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小刚:不名之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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印象
邱小刚:不名之士
中国青年报
2005-11-9
张立宪/文
从高考状元的专业选择,可以看出一个社会的嬗变,如今商学院和计算机成了集纳这些高材生的系别,当年最吃香的可是中文系啊。如愿考入北大中文系的邱小刚就是1982年的河北省文科状元。北大醉侠孔庆东在他的大作中光顾表述自己是“继钱钟书以来真正的幽默”和“北大的马克·吐温”,没心思言及旁人,只是粗略一说他的同学邱小刚多少天不洗头云云。
所以,这个任务落在了我的头上。
邱小刚是我见过的真正有酗酒倾向的人,尽管我也属于酒风浩荡的人,经常把自己喝得失态、失忆且失身而不可得,但他以更浩荡压住了我的浩荡。一次喝多了,他提议去市郊的河沟里裸泳,被我们一干俗物给拦住了。他便怀念起在深圳的一个朋友,那也是个裸体主义者,当即要买车票去找斯人,又被我们一干俗物拦住。更多的时候他是没钱搞这种把戏的,就越喝越多,偶尔打次小架。不知哪个流氓无产者有幸,能与这位隐于市的大隐过过拳脚。
一个人智商高了,玩心自然就重,因为什么事儿都难不住他,用比别人短的时间精通之,然后将比别人多的时间投入到其他玩物上去。邱小刚鼓捣起什么来,都能迅速成为高手中的高高手。在一个有六百多知识分子云集的单位里,他的象棋遍无敌手。他却说,自己最差的是象棋,最好的是桥牌。惜乎牌风不古,四人难凑,一直没有见他切磋桥牌。不过我曾有一次与在西藏云游的他通电话,他发布消息,说刚在一个围棋网站弄了个十比零。有一次拉了他和另外两个玩物丧志的家伙在我家打拖拉机,只觉得没过一会儿,天就亮了。我老婆醒来进到客厅,见四个男人端坐在烟雾中,沉默得跟四块金子似的,吓了一大跳。
除了玩,此人总是很懒散的样子。若干年前,单位分给一套房子,但他却嫌收拾起来麻烦,还得搬家,硬是把那房子给推掉了。这个故事搁到现在,听起来已经像个传奇了。
有时候他也会随意吐露点儿学问。现如今的小资大多知道《在路上》,一次喝酒时我提到国人对嬉皮精神的误读,他好心告诉我,比《在路上》更牛×的是《禅与摩托车的修理》,然后用纯正的迈阿密口音背了一大段。天啊。
邱小刚网名三七二十八,简称三七。本来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但马悲鸣却言之凿凿地说:“海内中文论坛,三七才气第一。”他写太太精心钻研美容术,这一天回到家中,“当门被打开一个小缝时,我看到了一盘没调好的蔬菜沙拉,上面还有两只眼睛在眨动”,这段话成为我和太太之间的笑料。他的文章中有一种特殊的DNA,尽管难以描述,却能很容易地分辨出来。有一次在网上看到一篇没有署名的文章,其间有一处闲笔说到水均益,“电视节目主持人中最善于诱导观众去归过于人的一位”,我马上就断定,这是邱小刚写的。果然。
有一次在三里屯的“老汉字”,北大中文系的一群老战士聚会。邱小刚把我也叫去见见世面,在其中浸淫半夜,我马上得出结论:一间屋子里,如果有超过一半的人是北大中文系毕业的,对不起,你就会感受到一种恨不得让自己自杀的颓废、颓唐之气。
写到这里,你已经可以看出,邱小刚有着超出常人的风格、风韵、风骨:聪慧、饱学、冲淡、落拓、颓唐,是真名士自风流啊。被我写入这一系列,一点儿都不冤。
———且慢,风流则风流了,说他是名士倒也未必。迄今为止,邱小刚只出过一本薄薄的随笔集《玻璃屋顶》,前两年供职一张几乎不入流的小报,如今连工作都免了,除开“三七”这个网名外,恐怕从小资到中资、老资,都没有多少人知道。
睡足了的人打个呵欠,我们认为是种慵懒的风度,缺觉的人打呵欠,却只觉其寒酸。我们总是难以摆脱这世道的某些莫名其妙的规矩:只有那些过惯奢靡生活的人流露出对金钱物质的不屑一顾,我们才容易接受;只有那些曾经前呼后拥的人流露出对名利场的反感厌倦,我们才愿意深信。只有成了名士,才配享用“风流”这个字眼,对名气发出轻蔑的“呸”。你要是还没有名气就敢鄙夷名气———呸呸。
呜呼,这个规矩真的就那么重要吗?不重要吗?重要吗?不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