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丹的“问题”在愚民

闵良臣
　　　　“掴阎事件”刚发生不久，现在又出了于丹在南京“讲学”时发生的所谓“小纸条事件”。在我看来，于丹与阎崇年又有所不同：阎是美化当年的满族入侵及无原则地歌颂“我大清”，而于丹，整一个就是在愚民。
　　　　话说于丹近日到南京“讲学”，如临大敌，场内场外“把关”甚严，有数十名保安护卫，究其根由，不过是因为在她要“讲学”处发现一张匿名小纸条。
　　　　其实，纸条上所写并没有什么出格的话，“难听的”也不过是说“有人说你古文不行，书中写出‘庄子何其人也’这样不通的句子”。这有什么？如果你觉得那样说得“通”，大可不必理会，“丢丑”者是那些“说”你的人；如果确实不通，或说是口误是笔误乃至键盘误，就承认好了，这又有什么大不了的呢？人非圣贤，孰能无过无错。还有，就是说要在开讲前考一考于教授。考什么呢？因为报纸上说于丹“有深厚的文学修养，所以大家商量，在开讲前用《古文观止》和《古汉语》考考你，如果你能顺利解读，就皆大欢喜，如果你不会解读，那就请你下课走人！”
　　　　你说这些话有多出格吗？反正我是看不出来。有人说一句于丹古文不行，就要算是“挑衅”？说考她，也是因为观众不相信报纸上所夸；要她“下课”，更是建立在假设她名不副实的前提下。这些，连批判其实都算不上——何况就是要批判于丹，你就可以认为“不正常”吗？真是大惊小怪。不错，纸条上最后还有一句，说是“我们绝不动手，请你放心！”这又有什么？这不过是在表明那些想“为难”于教授的人请于丹放心，他们都是讲文明的，绝不会“动手动脚”，绝不会使用暴力——并不像事后有个别人别有用心地在博客中所渲染的“言语极尽挑衅意味”。至于主办方的一位宣传人员因别人贴出这样一张小纸条，又因纸条上说的是那么一些话，就断定人家“实在是缺乏文化涵养！”，我觉得这是无知的表现。敢于拿古文观止敢于用古汉语考于丹者，会是“缺乏文化涵养”而且还“实在是”吗？敢问：倘若是哪个粉丝贴出一张狂捧于丹的纸条，甚至还讲出一些肉麻的话，是不是就要算是“实在是文化涵养丰富”了呢？既是这样一种“举办方”，或说这“举办方”如此不堪，其“文化”其“涵养”其之所以要请于丹这种“文化明星”去所谓“讲学”，也就可想而知了。
　　　　更重要的是，此次事件传达出一个重要信息，即使想用这种文明的方式与这种文化明星“接触”，也还是很难做到。
　　　　不过，坦白说，我对这些也还是都不感兴趣。于教授即使被古文观止被古汉语考倒了，也不能就证明她的文学修养“不深厚”，或者说，我完全相信于教授的“古文水平”及文学修养。本人向来不以考试论英雄。
　　　　我极为反感的只是于教授的一些观点，一些因腐朽而愚民的观点。你看她现在（包括近年来）一出门讲的都是些什么呀，还不就是要人们去“读经典”呀，然后好“感悟成长”啊。这个世界仿佛真的就能如她于丹所讲，只要“通过阅读”，就能“涵养自己，涵养我们的心灵”；而一旦“把心灵涵养大”，就“不苛责、不抱怨”了。用当下流行的说法，真是在忽悠！
　　　　在我看来，于丹不缺“知识”，但缺思想，尤其缺乏批判思想。她不懂得人类社会是在批判中进步的。她不懂得中外那些最有价值的经典就是那些对社会持批判态度的书籍。他更不懂得马克思所说的要“对现存的一切进行无情的批判”。不久前谢世的亚历山大·索尔仁尼琴为何有那么大影响，还不是缘于他对他生活过的那个社会所进行的无情的揭露和批判？还不是他曾经写出过享誉世界的《古拉格群岛》？
　　　　于丹懂得的当然也很多。可你看看她懂得的又都是些什么。我当然并非不赞成她懂得那些，更不是说她不应该或不能懂得那些，只是觉得她要将她懂得的那些“传播”给今天才刚刚温饱的亿万百姓实在没有多大意思。
　　　　自己曾在今年春节期间做过一组有关她的文字，里面谈到了她懂得的一些，而这些也都是通过她自己在央视上的炫耀而得知的，这里不妨零碎地抄录一点。她在接受央视主持人张越的采访时，谈到关于想讲点好玩的话题时说：“我是想讲点好玩的事。如果让我敞开讲的话，我想讲点好玩儿的事。”然后就是一长串“比如”：你比如说古今的明月，在明月之下能照透多少人的心情；比如说古今的黄昏，多少人肠断黄昏。再比如说刻舟，再比如说登楼，再比如说弹琴，再比如说宝剑，再比如讲音乐，再比如讲喝茶，再比如我们春天怎么喝绿茶，秋天我们怎么喝乌龙，到冬天喝潽洱还是红茶；用什么样的器皿什么样的水温，喝出什么样的味道来。还比如说讲酒，还比如说讲咖啡——也就是说，这些东西都是她于丹想讲的。可惜，就像我在那文章中所说：好像《百家讲坛》偏偏不选这类话题，偏偏要她去“传播传统经典文化”。难怪，“比如”一番之后，于丹不是十分自然且颇有点委屈地：“你不觉得我现在是被逼的吗？”至于于丹讲读论语感悟心得是否被逼，我原文中已有质疑（见网址：http://blog.sina.com.cn/s/blog_4af3292d01008bm0.html），此处不赘。
　　　　于丹最大的本事，就是由于小时候肯用功学习，而且后来又“学而时习之”，故到今天，仍不忘那些东西，亦即会背诵。然而，成也萧何，败也萧何。她也只会背诵。正因此，于丹所背诵的那些东西原本并不坏，在人文历史上甚至还起过一定的进步作用；然而，经于教授一“注解”，坏了，成了愚民的东西了。于丹不懂，吸收优秀的传统文化是必要的，但如何理解乃至为今人所用是另一回事。再优秀的传统文化都不可能去解决包括农民工在内的一切打工者所受到的歧视和社会不公正待遇，更不说可以帮助农民工们要到他们被拖欠的工资了。不然，也就不会还要温家宝亲自出面来说这事；不然，近年来也就不需要中央及各级地方政府大力督办。而况，于丹又哪里懂得农民工的辛酸和艰难！
　　　　自然，每个人都有表达自己观点的权利，而况社会又像是在有意无意地“提倡言论自由”的今天。可当一个人的观点分明腐朽分明是在愚民，还要借助所谓“主流媒体”去扩大“影响”，甚至要“影响”数以亿计的观众，也就是要愚“亿万人民”，那么别人也就有理由站出来反对行使这种“个人权利”。可以这样说，这种愚民的“个人权利”是对社会进步的反动，也是对中国广大百姓争民主争自由以及合理诉求的反动。至于面对那些甘愿被愚的听众，我们甚至有义务向他们大喝一声：你们实在该醒一醒了！
　　　　近两年来，无论是解读论语还是庄子，于丹正是借着她“有深厚的文化修养”这一幌子来传播她那腐朽而愚民的观点的。可惜我们很多听众却不长大脑，不加分析。而于丹和央视也正是“看中了”这一点，才那么肆无忌惮地大肆愚民。
　　　　当然，认真起来，这也与我们主流大半个世纪的奴化教育有极大关系：凡能站在央视说话的人的观点都是正确的。在听这些人开讲时，我们可以不用带大脑。更重要的是，只要是在这种所谓“主流媒体”上所讲，就无从质疑，也不允许质疑，甚至借用林彪所言：“理解的要执行，不理解的也要执行。”在中国，我相信很多人都有一个感觉，不仅缺乏个性，没有真正的民间团体，而且完全是“主流社会”在主导着人们的好恶，也甭管这主流有时是多么腐败不堪多么专制反动。只要你跟着主流走或是刚好你的所思所想与主流合拍，那么你就一定能活得像个“人样”，更不说还能“吃香的喝辣的”了。而于丹正是跟着主流走或说她的所思所想正迎合了主流之意。因此，极而言之，正是“主流”造就了这么一种“于丹现象”。
　　　　我之所以说于丹的“问题”是在愚民，这不仅有她自己的那些“感悟”在证明着，而且“于丹效应”同样也在证明着。可惜，于教授始终不觉悟。比如，当所谓于丹读论语心得播出后，她收到许多把她看作“精神导师”的书信。而她的“精神”是什么呢，就是教导人们不管遇着再大的惊涛骇浪，也不管内心再苦再冤，都只应向内心去寻求安宁——即使此次到南京“讲学”，依旧还是这一套。你说这不是胡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