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2年的中秋节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23:06:44
2002年的中秋节,让我永生不能忘怀的日子,每年的中秋都会想起父亲。

    那年八月十三,中秋节的前两天,我和我爱人一起去看望父母,父亲用左胳膊支撑着半身不遂的身体坐了起来,笑呵呵的说:“来啦,刚跟你妈说完,一会儿肯定能来,怎么样,来了吧。”说着,就从枕头底下拿出200元钱说:“后天八月十五了,你负责买菜,十五都到这过,团圆节嘛,就要团圆。”那天,我给父亲剪剪头,又唠一会儿嗑就走了。

    第二天(八月十四)凌晨三点多钟,一阵急促的敲门声给我们叫醒,我急匆匆开门一看,是弟弟,我立刻有一种不祥的感觉,没等问,弟弟说“妈刚打来电话,说爸不行了”,我们赶紧穿衣服,慌慌张张的直奔爸妈家。进门一看,父亲躺在床上,半张着嘴,苍白的脸上一点血色都没有。不能吧,昨天还好好的,还要我买菜一起过节呢,不能啊,不能啊......我把手放在父亲的嘴边,又放在心窝,我怎么也不愿意相信这是真的,可父亲确确实实是走了,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接下来我就吩咐弟弟、妹夫,赶紧去买寿衣(没有准备),我开始用毛巾给老爸擦脸、擦身子,寿衣买回来了,弟弟、妹夫一起给父亲穿上。按照父亲生前的要求,没有穿传统的寿衣,穿了一身中山装,外面穿一件风衣。

    夜里,客人离去,我们姊妹五个坐在灵棚里守灵,伴随着轻轻的哀乐,看着父亲的照片,父亲的身影一幕幕的在脑海中掠过...... 

    记不清是哪一年,我们还是孩童的时候,父亲出差回来,我们姊妹四个(那时没有最小的妹妹)都围了过去,心想爸爸一定能给我们带好吃好玩的东西,果然父亲从兜里拿出了我们爱吃的糖果,还有一只玩具小鸡和一只小船。父亲拿起小鸡用钥匙咔咔的上了几下发条,然后放在炕上,那小鸡就不停地啄起米来,还一蹦一蹦的,我们几个围了个圈跪在炕上,嘴里吃着糖果、眼睛盯着小鸡高兴的不得了。还记得,那只小船的船舱里有一个圆盘,下边连着两根细管儿通道舱外,先往管中灌水,水灌满后在圆盘底下点上一个蜡头,然后放在水盆里,小船就会嘟嘟嘟嘟地地贴着盆边转起来,爸妈上班时,我经常领着弟弟妹妹围着水盆,新奇的看着它在盆里转着圈。

    那年我十四岁,文化大革命开始了,学校停课,我在家没事,和几个小伙伴自制了一个跳高场地,没有沙子就把土用铁锹挖了挖,我当时就想学那种“俯卧式”跳高姿势,结果摔断了胳膊。父亲领着我去医院,那天早上我们吃的是大果子(油条)喝的豆浆,那时家里六口人三个上学的,每月爸妈合起来才有一百多元,还要给爷爷奶奶些钱,小孩子都特能吃,生活过的紧巴巴的,文化大革命每人三两油都是粗粮,大果子只有过年才能炸点儿,看着那香喷喷的大果子,还没等吃,口水就直往肚子里咽,我知道这顿饭是对我的特殊优待,直到现在,只要看到大果子,我就会不由自主的勾起那段记忆。

   十七岁那年初中还没毕业,我被选拔进了工厂。那天我把全套的劳保品全都穿在了身上,父亲看着我乐得合不拢嘴,爸爸问我:“分配你干什么活儿呀?”我说:“抽芯工,工资四十元七毛四,定量五十二斤”(一类工资最高粮食定量)“下煤矿咱不能干,电工也不能干,那工作太危险”。父亲是被煤矿给吓怕了(经过冒顶事故,死里逃生)。“那工作可累呀,你能受得了吗?”我说:“不怕,这回家里不用买粮了,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干!”那时工作三班倒,重体力,夜里还要上班,带的饭盒就是高粱米和咸菜疙瘩,活儿还累。身体一天天消瘦,爸爸看了心疼,到了开资把钱交给妈妈时,爸爸就抽出十元钱塞给我说:“拿着,馋了自己下顿饭馆吃点好的”,我拗不过,看着爸爸那深情和命令一样的目光,我只好收下,那是爸爸一颗滚烫的心呀!

    1976年12月,我作为一名工农兵学员,被选送到东北大学学习,爸爸甭提有多高兴了,在厂里找木料给我做了一个大箱子,细心地把箱子用木纹纸糊的整整齐齐,把我穿的用的装了满满一箱子,一直是笑呵呵的吧我送上了厂里的大客车,没有千叮咛万嘱咐,只是朝着渐渐远去的客车不停的挥手,直到我看不到他的身影。可没过两天,爸爸来到了学校,“爸,你怎么来了?”“你妈说那个被子薄,怕你冻着,我给你送床厚的。”我一看,爸爸推着自行车,后货架上夹着个大包袱,我心里一阵心酸,爸爸竟是骑着自行车来的!那年父亲四十八岁,从家到学校有四十公里,来回八十公里呀,身体不是太好的父亲,为了儿子不挨冻,为了省下几元钱的路费,竟然受这么大的累!爸爸看着我笑着说“没事儿,不远儿,骑车不受限制,想去哪就去哪,一会儿就到了”。我知道,他是怕我难过才故意这样说。那床棉被我盖了四个冬天,不管天有多么冷,我总是觉得暖融融的,因为,那被子饱含着父亲那炽热的爱。 

 那年父亲六十六岁,也就是那年的十一月,父亲得了脑血栓,整个右侧瘫痪,刚刚出院那会儿心情不好,整天皱着眉头,他心里着急,原来早晨出去买菜,回来做饭做菜,他闲不住呀,听到广告说啥药好,不惜重金也要买,恨不得立刻就治好,那时有一种药叫“天元一号”我去沈阳买了好几盒,结果也没有多大的效果。后来他就坚持下楼,让母亲领着他一颠一颠的锻炼,一心想尽快回到从前的状态,慢慢地他终于明白了,那肯定是不可能的。那时候爸妈家楼下是个小市场,每天早晨上班的时候,我都会路过这小市场,都会从爸妈家窗下走过,每天都会看见爸爸站在窗前,眼巴巴地向小市场张望,看着那人来来往往的人群,偶尔看到我向我招招手或是点点头。

  1995年,我获得高级工程师职称,拿到证书的当天,我当天就拿给父亲看,爸爸手捧着里边印有“高级工程师”“辽宁省人事厅”鲜红的公章的证书,看了又看,心里那个美呀,嘴里还不停的叨咕:“高级工程师,高级工程师”......

  1996年我被提升为初轧厂技术厂长,是弟弟告诉他的,那天我去看他,爸爸说:“听说你当上厂长了,怎么不来告诉我一声?这回好了,你三叔是总厂的副厂长,你是分厂的副厂长,见面都得喊W长了,好!好啊!”为儿子高兴、为儿子自豪的表情挂满了那满是皱纹的脸颊......                   

    天亮了,这天就是八月十五,就是一年一度的中秋节。

    我怎么也没有想到父亲会走得这么快,可是,谁都无力阻挡死亡的脚步的来临,父亲宛如一抹夕阳,一缕清风默默地地消失在生命的尽头。现在身为人父的我,深刻的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父爱如山。 

    中秋节的前一天成了我与父亲诀别之日,妹妹说,这是爸爸选的日子,让儿女们不用特意记着,每到中秋节就会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