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告席上的保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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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告席上的保姆

2010-10-26 09:50:51 来源: 法律与生活  跟贴 17 条 手机看新闻

独自抚养一个智障儿子的平线,在京城一家机关大院做保姆时,因为“无知”而使雇主葬身火海。这个历尽坎坷的中年女子,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坎”:在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刑的同时,她还被判向死者的女儿赔偿16万多元。

封面 被告席上的保姆

独自抚养一个智障儿子的平线,在京城一家机关大院做保姆时,因为“无知”而使雇主葬身火海。这个历尽坎坷的中年女子,正在经历人生中最大的“坎”:在因“过失致人死亡”被判刑的同时,她还被判向死者的女儿赔偿16万多元。

平线的经历虽然是个极端的个案,其中却蕴藏着保姆这个行业的共同问题。因为越来越多的农村女孩选择了走上工厂的流水线,保姆业成了农村中年贫困女子的天下——而因为贫困,她们在现代化的城市家庭里诚惶诚恐、失误连连。因为她们的“不专业”,保姆这个本应充满人情味的职业,却始终无法弥合主人和保姆之间的感情断裂带。

事实上,随着农村劳动力成长速度的降低,一直难望“菲佣”项背的中国保姆业,尚未兴盛便在衰落。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10月上半月期)

保姆平线,过失致死主人案

通讯员/王丽英 本刊记者/孙欣

“命呀!”坐在记者面前的这个中年女子,面色萎黄,深陷的眼窝如同一口毫无生气的枯井。

这个名叫平线的女子,被熟悉她的人公认为“天底下最不幸的人”。不幸充斥着她人生的各个阶段:未满周岁失去父亲、长子因病成为“傻子”、十年前离婚、去广州打工被骗得身无分文……而这一切还不是她的人生中最难以迈过去的“坎”。

那个最难迈的“坎”,正横在她的面前。2009年一个冬日,在一户京城人家当保姆的她,因过失把雇主活活烧死。如今,她不仅要承担“过失致人死亡”的刑罚,还被死者家属索赔24万元。

无知酿祸,保姆过失烧死雇主

2009年11月11日,一个弥漫着阵阵寒意的普通日子。傍晚六点时分,地处北京东部农展馆南里的一栋居民楼里,第八层的一面窗户内,灯光明亮。

窗口内的楼房里,50岁的保姆平线刚刚与雇主的女儿“五姐”一起吃过晚饭。卧室里,95岁的郝老太已经沉沉睡去。晚饭前,老人的五女儿,也就是平线的“五姐”,给她吃了一片止痛片。老人的下肢早已萎缩瘫痪,双脚溃烂,但是,由于她的年岁大了,医院都不收治,只能在家中护理。老人的患病处,每天都要换药,之后用周林频谱仪烤脚消炎。家人之所以这么做,据说是因为这个仪器能促进组织的修复和再生。但是,每次一用上周林频谱仪,老人都会疼得大叫,根本烤不了多久。这一次,孝顺的五女儿提前给她吃了止痛药。

大概是药片起了作用,老人很快就睡去了。她的睡姿安安静静的,似乎从不被人打扰,也不再担心受到任何侵扰。

吃过饭,“五姐”照例问平线还有什么事没有,平线说没有,她才放心离开。

“五姐”在家中排行第五,她还有四个姐姐。大姐在外地,每年只有几个月时间回来,其余几个姐妹每天晚上和周末轮流过来伺候老母亲。其余时间,她们就把老人交给保姆伺候。平线是她们请来的第N个保姆了。比起前几个来,这个来自河南叶县的保姆还算能干。上岗没几天,她就把满屋子的边边角角收拾得干干净净,令整个房间一点异味也没有。老太太的身体,每天也被她擦洗得干净利落。老人不能动,她就抱着老太太上轮椅、上厕所、上床,她的腰因此扭过一回。她还懂得节俭,洗菜的水留下冲厕所,洗衣服的水再用来拖地。因为郝老太也是河南人,能跟她吃到一起去,她做什么菜老人都说好吃,因此,老人和她的几个女儿对她比对任何保姆都满意。

随着平线的到来,老人的女儿们也就放下心来了。在她们看来,尽管这个农村来的保姆难免有一些毛病,但母亲这种状况,能伺候好了不容易。

见母亲已入睡,“五姐”轻轻地关了频谱仪,跟平线打了声招呼,就放心地走了。她怎么也想不到,半个小时后,这里竟成了一片火海,而自己的母亲在火海中挣扎着停止了呼吸。

原来,“五姐”离开后,平线又把频谱仪打开了。

她再次打开频谱仪的时候,根本想不到会有什么意外。照顾老太太快一年的平线,希望老人“快点好起来”。她想给老人多烤一会儿,多消消炎“总会有好处”。这次,她用强档给老人烤了十几分钟。关了仪器后,她摸着频谱仪有些烫手,想到老太太怕冷,睡觉时怀里和脚上都焐个热水袋,这次不如让频谱仪多热乎一会儿。于是,她拿棉被把频谱仪和老太太的脚一起盖上了。

在平线的记忆里,她对亲妈都“没这么好过”。

看老太太睡得很香,她破天荒地下楼溜达去了。

一个多小时后,回到小区的平线吃惊地发现消防车停在楼下,围观人群望着一处浓烟滚滚的窗口指指点点。那面窗口所在的位置,正是主人家的方位。平线的“腿都软了”,但她挣扎着爬上了楼。她知道“老妈肯定不在了”,可是“还想看看她”。看到老人烧焦的躯体后,平线当场瘫软在地。

三名警察见状,立刻把她搀扶出家门。在那样的慌乱中,她还挣扎着,从自己包里拿出仅有的200多元钱,放在屋里“留给老妈”。

“她跟我妈妈差不多大,一来我就喊她老妈的。”曾经,平线是那样想融入这个只有一位老人的家,融入老人的孤独生活。

命运弄人,不幸连连的人生

2009年1月,“踏实肯干”的平线经前雇主介绍,走进了郝老太的家门。

这不是一个普通的家庭,郝老太的丈夫生前是某部委的领导。他早年过世,留下遗孀和五个女儿。如今,女儿们早已有了自己的家,她们虽然会每天轮流来照看老母亲,可是独自守着一套四居室的郝老太还是饮尽孤独。

平线的职责,就是照顾这个95岁的老人。老人下肢瘫痪,生活完全无法自理。“我刚一进门的时候,那个味道呀,熏人!我来了不到一星期就没味道了。那时候,我可有劲呢,一个人就能把她抱上床去,抱上轮椅。就是洗澡不行,得等周末姐姐们过来,三个人给她洗澡,她太重了。”平线向记者回忆道。

体重远小于郝老太的平线散发出的巨大能量,让姐姐们惊喜。不到半年时间,她们就给她涨了两次工资。

郝老太不好伺候,清醒的时候对平线很好,跟她聊天,把好吃的留给她。可是,“孤独病”一犯,她就张口骂人。“她骂我要害死她,把我的饭碗扫到地上,撵我走,还说你非要害死我才走,是吧?她这话怎么就灵验了呢?我该早走的!”说到这里,平线的眼窝里涌出了泪水。

虽然平线大部分时间都能忍,但她也动过走的念头。一次,她被老太太骂得狠了,便跟老人的女儿请了假,跑到附近一个基督教堂大哭了一场。哭过之后,她想辞职。姐姐们像往常一样挽留她:“我妈她老糊涂了,别跟她一样。你走了,老太太挨不过夏天!”

平线的心软了,她选择留下来继续照顾老人。

老人的女儿们曾对平线说,遇到她这样的保姆不容易,要不把家里的傻儿子带过来一块儿住,我们帮他找工作,每月能赚1000元,把你的工资再加到1700元,你就踏踏实实一直把老太太伺候终老吧。

“我真不是为了钱留下来的,就是因为她们对我的好!”对缺乏温暖、向往家庭的平线来说,最渴望的就是“人家对我好”。

平线的家乡,在河南省平顶山市叶县任店镇。在不满一周岁的时候,她就失去了父亲。从记事开始,平线就是一群同母异父的弟妹们的“大姐”。她不抢吃,不抢穿,就抢着干活。她记得,放学后书包一放就找活干,生怕“人家唠叨”。

24岁那年,平线嫁给了一个同村人。不久大儿子出生,因为贫穷,孩子病了没钱治病,“脑子坏了,眼也斜了”,“10张一块钱他还认识,给他一张10块的就不认识了”。

平线的心中,充满了对儿子的内疚。她想多挣点钱,来补偿儿子。但是,平线所在的村庄,每家只有半亩地,收成连“吃都不够”。平线和丈夫做了点小买卖,生意稍有起色,家却散了。

提起离婚的事,平线只说是“家庭琐事”。

因为平线执意要离婚,这个乖巧的女儿最后还是让母亲失望了。在农村,离婚被认为是一件“非常不光彩”的事情。

在离婚的时候,傻儿子被判给了平线。小儿子跟了丈夫,从此与平线成为“路人”。

傻儿子喜欢整天在村里到处乱跑,时不时地捡些瓶子、废品回来,堆在院子里,“那些东西堆得没地方站人”。告诉他不要去捡,告诉他不要乱跑,傻儿子不听。苦于在家没什么生计可做,又看不住儿子,更因为离婚后的平线“再也不想看见那个人(前夫)”,于是,当年30多岁的平线,开始外出打工。

无奈的职业,她做得断断续续

离开村子之初,平线在河南的平顶山做小买卖。后来,为了躲避带儿子去找她的前夫,平线到了离家很远的广州。到广州后,她在老乡的帮助下,摆了个卖菜的小摊。

那时,只要在街上看到小孩,平线就止不住流泪。可是,为了攒钱给傻儿子成家,她一天天忍下来。随着辛苦钱“一毛一分地攒下来”,希望也渐渐在平线心中扎根了。

一天,听说一家公司能给高额利息,平线把省吃俭用攒下的3000元全存到那个公司。谁知,利息还没拿到,公司老板卷钱跑了。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卖菜的平线“眼前一黑”晕倒在地。后来,“什么都没了”的平线躲在出租屋里,不吃不喝整整躺了一个星期。在老乡、朋友和房东的轮流劝说下,撇不下傻儿子的平线最终挺了过来。

不久,平线离开广州这个伤心地,只身来到了举目无亲的北京。

由于太需要住处和食物了,平线选择了去当保姆。“在我们农村的人看来,保姆是个低贱活,伺候人的活。谁回去都不敢说自己是当保姆的,我回去只说打工。”

因“低贱”二字始终压在平线的心头,后来,只要存下一点钱,她就会辞去保姆,去公司当清洁工、电梯工,为的是“喘口气”。缓上几个月,她才会再去当保姆。

尽管保姆不是自己喜欢的职业,但平线做得很认真。据她曾经的雇主白先生一家说,平线干得不错,对老人有耐心,在他家一直干到老人去世。正因为这样,他才在平线出事后毫不犹豫给她办了取保候审。在接受警察询问时,郝老太的三女儿也承认,平线“老实、脾气好”。

“拿人家的工资,我不能让人家说我,我得干得谁也挑不出毛病。”平线对记者说。她的第一个雇主是一位住在郊区的老人,大冬天的家里没有热水,而平线不舍得烧热水洗衣服,就用冰凉的水把老人三个女儿的羽绒服用手洗了一遍。她记得“洗衣粉怎么也冲不干净,洗了一遍又一遍……”,结果平线的指关节出了问题,因此而变形。平线不好意思让煤气站送煤气罐到家,她总是自己骑个三轮车去换。辛勤的劳动换来雇主一家的尊重,“三个姐姐每次回家”,都会对她说“小平辛苦了”。

平线喜欢被雇主尊重的感觉,可是敏感的她听到雇主一句话说得“不合适”或者在过年过节时,都会感觉自己“寄人篱下”,常常因此偷偷哭到半夜。有一年春节,平线没回家,因为头疼,还得做二十多人的饭,她“累怕了”。春节过后,平线坚决地辞职回家了。可是回去没几天,看着捡垃圾的傻儿子,想到“那个人”也在村里,她就又呆不下去了,再次回到北京。

因为这样反反复复,平线最长的一份工作做了8个月。

在郝老太家,平线是预备呆下去的。姐姐们要给她的儿子找份工作的承诺,让她充满憧憬。可是,一场大火把什么都烧毁了,包括姐姐们对她的情意。 

出事后,看守所里的平线几次想给姐姐们道歉,但姐姐们警告她不要给她们打电话。在关于这件事的民事赔偿案开庭时,平线想拉住姐姐们说声抱歉,她们看都不看她,就一把把她甩开了。“是我错了呀,姐姐们怎么骂我、打我都行。”出事后,平线至今想不起郝老太的模样,可是会无数次想象“火怎样从她的脚上一点点烧上去”。

在警方的记录里,平线积极配合调查,认罪态度良好。公诉人在法庭上也着重提到她虽然“构成过失致人死亡罪,但认罪态度较好,建议法庭在三年以下量刑,并适用缓刑”。

可是,平线不想放过自己。在看守所,她常常缩成一团躲在角落里“只是哭”,直坐到一条腿完全麻木,无法行走。

怀着赎罪的心情,对姐姐们在庭上说的每一句话她都表示接受,包括对方提出的20多万元赔偿。她说:“只要以后有活干,我就还,挣一分还一分,挣一毛还一毛。”

独自等待,在绝境中挣扎

2010年8月5日,北京市朝阳区人民法院公开开庭审理平线过失致人死亡案。

庭审还未开始,平线就已泣不成声,法官不得不一再提醒她控制情绪。随后,对于法官的询问,平线都带着哭腔小声回答。对检察机关的指控,她全部承认。

在等待判决的日子里,取保候审的平线度过她一生中最难熬的时光。

迅速消瘦的平线说话有气无力,火灾发生后,她就睡不好觉,经常头晕头疼。她说,以前在郝老太家也睡不好,晚上还得听着老太太有什么动静和召唤,看看有什么需要。现在,失眠的状况越发严重了。

想着自己就要坐牢了,平线回了一趟老家,她想再看看傻儿子和老母亲。

对发生的事情,她没敢跟母亲说,但是跟傻儿子讲了。平线打算,要是判了缓刑,不用坐牢,她就把儿子带到北京来,母子俩一起捡破烂。许是感觉到未来路上的艰险,傻儿子跟她走到车站后,改了主意。

她又一个人回到北京,没着没落地“漂着”。一次,她渴急了去讨水喝,意外遇到一个老乡,好心的姑娘收留了她,带她到自己的住处。但她不想麻烦别人,白天她四处捡废品,晚上到公园里去睡。她在惩罚自己,每次在公园的长椅上被蚊子咬得睡不着,每次一天只吃一个馒头饿得难受时,她心里就能舒服点。

记者一拨拨地来采访平线,她总是耐心地接待,一遍遍撕裂自己的伤口。“只要你们觉得对社会有用,我就说,我这样的人还能有点用处不容易!”

2010年9月7日,平线给法官打去电话,询问判决时间。她希望早点下判决,“再悬下去我要受不了了”,“要去坐监狱,我还有个地方睡觉、吃饭”。记者提到检察官希望她被判缓刑的意思,她听后半天没出声,然后说:“我现在不敢去给人家当保姆了,人家知道了我的事也不会要。”这些日子,她尝试去餐馆、宾馆做些清洁的零工,不到一天,老板就会客气地对她说:“要不你明天去别的地方试试?”她觉得自己的“脑子坏了,总出神,干不了活了”。

“不行就回家吧,还有儿子呢。”她听到这样的劝说后,很坚决地摇头:“我回去是他们的累赘,因为那个人(前夫),我也绝对不回去,死在外面也不回去!”

平线的前夫一直没有再婚,两个长大成人的儿子也没有娶妻。这次回家,平线吃惊地发现,村里新房林立,只有她家的房子破败不堪。

在采访即将结束时,平线愁眉苦脸地看着地面,像在自言自语:“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她表示要跟红十字会联系,死后把全身“有用”的地方都捐了。“如果我死了,姐姐们也能松口气了,不然,(她们)还以为我在哪里逍遥呢。”

郝老太的女儿们拒绝接受媒体采访。据说,这件事在郝老太生前居住的部委大院里传得沸沸扬扬,给她们的生活带来许多困扰。

补记:2010年9月14日,一审判决下达。法院以过失致人死亡罪,判处平线有期徒刑2年6个月,缓刑3年。在附带民事诉讼部分,法院判决平线赔偿郝女士的子女经济损失共计164912元。

三位保姆的人生路

文/小非

在现实生活中,多数保姆的人生难以有质的飞跃,但是一些有心人却因为从事保姆的职业改变了命运。

本文记述的三位女子的故事,隐约有热播电视剧《我的美丽人生》的主人公“王小早”的影子。这些怀揣梦想来到城市打拼、靠自身努力改变命运的女性,值得尊敬。

一位前保姆的人生路

润红今年36岁,家住河南信阳新县农村。这个曾当了6年保姆的女子,如今在郑州做副食品加工生意。

12年前,润红婚后育有一个男孩。当时,家里人都想让她再生一个,个性要强的她坚决不同意。因为她家只有两间破房子,日子过得连油盐钱都成问题。看到村里一些男人出外打工挣了钱,润红让丈夫出外打工,“没技术、没文化”的丈夫不想出去。润红恨铁不成钢,把孩子留给丈夫,自己打工去了。

那年春节过后,润红先到信阳市,后到武汉市,都没有找到工作。后来,她来到郑州的二马路市场,在劳务市场转了两天,很多雇主一听她满口方言,而且只有小学文化,便不再和她谈了。后来,润红因为花光了身上的钱,只好到一个老先生家当起了保姆。

老先生家中有四口人:老人、儿子、媳妇和一个8岁的孩子。润红心想,当保姆不就是每天做饭、洗衣服、打扫卫生吗?

第二天一大早,润红起来洗菜做饭时,老先生却对她大吵大闹:“谁让你早上洗菜做饭?我们早上要喝豆浆,你做什么主张?”在润红的农村老家,早饭和午饭、晚饭一样,都是吃米饭和菜。喝豆浆要用豆浆机,润红不会用,于是战战兢兢问怎么用,老先生气呼呼地演示着,润红看了一遍,不得要领。老先生开始不停地嘟囔:“怎么这么笨的脑子?”接下来要开煤气,润红不懂先开哪个开关,老先生又骂骂咧咧。从那时起,润红暗下决心,待挣足钱后,自己做买卖,再不受这种窝囊气了。

从此,润红把“被骂”看成了长本领的过程。渐渐地,她学到不少东西:洗衣服不出褶皱、微波炉的用法、如何待客……

润红在这个家庭一呆就是3年,老先生去世后,她选择离去。之后,她到郑州另一户人家继续做保姆。

前前后后算下来,润红一共做了6年保姆。6年时间历练下来,润红成了“半个城里人”。后来,她辞去保姆工作,决定去学一门技术。

一天,她无意中看到农贸市场的一个包子店生意很好,而且这家包子店还做糕点。这家店正好需要人手,润红就在这里当上了帮工。

此时,在老家种地的丈夫以为润红会回家,结果她却留在了郑州。

润红何尝不想和丈夫在一起,可一想起贫穷的家,她决心咬牙坚持下去。

半年后,在北京一个建筑工地打工的丈夫给润红打电话说,他“很好”。又过了半年,丈夫打电话说,希望润红春节回老家,一起把离婚手续办了。丈夫承认,他现在有了“心上人了”。后来,丈夫带回一个贵州女子。润红死心了,毫不犹豫地办理了离婚手续。

后来,润红掌握了做包子及糕点的全套技术,并开了一家食品加工店。

刘英的房子、车子和儿子

在河南的“保姆”业内,“信阳保姆”最有名。

刘英就是一个信阳人,她原先的家境,只能用贫困形容。因为不甘心一辈子贫困,刘英成了村里第一批出门打工的人之一。

如今采访刘英,问她打工多年,有多少存款?她笑着说:“没有多少存款,全花出去了!”看看刘英现在的家境,就知道她的钱花哪里去了。她家花20万元盖起了洋楼,买了一台卡车,雇了个司机跑运输,儿子考上了大学——在郑州大学读书。

回忆当年当保姆闯天下,刘英不禁感慨万分。

10年前,刘英的丈夫患了癌症。为给丈夫治病,她花光了所有积蓄,还欠了一大笔债。丈夫去世后,她孤身一人来到郑州打工还债。由于文化程度低又没有技能,她只好去当保姆。

刘英的第一个雇主家境富裕,三口之家,夫妻俩和一个5岁的女儿。

在这个家里,刘英和小女孩睡一个房间。女主人第一次带刘英进那个房间时,她很纳闷,因为房间里只有小女孩睡的床。后来,女主人从小孩床底下拉出了一张床板,她才知道自己只能“打地铺”。在这户人家,每个人都对她呼来唤去。“刘姐,给我倒杯水来。”“帮我把电视打开。”有一次,她无意间听到夫妻俩的对话:“有人伺候是不是很爽啊?”

刘英受不了这份屈辱,于是选择了离开。 

在城里虽然屈辱,回到家却是满脸风光。由于刘英在城里打工挣了钱,在她的带动下,十多个姐妹同时走出小山村。但是,与刘英同村的几个姐妹,虽然当了保姆,但并没挣到多少钱。“打工出门前怎样,现在生活还是照旧”。

在刘英看来,出门打工,有时候要靠运气,还要学会忍耐。

刘英在郑州一位雇主家当保姆时,照顾一位70多岁的老人。老人被严重的尿毒症折磨得心情烦躁。2009年的一个冬日,刘英给老人拉拉锁时,不小心夹了他的脖子。老人抬起手,就在她的脸上煽了一巴掌。后来,尽管雇主开出了2000元的月薪,刘英还是离开了。

刘英对保姆这个职业的评价是:“伺候人的活儿,要看雇主的脸色,说话做事讲分寸,和过去的佣人差不多,属于低人一等的职业,不容易!”

一个合格的职业保姆

2010年8月15日,王女士在郑州市南阳路邮政储蓄所给家里寄完钱后,盘算了一下剩余的债务:“还差8000元,快还清了!”

来郑州之前,王女士在河南南阳一所企业小学当老师。后来企业改制,不到50岁的她提前退休了。退休后,她开过米粉店,摆过烧烤摊。王女士的子女都工作了,她每月还有退休金,生活上衣食无忧。但她不服老,看到老乡在郑州做保姆挣钱,她也跃跃欲试。

2005年,王女士在郑州一个家庭开始了自己的保姆生涯。由于有文化,她很快上路,电器使用、烹饪常识不用说,还将家庭料理得井井有条。她特别注意日常一些细节:厨房操作要有专门工作服、手套,厨房要定期消毒,哪些器皿可以放进微波炉,千万别用保鲜膜加热食物,烧鱼要后下盐……

当时,王女士每个月的收入不到500元。不过由于包吃包住,她在第一年就攒下了4000多元。后来,王女士参加了月嫂培训班,学了熨衣技巧、不同衣物折叠技巧、家庭花艺、宠物养护、护理保健、异常伤害情况应对处理。

后来,她从普通保姆转型成保育员,专门上门照顾满月到半岁的宝宝,收入也从当时的500元升到1500元。到2008年年底,她已攒下了3万多块钱。这时,她又借了几万元,在老家买了一套100平方米的房子,送给了新婚的儿子。

如今,在郑州家政市场打拼了5年的王女士,对保姆这一行业已轻车熟路了。她粗略计算了一下,这几年她至少服务过20户家庭。在此期间,她不仅学会了如何和雇主处好关系,而且练了一手好厨技——东南西北的菜都能做得让人拍手称好。

虽然做保姆很辛苦,但王女士一点也不后悔。相反,她觉得自己50岁了还能挣钱很自豪。

记者手记:

农业大省河南不仅是中国第一人口大省,也是中国劳务输出第一大省。河南每年向外输出劳动力1200万左右。河南的农民工可谓遍布全国各地,“长垣厨师”、“信阳保姆”、“遂平家政”都已成为河南在全国叫得响的农民工品牌。但近几年来,河南省劳动力供应总量增速已在不断降低,专家预计2013-2014年将会“见顶”。随着第三产业的逐渐本地化,不久的将来,农村走向城市的保姆会越来越少。

(摘自《法律与生活》半月刊10月上半月期)

高薪能否养住保姆

文/吴怀杰

2010年9月1日,国务院召开常务会议,针对现实中家政业出现的各种问题,会议研究部署了发展家庭服务业的政策措施。

尽管不是年关,“保姆荒”却连续在各地上演。

天津公布的2009年度《职业培训成本及市场需求程度目录》显示,家政服务员被列为26个市场需求“非常紧缺职业”之一。目前,该市家政服务行业人员的缺口已超7万人。调查显示,以往每年来津的外地保姆平均可达1万人左右,但从2008年开始,外地保姆数量逐年下降。

北京的情况也不容乐观。据北京东城一家专门提供月嫂的家庭服务机构透露,该机构的家政人员招收数量已由2006年的741人下降到2009年的248人,而且下降趋势还在持续。

2010年8月下旬的一天中午,在北京西三环附近的多多吉瑞家政服务公司里,3名刚从山西来京当保姆的中年女性一进屋就被围了起来。这些未受过培训甚至还未体检的新保姆,很快就被雇主“抢”回了家……

这意味着,保姆业遇到从业人员数量下滑的危机。

为何出现“保姆荒”

专家认为,保姆荒的主要原因是:随着我国农村经济快速发展,很多农民在家门口就可以就业,他们不再舍近求远。再加上近几年南方用工荒,农民工待遇上涨,使得保姆流向工厂,各地的保姆荒渐渐加剧。

保姆这个职业缺乏应有的社会地位,是保姆荒的深层原因。

普通保姆大部分来自农村,她们的年龄相对较大,文化层次不高。她们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务活,有的连家用电器都不会正确使用,而且大多是在农闲季节进城务工。

在多年前,能吃苦耐劳、手脚勤快的保姆受到城市家庭的青睐。如今,多数家庭对保姆的要求已由“带孩子”到“教孩子”,由一般的烧煮洗涮到要求有一定的“质量标准”,甚至对保姆的言谈举止都有了要求。达不到相关标准的保姆,很难受到雇主的尊重。

在保姆的能力和雇主的期望之间出现断裂带的同时,大多数保姆也并不认同保姆这一职业。调查显示,因为保姆所在的村庄普遍“低看”保姆,不少人回到家乡根本不透露自己的保姆身份。

河南省妇联的一位刘姓女士在接受记者电话采访时说,职业的形象和地位,和职业本身的素质有莫大关系。当保姆走上职业化道路,具备“职业精神”之后,雇主与保姆之间的关系也会随之改变。当雇主面对的是一个“职业”而不是一个“保姆”时,许多现在让人头疼的纠纷,或许便能迎刃而解了。

此外,保姆的工作对象不长久、劳动强度大、缺乏社会保障等,与“保姆荒”也有直接关联。

职业化有多远

在保姆的诸多困惑的背后,是保姆市场的信任危机、管理危机。

郑州市某家政服务公司工作人员表示,目前的保姆市场缺乏职业化管理,没有行业统一要求,雇佣协议多由各家政公司自己拟订,再由雇主修改后达成一致。保姆的不确定性让雇主和保姆之间缺乏了信任感,尤其是一些老年雇主因其自身年老体弱,子女又通常不在身边,对保姆处处防范,故保姆也不会把这里真正当成自己的家。

由于保姆文化程度普遍偏低,法制意识淡漠,对城市生活方式缺乏必要的了解,缺乏相应的知识与技能,一些保姆甚至连普通话都不会说,因此,她们在从业过程中遇到许多困难,特别是遇到自身权益受到侵犯或遇到有关的社会问题时不知所措,她们或忍气吞声,或铤而走险走向另一极端。由家政服务引发的社会治安、家庭伦理、社会道德、劳务纠纷、妇女的合法权益保障等社会问题不断被披露。

为了有效地解决保姆业存在的问题,北京市开始尝试“家政服务行业工资集体协商”制度。

2010年9月2日,北京市海淀区花园路地区8家家政公司的“资方代表”与6500名员工的“劳方代表”,签下“家政服务行业工资集体协商协议书”。其中,工作仅半年的初级月嫂的工资为2400元/月,工作3~5年的中级月嫂3200元/月,高级月嫂4000元/月,星级月嫂6400元/月;初级育婴嫂1200元/月,中级1 2 8 0元/月,高级1 7 6 0元/月,星级2400元/月;室外保洁员最低1000元/月;小时工最低12元/小时;保姆最低1000元/月,特殊陪护保姆最低1700元/月。协议还明确,“本年度职工平均工资增长率为10%”。

与高薪相对应的,是高技能。面对高薪,一些普通型保姆在感叹没有“技能”的同时,感到困惑甚至自卑。“充电”,是普通保姆提高“技能”的唯一途径。但是,面对紧缺的保姆市场,又有几家公司,愿意“多此一举”呢?

据了解,目前从业的保姆多数没有经过培训。这是保姆的职业素质长期处于低水平的根源所在。

(本文来源:法律与生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