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头记》之“未密之缝”:“红楼第一梦”的两大不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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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名堂重读红楼札记》之三

《石头记》之“未密之缝”:“红楼第一梦”的两大不妥

 

    按语在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四十九回,脂砚斋有一条较长批语:我批此书,竟得一秘诀,以告诸公。凡野史中所云‘才貌双全’佳人者,细细通审之,只得一个粗知笔墨之女子耳。此书凡云‘知书识字’者,便是上等才女。不信时,只看通部行为及诗词、诙谐,皆可知。妙在此书从不肯自下评注云:此人系何等人。只借书中人闲评一二语。故不得有未密之缝,被看书者指出,真狡猾之笔耳。”该评语批在曹雪芹“那宝琴年轻心热,且本性聪敏,自幼读书识字”的“自下评语”后,恰恰不是“书中人闲评”。不名堂主无意纠缠脂砚斋是赞是弹,只觉得当下人们普遍目为经典的《红楼梦》亦有“不足之症”,“未密之缝”多有存在。本博自今日起陆续指出,旨在和广大《红楼梦》爱好者共同探讨。

    “至脂砚斋甲戌抄阅再评,仍用《石头记》。”(甲戌本《脂砚斋重评石头记》第一回),不名堂主本次阅读的正是“甲戌本”,故题为《<石头记>之“未密之缝”》。

 

 

    《红楼梦》是以“梦”冠名的小说,文中记有多个意味深长的梦境。主角贾宝玉的梦最为紧要,“开生面梦演红楼梦”不但带出了作品的主题思想,而且“‘金陵十二钗’判词”和“《红楼梦》十二支”成了解读文本的钥匙,遂使第五回成了这部煌煌大著的重中之重;王熙凤和秦可卿的梦中对话也不简单,阐述了一个家族由盛转衰的应对之策;就是末等丫鬟小红的怀春之梦,同样散发着人性的恬美情愫。但就文本的叙述看,甄士隐的“梦幻识通灵”无疑是“红楼第一梦”,因其发生在第一回,作者的笔锋刚刚从“虚幻”转回“现实”,还是个“白日梦”——

 

    一日,炎夏永昼。士隐于书房闲坐。至手倦抛书,伏几少憩,不觉朦胧睡去。梦至一处,不辨是何地方。忽见那厢来了一僧一道,且行且谈。只听道人问道:“你携了这蠢物,意欲何往?”那僧笑道:“你放心!如今现有一段风流公案正该了结。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趁此机会,就将此蠢物夹带于中,使他去经历经历。”那道人道:“原来近日风流冤孽又将造劫历世去不成?但不知落于何方何处?”那僧笑道:“此事说来好笑,竟是千古未闻的罕事。只因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有绛珠草一株。时有赤瑕宫神瑛侍者,日以甘露灌溉,这绛珠草便得久延岁月。后来既受天地精华,复得雨露滋养,遂得脱却草胎木质,得换人形,仅修成个女体。终日游于离恨天外,饥则食蜜青果为膳,渴则饮灌愁海水为汤。只因尚未酬报灌溉之德,故其五衷便郁结着一段缠绵不尽之意。恰近日神瑛侍者凡心偶炽,已在警幻仙子案前挂了号。警幻亦曾问及:‘灌溉之情未偿,趁此到可了结的?’那绛珠仙子道:‘他是甘露之惠,我并无此水可还。他既下世为人,我也去下世为人。但把我一生所有的眼泪还他,也偿还得过他了。’因此一事,就勾出多少风流冤家,来陪他们去了结此案。”

    ……那道人道:“趁此,你我何不也去下世度脱几个。岂不是一场功德?”那僧道:“正合吾意!你且同我到警幻仙子宫中,将这蠢物交割清楚。待这一干风流孽鬼下世已完,你我再去。如今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道人道:“既如此,便随你去来。”

    …………

 

    这个梦有两处明显的不妥:

    一是僧人“茫茫大士”的言语自相矛盾。前文明明交代“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下文又说“如今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我们从僧人“茫茫大士”和道者“渺渺真人”的对话获知,人间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分别是“神瑛侍者”和“绛珠仙子”下凡,宝玉降生时含的“扇坠”般大小的玉石就是那块无缘补天的“石头”。“石头”共宝玉来到人世是一时间界限:之前落尘的红楼女儿宝玉多称其为“姐姐”,之后下凡的黛玉、惜春们宝玉多唤其为“妹妹”。也就是说,后一句“如今虽已有一半落尘,然犹未全集”是符合实际的,前一句“这一干风流冤家尚未投胎入世”是错误的,成了《红楼梦》首个“未密之缝”。

    二是“三岁英莲”折射出宝玉和宝钗的年龄不榫。“只因这士隐禀性恬淡,不以功名为念,每日只以观花修竹、酌酒吟诗为乐,到是神仙一流人品。只是一件不足,如今年已半百,膝下无儿,只有一女,乳名英莲,年方三岁”是第一回甄士隐做梦前的文字描述,亦即说明香菱(英莲)三岁时“石头”尚在“幻境”未随神瑛侍者的凡体(即宝玉)入世,加上“十月怀胎”,再联系“炎夏永昼”,香菱和宝玉的年龄之差应是四岁,即便按民间的虚岁计也差三岁。在第六十四回“寿怡红群芳开夜宴”中,作者又明确强调袭人、香菱、晴雯和宝钗四人“同庚”,所以又导致后文“宝钗只比宝玉大一岁”的描述与此段文字不相榫合。

    《红楼梦》虽经曹雪芹“披阅十载,增删五次”,文本叙述却并非严丝合缝,本次阅读,已经发现“未密之缝”不下十处,尤其是人物年龄,几成一大硬伤(本博将另文予以详述)。好在这些“数字问题”无关思想和艺术宏旨,读者当可不予计较。但如“茫茫大士”的“口误”,似应不该出现。难不成曹雪芹在书写红楼的时代,也有“抓大放小”的理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