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要不要追究责任？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露西•凯拉韦（Lucy Kellaway）
2006年1月20日 星期五

我
想和您讲两个故事，题目都是《轮子掉了的那一天》。两个故事都说到汽车，还有，真的，轮子都掉了。两个故事都包括动作、危险和濒死体验。但说到底，两个故事都是讲怪罪责任。不同的是，在一个故事中，责任人被追究了责任，第二个故事则没有追究到责任。
要是有人古怪地认为，赛车是一种可享受的体育，就一定会熟悉第一个故事。这故事中的汽车是一级方程式赛车，车手是纳吉尔•曼赛尔（Nigel Mansell）。他本来可以赢得1991葡萄牙锦标赛，只是在维修站维修的时候，某维修工没有把后轮的螺丝上好，车子呼啸而去的时候，后轮滚了出去。世锦赛就这样白白丢掉。
第二个故事中的汽车是一辆非常肮脏的福特银河车（Ford Galaxy），司机是我丈夫戴维•古德哈特（David Goodhart）。和他一起在车上的还有4个孩子和我。车子刚被维护过。当时我们正从高速公路上下来，向康沃尔(Cornwall)进发。一开始，车子发出刺耳的声音，这并不奇怪，这种事我们的车常干。接着，车子开始摇晃，晃得我觉得牙齿都在口腔里摇摇欲坠了。我们离开高速公路，车子突然倾斜到一条乡村公路的一侧，车子前轮在我们的面前滚了出去，滚到一条沟里。
我们并未因此丢掉世锦赛冠军。更确切地说，我们也没有送命。不过这经过很可怕，而且圣诞假期一开始就撞上这事，可谓出师不利。
两个故事中都有个需追究责任的维修工。问题是，他们的结果怎样呢？
在我们的故事当中，我丈夫后来造访了闯祸的修车厂，向他们索赔。听完我们的描述后，修车厂老板把闯祸者从他正在忙着修的车底下拖出来，告诉他说，就怪他没有把车轮上好螺丝，差点害了六条人命。老板义正词严责怪的时候，那修理工畏畏缩缩，等老板一讲完，他照样钻回到车子下面。
当然这是故事的一个完美结局。我们并没有打算起诉修车厂，这家修车厂本来是小本经营，过去的活做得还不错。我们也不希望那个人丢饭碗（除非他一而再、再而三犯同样错误）。不过，看着他被狠狠训斥一顿，我们很是受用。经此训斥，希望他以后使起扳手干活的时候，能多用点心。
在曼赛尔的故事当中，肇事者逍遥法外。此事被克兰菲尔德商学院一教授写成案例，以支持时下流行的怪罪不利论观点（blame is a bad thing）。商业战略教授马可• 詹金斯（Mark Jenkins）曾花8年时间，研究一级方程式赛车，以及它对商业领域的启示。该校发行的本期杂志上，他解释说，赛车团队不去怪罪责任，而是力图发现究竟什么地方出了差错。结果，整个维修站流程都得到了改进，接下来该团队很多场比赛都赢了。
我对一级方程式赛车没有进行过为期8年的研究，所以对这个故事我无以置评。不过，我对该总体原则表示强烈反对。詹金斯先生说，怪罪文化会造成扭曲，因为它会鼓励人们把错误隐藏起来。此说实属荒唐。只有在暴君一手遮天的文化中，才会出现这种情况。否则，在我看来，适当追究犯错者的责任，这种文化很公平。或许这样的文化有些严厉，但是它是公平的。（实践证明，如果对责任的追究比较严厉－怪罪应该就属此类吧，肇事者还是有强烈的动机隐瞒事实的真象。怪罪制是公平啦，但公平并不是一切。由于作为与出错的可能是成正相关的，对作为的严苛怪责必然导致不作为，或者对作为行为中的失误进行隐瞒，这就导致道德风险的产生。－TONTON注）
我还记得当年在外汇市场工作时所犯下的一个重大错误，后来在《金融时报》做记者，又犯下了很多错误。大部分情况下，我都受到了责备，这也是罪有应得。训斥我的人怒得有因，训得有理。训斥对遭到训斥的人也有好处。作为成年人，就应该勇于承担错误的责任。
但是追究责任并不是在任何情况下都是合适的，问题往往出在流程，而不是具体的人身上。不过，追究责任非常有必要。上周，西弗吉尼亚州矿难遇害者家属差点把矿场员工给设私刑处死，因为这些员工误传消息，说他们的亲人还活着，后来又收回此说。
有时候，真的很难了解到底出了什么问题，到底应该追究谁的责任。有时候高层人员需要承担责任，即便严格来说事情的发生并非他们的过错。这正是让他们拿高薪的原因。追究责任很难完全正确，并不意味着就应该不去追究。很多管理理论家坚持只要胡萝卜，永远不要大棒，这实在是愚蠢。
既然是在怪罪责任，我想怪罪詹金斯教授，怪罪他理论的错误。还应该怪罪他用极慢的速度去研究极快的活动。用了8年时间，不过是采访了几个一级方程式赛车英雄，这种动作慢得可以用犯罪来形容了。
我也怪罪克兰菲尔德商学院，怎么允许自己的教授浪费时间，去进行风马牛不相及的商业和体育之间的类比呢！我建议他们去看BBC的广播版喜剧节目《小不列颠》（Little Britain），其中有一个角色是前奥运会银牌得主，后来当上了晚宴演说人。原因是因为他说过：“经营企业和跑比赛很相似，都应该清楚知道自己穿的是什么鞋。”(如果鞋不好跑失败了，责任在谁？如果责任在鞋，如何惩罚鞋子？而且，如果鞋子可以承担比赛失败的责任，以后估计就没有人为比赛失败承担责任了。可怜的鞋子。－TONTON注)
译者/方柏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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