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兴东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3:36:04
  
2007-09-28 11:14:0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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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签:人文/历史
也就是在今年上半年,我突发奇想,希望以“幽默”为切入点解读反右文革这段特殊历史。这段历史是反常的,从某种角度,不负责任地讲有些幽默,甚至非常幽默。——比如农民劳作的田间挂着毛主席语录以鼓励劳动。这就好像是某个滑稽的角色,他本人不知道任何滑稽不当之处,却以严肃认真的态度,以高贵的理想和伟大的责任感投身于滑稽的事业中去。这幽默的事业构成了举世瞩目的全国性癫狂,甚至一度波及西方,连萨特这样的人都为其鼓动。不管是余华的《活着》还是巴金的《沉思录》,都充满沉重的幽默,这就是余华讲的“以笑的方式哭”,——连郭德纲的相声都以此为题材[通台北、百万雄师]。沈立行的《我的铁窗生涯》虽名不见经传,然却是我所见第一本以幽默为视角的回忆录叙事文本。后来陆续见到几本,比如《文革大笑话》《文革时期怪事怪语》《文革笑料集》等。这种幽默研究可以延伸到早期的左翼文学,及建国后郭沫若的歌功颂德的马屁文学(章怡和在《往事并不如烟》中尚以此影射郭沫若:“[有人建议将张伯驹的私宅改为张伯驹纪念馆],在我们今天的意识形态背景下,有关方面是不会批准的。尽管公认张伯驹是爱国的,却不会相某个受宠作家,其作品大部分已被历史淘汰,其故居却定为爱国主义教育基地”P89)。萧红小说《王阿嫂之死》:“张地主……调着他那有尺寸的阶级的步伐从前村走来,用他压迫的口腔来劝说……”(见《萧红全集》上卷)。这也是一种幽默。这种幽默来源于语言的意识形态化,语言失去了个人的力度,小说成了阶级斗争的战场。男人出去工作,劝留守的女人:“你要不断进步,好好生产。”——这种对话不仅在小说中,也在生活中,这种对话是幽默的、反常的,从某种角度讲,可以当《笑林广记》来读。
我要说的第二种幽默是建国前,尤其是五四前后的幽默。这种幽默在鲁迅的小说中体现得最多,也最深刻。“非以明民,将以愚之”的统治下,中国数千年皆处于反常之中。在新文化兴起之后,则第一次显示出其全部的幽默滑稽之处。这种幽默表现在愚昧、无赖、赤贫、保守。当西方的汽车被献给清政府,政府人员以为让一个奴才坐在前面开车,是大不敬。后来决定让奴才跪着开。当英国人在北京宣武门外建了一条1又四分之三英里的铁路,清政府出动了军队强行拆除。后来又建造了吴淞铁路,清政府高价购回,然后拆除,沉于台湾打狗港。幽默还包括吃人血馒头,还包括那个举世瞩目的人物阿Q。
第三种幽默则专属80后,不管是冯唐的《万物生长》还是韩寒的文字,都以轻松反叛、调侃为事。其幽默不同于鲁迅式的、或我所谓文革式的(《活着》)。此幽默乃是一无所是、一无所用之轻松一笑。其兴起并走红源于两个原因:其一是意识形态的控制让文革的历史被忘却,历史的断裂恰恰是80后最大的现实。二战之后,也就是希特勒式的国家实验失败之后,哲学文学皆为之转向,而中国虽有反思性作品,然因受到控制,根本未成风气,亦是大打折扣。故文革的特殊历史并没有被80一代继承,并非作为80后的成长背景而存在(80后不同于70后,因为70后既与特殊历史交接,且与另一段发生在89年的特殊历史叫接)。其二是、经济改革之后,思想进一步解放,但政治改革依然滞后,意识形态依然广泛地渗透于出版、新闻(西人Lord Northcliffe有言曰:“Real news is something someone somewhere wants to hide, and that all the rest is advertising.”,诚哉斯言,有人以CCTV1的叙事口吻描摹美国总统布什的访问救灾写出新闻,十分有趣)、学术、娱乐(联欢晚会),自由的年轻一代亟待逃脱现实的意识之牢笼,因此,向一无所是,一无所有的轻松转向亦可以理解。周星驰不是在开放的香港社会走红,而是在大陆这块特殊的土壤中走向大众,是有其内在的原因的。这种幽默的需求源自于政治体制和经济体制间巨大的落差。——要言之,这是一种逃避的幽默。
我要谈的下一种幽默是欧洲启蒙时期的蔚为大观的幽默现象,其代表人物是伏尔泰,举另一个例子就是霍尔巴赫的《袖珍神学》(商务有译),甚至体现在改编的电影《十日谈》之中(其中有一个故事是:某修道院需要一个哑巴园丁。某人假装哑巴混进当园丁。某修女勾引之,乃发生关系。其事渐渐走露了风声,结果所有人都觉得不公平,于是人人都要求与男子做爱……),还有《巨人传》《无名氏书信集》《波斯人信札》,而且有一点必须指出,《百科全书》中,到处充斥着讽刺、滑稽、幽默、讥笑。这种幽默购销了神学的正当性和神圣性。这种幽默被米兰·昆德拉重新拾起(《被背叛的遗嘱》),作为从神性领域夺回人性的手段。神学是最不幽默的学问,在中世纪,对神学的稍许违抗就会被处以极刑。——死亡阻止了幽默。因此,人们日复一日地做着上帝存在论的证明,或者讨论上帝创造亚当有没有肚脐眼,或者探讨吃人的野蛮人肉体复活的是被吃的人还是他自己。这些东西在神学的范围内皆是至为严肃的事,甚至头等大事。然而走出神学,以“人”的眼光惊鸿一瞥,人竟然笑了。对着这至为严肃的神学,人竟然笑了!这种幽默除了在名著中体现之外,另外一些不那么出名的书也是不能不提的,比如安波罗斯·比尔斯的《魔鬼词典》(The Devil's Dictionary),涉及宗教的有:
忏悔室(confession):神父听取忏悔的地方。在这里,神父往往凭听到的点滴罪恶就宽恕了巨大的罪恶。又修女院(convent):这个地方专供那些无所事事的女人们沉思懒惰之恶。又:大主教(archbishop):一个比主教更神圣一丁点的高级牧师。然后又引了约多·雷姆的一首诗:“如果我是一个快乐的大主教/每个星期五我都要变换花样吃鱼/鲑鱼,比目鱼、沙丁鱼,数也数不清/其他日子还要享用其他好吃的。”洗礼(baptism):一种功效显著的神圣仪式。没有受过洗礼的人,即使侥幸进入天堂,也永远得不到幸福。这种仪式是用水进行的,方法不外乎两种:让受礼者浸入圣水中,或将圣水洒在他的头上。又圣餐(encharist):在这一教派的信徒中间曾发生过一次很不幸的辩论,大家为他们吃的到底是什么而争执不修,论战的结果是五百人被杀,而答案至今不得而知。又福音派教徒(evangelist):这种人给我们带来福音,尤其是使我们相信——我们自己的灵魂会获得拯救,而邻居却会下地狱。
——此余所见之四种作为社会现象的幽默。由于中国古代历史上没有激烈的变动,故幽默之事发生甚少,有可以擦点边的,是明代文人对理学的讥笑讽刺,亦算一大风气(如有人编出故事称,有贼寇入侵,某儒生念朱子书,贼寇感其德,引兵而退)。然而此幽默尚未能成一风气。笑有对象,更像是交流,因此一个人很难发笑(可参见柏格森的《笑》,三联有译);而哭则不同,是一种发泄,故一个人哭起来更伤心。既然笑是一种交流,其奥秘在于落差和对比。卓别林本人无论如何都不幽默,只有在正常的(自以为正常)的观众的正襟危坐面前,才成其为可笑。同理,解放前的中国亦不幽默,而在新文化被引进之后,才显出其愚昧落后的幽默。文革之所以可以被当成笑话,是因为文革不再。神学之所以可笑,乃在于科学的观点被广泛接受。然而鲁迅的幽默最不像幽默,因为此幽默需要一种置身事外,而鲁迅首先要解决的是民族、前途问题,其责任让幽默无从轻松。其所凭借的,是孟子式的“君子野人”的区分,是“先觉觉后觉”巨大的“先觉”(启蒙者)的骄傲——这也是一种置身事外。故鲁迅反对自由与民主,以为群虻道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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