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妞妞”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9 19:57:00
十年前的冬天,家家户户从四面八方搬进这幢六层楼房的新居,这幢楼一个楼门有十八户人家,各家姓啥叫啥到现在我也是糊里糊涂,见了面也能互相打声招呼,真要问我姓啥我还真就说不清楚。但是这个楼门的“妞妞”我记得挺牢,每次见到它我总会喊一声“妞妞!”,妞妞会立刻冲过来,仰脸看着我,小尾巴一个劲的摇。

    妞妞是一只不大的雌性小狗,一楼西屋那户人家从“小白房”搬来时带来的。这只小狗说不出是什么品种,是杂交狗,长的非但不“撩人”,看上去倒是有点“烦人”,它嘴巴上的毛和胡须混在一起,挺长的黑乎乎的沾在一起。眼睛上面的毛挡住了眼睛。身上的毛灰不溜、脏兮兮、乱哄哄的一点光泽也没有。不知道的人看见它,肯定会认为它就是一只“地地道道”的流浪狗。

     其实,妞妞有“家”,它的“家”是主人在楼梯下面用砖砌起来的小仓库。可能是因为它样子既难看又脏(这不能责怪妞妞,它自己也没办法),主人从不让它进屋,白天自由活动,夜间就关进小仓库里。妞妞的命不比流浪狗好多少,只是比流浪狗多个窝儿。早晨,女主人用钥匙打开仓库门,妞妞“嗖”的一下窜出来,抖抖毛,然后冲着女主人“汪,汪”, 叫两声,好像对她说:“早上好!”接着就摇着小尾巴扭搭扭搭地离开了“家”,去解决吃饭问题了。妞妞的早餐是在附近的早市解决的,那有几家卖肉的,剔扔的边角废料就是妞妞的“早点”,回来时再“巡视”一圈各垃圾堆,从中找些可吃的东西,每天如此。天气好的时候日子还好过些,要是下雪、下雨可就困难了,雪天垃圾堆被雪埋上了,找东西就会费些力气,且都是冻得棒棒硬,要是雨天,拖泥带水的弄得满身泥。人们看它实在可怜,就把吃剩的鸡骨头、猪骨头啦,还有其他啥好吃的东西就留给它,它不在的时候就放在它“家”门口,为的是一旦这天它没吃到啥,回来的时候也能有点吃的。妞妞就这么饿一顿饱一顿,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维持着。

前几年,这一个楼门各家平均摊钱安装了防盗门,这下可苦了妞妞了,别说吃饭问题受限制了,这回连个遮风蔽雨的地方也没有了,以前,遇上风雨(雪)交加的天气,它还能进到走廊里,蜷缩在主人家的门口蔽蔽风雨(雪)。这下可好,如果没有人开门,它就得在铁门前等着,大冬天时冻得蜷缩成一团,趴在铁门下边盼着快点有人来打开门,它好跟着进去。进楼去是这样,想出去也得老老实实地等,如果你正好要出门,它知道后,会在楼梯那迎接你,它会高兴得冲你使劲摇尾巴围着你转圈儿,然后和你一起出门。妞妞可是个懂事的小狗,它知道自己太脏,高兴撒欢的时候你不必担心,它肯定不会像那些宝贝狗那样,一高兴就往人身上扑而弄脏你的衣服。

人家的宝贝狗出门有人领着,有时你就能听见牵狗人喊:“儿子!别跑,儿子,回来!”在家睡在沙发上,吃的是火腿肠,还有人给洗澡,有病还要看医生,把狗当自己的儿子对待,那叫百般的呵护!妞妞可不敢奢望像别人家的宝贝狗那样“娇生惯养”,妞妞可没那福气,妞妞是个没人管的流浪儿。

因为它是个小母狗,整天在外边转悠免不了遭到流浪小公狗的欺负,有时甚至是遭到“强暴”,所以妞妞每年都会产下两窝崽儿,看着妞妞的肚子大了,女主人会在它临产的头几天晚上,在它的窝里边放些吃的。这点儿“关爱”不为别的,那是因为狗崽儿未出生时已被“订”出去了。小崽儿刚出窝就一个个送人了,据说,它的子女总数已经超过五十只,它可能已经是“四世同堂”了,可是人们看到的却总是“孤身一人”。人们多想看到妞妞领着一帮儿孙相互追逐、嬉戏、欢蹦乱跳地玩儿那幸福的情景出现,可那是不可能的。

去年,女主人带着儿子投奔老公到外地打工去了,房子卖给了别人。妞妞因生子所得到的那点儿关爱也随着女主人的离去而消失,妞妞也不能生育了,女主人也走了,妞妞不像以前那样整天不着“家”了,大多情况下是两前爪抱着头蜷缩着趴在原主人的铁门下,它想它的女主人,主人从不打它,它渴望女主人回来,它坚信她一定能回来。想着想着它睡着了,梦中它一幕幕地回忆着女主人对它的好处,梦想着主人逗着它玩儿、主人给它做鸡肝炒饭、主人给它洗澡,用吹自己头发用的吹风机吹干它身上的毛,主人抱着它像哄孩子似的……。新搬来的家人回来了,看见门口脏兮兮的妞妞,抬腿就是一脚:“滚开!,上一边去!”妞妞“嗷”的一声被踢到一边,从美梦中惊醒。等到人进了屋,妞妞又趴在门口,静静地等着它的女主人,继续做着它那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今年快过春节的一天,我拿着留给妞妞的鸡骨头准备给它,看到我提着塑料袋,它就知道我给它送吃的了,高兴得围着我照样是它的唯一表达方式:摇尾、转圈。等我刚放下手中的塑料袋,它立刻“狼吞虎咽”地去吃那些骨头,可是,妞妞已经“力不从心”了,骨头在嘴里从这边转到那边,又从那边转到这边,只看见嘴动听不见咬碎骨头的声音,看着它使劲嚼骨头时张大的嘴巴,我发现它只剩下前边的两颗尖牙了,其他后边的大牙几乎没有了,骨头已经嚼不动了,它只能无可奈何地用舌头舔着那骨头。它老了,是啊,它已经是“老太婆”了!看到这,我快速地回家取来斧子把骨头砸成小块,妞妞细心地、一点一点的把地上的碎骨头渣检得干干净净。然后望着我,从它的眼神里我读懂了它要表达的心意,同时我的心里也悠然产生一丝的酸楚。

过年了,家家张灯结彩、兴高采烈,忙着看春节晚会呀,走亲会友呀,接待客人准备酒席宴菜呀,亲朋好友聚在一起喝酒呀,忙忙碌碌于浓浓的节日气氛中。妞妞被人们忘了,此时完全忽略了它的存在,我已经好几天没看见妞妞了。大年初四,我和老伴儿走亲戚回来,在楼前的垃圾堆旁边看见了蜷曲着的妞妞,我离挺远就喊:"妞妞!妞妞!”要是以往,妞妞会迅速的跑到我面前围着我转圈儿,摇尾巴,今天怎么没动呢?我和老伴儿走过去一看,妞妞已经……,

还是那个脏兮兮的妞妞,还是那样前爪抱着头蜷缩着的姿势,好象还是在做着它那永远不能实现的梦……。

可怜的妞妞,苦命的妞妞,就这样默默地走完了它一生。

看着垃圾堆旁、周围一片白雪的妞妞,我的眼睛湿润了,我和老伴站在妞妞前双手合十,轻轻地在心里默念着:“愿佛祖保佑你妞妞,愿你在下一个“轮回”时脱生到一个好人家,那家人一定不会嫌弃你,愿你那美好的梦能实现,一定会实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