个性契约论(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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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联网周刊  2005-08-09 11:53   姜奇平
个性化是一个在历史上从来没有得到解决的问题。无论是卢梭的社会契约论,还是哈耶克的自由主义,都只是对工业化条件下个人与社会矛盾解决的一种条件反射,都没有解决个性化问题。当工业化日趋完成,人与社会向着和谐与复归方向转型时,个性化的问题将突现出来,成为突出矛盾。
以个性化为诉求的博客运动与体验经济,正从文化实践和经济实践方面突破传统理论。个性主义的社会发展,最终必将对人性的基础,提出新的、基础理论层面的挑战。建立信息化的“以人为本”的个体观,成为解放思想、促进发展的需要。
这时我们会发现,在互联网条件下,卢梭的社会契约论过时了。需要有一种能够反映互联网2.0时代现实的个性契约论,作为社会稳定的新基础。而且,从未来学的角度看,只有个性契约论才能最终说明,如何在代表先进生产力和先进文化基础上,实现“把个人自由作为社会自由的前提”。
娜拉出走以后
鲁迅在著名的《娜拉走后怎样》一文中,第一次把个人主义与个性解放的矛盾展现给我们:
典故出自易卜生话剧《娜拉》。娜拉为了追求个性解放,离家出走了。只听得关门声,接着就是闭幕。鲁迅精明地问道:“娜拉走后怎样”?英国人狗尾续貂,认为她因为无法生活,只好进妓院;上海人画蛇添足,认为她因为无法生活,只好回家里。鲁迅在这里实际接触了一个跨时代的问题:娜拉追求的个性解放,即使在西方工业化的个人主义氛围中,也难以立足。
娜拉出走之后,如果她只是追求个人解放(独立),反的是封建主义,那工业化可以满足她的要求,无非是去上班而已。上班的哲学含义,就是个人取消个性,成为单位一分子的社会运动过程。然而如果她追求的是个性解放(快乐),那就麻烦了。如果社会不能提供一个使定制成本极低化的社会化环境,娜拉的个性是无从伸张的,她不是进妓院,就是回家了事。
工业化提倡的个人主义,未必是真的个性解放。娜拉追求的个性解放,超越了工业化的历史条件。鲁迅的过人之处在于把个人主义与个性主义区别开了。工业化可以解放个人,但解放不了个性。因为,显然个人独立不等于个人快乐,个人解放也不等于个人幸福。鲁迅最后老实地说,他也不知道个性解放如何实现:“但是从那里来,怎么地来,我也是不能确切地知道。我这讲演也就此完结了。”鲁迅在此也来了个关门、闭幕。
个性解放这个口号,其实是中国人在现代化过程中提出来的。五四运动以来,人们在探索现代性的过程中,一直没有弄清个性解放与个人主义的关系,常常是把两者误当作一回事。就反对封建主义来说,二者是同方向的,显示不出差异;但作为对工业化的反应(无论是集体主义式的反应,还是市场式的反应),二者就有本质区别了。个性解放由于既是封建主义的敌人,又是传统工业化的敌人,因此在中国工业化意义上的现代化中无疾而终;而个人主义则通过自由主义,在市场经济的实践中,至今仍保持很强的影响。
时间转眼到了21世纪,博客运动与体验经济,把娜拉出走后的大幕重新拉开,把通向美丽新世界的大门打开了。
《大规模定制》的作者派恩(也是《体验经济》的作者)曾讲过这样的意思:工业化从来不讲个性。工业化讲的是大规模,大规模是为了降低成本;定制(个性化)是农业化的事,定制是个性化的,但成本太高。信息化的本质是大规模定制,就是分别取定制所长(价值高)和大规模所长(成本低),又要成本低,又要价值高。从这个意义上来说,博客就是一种大规模定制,兼收大众媒体的大规模之长与个性化的定制之利的一种知识生产方式。
个性契约论背后,讲的正是娜拉出走之后如何生存的问题。显然,娜拉后来当了博客,甚至成了木子美,在博客网上找到了新生。当然,这是开玩笑。深入到理论背景中,我们就会发现,个性解放之不能实现,问题恰好出在卢梭的社会契约论。
从互联网观点看卢梭的社会契约论
在对问题深思熟虑之前,人们经常会有一种错觉,以为互联网通过瓦解集中控制,激活每个节点,是在恢复个人主义的活力;而这种个人主义依据的,不过是工业化早已有之的社会契约论或自由主义理论。这是完全不正确的。站在第二次浪潮的观点看待个体,与站在第三次浪潮的观点看个体,结论截然不同。这是我们这一代人都没有注意到的事实。
要理解卢梭的社会契约论,首先需要理解笛卡尔。因为卢梭的社会契约论,已经把笛卡尔的更为基本的命题,隐含在自身之内了。我认为笛卡尔是工业化的第一思想动力,他的思想核心是理性主义,也就是现代性。他的二元论,只是这种基础主义、本质主义的现代性的表现。
笛卡尔与卢梭在现代性上的区别仅在于,笛卡尔对前现代(第一次浪潮)的反应,是通过奥古斯丁式的反省,将原始感性思维中的上帝进行机械化处理实现的。(工业机械化显然成了支撑他思想的生产力背景,就象TCP/IP将支撑另一种世界观一样)。而卢梭则把前现代理解为是原始感性的自然。而在尊崇理性这一点上,笛卡尔与卢梭殊途同归。笛卡尔二元论的客观历史作用,从现代性角度讲,就在于建立(设定)人的目的与工具理性之间的对立。在卢梭理论中,就表现为个人与社会的对立。这个过程是一个“祛魅化”的过程,也就是工业化、现代化的过程。
卢梭在其著名的《社会契约论》中,为个人声辩是有特定背景的。前提是当时与个人对立的社会,代表封建势力。卢梭个人虽然时常流露出对大自然的向往,但他的基本立场,正是与代表自然主义的封建势力对立的理性主义。在理性主义的前提下,才谈得上个人与社会矛盾的合理解决。在卢梭看来,个人与社会的矛盾是可以解决的。“要寻找出一种结合的形式,使它能以全部共同的力量来护卫和保障每个结合者的人身和财富,并且由于这一结合而使每一个与全体相结合的个人又不过是在服从自己本人,并且仍然像以往一样地自由。”显然,这里的个人与社会,都已经理性化了。理性化的实现方式,就是权利与义务之间的等价交换,或如卢梭本人所说的,“在这一研究中,我将努力把权利所许可的和利益所要求的结合在一起”。
工业化是代表个人主义吗?二者之间,只有在早期存在联系。实际上,工业化是人类的理性选择过程。理性选择,既可能采取个人选择方式,也可以采取社会选择方式。如果说,卢梭的思想,经过马克思的发挥,通向的是社会选择;那么通过哈耶克这,则通向了个人选择。但二者有两个重要相同点:第一,都是以理性选择为基础;第二,在主观上都力求解决个人与社会之间的矛盾。两者的不同只在于从哪个方向出发与入手解决这个矛盾。
而个性化的问题,完全超出了理性选择这一总体范畴,也就是超出了工业化这一总体范畴,超出了现代性这一总体范畴。甚至自由主义也不能提供后现代意义上的个性化的基础。哈耶克虽然已经意识到理性的局限,但他离互联网先进理念仍然相差甚远。
从个性化的角度看卢梭的《社会契约论》,问题就不在于个人与社会是什么关系,而是个人的自由在何种意义上才能成为社会自由的前提。卢梭心目中的个人自由,显然只是理性范围内的自由。在这个前提假设下,卢梭似乎解决了个人自由与社会自由的矛盾。但事实上,这里的个人自由,并不是充分的自由。卢梭说的“以全部共同的力量来护卫和保障”的,不过是个人的“人身和财富”。 而个性化正好处在这个范围之外,被卢梭遗漏的个人自由包括:人的潜意识的自由、达到高峰体验的自由、人的精神文化自我实现的自由、个人的全面发展的自由等等。如果个人选择撑到了头,不过是理性选择,那么必然王国到自由王国距离有多远,这种自由离真正的自由就有多远。
从21世纪信息革命的前沿观点来看,《社会契约论》的要害在于:个体没有按个性来进行选择的自由。当然,这不能怪卢梭。当他满眼还是农业社会景象的时候,能想像到理性化的工业化前景,就已经很“现代化”了。
在互联网条件下,卢梭的社会契约论过时了,需要代之以个性契约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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