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子与庄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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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子与庄子,这一双“子”,乍一看有些风马牛。唯一的相同点是都带有一个“子”字。对人物,“子”在古时是男人的敬称;竹子之“子”则是毫无意义的词缀了。有意义的是二者散而聚,妙合而凝,由自由走入必然。便生出了我的这篇文章。
庄子最早睡在古籍里,确切地说他先是睡在羊皮上后睡在竹简上。“汗青”一词,经文天祥诗的传播,已经妇孺皆知了。那是在制成竹简前火烤青竹出的汗,“汗青”遂借代了历史。历史的竹子上把庄子刻了进去,竹子与庄子也就不再风不再马牛了。
竹子和文化向来联系得紧密。除了古简外,是文人手中的笔。那短短一截竹杆头粘上了秋毫,小动物尾巴上的毳毛,再脱于墨砚,就不知跳荡出多少传诵千古的好文章了。
庄子的文章《人间世》写道:“匠石之齐,至于曲辕,见栎社树。其大蔽数千牛,絜之百围,其高临山,十仞而后有枝,其可以为舟者旁十数。观者如市,匠伯不顾,遂行不辍。弟子厌观之,走及匠石,曰:‘自吾执斧斤以随夫子,未尝见材如此其美也。先生不肯视,行不辍,何邪?’曰:‘已矣,勿言之矣!散木也,以为舟则沈,以为棺椁则速腐,以为器则速毁,以为门户则液樠,以为柱则蠹。是不材之木也,无所可用,故能若是人寿。’”
说的是一株参天大树,气势非凡,观者如堵。然在人的眼里什么也不能做,徒有其高,虚有其表,无用之材,所以反倒长寿。这是人的认识,万物为人所用的“役使观”。树怎样认识,不在人的思维范畴。岂止树如此,竹子何尝逃出二运。
高大的竹子被砍伐下来,有的去搭建竹楼,造了竹桥,有的被劈开来制作了各式的家具。雅致一点的,做成了箫、笛、笙、竽竹管乐器。制成了扇骨、茶具、笔筒。精细一点的,被破成了篾,编出了席、笠、箕。总之,在人的手里,大到筏,小到牙签,竹子可谓派上了最大的用场。物尽其用,人的神机妙算。
但也还是有竹子因生得节密、弯曲,或是易爆裂、易蛀蚀,弃之不用了。长在山间的还算幸运,最可悲的是叫砍斫下来,经了斧凿刀削,汤煮火揉,到底被丢在了一旁。所谓人尽其材,何其相似乃尔。
庄子说“山木,自寇也;膏火,自煎也。桂可食,故伐之,漆可用,故割之。人皆知有用之用,而莫知无用之用也。”有用为宝,无用为废。人的审视裁夺。倘立于山木的立场自当另作别论。
如此,无用的竹子是最幸福的。因无用而逃避了人的“酷刑”。倘依旧生在山间,承甘露之天赐,享风雨之潇洒,扬曳曳之风姿,吐箫箫之籁音,终其所老,颐养天年,何其美也。
人素来喜于以自己的意志对待万物,从不见同万物作换位思考。无论山河,无论草木。在改造大自然中吃尽了苦头,不断地在经验里寻教训。遵循天理,不悖本性的深层思索,并不多见,人似乎总在醉熏熏的陶醉中麻木着。笃信失败是成功之母,不知成功或是失败之源。悲夫!
竹子的命运大多是凄惨的。而要大多的竹子都长成无用之材,竹子似也不甘。竹子的本性决定着它们节节攀升,蒸蒸日上。因之竹子的品性令人高山仰止。
竹子急速地生长,是为了牺牲。从幼时,雨后春笋,到成时,遑遑扶云。起点至终点,过程是生命。她是生命短跑的运动健将。“未出土时先有节,纵凌云处也无心。”竹子为的生长,顾不上长心。
竹可焚而不毁其节。竹子的风骨令人浩叹。
花朵绽后是凋零。竹子牢记着,不开花。一旦开花了,就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