奖金一百万英镑都嫌少

作者：英国《金融时报》专栏作家露西•凯拉韦(Lucy Kellaway)2008年1月17日 星期四
通常，如果有人给我一大笔钱，比如说100万英镑，我会十分高兴。但如果我是投行的人，那就不一定了。与成千上万在每年此时拿到100万英镑以上奖金的投行银行家一样，我会被不安全感、嫉妒和贪婪所淹没。
投行年终奖发放，是有史以来最为古怪的薪酬制度之一。事实上，它根本算不上一个制度：它只是一个异常昂贵、使人疲惫而且勾心斗角的游戏。在这一制度下，几乎每个人都是输家。局外人并不了解这种游戏的规则，但上周，我从几位大师级玩家那里学到了一些东西，我觉得自己现在有资格对此解释一番。
每年，当树叶的颜色还没有变黄的时候，游戏就开始了。从7月份起，高层经理终日淹没在没完没了的会议中，以决定奖金的多少。到了9月份，所有投行人士则全力以赴，展开各自的游说活动。
 
 
一位银行家表示，一年到头，公司内部会议出勤率一向不高，秋季则是例外，所有的人都会挤在会议室，奋力提高自己的“出镜率”。在伦敦金融城和纽约华尔街所有的办公室走廊，投行人士会大声用一种权威的口吻，谈论一些自己并未参与的成功交易，以制造出一种自己好像参与了这些交易的假象。他们甚至会更大声地暗示，自己有可能跳槽——尽管实际上形势相当糟糕，基本上没有人会挪窝。
就高层投行银行家而言，他们则忙于年终奖发放前的报纸游说。有一位银行家用饱含嫉妒与愤恨的冰冷声音提醒我注意，他的一位同事撰写了一篇自吹自擂的日记性文章，并在上周巧妙地将这篇文章发表在一份英国报纸上。这位银行家苦涩地承认，文章起作用了。
另外一位银行家煞有介事地告诉我，他让自己的客户致信公司，称在创造股东价值方面，他为客户提供的帮助简直是无价的。然后，他将信件转给了所有的上级。
似乎，每个人都在玩着这样的游戏，不这么做绝对是个严重失误。老板试图尽可能少给每个人发奖金——而且还想耳根清净。所以，那些似乎不会马上跳槽或是没有大肆活动的下级，只能抱怨自己被忽略了。
但是，一个劲儿地玩这个游戏也可能会付出代价。我认识的一位投行老板就会惩罚那些过分游说的下级。他对自己办公室门外的疯狂玩家集会（全都是在吹嘘着自己）十分厌倦，会悄悄地从那些过于喧哗的家伙身上扣掉1万美元奖金。
等到那个重要的日子真的来临之时，所有的人都已处于一种极度焦虑的状态。每个人面谈的顺序非常重要。大多数老板相对较为软弱，所以会从较为容易的面谈开始。上午9点被老板点名是个好兆头。老板会点评一下这位下级的优异表现，但表示，对于这家银行而言，2007年相当困难，目前时局也十分艰难。然后，他会提到那个“数字”。注意，在这么快就要拿到钱的时候，它已不再被称之为“奖金”。现实要更为冷酷：它只是一个数字。即便这个数字很高，银行家还是要显得备受打击并表示抗议：“我去年的成绩远超指标，看来我真得好好考虑一下了。”这种小伎俩不会为今年赢得更多奖金，但却会给明年打下伏笔。而且老板很可能会对这种抱怨持赞赏态度：他会认为这是野心的迹象，而野心是件好事。
随后，这个银行家走回自己的座位，要一点也看不出来他比10分钟前多了500万英镑身家。
老板会把难一些的面谈安排在当天晚些时候，持续的时间也会长一些，面谈者则会很沮丧。上周，一位28岁的分析员向老板抗议，如果奖金少于100万英镑，他真的无以维生，而他在自以为奖金会远高于目前水平的情况下，已经购买了一套漂亮的公寓。另外一位悲痛欲绝的银行人士去年在惊闻自己的“数字”只有25万美元时，疾呼：“这不是奖金，这是小费！”
在畅饮大瓶Bollinger香槟时，关于其他人数字的消息会逐渐传开。这个时候，人的本性就开始显现出来，一些人最初的喜悦迅速消失。与传闻中他人得到的450万英镑奖金相比，400万英镑似乎就是一种侮辱。
归根结底，这不完全是钱的问题。这与爱有关。投行人士都是竞争意识强烈的超级成功者，拼命想要得到他人的认同。而得到认同的唯一方式，就是得到比同事们更高的奖金。
那么，怎样才能改善这一“制度”呢？在一家小型投行，勾心斗角与拍马溜须的空间变小了，因为老板向所有50位合伙人透露了各人的奖金情况：去年的额度从零到约1000万美元不等。显然这样做使得他们像成年人那样行事，他们走来走去，拍着彼此的肩膀说：“我看到了你的数字。你去年干得太棒了，那是你应得的。”
对于大型投资银行而言，透明度将是一个新鲜事物——目前，那里唯一透明的东西就是银行家玩的游戏。但是，我怀疑是否会有透明的一天。对于管理者而言，保密就是权力。在这个竞争激烈的世界里，如果不靠金钱来给人带来某种成就感，那就只剩下权力了。
除此以外，另一种方式就是派发小五角星了（译者注：五角星是英国小学教师用来鼓励孩子的一种小纸片，类似中国小学教师发的小红旗或小红花）。这种做法很有诱惑力，因为它是免费的（而且又幼稚得恰如其分）。不过，有种感觉告诉我这可能行不通。因为你无法用小五角星去买豪宅。
译者/李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