信佛的林夕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04:17:33
许多人以为梁伟文之所以用林夕这个笔名,是因为他锺爱《红楼梦》,林夕二字由「梦」的简体字「梦」而来;但林夕说:「最主要因为我欣赏林振强,林字好靓,『梦』这字就像树林下有很美的夕阳。」所以,打从八六年首次发表《吸烟的女人》开始,姑勿论学友叫他「阿梦」、黎明叫他「夕夕」、或是俞琤叫他「夕爷」等等,梁伟文还是喜欢人称他林夕。
最高纪录年产近二百二十首歌词的词圣林夕表示,他成长於一个荒谬童年,父亲有三个太太及疑患有「狂躁抑郁症」,但小时候经常被骂,亦锻鍊出他能人所不能的坚忍耐性;而明恋、暗恋、同性恋、双性恋、三角恋或是苦恋等,他都看得通、写得透,也是因为他经历了九八年大失恋,以及经常为朋友担任感情社工角色的经验。不过,林夕「再见悲哀」的过程中,也曾想自杀。
信了佛的林夕除了话带禅理,也不失创作人语带幽默,对於有传作词年产量最高的他有人代笔,他从中取利,林夕会说:「哗!我是大鸡,不吃细米!」因江湖救急,他可以用四十五分钟填出《明知故犯》,也可因野心大,用十日填一首《Shall We Talk》。人生走了四十六年,林夕至今除了要感谢俞琤、罗大佑对他的提携,黄沾送他《金刚经》让他学懂放下外,还包括介绍他认识Raidas让他走进词坛,令他与不同歌手合作的韦然。
陈:陈志云 林:林夕
陈:跟这麼多歌手合作,哪个弹歌词最多,觉得最麻烦?
林:其实全行都知道是谁,我也不怕说出来,是一个叫林忆莲的人!我自问是一个不轻言放弃的人,但她真的会令人放弃。任何歌手我也愿意改歌词,改三、四次也有,但林忆莲最大问题是她不知自己要什麼,她说不出来,只会说一些很抽象的感觉,「咦!不像那些喎!」她有一首《再见悲哀》是最高纪录,我填了八次,填了三、四次之後,她觉得不妥约出来谈,我列出很多可能性,她仍是没答案,终於有一天我不再理她,觉得是这样写,之後她便收货。过去这麼多年跟林忆莲合作也是一个苦难,令你自信崩溃的一个过程。但从这个过程我又学到些东西,就是怎样应付一些不知自己要什麼的人,如何去引导她说出来。
陈:怎引导?
林:是很难的,譬如有一次,她说哪里应该是黄色,我心想「哗!你估画抽象画吗?那里是黄色。」那我便说是否就是黄昏的感觉。她便说:「嗯,有少少,但不是完全黄昏,是未到懒洋洋那种黄昏。」但其实也是很抽象。於是就写一些不重覆她不喜欢的东西,是用减法,她不能说给你听是怎样,在训练过程中减去究竟那些是唔得,那我便很快可以得到答案。
另外,跟她深入交谈谈歌词是没有用的,是很有难度,所以最难服待一定是林忆莲天后,没话可说。
最易服侍是天后王菲,王菲对我绝对信任,总之我写什麼她唱什麼,她不明白,我也可以大喝一声「唱!」录完之後再慢慢理解,解不明白过多数年多些经验就会明,听我话唱.另一个是杨千嬅,我写了首《电光幻影》很有佛理,我怕她不明、抗拒,我告诉千嬅这是我发癫之作,先灌录不要问点解,日後她有佛缘自然明白。
他的皮肉与挚友
林夕曾形容,王菲是他的皮,千嬅犹如他的一块肉,事实上,他视王菲如无名份夫妻,关系信任、融和;而千嬅除了跟他写歌夹,私人感情也是要好。至於男歌手,林夕说现时与他最夹的,是陈奕迅、古巨基及刘德华。刘德华信任他之馀,也佩服他有著「无欲则刚」的社会责任感,而自八七年开始合作的张国荣,林夕更定义Leslie是他的挚友。
林:好朋友的定义是凡事很信任我、什麼都全交给我为他做一个型,我就像一个裁缝,循他的性格做到出来,很开心。Leslie也教会我对於家居的奄尖,他每一个家,都是一个艺术品,到现在也想住他住过的地方,感觉会高分些。我跟他写过的歌已经足够我怀念他,人生得一知己是很难求。
陈:跟他写过那麼多歌,最印象深刻是哪一首?(《我》!)是表示他自己性取向的作品?
林:是!其实很简单,他要当中有一句,是一出电影很有名的对白「I am what I am」,那我便说「哦!这样,你是否要走出来?」他说:「走!走出来!」那我便写了国语版及粤语版,如果我没记错,我替Leslie写了六十多首歌,《我》是最喜欢,到现在听回来也会感觉跟他是夥伴关系,大家紧紧握覑手。
陈:这歌让你如此深刻,是否因为它勇敢的透过歌曲走出来?
林:其实他走出来已经不需要很勇敢,因为广大的传媒已经证实了,正式走出来对他来说没有太大代价,不过,他觉得既然之前没有一个艺人走出来说过,他便走出来!
陈:换转是你,你会不会有这个勇气?
林:嗯……我会有……有……但是要考虑其他人的感受,现在社会开放,是没所谓,这是一种天生的取向,但要照顾一些未能接受你身份的人的感受,要计算这个代价。所谓「走出来」,用一个走字,即out of closet从衣柜走出来,我觉得是一种歧视,已经不正确。为何要走出来?双性恋人会否说我走出来?为何同性恋人要说走出来呢?我是同性恋,毋须走出来,根本我活得非常开心快乐,走出来是早年需要些。
Leslie是有优势走出来,因为他本身靓仔,要不是他靓仔而又不是有一个登对的唐唐,大家用上唐唐来称呼,代表很多人接受。其实Leslie在这方面令大家觉得同性恋没问题,只不过天生喜欢同性,现在大家也不会对Leslie及唐唐有核突的感觉,只会觉得是一对鸳侣。经过Leslie之後,我觉得任何歌星无需要走出来,毋须再特别讲,如要特别讲,反而不正确。
九八年曾想自杀
林夕说过,成为一个好的填词人,差不多要雌雄同体,为此他经常精神分裂,诸如写梅艳芳《女人心》,他当然要幻想自己是阿梅,望著睡在身旁的男人。被问创作过程中曾否爱上过另一位男性,林夕强调他不会像梁朝伟般难以抽离,他试过边写边哭的作品,是梁汉民《七友》。
林:因为《七友》写我自己嘛,我很少哭,我并不是大家想像中的脆弱,我是个坚强而又理性的人。一面写一面哭的,是因为我觉得自己是一个小矮人,其一我矮,其二我一直也在做小矮人的角色,永远也是扮演社工,长期为他人的感情问题服务,除了歌词外,还包括我所听的电话,但劝慰完之後,每一个人得到他要得到的感情之後,慢慢就少了电话,慢慢开始疏远,感觉很强烈。
陈:当你自己碰上感情问题,有没有人为你当社工?
林:无!我不知为何不需要?如我有感情问题,我很冷静,会自己用心智去平复,尤其信了佛後,更加不会有问题。我做得社工也不是为了回报,但不知何解,我条命是这样,很多人以为我是专家,其实我只是一个概念爱情专家。
陈:在你的感情经历中,最痛的一次是怎样?
林:我也估计不到……估不到自己有一刻……会……在浴缸中浸下去……(自杀?)是!嗯……但最後没有……因为我怕影响对方,令对方馀生也不会开心。我做人有很多座右铭,跟曹操相反,我是「宁可天下人负我,我不可负天下人」,我不想任何一个人不开心。最痛一次,也经历不同的阶段,最初是找这个人的缺点;之後再想这个人有什麼好,虽然恨也需要气力,但当你发觉憎就不一定要爱;还有,大家迟早也会老,贪对方「靓」来干吗?最终大家也会变成骷髅吧。
那次大失恋,我体验很多,那时一九九八年,王菲也刚离婚,窦唯讲了很多难听的说话,我疼爱的王菲非常高档,一句也没回应,我写这张碟的词(编者按:王菲离婚後,九九年推出《只爱陌生人》专辑,内有《开到荼靡》等林夕作品)也是在我大失恋的时候,我想了很多方法去理解哀伤及放下哀伤,写完整张碟,我发觉原来跟佛理很相近,那我便开始信佛。 陈:会否断尘寰,不再谈恋爱?
林:嗯……这对我是很大的问题,要替千嬅宣传一下《化》,我现在对感情的化,会觉得恋人到最後都会是一个食饭的脚、看电影的脚,让你无需要一个人去戏院、餐厅。另外,当你还有性需要的时候,还有个伴。去到最後,总是这样,那便看看路会怎样走,我不会特别要自己行,有是好,没有亦开心,我还有很多使命要去完成。
陈:那你现在有没有脚?
林:现在?有理想中的脚,但还是三缺一,对方未埋位。
吃太多安眠药镇静剂
林夕小学便开始打麻将,也曾边叫大三元边改歌词,但现在他宁愿多花时间看书及填词。另外,他现在还减少吃药,○一年他患上焦虑症,经常眼蒙、喉痛及肌肉痛,延医了很久,才发现是脑部血清素分泌出现问题的情绪病。
林:譬如乱看医生啦,唱片行特别多神医嘛,又收得贵,根本无效,这次经历让我觉得很多疾病医不好,也是因为一无所知和不关心,我觉得上天给我这个病,可以让我说多些给人知,不要走我所走过冤枉路。最後是朋友叫我不如看看情绪科,老实说不要再忌讳,是精神科,但当时是○一年,提起精神科也会惊,所以我站出来分享也会怕影响我的生意,但我觉得这是社会责任。
陈:现在完全康复未?
林:未,因为早期有些不良朋友开很多药给我吃,是镇静剂及安眠药,我吃了太久太多,这些药是会上瘾,所以现在是要慢慢戒掉。现在的我不焦虑,但肉身焦虑,一如毕加索说他晚年「活跃的灵魂被困於一个疲累的身躯中」,意志力差些也不想再做人,唯有每朝起牀便吃药,松弛了肌肉再算,首先恢复工作能力,从○一年到现在,我也是一步一步,步步惊心的捱过去。
词圣爱泡茶
每次陈志云送给嘉宾的礼物都花上了不少心思,不过,这回送给林夕的纪念品,原来是无线总经理徵询过商台高层俞峥的意见,俞峥是林夕的伯乐及长期夥伴,当然得知林夕锺情泡茶。
现代新诗硕士写得流行歌
对于近20年的华语流行音乐,就像不能想象如果没有罗大佑、王菲一样,我们同样不能想象如果没有林夕会是怎样?你或许现在仍不知道林夕是谁,但是只要你听过华语流行音乐,就一定听过他写的歌。罗大佑、张国荣、王菲、黄耀明、陈奕迅……这些星光闪耀的明星背后都暗嵌着"林夕"这个名字。
许戈辉:我听说你准备把自己的歌词,汇集成一个叫做《林夕300首》这样一个集子,这个名字听起来很熟,像我们从小就背《唐诗300首》。
林:我的意图不是为自己说那些歌词都是足以与《唐诗300首》比较,我没有这个意思,我是想用一种很传统的文学的书名来说明一些好的歌词,其实也跟唐诗、宋词没有什么大的差别,只是方式不一样而已,因为我太爱这个流行曲了。
林夕自小钟情苏轼,因其悼念亡妻的那首词"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他才有了写词的念头。1985年,在香港大学攻读中国现代新诗硕士学位期间,林夕发表了第一首词《曾经》,第二年他以一首《吸烟的女人》为人们熟知,并一举获得ABU亚太流行歌曲创作大赛亚军。
林夕:起初不是太多人找,还要用几年时间慢慢才建立整个行业的(人脉)。好像一个寂寞的蜘蛛,在不断地把这个人脉的网,慢慢吐一个丝出来,建立起来的。开始每个月一到两个邀请,那对于我那么爱写的人来讲是,我等电话等得很痛苦,每一次电话铃声响我就很兴奋,结果又不是。那些等待的心,我认为是很寂寞的。
初涉乐坛之后,林夕便在Raidas乐队的《吸烟的女人》、《传说》等专辑中,开创了他早期词作的"都市触觉系列",而后他加入"音乐工厂",《皇后大道东》、《母亲》、《女人心》等歌曲的问世标志着他创作上的成熟,而到了上世纪90年代中期,林夕与王菲的合作更使他跃升为香港乐坛首席词人。在王菲巅峰时期推出的三张专辑《di-dar》、《唱游》和《只爱陌生人》中,林夕几乎包办了所有歌曲的词作。
林夕:我过去早期出道的时候,是比较做作的,比较很多。
许戈辉:那就是说"为赋新词强说愁"是吗?
林夕:有一点,第一,尝试了很多写新诗的手法去写歌词,可是新诗是用来看的,歌词用来唱的,差别很大,那时候可以说我比较实验性的。后来慢慢,跟罗大佑合作,然后跟王菲合作,让我体验到很多歌词实际的一些唱的学问,如何跟歌词结合。我会称这个是我的进步时期,很多技巧在里面。这几年,我尽量要求就是跟画画一样,我想放弃所有靠一些很美丽的意境,我希望做到一个返璞归真的境界。
对于张国荣的死,我很愧疚
林夕以写情歌闻名,或许是因为他早年间有过一段历经十年,轰轰烈烈、青春激荡的爱情,1998年以后,以自己的经历出发,林夕一直在试图用歌词去解脱众人失恋的痛苦。逐渐地,他为失恋找到了更好的出口。
林夕:我是希望写一些失恋的歌词,如果是找不到方向去释放这个悲哀的话,佛理是一个很好的答案,可是我要写得深入浅出,也并没那么容易。
许戈辉:给我一个例子,好吗?
林夕:1998年的时候,王菲感情上有一些挫败,我不能帮她什么,我只能够送她一些歌词,那个时候我就想,我们解决悲哀的方法是什么呢?我们怎能够从一段失去的爱情关系找到一个释放?我们很容易讲"拿得起,放得下",可是你要想通一些东西才能够放下,那个时候我就自己想--我们本来与天地万物就同在,我们分手以后,说不定我哭的眼泪,化成水,水化成云,云化作雨,雨点说不定也有机会打进他的脸上。所以不必为一些表面上的一些所谓的分手,而太难过。
林夕:自从2003年张国荣离开以后,我自己很后悔的事情是,在他病患比较严重的时候,我还是写一些很悲惨的歌。所以我越来越发觉,流行曲其实不单让人发泄悲哀,也应该有多一些比较正面的东西,或者是一些有启发的东西,让你可以启发到一个听众,可以能够用一种比较积极的态度去面对生活。所以我2003年以后的歌词都都有一种使命,是希望让人除了发泄悲哀,还有如何找到快乐。
林夕的这种转变一方面源于香港整个大环境的压力以及好友的离去,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在千禧年前后,他开始受到焦虑症的侵袭。
许戈辉:你曾经有一段时间,是很严重的焦虑症。
林夕:焦虑症折磨了我都有四年五年多了。
许戈辉:除了失眠,还有什么?
林夕:还有肌肉是很绷紧的,包括那个喉咙的肌肉,最厉害的时候好像整天给一个无形的手抠住我的喉咙,让我浑身不自在,一起床就紧起来,让我整个人都不能放松,其实是很痛苦的。那个时候因为不了解,以为是工作过劳所引起的,然后还会定期地出现头晕、眼睛看东西看得很懵,紧张,心跳得很快。
许戈辉:你觉得那个时候写歌词,到底对你自己的病症是一种缓解,对你的心灵是一种慰藉,还是说它会让你更加焦虑?
林夕:曾经让我更加焦虑。这个病发的时候,它会让我面对电脑就很害怕,我选择逃避,去看其他任何的烂的电影,都觉得很好看,因为我不用面对这个电脑,坐立不安,不愿意开工,不愿意写,那我觉得很可惜的就是我爱歌词如命,可是它现在要我的命。
熟悉林夕的人很容易会将焦虑症和他小时候的经历联系起来。林夕是父亲第三个妻子的第三个儿子,而他的父亲是一个即使在吃饭也随时可能暴怒的人。从小这个瘦弱的孩子便开始学会逃避,离开家,在让人头晕的风里骑车和抽烟。
许戈辉:你觉得你得焦虑症,和你自己的童年经历有没有关系?
林夕:没有关系。我还是从正面来看我那个童年不算是太愉快的经验,就是它训练了我EQ比较高,因为那么荒谬的事情,那么难熬的日子都熬过来了,那我适应力是很强的,我可以适应很不公平、没道理的一些现象,我可以从对方的立场来看一些,他为什么会这样做,那这个对我的训练是,我觉得是好的,让我的人的性格比较平和。
香港人的快乐只能和恒生指数起舞
许戈辉:在我们一般人的观念中,写词的,作曲的,凡是搞艺术的人,都应该是很感性的,但是我了解到,你好像在什么炒股投资,做地产方面,成绩也相当地好。所以我觉得那样的人,他需要很理性。
林夕:因为我本身是一个理性跟感性,或者是左右脑都很会用的人,我甚至认为自己是七分的理性,三分的感性。
许戈辉:在你自己那么多首作品里面,如果我让你挑出3首来的话,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吗?
林夕:好痛苦啊,好像生了那么多儿子,只能够挑一个做继承人,比康熙还苦。你很多东西都可以摆脱,放下的时候,可是那个时候不外如此,就是"开到荼蘼",你的心态已经对这个世界失去了好奇心。你可以不受伤,因为你没有什么东西对你有刺激的作用,可是一个人活在这个情况之下,其实也蛮可悲的。
许戈辉:你已经达到了很辉煌的一个高峰,但是有没有想到过,就是按照中国人的习惯,叫做功成名就,然后功成身退,或者叫做激流勇退?
林夕:因为我的兴趣就是在创作,我的生命就是在创作,那我不可能为了一个优雅的离场而停止,我不是为了一种优雅的姿态,才参与这个写歌词的那个行为,我是真正地喜欢写。
许戈辉:我看到你有一本新书叫《我所爱的香港》,那个里边有这样的一句话,说"色相众能忘,一切唯心造,香港有病,皈依大乘佛法的我实在不舍,所以要写",你觉得香港得了什么病?
林夕:香港的病是:它的那个经济的发展,只剩下一个金融这个支柱,当香港人的快乐只能够跟恒升指数一起起舞的话,那这个社会就很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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