李敢6

**姐   姐


姐姐，我跟你走，
你看我哭得多么伤心。
姐姐呵，把你的手伸过来
拉着我引领我——
去一个亲切温暖的地方。

麦花飘香的季节，
姐姐和我走在青色的田野上。
又白又硬的小路，风从天边吹过来
吹着你吹着我——
还有明亮的阳光，姐姐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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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7^#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7  只看该作者 **七 月


七月，我在茨竹林深处坐着
想你，想着姐姐哥哥们
他们说，母亲一个人太孤单
他们把你葬埋
你抖落一生浮土，望望太阳
把草帽扣在头上，把麦子收进谷仓
你裸着黑瘦的身体插禾
在河里洗澡

我看见你在姐姐的梦里哭

一天，你从外婆家回来
你什么时候去的，离开了几日
我望见你身背草帽走进院门
亲切温暖的脸庞，你的眼睛永远明亮
我望见你身后的田野，七月的水稻墨绿
在金色的阳光下摇荡着绿色的波光

鸟儿飞翔，你在竹林深处守望水稻黄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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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8^#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8  只看该作者 **五   月


野蜂在泥墙上打洞
拙笨的柜子储存着一家人的食粮
灶足暖和,摆着板凳和柴烧
你在田埂上割猪草
蝉的叫声很远
桑树的叶子高过头顶
五月，你在河边漂洗一家人贫寒的布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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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8  只看该作者 **收获的日子


收获的日子充满阳光
空气  和水
鸟儿灰色的翅影
金黄的稻穗  
它们脑袋低垂
它们沉甸甸的故事
心中盛满暖暖的白米饭
穿着朴素的衣裳  
走在田埂
从一块收割后的田地穿过
幻觉再生  
泥土充实了梦想
在河岸上望  
远处的竹院
落叶的树  
树的须根深植于土地
的血脉中  
返回温热的草屋
稻草在灶洞内绵绵燃烧
金色的火苗
我相信
秋天  老人宁静的渴望
那么多的稚子成熟了  
皱纹将爬上他们欢乐的脸颊
鸟儿在田野上空飞翔  
它们水中的歌唱  
收获的日子
黛绿色的竹院温热冷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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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0^#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8  只看该作者 **山那边


上午十点的阳光灰蒙蒙的
上午的云压矮了山头
旧布衫。肚脐眼
老娘说：土豆要埋在土里长。蔓上开白花
一条看家狗在篱栅下摇尾巴
一个穷小子翻过了那道山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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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1^#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9  只看该作者 **秋天，渴望进入一家竹院


秋天，渴望进入一家竹院
黛绿色的竹林，老枯的叶子
于冷凉的秋风中翩然跌落
平静的结局。如老人讲述的故事
推开灶屋的后门，在木凳上坐着
熏黑的屋顶。朴拙的锅台
如一段久远的记忆。母亲的目光
暖暖的，她缓缓的身影
在洁净清凉的第三间屋子
刺绣：姊姊栀子花样芳香洁白的日子
我看到父亲。他坐在阳光洒满的院落
他的默然无语，他的微笑
是他营造的另一座暖热草屋
竹林四合。鸟叫清脆
一年四季不缺柴烧
我在草屋里乖乖长大，娶美丽的妻子
篱栅下，金盏菊飘洒着淡淡的幽香
我的父亲，他闭上眼睛安然死亡
于矮矮的坟墓中接受我的朝夕供养
一年过去，矮矮的坟墓上生满了绿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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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9  只看该作者 **过   年


我要踩过小河沟，走进河沟边的村庄
村庄里住着二十九户人家
二十九个女人
和她们的二十九个男人一个不死
二十九个孩子一个不少。他们还活着
还在上小学。如果多一个
瞎眼的，生着六指
哑着嗓门的
男娃儿为他们唱一只过年的喜歌
燃放爆竹。一年的晦气去除
一个女人蹲在河沟边漂洗
流浪儿破烂的布衫
传奇生成
一个村庄的炊烟按时升起
在年关的暮色里

麻雀在竹林里跳跃，冷得吱吱直叫
叫得男人心慌扑烦
握紧拳头，捶打女人的身体
假如她敢于大声哭喊
假如不小心打折了孩子的腿
这个男子的肠子悔青
跛脚狗污秽
瑟缩着，在门洞踡伏
看着家门。汪汪
不要叫蟊贼偷走大公鸡
假如过了年
翻过苦寒的二三月
假如五月小麦丰收
麻雀一群群，在田野上空飞翔
二十九个女人
跟在二十九个男人的身后
在日头下劳作
他们的二十九个孩子在落日的余辉中捡拾麦穗

这是一个新生的村庄
二十九户人家没有一个死人
二十九座砖木结构的房屋朝着一个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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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3^#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9  只看该作者 **风   景


水泥电桩：瘦削孤硬，打击
或割裂。灰冷色的蝶翅翻腾，在电力线
正负两极的围困下

秋深田原。鸟儿急急忙忙地飞翔
栖息。鸣叫
巨树苍翠的荫影

秋风伴老狗在田野上默默地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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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4^#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29  只看该作者 **十月，风马牛......


        一

9月28日，采购了两层梯子。它们两个是楠竹制作的，
青色的表皮。40元一层，三轮车载费
15元。砍削后，心是空的。
你以为我要闻楠竹遥远的山野气吗？

巨大的掘土机。坚硬。坚挺。我想秋日的天空足够盛大，
土层深厚。掘土机掘开了黑色的土，
掘出石头。
沙的滑润。

器官的坚硬。9月29日，这片生长着长草的土地
在掘土机的暴行过后，
青色的
楠竹梯子插下去。

       二

赵工长的肚子在这个秋天似乎又壮大了许多。
我看到他埋在深坑里
一付吃力的样子。“这次的梯子买得好。
硬邦邦的。笃实。”

站在土堆上。我清楚白灰。在赵工手里，50米的钢皮尺在两个民工手里，
土地被格式。
赵工长的头发在这个秋天里白了许多。

       三

这是傍晚，清冽的天空。
这是银杏，叶子苍绿。
这是12路公交车，空荡荡的。

我在都江堰市的二环路上。
我穿着短袖衣衫。
我提着一袋新米。

（这个秋天，我脸上的须胡似乎加快了生长速度。）

白净的新米。1.20元一斤。20斤，一家三口可以吃一个月了。
也许，得吃到明年开春以后。
白色的米虫将吃完最后几粒米。
灰灰的米皮。像极了早出晚归的日子。

       四

2006年10月1日。无风无雨。
无阳光。
无事。无味。

夜半三更。秋蚊一只，
嗡嗡吟吟。一下下叮咬

软塌塌的男根。

他的手油光光的。人生在世，
多少咸淡的日子。打出一张牌。你照旧是一个散淡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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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30  只看该作者 **秋  凉
          常恐霜霰至，零落同草莽
                ——（晋）陶潜•《归园田居》（二）


天然气公司宿舍的灯亮着
灯光的颜色跟我
的一个样
我有着和天然气公司一样的灯光
一直亮着
跟我一样，照亮一个房间
多余的光芒
洒落窗外
黑夜深黑。多余的光芒照不亮窗外的
一滴秋雨

滴滴
哒哒

下雨了
天就冷了
晚上
睡觉
盖被子
听下雨的声音
早晨出门多穿一件衣
若明天也下雨
希望
下牛毛细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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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30  只看该作者 **零点生活


       一

细雨和雪，一直下落着
天光隐现。一辆载重卡车在碎石路上
爬行，试图穿越一座边地小城
手握棍棒，及谋生的短刃
他们困守在弯道上
神情隐晦
铁从躯体生出
锈迹斑斑
足以抵挡夜晚的寒凉
孤绝的边地政府清明
恻隐暗怀。在环城路两侧
栽植。日本冬青
黑暗，茂盛
叶片革质。借以打亮卡车的远光灯

       二

日子坚韧。一些秘密
和早晨的水。被牙齿咬紧
棉被脏污。细虫在
啃噬着老木头
这巨大空无的人间囚笼
一个人抽烟
易呛哑喉咙
满嘴燎泡，咳出一个单薄的纸人
吹一下
她就一个劲地朝屋梁上飘

       三

避处边地的男子通常
暗藏在一张小小的圆镜里
修得一身空明
长出干枯的体毛
在暮晚时分
小城湿黑的屋顶败旧下去
青烟虚浮
在屋檐下挺着
日渐滚圆的肚子囤积着小城的下水
旧事丰盈了双乳
下垂的时光
老迈。坐在吱嘎乱响的竹椅上
微阖双眼，远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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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30  只看该作者 **暗  器


傍晚，他看到一辆载重汽车呼喘着，缓缓爬行在二环路上
转过弯就不见了。夏季的树木是隆重的
鸟儿从天空斜斜飘落

他听到女人在大声说话。然后唱歌。然后
梳理乌黑的长发
闷热的天气，食物要用劲吞咽

他因此扒光衣物。在八平米厨房。菜刀锈钝了，蟑螂扑腾着，傍晚的树荫下
有人裸身游走。和他一个模样
晚风起于山顶，掠过小城，带来夏草的清凉

请打开一扇门
请往后边走
请敞开怀抱，在房屋的背阴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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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31  只看该作者 **呜咽


装载机呜咽，宣泄着一身的苦痛
日日夜夜，重劳役的折磨
黑泥土。硬石头
在装载机的推铲中，在晴空下闪亮

驾驭者叼着一只香烟，光膀子，胡子黑
憨诚。笃实。稳健
他有一个粗憨的女人。在山村
儿子在长高
他在老下去，不关注青山
不经营农业。山风在夜晚震荡
门窗哗哒哗哒响
他躺在女人身旁，鼾声雷响

在我眼前，是普什宁江在建的3＃轻钢厂房
白灰色彩钢外墙板，光彩，灿烂
在厨房墙脚下，春草淹没了去冬栽种的青菜
民工老少在空地上撒尿
白天黑夜，青菜在灌溉中，长不赢草荒
　　　　     2009年5月2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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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9^#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31  只看该作者 **我的危楼，我的家

　　　　
在都江堰市区
观景路边上，有人爬上了危楼

准备
跳了。

120。警察。行人。为她行注目礼
          2009年3月12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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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0^# 大 中 小 发表于 2010-10-26 19:31  只看该作者 **当你老了

    一

清明节。5月12日和鬼节。亲爱的
麻烦你，在墓门前倒一杯酒，给我烧一串纸钱

在阳间活着，我没有陪你过一天好日子
我在阴间，佑护你一生的平安喜乐

当你老了，你就在椅子上瞌睡着
不要睁大眼睛等我

你要一直活着。在黑天黑地
燃一盏红灯笼

    二

你栽植了一棵银杏树，他挺拔伟岸，长在墓门前
银杏是我们生养的儿子，顶替了父亲。他在守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