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一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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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一浮:一代儒宗傲风骨


我总以为,阅读马一浮,便是在阅读与人有关的文化积淀、史学蕴藏、哲学寓意,便是在用力汲取着他提供给我们的血养和精魂。因为在他造就的学问高地和人格屋脊,我们获取了一种蕴藏于母土深处的伟大力量,完成了一次情感的沦陷与精神的升华。
被公认为“现代新儒家三圣”之一的马一浮,孩提时就崭露头角。他8岁开始读《楚辞》和《昭明文选》,并学作诗。戊戌年(1898年),15岁的马一浮参加了绍兴府学宫院试,并与周树人、周作人兄弟等同中秀才,而马一浮名列榜首。不久,他只身来到杭城,开始了他潜心国学和西学研究的“万里之行”。
马一浮虽以中学为基础,但也并包西学,不排斥西方文明。1902年,马一浮与谢无量同赴上海学习外文,后又结识广西的马君武。为从学术上唤醒民族,振兴中华,3人共创《二十世纪翻译世界》杂志,翻译介绍斯宾塞等的西方文学、哲学。
马一浮之所以能够探常人所未探,且每每学有所得、研有所成,屡创屡新,只缘于他精通外文,因而襟怀开放,兼容并包;只缘于他学贯中西,故左右逢源、举一反三。难怪与其有过交往的人,莫不敬仰叹服!熊十力在80多年前的《时事新报》“学灯”上撰文,深为马一浮淡于名利不求闻达“深窥百家之奥而世人莫知其姓名”惋惜。丰子恺则在60多年前的《缘缘堂随笔》中将马一浮一下子称为颜子,一下子称为当代孔子,说“无论什么问题,关于世间或出世间的,马先生都有最高最远最原本的见解。他引证古人的书,无论什么书,都背诵出原文来……先生所能背的书,有的我连书名都没听说过。”
马一浮学问的博大精深,让人仰慕。1912年,民国临时政府成立,蔡元培任教育总长,他想物色一位德才兼备的得力助手为教育部的秘书长,就想到了马一浮。马一浮对蔡元培的学问与人品也很敬重,接到邀请书后,立即北上赴任。但他毕竟是一介书生,对官场一套应酬不适应,两周以后即以“我不会做官,还是回西湖”辞。1916年,蔡元培任北大校长后,又请马一浮去北大任文科学长,他也以“古闻来学,未闻往教”辞。直到1938年浙江大学从杭州西迁江西泰和,竺可桢校长再次邀请马一浮以大师身份到浙江大学讲学,马一浮出于保卫民族传统文化抵御汉奸文化、异族文化侵略,才到浙江大学举办国学讲座,并随浙大流亡广西宜山。
1938年,对马一浮仰慕已久的蒋介石听说久隐西湖的马一浮应竺可桢两次登门之邀,到流亡中的浙江大学讲学,便在重庆会晤宴请了马一浮,除向马一浮请益外,还特令教育部长陈立夫延请马一浮出山,弘扬民族文化,在四川乐山县乌尤山创办书院(此书院按马一浮意见取名为复性书院,不受政府制约,自由讲学)。其时,马一浮亲拟并提出“主敬为涵养之要,穷理为致知之要,博文为立事之要,笃行为进德之要”四条学规。书院创办时间不长,却蜚声海内,慕名求学者多达800余人。一
时间,乌尤山下书声琅琅,弦歌四起。
风骨傲岸、气节凛然的马一浮,其爱憎之分明,实难能可贵。1907年7月15日,年仅33岁的革命党人秋瑾在绍兴轩亭口英勇就义。马一浮闻讯后,满怀忧愤,即赋排律《悲秋四十韵》长诗赞扬秋瑾,“终古轩亭恨,崇朝皖群谋”,为秋瑾牺牲悲愤不已。辛亥革命胜利后,浙人改葬徐锡麟遗骸于杭州西湖孤山脚下,马一浮又自告奋勇地为徐锡麟撰写《徐君烈士墓表》。
学高为师,身正为范。马一浮的才识、德望,自让人折服,也为党和国家器重。解放初,中国共产党在北京筹备召开第一届全国政协会议,周恩来派时任上海市市长的陈毅先去拜访,于是就有了1952年陈毅的蒋庄之行。1954年起,马一浮任历届全国政协特邀委员。1964年初冬,马一浮先生到北京参加全国政协会议。会议结束后,党和国家领导人在中南海怀仁堂接见并宴请一部分民主人士,马一浮进入怀仁堂时,毛泽东主席和周恩来总理亲自站在门口迎接,周恩来介绍后,毛泽东与马一浮紧紧握手,连声说:“久仰大名!久仰大名!”后来,周恩来、陈毅与马一浮又有过几次接触,从各方面关心马一浮的生活。受此殊遇,马一浮却从不向外人夸耀。
马一浮先生是1967年6月2日离开人世的,后被葬于杭州南山公墓。人虽逝,但丰厚的著述犹存。身后他留下了《尔雅台答问》、《诗教绪论》、《论语大义》、《礼教绪论》、《洪范约义》、《教经大义》、《老子经》、《希言(附易义)》、《蠲戏斋诗编年集》、《苏林词胜》和复性书院讲录等几十种著作。想一想吧,如果没有马一浮的这些著作,中国文化史上的许多重要侧面终将杳无可寻。每一件作品都熔铸成永远的生命,那一个个文字恍若一个个生灵闪着点点智慧之火,传导出历史脚步的轰鸣。在岁月的流逝中,马一浮的著作,深藏一种慑魄的力量,一种神秘的韵律,像一双双幽幽的眼睛与你对视,让你不由得怦然心动,诵读马一浮的著作,我们便是在找寻自己的先辈,自己的故乡,自己的历史。难怪梁漱溟先生在唁电中曰:“千年国粹,一代儒宗。”
60多年前马一浮宣称他弘扬儒学的目的,“亦不是狭义的保存国粹,单独的发挥自己民族精神,而是要使此种文化普遍的及于全人类,常新全人类习气上之流失,而发其本然之善,全其性能之真”,因而“世界一切文化最后之归宿,必归于六艺。而有资格为此文化之领导者,中国也”。马一浮虽已逝去,但其弘扬儒学的宗旨及其预期,而今已经有了丰硕的成果,单在世界范围内,就已经启动210所孔子学院,分布在64个国家和地区。与其说,建立孔子学院是为了兴起“汉语热”,倒不如说是为了让全世界看到古老儒家文化散发的深厚魅力。现代儒学研究已经证实,儒家思想资源在包括日本在内的一些东亚和东南亚国家及地区的现代化进程中起到了创造性作用,并在世界政治、经济和社会生活中发挥着深远的影响。若马一浮地下有知,能不欣慰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