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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G之上
《财经》记者 明叔亮 欧阳长征《财经》杂志/总第205期[2008-02-18]

更为庞大的移动通信4G研发计划即将启动,但焦点在于中国从自有的TD-SCDMA标准十年挣扎中学到了什么
3G未至,4G已近。
又是手机,又在无线通信领域。如果没有意外,在今年3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结束之后,一个大胆的科研计划即将正式启动。它的投入规模之大、参与力量之多、产业影响之深,将令人叹为观止。
新科研计划为期长达15年,清晰勾勒了中国移动通信技术从第三代(3G)到第四代(4G)的演进道路,其结局势必影响中国甚至全球“4G时代”的版图。科研计划的参与者多惜字如金,他们曾为此签下保密协议,保密协议将在方案公布后方才失效。按照一位计划论证过程主要参与人谨慎透露的说法:“未来15年可能的技术都包括在内,有3G的产业化、3G后的增强技术,也包括了4G的内容。”
这一重大举措的影响力毋庸置疑。2007年12月26日,这个被称为“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的国家科技重大专项实施方案(下称“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已在国务院总理温家宝主持的国务院常务会议上审议并原则通过。
《财经》记者从多方证实,重大专项仅国家财政投入至少在200亿元以上,总投入甚至可能超过700亿元。而在无线通信领域,镌有中国自主知识产权印记的TD-SCDMA(下称TD)技术,在过去十年的投入总和亦不过50亿元。
与此同时,争夺已经展开。从这个庞大的计划酝酿之初,由谁来主导、以何种技术为基础打通中国4G之路,就已成为各方争论的焦点。计划从上至下,又从下至上,几经反复,才最终成形。
据《财经》记者获悉的方案轮廓,已深刻影响了中国通信行业近十年进程的TD,将在未来十年继续施加其影响力;而沿着TD复杂的足迹,一个更加开放的4G研发架构正在搭建之中,其目标,理当朝向迅速产业化的商业前景。
未来充满了不确定性,其中的亮点亦清晰可见。
无线时代
仅有决心远远不够。“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两点:一是有没有技术、人才和知识产权,二是有没有在复杂严峻的条件下做市场普及和推广的策略”
世界在信息产业狂飙中疾行。急追世界的中国人,有意或无意,已经历一轮无线通信科技知识的洗礼和普及。“2G”或“3G”,“GSM”“CDMA”或是“TDS-CDMA”,这些英文缩写字母,包含着新技术和新概念的复杂内涵,早已经融入了中国业界人士日常生活的常用辞典。它们记载着急速变迁的时代轨迹(参见本期“从2G到3G到4G”)。
十多年前,富人们才用得起的手提“大哥大”还宛若眼前,第一代无线通信系统(1G)早已是明日黄花。以数字技术取代了模拟技术,第二代无线通信技术(2G)自上世纪末大行天下。当时,普通人还在为各种新款手机的亮相而兴奋不已,而3G的辉煌已经在招手。
2G仍是语音的时代,3G则使无线通信进入图像与视频世界。2006年以来,3G在世界上已经跨入商用推广普及期(详见本期“3G启示录”),但在中国迄今尚未正式起步。而随着科学技术突飞猛进,4G现在已经曙光在前。按专业界人士的说法,4G到来的时间可能早至,当在2012年左右,距今只有四五年了。
从3G到4G,以数字来衡量,意味着数据传输速率从每秒2兆提至每秒1000兆。如果说,3G使手机从语音时代跨入图像和视频时代的门槛,4G将把手机推上视频时代的高速公路——在这里,下载一部数百兆大小的电影,只需要几秒钟时间。时至近日,拥有全球最大移动通信市场的中国,已经或力争跻身于世界级通信及通信设备企业的中国业界,对于未来的4G必然雄心勃勃。
于技术的意义上,这种雄心关注国际标准的确定。未来的4G选择什么样的技术标准?这些标准之一倘具备或是部分具备中国企业享有专利的技术,可能带来4G时代中国可获得的巨大利益,关系到中国未来的市场格局和技术选择,也关系到4G时代的世界产业版图。
即将启动的庞大科研计划就凸显了中国政府的决心。不过,恰如UT斯达康首席科学家杨景指出,仅有决心还远远不够。“能不能成功还得看两点:一是有没有技术、人才和知识产权?二是有没有在复杂严峻的条件下做市场普及和推广的策略。”
迄今为止,站在3G的门槛上,中国握有尚未商业化、但得到国际3G标准认可的TD技术。其竞争对手,则是同样获得认可、世界上已经相当成功且广泛商业化的公司——由美国高通公司掌握的CDMA2000、主要由欧洲电信企业掌握的WCDMA,以及两大成功标准的演进技术等。在3G来临之时,中国的TD还面临着某些技术障碍,其即将开始的商业化进程必然充满挑战。
TD:生或死,这是一个问题
“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的实施,意味着中国将聚焦在TD和其未来的演进道路上
再有一个月,至2008年3月,“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就要公之于众。几乎没有人怀疑TD在其中的影响力。
“中国在3G时代有为国际标准所接受的TD,是一个重要突破。”“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编制委员、中国科学院声学研究所的研究员侯自强这样表示:“保证中国在未来宽带无线通信方面能够持续稳定地发展……它的目的,不单是我们拥有多少用户,而且是在未来拥有多少知识产权。”
中国TD标准的重要推动者、原大唐电信集团董事长周寰证实:“以TD为基础,到HSPA(High Speed Downlink/UplinkPacketAccess,高速上行/下行分组接入技术,3G技术的增强版本),再到将来的4G技术,在‘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中都有所体现。”周寰也是“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11人论证委员会的成员之一。
参与了“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讨论的专家告诉《财经》记者,由于此专项的投资规模巨大,影响深远,参与讨论的单位和专家人数远超以往,时间跨度也非常长,论证过程非常复杂。
严格地说,2006年2月9日,国务院正式发布了《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下称纲要),确定了未来15年力争取得突破的16个重大科技专项,其中就包括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此举可视为中国4G筹备的前奏阶段。
此后,信息产业部于2006年11月披露信息产业科技发展“十一五规划”,其中“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的项目中,包括了宽带无线接入技术研发与产业化、增强型3G研发与产业化以及B3G研究开发。这已经与4G明确呼应。
其时,“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编制专家组已经成立,意味着中国的4G筹备正式启幕。
此一时期,“中国版TD试验网”在朝向3G商用的实践中忽而柳暗,忽而花明,而决策层的态度越来越明确地指向支持TD。中国政府以拒绝发放3G牌照的态度,表明要在本国3G市场推进TD标准。而对于已落后于3G产业化进程的TD来说,如果不能获得新的动力与支持,商业生存空间将不容乐观(参见本期“TD升级路”)。
怎样为已经投入巨额资金的TD标准谋求更为宽裕的生存空间?“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的专项策划正当其时。专项专家组鼎力维护TD。不止一位重大专项论证委员会的专家向《财经》记者证实了这一庞大计划的基础——“TD肯定会是主线索”。
“如果不抓住眼前这两年的时间,可能会彻底失去机会。”一位自始至终参与了TD测试的工程师直言。
在信产部“十一五计划”披露的无线宽带通信有关内容中,关于“增强型3G研发与产业化”一项,也着重强调“增强型TD的研发与产业化”。“这一点对TD尤为重要,”大唐移动负责技术的高层告诉《财经》记者,“这样一条道路保证了TD能够平滑演进,也就保证了这一技术标准的长久生命力。”
荷兰银行分析师Wendy Liu在其最新报告中分析说,“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的实施,意味着中国将聚焦在TD和其未来的演进道路上。
政府态度已明。企业选择即成为中国未来在3G和4G道路上如何推进的关键。
700亿元与新机制
计划模式要改变。在“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中,政府将把大量资金直接投入以企业为主体的实验室
为了在3G时代分享利益,中国已经付出了很多;为了未来的4G,中国正在考虑付出更大的成本。国家会拿出多少钱?怎么花这些钱?最后的方案,同样会在今年3月中旬人代会期间面世。
如同不久前通过的大飞机项目和登月计划,“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是中国面向2020年中长期科技规划的内容之一。就内容而言,它意味着三方面的研发需求:海量的新一代移动(cell)通信、宽带无线接入,以及短距离传感器网络(即类似于WIFI的热点覆盖如何实现高速度——编者注)。
据财政部人士介绍,截至2020年,包括“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在内,共设立16个重大科技专项。经测算,包括中央财政、地方政府和企业在内,总投资将达到1万亿元之巨。其中,中央财政直接承担的经费有2000多亿元,每个项目均将获得上百亿元的资金支持。
“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毫无疑问将从中获得关键性支持。北京邮电大学新技术实验室主任、同时也是“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编制委员的张平告诉《财经》记者,这一专项研发,政府将会直接投资200多亿元,参与专项的企业自筹资金500多亿元,总计投入达700多亿元。
“中央财政投入主要是在前期基础研究阶段。到了产品的开发和产业发展阶段,主要还是依靠市场。投入方式是预算拨款。”接近财政部的人士分析说,“财政部确定的原则是成熟一个,启动一个;设专款保障一个。”
信息产业部部长王旭东2007年底的讲话中已经透露,这一项目将会由信产部具体负责实施。《财经》记者从多个渠道获悉,信产部很有可能会成立新的机构,专门负责协调和组织研发力量,管理国家研发资金的使用。
中国政府也在考虑在这个重大专项的研发过程中试验新的机制。以前科研项目的资金多数是由科技部直接划拨给研发单位,在研发成果出来之后,再由科技部组织验收。
“很多项目在领导来验收、庆功完毕之后就被束之高阁,结果大批研发资金投入白白流失。科研院所与企业不一样,他们的考核标准是完成了多少科研项目,而不是科研项目最终的实际效果如何。”安捷伦中国公司工程师赵鑫翔曾多次参与国家级的科研项目,他认为,“这不能完全归罪于这些科研院所,根本上还是科研体制带来的弊端。”
“国家的科研经费在划拨给科研院所之后,基本上也就成了一次性的投入支出,”北京邮电大学教授宋俊德告诉《财经》记者,“但是很多时候,这些资金的管理并不完全能够跟上。”
这一带有浓厚的计划经济时代烙印的研发资金募集、使用和管理模式,可能会在“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中获得不小的改善——政府将把大量资金直接投入以企业为主体的实验室。
参与专项论证过程的科技部官员强小哲告诉《财经》记者,作出这一改变,是为了让有能力的企业真正参与到这一大研发项目当中来。
惟来者可追
中国TD的困难还不仅在于“迟到”。当TD终于跌跌撞撞完成产业化最关键的一步时,电信产业的技术版图已发生巨变
中国业界正在作出选择。
今年2月14日,60岁的中国移动总裁王建宙在巴塞罗那移动世界大会明确表示,将携手英国沃达丰、美国Verizon,加入“长期演进技术”的测试。在这里,“长期演进技术”英文为Long TermEvolution(下称LTE),系指原有的3G或前3G技术通过革新演进,进入后3G和4G时代。LTE即属4G范畴。
LTE的技术测试无疑需要运营商的配合。中国移动即中国移动通信集团(下称中国移动),不仅是中国最大的电信运营商,而且是目前世界上市值最高的移动运营商。有关会议资料显示,中国移动与英美两大运营商的测试将主要集中于两类,一为“LTE频分双工”(即LTE/FDD,FDD为FrequencyDivision Duplex,LTE之一),一为“LTE时分双工”(即LTE/TDD,TDD为Time DivisionDuplex,时分双工,LTE的另一工作方式)。在这里,时分双工(LTE/TDD)即囊括但不限于中国的TD标准向后3G技术演进。
王建宙和他率领的中国移动再一次立于潮头。不过,中国移动能有此举不仅因其面对未来,还因其背负昨天。
在中国国内,这艘中国移动通信业的“航母”已承担了数量最多的TD试验网承建。中国移动因此使命在身——与TD的主要研发者和推动者大唐电信集团一样,要为这艘迟到的大船找到未来的航向。
八年前,《华尔街日报》记者采访了中国自主3G标准的呼吁者们,称TD会是“中国的一只金鹅”。遗憾的是,这只“金鹅”在商业化道路上苦苦摸索多年,仍未下出金蛋,其显而易见的市场风险至今令参与筹建的运营商们犹豫不决。中国政府为了等待这一标准产业化的成熟,已将3G牌照发放一延再延。
在中国,从进入商业化阶段起始,印有“中国造”标记的TD就是一块烫手的山芋,令运营商备感头疼;即使是希望获得移动牌照心情最为迫切的中国电信和中国网通,亦并不情愿在这里投下赌注。中国移动亦然,董事长王建宙直至2006年仍公开表示,中移动希望推进WCDMA网络的建设,并进而向HSPA升级。
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电信运营商高层在按受《财经》记者采访时坦言:“TD最大的风险是市场风险——取决于老百姓买不买。中国消费者选优择优意识非常强,不会像韩国人那样因为是国货就买。”
承建TD试验网的工作,最终作为行政性任务由中国移动、中国网通和中国电信分摊,其中中国移动承建八个城市;中国网通和中国电信则分别负责北京、青岛和保定的前期组网工作,而北京试验网也已在2007年前移交给中国移动。
在接受《财经》记者专访时,一位接近大唐电信集团高层的人士预计,TD将在今年2月至3月期间开始运营。现在,中国移动TD终端的招标已经开始,3万部手机、1万部数据卡的招标规模虽然不大,但是在业内人士看来象征意义不小。
对于TD的市场检验即将开始,而中国TD的困难还不仅在于“迟到”。当TD终于跌跌撞撞完成产业化最关键的一步时,整个电信产业的技术版图,已经与中国提出TD标准之初有了巨大变化。一个公认的事实是:从全球范围看,3G在商业上的成功,未能重现当初数字信号取代模拟信号时所创造的辉煌。
“3G更多地是对2G(GSM)的替代,”中国科学院声学研究所研究员侯自强表示,“今天TD在中国遭遇的困难也是一样。对中国移动来说,同样多的用户,如果还是做语音业务,搞这样的3G就没有任何意义;如果做宽带相关的视频等业务,又显得带宽不足——虽然比GSM要好,但不是大突破。”(参见本期“3G启示录”)
可以想知,时刻关注着国际市场风云变幻的王建宙们此时是何感触。作为专家的侯自强更直言:“TD真正的机会,可能要在4G时代了。”
众人拾柴
未来新的技术发展,应有更多的企业参与研发,并分享专利成果
渴望在产业标准上拥有自主知识产权的中国产业界,将希望重新寄托在4G标准研发上。期望与惯性都指向TD。“一个十几年的计划总要有个立足点,从立足点往前发展。”有中国“TD之父”之称的原大唐移动首席科学家李世鹤表示。
很显然,在TD发展的过程中,大唐电信集团始终作为核心的技术专利拥有者和推动者的形象出现。借TD之冲力,大唐集团仍会成为中国冲刺4G时代的一个主导者,其本身自然也踌躇满志。
不过,诸多分析人士认为,此次“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的实施,以及后续4G标准的启动,尽管需要考虑TD研发主体的延续性,但绝不能仅仅依靠大唐电信集团。未来新的技术发展应有更多的企业参与研发,并分享专利成果。
2008年1月7日,就在“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在国务院常务会议上通过不久,大唐电信集团与爱立信即宣布成立LTE联合研究中心,共同推动LTE/TDD技术标准的发展及相应的研发工作。爱立信的技术偏长于TD的技术对手WCDMA,两者合作,本身就是新的姿态。这表明,单独握有并执着于TD技术的大唐电信集团,也在商用的意义上寻求合作乃至融合。
就在大唐电信宣布与爱立信合作的同日,另一家中国大型电信设备制造商华为也宣布,在科技部组织召开的国家重点实验室建设计划可行性论证会上,华为无线接入技术国家重点实验室(下称华为实验室)顺利通过,成为“惟一一家在无线通信接入领域建立国家重点实验室的企业”。
此外,中兴通讯、阿尔卡特朗讯在中国的合资公司上海贝尔阿尔卡特也已在进行LTE/TDD的研发。2004年11月,上海贝尔阿尔卡特与大唐移动成立合资公司,推进TD的产业化。
2005年,中兴通讯开始在TD方面发力,在此后的产业化进程中发挥了相当重要的作用,其所获得的市场份额也最大。平安证券分析师刘军分析认为,中兴通讯拿下了中国移动集团TD试验网无线接近45.54%的市场份额。
大唐电信集团接近“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的人士透露,大唐曾在2007年间提出4G方案,但也有其他部门、机构和公司提出其他方案。根据“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精神,有关资金将根据各项目和参与厂商的不同分配下去。
“比如,科技部刚刚审批的华为实验室、大唐电信集团的无线移动通信国家重点实验室(下称大唐实验室),都有可能获得重大专项的资金支持,但侧重点会各不相同。”这位消息人士透露。
有多个企业的参与,不仅可以使中国采摘未来TD成熟之果更具把握,而且为未来中国4G技术的演进保留了多种技术可能性。业内资深观察家指出,大唐、中兴、华为三家中国电信设备商,在4G时代的策略和方向并不一致。中兴、华为作为充分市场化的公司,均同时在TD、WCDMA、CDMA2000以及WiMAX在内的所有技术标准中下注,中兴和华为还是WiMAX论坛董事会成员。只有大唐专注于TD标准的演进。
如果这些参与者如愿与偿,中国为4G研发搭建的这个框架显然较之TD时代开放和进步得多,但是它面临的挑战依然不小。
其一,在吸纳了更多公司参与之后,未来如何处理政府与企业、企业与企业之间在知识产权上的比例,将成为一个敏感而复杂的问题。对于华为这样的民营企业,从华为实验室中产生的科研成果,政府与企业之间存在着分成和归属的难题。大唐与中兴虽同属国有控股企业,但一个准备上市,一个已经上市,其实验室的设置和归属同样存在类似问题。
其二,由于重大专项涉及部门庞杂,财政部、发改委、信产部、科技部等均参与其中。未来是否会出现部门“山头之争”问题,也同样引人关注。
在业内人士看来,在研发领域引入竞争和结盟是国际上通行的做法,这样可以有效降低研发投资风险。竞争不可怕,重要的是中国需要建立良性选择机制,在竞争之中选择真正优秀适用的技术。
妥协与融合
主流标准与主导者——4G时代的“熊掌与鱼”可兼得乎
在TD的所有遗产中,最尴尬之处是截至目前还没有一名真正意义上的商业用户,且其困守中国一隅几成定局,国际市场空间无从谈起。以此为鉴,中国在即将启动的4G标准研发上,正在尝试一种更为开放和务实的态度。
简要地说,未来通向4G的长期演进技术(LTE)有多种技术提案,主要分为频分双工与时分双工两大类,分称FDD和TDD。两类中又有不同分派,中国的TD,属TDD,亦即时分双工中的一支。
中国业界的努力旨在寻求多方位的兼容。同样是王建宙和他的中国移动在行动,同样是在海外。2007年11月,在韩国首尔召开的国际“第三代合作伙伴计划”(3rd Generation PartnershipProject)大会上,通过了由中国移动联合27家海外公司提出的LTE/TDD融合帧结构建议——在这里,“融合”既指TDD内部两个版本之间的融合,更包括TDD与FDD的兼容。
“此前欧洲也在搞一个TDD的LTE版本。如果出现两个TDD方案的话,就可能出现TD只在中国使用而不是一个国际标准的风险。”原中国移动集团副总裁李默芳告诉《财经》记者,“因此,中国移动建议,要把两个TDD方案融合在一起,还要把TDD与FDD融合在一起。”进一步实现与FDD兼容,也是这一融合方案的目标之一。
在当前的融合方案当中,双方都做了一些妥协和让步。李默芳认为,这一方案“尽可能地保留了中国的知识产权,对中国来说是非常有利的”。
“此事意义深远,非同小可。”侯自强则在他的博客中写道:“这为TD进入国际(4G)主流标准开启了大门,可以在国际主流的通信标准的战场上直接与发达国家竞争,与跨国公司竞争。”
侯自强认为,“WCDMA有几亿用户,而TD现在才刚开始,规模比较小,随时都有被边缘化的危险。如果我们融合到主流标准里面,有一部分专利是我们的,我们也就成为主流了。”
“单纯依靠国家行政干预来维持TD的所谓江湖地位,一点实际意义都没有,特别是在国际市场上。”信产部电信研究院的一位专家指出,只有融入国际标准的主流参与竞争,才可以保证利益最大化。
“不论设备制造商还是运营商,都是支持(融合)的,因为这对他们都有利。”该专家向《财经》记者分析说,中兴、华为这样的电信设备商由于其市场定位在全球市场,因此标准的融合统一对他们更有利。
融合已经成为业内共识。在中国通信标准化协会的报告中,大唐移动总裁谢永斌在提到4G标准的原则时也明确提及,TDD和FDD将采用统一的网络架构,并从市场角度考虑演进路线的可能性。
北京邮电大学无线信号处理与网络实验室的汪剑锋则撰文分析,WCDMA的启动商用时间较早,如果能实现FDD与TDD融合,很多FDD系统也将支持TD的演进版本,这对TD-SCMA的长期演进来说是利大于弊。此外,在频谱资源方面,TD所处的TDD频段更为丰富,很多WCDMA运营商可以考虑在不增加额外投资的情况下,在有限频谱资源上提供服务。
“中国移动急于在LTE产业进展上体现自己的话语权,是中国移动希望通过推动LTE来反向增强自己可能需要运营的TD网络的前景。”一位运营商技术部负责人分析说,TD演进中的趋势越来越反映了这样一个事实——追求更为融合的国际化标准的合力已经出现。
对于TDD融合的结果,也有分析人士表达了不同的观点。相对TD来说,LTE/TDD融合标准国际化参与程度高得多,在标准环节上,跨国公司占据话语权。好消息是,TD融入主流标准;坏消息则是,国内设备商从3G时代TD的主导者变成了LTE/TDD里的参与者,欧美设备商作为3G时代TD的反对者,现在却成为LTE/TDD的同盟军。
悲观论者有之。“这绝对不是什么TD的胜利,”一位运营商技术部负责人表示,“此举事实上是进一步把TD边缘化了,从一个独立的国际标准沦为国际标准的一个选项。”
不过,支持者仍是主流——与其困守一隅,不如走出去与主流标准融合,而这一融合之举可能会对中国未来自主标准的发展产生深远的影响。
侯自强告诉《财经》记者,“(4G)未来大局已定,中国会与LTE一起走,会融合在一起。我个人认为,我们单独提一个(4G标准)的可能性很小。”
TD昨与今
还远未画上句号的TD实验能不能成为一面镜子?“最关键的问题是,政府意志如何与市场的选择很好地结合起来”
TD仍在继续其规模化商用之路。但是,真正留给TD表演的时间恐怕已经不多了。荷兰银行分析师Wendy Liu 认为,如果LTE(即指4G——编者注)在2012年开始商业化,只会为3G的使用周期留下四到五年的时间,大规模的建3G网将会不“经济”。
TD过往十年的经历,给中国通信行业自主研发道路留下的镜鉴颇多。回望过去,应当具体由哪些企业承担自主标准研发和产业化?是自成体系还是融入主流标准?方方面面,TD的经验和教训,都将深刻地影响到即将开始实施的“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
“从怎么提出标准、怎么做研发再到怎么做推广,TD都是一面镜子。它客观地反映了当前中国电信研发以及产业化的水平,特别是政府有关部门在这种组织实施方面的能力。”北京邮电大学教授楼培德分析认为,“最关键的问题是,政府意志如何与市场的选择很好地结合起来。”
业界普遍承认,当前TD最大的软肋,在于其名为国际标准,但至今仍是“中国标准”,参与企业、布网地区基本都在中国。2007年,韩国SK电讯在韩国国内建设了一张TD的试验网,成为其国际影响力的惟一证明。但是,有熟悉该试验网进展的人士介绍,韩国试验网很小,更多地是SK电讯为进入中国而贡献的“礼物”。
“TD要想成功突破发达国家市场的难度相当大,这些市场的运营商肯定会选择技术最成熟、产业化最强的技术标准。”信产部一位官员表示,“TD开拓国际市场,更应该考虑一下发展中国家市场。
华为的一位副总裁则指出,大唐电信在TD上的固步自封、严防死守导致了TD产业化进程的落后。中国的TD至今都推不出竞争力很强的终端产品,已经推出的产品存在各种问题,加大了运营商的市场风险,使其不愿卷入TD。
新的4G之路上,中国需要重思TD标准进程中遭遇的种种经验与教训,并在此基础上重建一个开放的、市场化的、也包含多种可能性的架构。
不同的公司、机构和利益集团已在试图参与并左右这一前景。电信设备商中,大唐、华为、中兴通信及一些外资在华企业都相当活跃;电信运营商中,中国移动在积极提出标准建议,并试图成为技术发展道路上的主导力量;即将加入移动通信市场的中国网通和中国电信,亦在高度关注中国4G之路。
“中国移动之外的三家运营商的困境,或多或少都与TD进展的缓慢有莫大的关系。但是作为国家战略,推进TD以及自主标准的发展都是非常容易理解的事情。”中国电信上海研究院一位负责技术研发的人士表示,“我们和中国网通会参与部分无线宽带项目的技术试验。”
截至目前,中国的4G路表现了中国继续推进TD技术继续演进的决心,但并未完全堵死其他的可能性。“(这个专项)一直要到2020年,未来的各种可能都会考虑进去,这个项目包括但不只是4G。”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专项论证委员会成员告诉《财经》记者,“方案有好几条技术路线,不能说绝对就是TD。”
国际电联将从2008年开始征集4G标准,电信研究院无线标准所副所长王志勤介绍,这一征集的时间是从2008年10月开始到2009年6月。
还有一年半时间——中国是单独提交自己的4G标准,还是提出LTE/TDD的融合标准,抑或有第三种方案?答案很快就会揭晓。■
从2G到3G到4G
第二代移动通信(2G)标准
GSM:Global System for mobile communications——全球移动通信系统,主流的2G技术之一。国内为中国移动采用。
CDMA:Code Division Multiple Access——码分多址技术,主流的2G技术之一,主要在美国、日本、韩国应用。国内为中国联通采用。
第三代移动通信(3G)标准
WCDMA:Wideband CDMA——“宽带分码多工存取”,一种主流的3G技术。
CDMA2000——CDMA的3G升级版。
TD-SCDMA:Time Division Synchronization Code Division Multiple Access——时分同步码分多址接入,1999年中国提出的3G标准。
WiMAX:World Interoperability for Microwave Access——微波存取全球互通,英特尔、三星等公司发起的无线宽带技术,2007年被国际电联接纳为新的3G全球标准。
3G增强版及第四代移动通信(4G)候选标准
UMB:Ultra Mobile Broadband——增强型移动宽带,CDMA向4G的演进版本。
HSPA:High Speed Packet Access——高速分组接入,属于3.5G的技术,目前应用最为广泛的3G增强网络。
LTE:Long Term Evolution——长期演进,3GPP标准组启动的下一代移动通信研发计划,业界公认是一种准4G的技术。
FDD:Frequency Division Duplex——频分双工,为LTE的工作方式之一。WCDMA向4G的演进即进入此序列。
TDD:Time Division Duplex——时分双工,为LTE的技术提案之一,有两种版本,TD-SCDMA向4G的演进被列入其中的Type 2模式。中国移动提出的LTE/TDD融合方案则致力于融合两个版本的TDD,并最终与FDD实现兼容。
TD升级路
□《财经》记者 明叔亮 欧阳长征/文
中国在通往4G的道路投下重注,与TD-SCDMA标准研发关系重大
严格地说,中国的4G研发起步若干年前就已经开始,但在政府规划的意义上对此进行组织论证,可追溯至两年前。
参与“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讨论的专家告诉《财经》记者,由于此专项的投资规模巨大,影响深远,参与讨论的单位和专家人数远超以往,时间跨度也非常长,论证过程非常复杂。
2006年2月9日,国务院正式发布了《国家中长期科学和技术发展规划纲要(2006-2020年)》(下称纲要),其中确定了未来15年力争取得突破的16个重大科技专项,其中就包括了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
2006年11月信息产业部披露的《信息产业科技发展“十一五”规划和2020年中长期规划纲要》(下称中长期规划)“重大项目”当中,也提到“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的项目。该项目包括三个方面,宽带无线接入技术研发与产业化、增强型3G研发与产业化以及B3G研究开发。这三方面,已经与4G明确呼应。
“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编制专家组也先于此时成立,意味着中国的4G筹备正式启幕。
3G标准之争
中国在通往4G的道路下投上重注,与2000年中国在3G时代提出的TD-SCDMA获得国际电联认可关系甚大。中国人第一次在移动通信领域提出自己的标准,过程极富戏剧性。
1997年底,国际电联宣布,将在1998年6月30日之前,向所属成员征集第三代移动通信(3G)标准提案。当时,早已涉足3G研发的国际通信巨头皆跃跃欲试,希望通过对新标准的控制扩张版图。
其时,主要的选择有二:一是以爱立信、诺基亚为代表的欧美厂商,提出基于CDMA技术并可延续第二代移动通信技术GSM的WCDMA标准。在他们看来,由于GSM在2G时代基本实现了对主流市场的垄断,WCDMA理所当然的成为3G时代的主要标准。另一种选择是CDMA2000,以高通、摩托罗拉、朗讯为代表的美国厂商希望借助CDMA2000标准,将CDMA推向全球。
同期,中国信息产业部下属的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也对相关的3G标准开始研究,并有所收获。1994年,已经出任电信科学技术研究院副院长、主管移动通信技术开发的李世鹤与当时在美国留学的陈卫和徐广涵,根据CDMA技术研发出了后来被称为“大灵通”的SCDMA标准,并在1997年通过国家鉴定,获得了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
但是,SCDMA标准在技术上还停留在2G的水平上。中国要形成自己的3G标准,并被国际电联接纳,还需要新的契机。大唐决策层因此到欧洲进行了一次“路演”,拜访各主流通信厂商,希望能找到合作的机会。
恰巧,当时西门子在欧洲推行的TDD标准,因为没有得到其他厂商的响应,正处于夭折边缘。大唐来访,与西门子一拍即合,决意将西门子在TDD上的技术与SCDMA结合起来,设计出较为完善的新的3G标准。1998年,西门子宣布与大唐合作开发3G标准——TD-SCDMA。
1999年11月5日,在赫尔辛基举行的国际电联大会上,TD-SCDMA标准提案被写入大会3G无线接口技术规范的建议中,这标志着TD-SCDMA被国际电联正式认可。2000年5月,国际电联在土耳其召开全会,最终决定3G标准。经过多轮辩论,在5月5日进行的投票中,TD-SCDMA与WCDMA和CDMA2000共同成为国际电联认可的3G标准。
据当时参加会议的人士事后回忆,TD-SCDMA之所以通过投票,一方面是其他国家和厂商代表对TD-SCDMA认识不足,认为TD-SCDMA最终无法真正商用化;另一方面也是出于对中国市场的重视,不愿公开封杀中国政府提出的标准。
TD柳暗花明
2000年5月TD国际认可之时,中国的移动通信市场已经在探路后2G时期,市场上几无TD份额。中国电信业长期处于垄断之中,至1999年方有”切开电信巨人“之举。中国电信分拆之后,市场上电信商有五家,而真正持有移动牌照者仅两家,其中中国移动系移动老大,全盘采用欧洲GSM技术;另一家后起者为持有电信全牌照的中国联通,其移动技术为GSM与美国高通的CDMA,从未与TD结缘。
TD若置于更具竞争性的电信市场格局下或许可获得更多市场机会,但电信巨人手术一次后并未继续,市场一直未有新的进入者。
此后的TD,在3G标准之争中,依靠近年来越来越显性化的政府强力支持,方步入艰难的商业化之路。
2006年始,在论证这一“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的同时,中国版TD试验网组建测试也进入最快速时期。以大唐移动推出第一部TD手机为标志,中国第一个自主的通信产业标准命运正呈现出柳暗花明之势。
信产部披露的中长期规划对TD截至2005年底的发展做出了总结,称“初步形成了TD核心网、基站、终端以及各种芯片的配套产品体系,打造了一条完整的产业链,推动了TD产品的成熟和商用化”。
也正是在这一阶段,尽管受到了来自电信设备制造商和运营商的巨大压力,中国政府始终拒绝发放3G牌照,中国政府日渐清楚和坚决地表明,要在本国3G市场推进TD标准。
此时在国际通信领域,WCDMA标准和CDMA2000标准均早已实现3G商用,甚至开始了向后3G技术阶段的摸索。WCDMA阵营的增强网络HSPA已经有数十个投入商用,由此演进而来的有3.9G之称的LTE版标准也已80%定稿,将在2008年到2009年间进入产业化阶段。
以美国高通公司为代表的CDMA阵营也推出了通向4G的演进版本UMB(Ultra Mobile Broadband,超移动宽带),并在2007年取得重大进展。
尤为让TD阵营感到紧张的是,与TD使用相同频段、有直接竞争关系的WiMAX,也通过了国际电联的审核,加入3G竞争。WiMAX技术的发起者为英特尔等一批IT企业,技术参与者包括中兴通信、华为和三星等一批电信设备商,其演进版本也将成为4G标准的实际竞争者。
对于已落后于3G产业化进程的TD来说,未来生存空间不容乐观。
“如果不抓住眼前两年的时间,可能会彻底失去机会。”一位长期参与了TD测试的工程师直言。如何为已经投入巨额资金的TD标准谋求更为宽裕的生存空间,“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的专项策划正当其时。
不过,无论是刚刚成立的“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家组,还是信息产业部的“十一五计划”,都在鼎力维护TD。不止一位重大专项论证委员会的专家向《财经》记者证实了这一庞大计划的基础——“TD肯定会是主线索。”
定标TD
4G研发动手,早于官方全方位的论证策划。
2001年,作为中国科技部“863计划”的一部分,一个专门面向4G的FuTURE网络研究计划即告启动。当时重点参与的是东南大学、北京邮电大学等院校,东南大学教授尤肖虎为项目牵头人。从公开报道看,当时该项目一度承担中国4G研究以及最终完成标准化的使命,并制订了“三步走”方略,到2010年完成预商用计划。
2006年,FuTURE在上海组织了号称当时全球最大规模的4G试验。但是,FuTURE的技术基础与TD并非一脉相承,目前这一研究已经不再继续。据前后参与了FuTURE试验和重大专项编制的张平介绍,FuTURE会成为“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当中的一个小集,为重大专项做基础。
与此相衔接,从2006年10月起,信产部电信研究院、中国移动研究院、华为、中兴、大唐以及部分高校共同开展了4G研究,其目的非常明确——保持TD的可持续发展,并扩大中国在未来4G系统中的自主知识产权。
在信产部于同年11月披露的“十一五规划”有关无线宽带通信的内容中,关于“增强型3G研发与产业化”一项,也着重强调“增强型TD的研发与产业化”。这延长了这一技术标准的长久生命力。”
2007年3月,中国信息产业部正式成立4G推进组,其主要任务之一就是推进TD在国际标准化组织内的顺利演进。
2007年12月,刚刚接任大唐移动总经理的谢永斌在中国通信标准化协会的一个报告上,向外界展示了TD的技术未来:将在2010年到2012年推出TD-LTE系统(这意味着朝向4G的长期技术演进——编者注),并可以实现热点地区覆盖。
至多再有一个月,3月中旬,经过反复论证的“新一代宽带无线移动通信网”专项内容将全部展现。不过,已经没有人怀疑TD在其中的影响力。■
3G启示录
□ 《财经》记者 明叔亮 欧阳长征/文
不论3G还是4G,最重要的还是顺应市场需求
令人失望的全球3G
时间回溯至1999年,正是“互联网神话”破灭前夕。资本市场对技术的热爱,使得3G的概念受到狂热追捧。首先是芬兰向运营商发放了3G牌照;随后,韩国的SK电讯在2000年推出了基于CDMA2000的商业服务;2001年10月,日本的NTTDoCoMo又推出了第一个基于WCDMA的商用服务……
但是,冷静下来的消费者们发现,除了昂贵的收费和少数可有可无的3G应用服务,生活并没有因为3G到来而发生巨大改变。缺乏预想中的用户爆炸式增长,加上运营商为3G牌照支付的高昂的使用费,3G泡沫很快破灭。
一直到2007年下半年,第三代移动运营商(3G)当中的先驱——和记黄埔有限公司旗下负责欧洲3G运营的“3集团”,才实现EBITDA正现金流的目标。
3集团运营3G的经过,很好诠释了3G从泡沫走向衰退再逐渐回归理性的历程。“欧洲在上马3G项目的时候,技术本身并不是很成熟。和黄在获得3G牌照进入欧洲市场之前,并没有2G的网络,因此被迫上马一个全新的3G网络。”中金公司研究部副总经理陈昊飞认为,从当时的需求来看,建一个全新的3G网络代价很大。
在和黄的刺激下,其他欧洲运营商也纷纷跟进建设3G网络。高昂的牌照费用以及WCDMA本身存在不成熟的缺陷,使得包括和黄在内的几乎全部3G运营商在最初的几年中步履维艰。“当初这样一种大规模的3G网络建设,并非出自市场的客户需求。”陈昊飞分析称,在3G网络建成之后的很长时间里,2G用户的增长速度依旧很快。
经历了长达数年的衰退后,3G阵营的支持者们转而依靠更新的技术来改变困境。他们认识到,由于3G在带宽方面的技术优势并不足对2G进行完整的替代,因此,运营商在发展视频等新业务方面能力不足,最终导致了无法有效培养更加广泛的消费市场。
为避免悲剧重演,目前多数新建的3G网络包括中国移动集团承建的TD-SCDMA试验网,都直接选择了速度更高的HSPA。
2005年12月,美国无线运营商Cingular建立了全球首个HSDPA商用服务,将下载速度从WCDMA的384Kbps(相当于0.384兆)一举提高到1.8兆,3G真正进入宽带时代。据全球移动通信供应商协会GSA(Global mobile SuppliesAssociation)2007年12月发布的报告,目前已经有71个国家建成了154个HSDPA网络。
经历了七年的财务熬煎之后,包括和黄在内的3G运营商的业绩表现终于有所起色。从总体的发展来看,欧美的3G网络的表现要淡于日本的NTTDoCoMo和KDDI,以及韩国的SK等运营商。这也再次显示出,不论是3G还是4G,首先是要能够顺应和满足市场的需求。
中国版3G困境
不过,中国TD遇到的问题远较其他两个标准更复杂,困难不仅止于时间的落后。
3G在商业上的成功,未能重现当初数字信号取代模拟信号时所创造的辉煌。3G先驱者们遭遇的巨大市场风险,令后来者TD感到恐惧。而中国TD由于大唐的固步自封,在产业化进程中进一步落后,迟迟无法推出在市场上有竞争优势的终端手机产品。这无疑进一步放大了运营商的市场风险。
一时间,包括中国移动、中国网通、中国电信在内的运营商纷纷后撤,不敢接招。最终,筹建试商用网的主要部分工作被作为任务摊派至中国移动身上。
“3G更多地是对2G(GSM)的替代。”中国科学院声学研究所研究员侯自强表示,“但这种替代带来的好处在消费者看来并不惊人。”
他举例说,3G手机相对于2G,最主要的优势是上网便捷,理论上,移动上网的速率为每秒2兆,实际速度相当于目前固定宽带接入网ADSL的最高速度——每秒1兆。但是它有两大缺陷,一是上网人数多时将发生网络堵塞;二是费用高,如果维持目前按照流量来收费的模式,用户寥寥。显然,已经完成商用阶段的WCDMA没有解决的问题,对于尚处于产业化初期的TD,更无法解决。
“TD最好的时间窗口早已经过去了,”北京邮电大学教授楼培德告诉《财经》记者,“TD是要跟谁竞争呢?是跟2G吗?2G已经有那么多用户了,技术和应用也很成熟。”更何况,还有众多的2.5G、2.75G的产品掺杂其间,其服务功能和质量与3G相差无几。
过去的十年,是中国手机用户增长最为迅速的十年。根据信息产业部的统计数据,中国的手机用户目前已经达到5.4亿,TD如何获得新用户,成为一个非常棘手的难题。
“目前的情况来看,TD并没有提供有别于WCDMA手机的差异化服务;未来能否提供,需要应用开发的投入及运营商的推广,和无线技术本身并无太大关系。”In-Stat中国分析师李敏告诉《财经》记者。
手机电视曾被认为是TD施展带宽优势的一个绝佳舞台。信息产业部一度有意借助奥运会的契机,将手机电视芯片附加到TD手机上,借以提供差别化服务,以促进TD的发展。但是,由于手机电视事关视频内容,由国家广电总局主管,目前手机电视国家标准迟迟无法确定,相关测试评选目前陷入僵局。
放眼全球,WCDMA和CDMA2000已然占据了目前投入商用的全部3G市场,并开始向下一代网络逐步演进。而TD-SCDMA缺乏资金和来自电信设备商、运营商的足够支持,发展迟缓,直到2008年初也未能正式开展试商用运行。
专家侯自强直言,TD进一步升级演进已经迫在眉睫。“TD真正的机会,可能要在4G时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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财经观察:面向4G的3G反思
鉴往知来的反思则必须开始。国家对于3G乃至未来4G的标准,应遵循商业原则,坚持标准的开放性,让市场拥有选择标准的权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