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于髡：官场逼出下级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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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髡：官场逼出下级学

(2007-04-17 09:03:4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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淳于髡：官场逼出下级学
——与郭灿金唱的对台戏之六

【郭灿金《趣读史记》观点】
淳于髡是一个提意见的高手，他不是直通通地批评国君的过失，而是用别人的幽默故事间接劝说，在古代这叫“讽喻”，是专制社会中下级对上级的典型态度，讲究的是温良恭俭让，温柔敦厚而不触怒统治者。(《淳于髡：怎样给领导提意见》)

【纸屑观点】
淳于髡是一个合格称职的下级。他下工夫学隐语就是奢望着有一天能变成领导肚子里的一条蛔虫。是官场规则逼出了下级学。下级在仰视的过程中创造了这门学问。所以，下级喜欢卖弄的往往是小聪明，下级爱好玩耍的往往是小伎俩。主动权在别人手里，你就玩不出大智慧和大政治来。

【正文】
齐威王这天上朝，见到淳于髡，说了句，小猪，爱老虎油。淳于髡纳了半天闷，终于悟出来了——说我小猪，是觉得我个子矮，是侏儒，但今年是猪年，叫我小猪，或者猪猪，又显得多么亲近啊，我喜欢这个昵称，回家就把 ID换了；“爱老虎油”，就是喜欢我的意思了，这个可不太好，我不要和他做同志。

没办法，齐威王就是喜欢说隐语，什么话都不好好说，非要曲里拐弯地用比喻的方式说出来，趁你猜谜的机会，他赶紧溜出去泡妞。你要想亲近他，就必须会说、而且还要能理解隐语。

齐威王这招给自己腾出了大量寻欢作乐的时间。可惟独没有难住一个人，那就是淳于髡。这是典型的上有政策，下有对策。

淳于髡，“齐之赘婿也，长不满七尺，滑稽多辩，数使诸侯，未尝屈辱”，《史记》将其列为《滑稽列传》之首，甚至有后人尊称他为“辨圣”。《史记索隐》引崔浩语：“滑稽，流酒器也。转注吐酒，终日不已。言出口成章，词不穷竭，若滑稽之吐酒。”可见，司马迁那时所用“滑稽”一词的意思还无今日的诙谐幽默之意。

淳于髡之所以“滑稽”，与他的卑微出身有关。淳于髡是一个贱而得宠的人。他姓淳于，曾因犯罪而受过髡刑(古代一种剃光头发的刑罚)，故名曰淳于髡。刑满释放后配给私人，招为赘婿（“齐之赘婿”）。古代的赘婿，不同于后代倒插门的养老女婿，而是农奴主为自己的女奴所招的男奴配偶，这是一种没有人身自由的贱民。

其貌不扬的淳于髡就是在这样的恶劣环境下成长起来的。这个聪明的小个子硬是凭借自己艰苦的努力，把自己锤炼成一个磨尖的铁锥，从布袋里钻了出来。他一步步的进入了上层社会。

起步时的坎坷恰恰锻炼了淳于髡的生存智慧。这些经验在他的后期得以完善，就是下级学。下级学是下级在仰视上级的过程中总结出的一门生存智慧。下级学的要害，用司马迁概括淳于髡的性格时用的四个字最为合适：“承意观色。”意思就是说，下级要善于察言观色、揣摸上级的心理活动，然后有针对性地采取行动，以达到预期目的。

通过淳于髡献鹄这件事我们可以一睹下级学之端倪。齐王派淳于髡出使楚国，并特意带去一只鹄作为赠送楚王的礼物。谁知刚出城门，鹄就飞了。淳于髡拎着一只空鸟笼到了楚国，见了楚王时说了这样一番话：“齐王使臣来献鹄，过于水上，不忍鹄之渴，出而饮之，去我飞亡。吾欲刺腹绞颈而死，恐人之议吾王以鸟兽之故令士自伤杀也。鹄，毛物，多相类者，吾欲买而代之，是不信而欺吾王也。欲赴佗国奔亡，痛吾两主使不通。故来服过，叩头受罪大王。”

短短几句话，全方位展示了淳于髡的狡猾。其实又像极了一场个人秀——“不忍鹄之渴，出而饮之”，说明淳于髡之“仁”；“刺腹绞颈而死”，说明淳于髡之“勇”；“恐人之议吾王”，说明淳于髡之“忠”；“欲买而代之”，说明淳于髡之“信”；“痛吾两主使不通”，说明淳于髡之“义”；“服过”、“叩头受罪”，说明淳于髡之“诚”。

可以说，这些话里没一句废话，我淳于髡有“仁”，有“勇”，有“忠”，有“信”，有“义”，有“诚”，哪里还有可“受”之“罪”呢？结果楚王不但没有怪罪淳于髡，反而赞赏道：“善，齐王有信士若此哉!”并且“厚赐之，财倍鹄在也”

一件本来已经办砸的事，经淳于髡一番演绎，忽然就变成了好事。究其根底，还在于深谙下级学奥妙的淳于髡知道这个时候领导最爱听什么话，“承意观色”之后，凭借三寸不烂之舌，一番狡辩，事情的走向已被他牵引到有利于自己的方向了。

中国的官场定律就是这样，精通下级学的人往往过得很好，事业和地位也会蒸蒸日上，而那些刚正耿直的人，虽然一般更能赢得后世的尊重和钦佩，却往往是一生坎坷。淳于髡是一个合格称职的下级，让领导满意的下级。他下工夫学隐语就是奢望着有一天能变成领导肚子里的一条蛔虫。司马迁以赞扬的口吻写他，是因为他虽然精通下级学，但所讽喻的事多半还是对国家和人民有利，还算不得弄臣。

只是下级毕竟是下级，主动权始终掌握在别人手里。玩大智慧和大政治只能是上级，下级就好卖弄点小聪明，玩耍点小伎俩了。淳于髡需要对齐威王“承意观色”，而齐威王则可以肆无忌惮地骂他小猪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