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子打假与美国人的“扒粪运动”

2010-09-03 17:39:2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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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舟子打假与美国人的“扒粪运动”
许锡良
本来为方舟子受暗算事件我已经写了几篇文章，而且引起了很大反响，多说也无非是那些常识与常理。但是，在网上阅读了一些人的文章，感觉要说的话不仅没有说完，反而越来越多。请不要说我是方舟子公关团队的。我与方先生素不相识，相闻仅仅是网络与报纸而已，我们至今没有见过一面。
现在我要说的一个事理就是，为什么方舟子会出现在当今中国社会？究竟是什么力量把他推上了历史的舞台？要说中国的假太多造就了方舟子现象是一点也不假的。当越来越多的假，假到我们的餐桌上，假到我们的药品里，假到我们的文凭中，甚至这种假在中国政治、经济、文化与教育及一切日常生活中，无孔不入的时候，我们就会自然而然地盼望有一个救星式的人物出现。方舟子就是这样应声而来的。打假难，打学术研究的假更难，打科学研究的假更是难上加难。但是方舟子没有害怕这个难，而是迎难而上。他自信自己有这个实力。
学术打假这样的事情，难就难在学术研究本身就是一个极复杂的过程，有自己一套严格的程序。是非常专业的事情，行内看门道，行外看热闹。但是，无论什么，都必须是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否则，就不是给信仰留下余地，而是给骗局巨大空间。人的信仰确实不必拿出科学那样的证据，也不能够完全靠人的理性来理解，但是，人信仰的事情，也不能够拿出来卖钱。西方的基督信仰的前提是不能够办基督培训班，去教堂的人都是自觉、自愿、自由的，而且也不用交学费。也就是说，信基督教可以，但是，你不能够借此谋财，甚至害命。这是西方宗教信仰的基本前提。同样，你信不信道教，你成不成神仙，不关他人的事，这是个人信仰的问题，但是，你不能够办神仙培训班，并且大发横财。并且向社会大众公开宣传自己有成神成仙的办法。你身价十亿，成为公共人物，非常有能力不错，但是，你不能够用假博士学位糊弄人，更不能够用这套忽悠法，左右逢源，财源滚滚，名利双收。还写下富有煽情性的书籍——《我的成功可以复制》。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任其泛滥成灾，那么这个社会就连最后一点公平公正的希望都没有了。成功是人之所向往的，但是游戏规则必须遵守，最基本的游戏规则就是要建立在真实的基础上。一个社会是不能够没有基本的游戏规则的。
方舟子的出现绝对不是偶然的，他是中国这个特定的病态社会所需要的。无数的人渴望有人在求真问题上较真，但是，又苦于自己实力不够，没有能力或者没有机会。方舟子的出现满足了社会的这个需求。那不是一个人心血来潮就可以想做就能够做的事情。方舟子打假，越打面越广，越打得罪的人越多，越打他自己也就越偏执，这也许是方舟子当初打假时没有想到过中国的烂泥塘会这样深，中国的酱缸会如此黑吧。一个人在这样的绝境里，越陷越深，越涂越黑，唯有奋力挣扎自己才不会被淹没，在鲁迅看来，这就是一个无物之阵。陷入这样的境地，你的朋友或许可以清晰可见，但是，你的敌人却似有似无，或隐或现，有时他以杀手的形式出现，有时，他又以官员的形式出现，有时只以看客的身份出现，有时，还会以学术同行的身份出现。等等不一而足。但是，方舟子以一已之力，奋力拼搏，左冲右突，常常像一个偏执狂或者堂诘诃德一样与巨型风车作战。一个人陷入这样的境地，确实也是一种不幸，但是，更是社会的不幸。
要知道，哪个国家的诚信没有过类似方舟子这样的扒粪运动？只不过是，人家是一大批的记者、律师、学者联手起来做这种事情。但是，中国却只是方舟子一人在孤军奋战。即使是朋友，也只是能够为他呐喊几声，丝毫帮不上什么忙，人家要杀方舟子，朋友们也只能够干瞪眼。甚至连说几句话都感觉有威胁，感觉呼吸困难。
相比美国当年，尤其令人感叹。美国有今天的繁荣富强也不是偶然的。著名的扒粪运动就是很好的明证。19世纪下半叶，控制了美国的经济命脉的经济巨头为了巩固这种垄断地位，对内根本无视员工的利益，对外以迫害公众利益作为赚钱的重要手段，奉行所谓“只要我能发财，让公众利益见鬼去吧”的经营哲学，引起了社会公众舆论的强烈不满和抨击，出现了2000多篇揭露实业界丑闻的文章，形成了近代美国史上著名的“扒粪运动”。美国总统西奥多·罗斯福把当时从事揭露新闻写作的记者们挖苦为“扒粪男子”，记者们却把它接收下来，自称“黑幕揭发者”(muckraker，直译为扒粪的人)。运动的参与主体是新闻记者。大众报纸的经营者也起到推波助澜作用，如被认为是扒粪运动第一份杂志的《麦克卢尔》的创始人塞缪尔·S·麦克卢尔(1857～1949)。越来越多的知识分子纷纷加入揭露黑幕运动，并写出许多影响深刻的文章，如1906年3月号的《世界主义者》上，戴维·格雷厄姆·菲利普斯在其《参议院的叛国罪》中指名道姓揭露了纳尔逊·奥尔德里奇等20多位参议员政治腐败的罪恶，该篇文章手法极其辛辣，通篇尽是“叛国”、“无耻”、“强盗”等字眼，最后打破了参议院的铜墙铁壁，一些参议员在下届选举或几年之后失去了席位。1912年一项宪法修正案成功通过，直接选举参议员的权力最终还给了人民。
黑幕揭露者的触角遍及生活的方方面面，指责详尽而直接，毫不留情，他们发现的问题形形色色，《人人》曾列举黑幕揭露者的成就：“保险业运行机制更为健全，银行正在增加新的防范措施，广告基本真实，食品和药物掺假受到抑制，公共交通运输公司更为关注人的生命安全。政治老板的风光不再，各州和各城市都在致力于廉政建设。弱势群体得到保护。”历史学家把黑幕揭露时代称为一个打扫蜘蛛网和破旧家具上尘土的清扫门庭的时期。当时美国“扒粪运动”中英雄辈出，如林肯·斯蒂芬斯，他连续在《麦克卢尔》发表的文章，揭露美国圣刘易斯、明尼阿波利斯、芝加哥等城市政府官员的腐败丑行，引起了强烈的社会轰动。他表示，“使每一座城市代表城市腐败中的某一类”， 也使市民对当时城市腐败的状况有了更多的认识，人们开始思考这些腐败的根源与危害。也正因此，人们将他视为黑幕揭露运动的“领头羊”，“揭开地狱盖子的美国新闻人”。
埃达·塔贝尔，1857年出生，因父亲从事石油开采业，她从小就熟悉行业中的各种事件，后来应邀加入《麦克卢尔》。
在《美孚石油公司史：1872年石油战》中，她揭露了美孚公司在石油垄断战争中的间谍乃至恐怖主义行为，包括控制竞争对手输出石油的铁路并提价、课以重税，妨碍乃至破坏对手的产品装船出货，胁迫对手的卖家取消订单等等。塔贝尔的文章数据翔实，充满感染力，她花了5年时间调查，只写了15期报道，最后汇编成《美孚石油公司史》，最终使得美国政府根据1880年的反托拉斯法起诉美孚石油公司及其下属的七十个相关企业，而后最高法院于19l1年5月判决起诉有效，美孚石油帝国解体。1922年的《纽约时报》将埃达·塔贝尔列为“美国在世的12个伟大女性”之一。
厄普顿·辛克莱，1878年出生，后来成为一名活跃的社会主义者。1906年，辛克莱完成了小说《屠场》 (The Jungle)，在《寻求真理》连载，把杂志的发行量提高到了17.5万份。该小说以立陶宛农民朱尔吉斯充满悲剧的人生为主线，以美国屠宰行业为基点，反映了20世纪初美国方方面面的风貌和社会问题。小说中反映出的食品行业及其糟糕的卫生状况激怒了民众。西奥多.罗斯福总统读完小说后，促成了《纯净食品及药物管理法》的通过。（以上关于扒粪运动的资料来源于百度百科）
这些事件在美国已经过去一百多年了。这场运动留给了美国一个清洁的社会。令人欣慰的是，美国扒粪运动虽然也遭受到不少阻力，甚至来自官员，乃至总统的阻力，但是，这些扒粪工作者不但没有人被暗杀，而且在有生之年，还成就一代美国英雄群体，是时代的骄傲，他们所做的事情，在美国当时没有人认为这是他们在炒作自己，也没有认为这是为了他们的利益。事实上确实起到了炒作个人的作用，也起到炒红他们报刊杂志名气的作用，但是，在美国当时人们并不关心这个，他们只关心他们揭露的是不是真相，没有确切的证据。其实这些扒粪者有时也会有出错的时候，有时也会有用语不当，因为他们只是探求真相者，而不是真相本身，要弄清真相，还得有一个过程，但是，美国当时并没有因为这些人出过差错就完全否定他们工作的积极意义。这也是美国这个国家能够最终战胜腐败，走向公平公正的重要原因。
纵观中国的方舟子打假，其实也有点类似美国当年的扒粪运动。只是，美国的扒粪者后面是整个美国的社会，新闻媒体与美国的法律和民主的政治制度在起后台作用，因此他们的扒粪运动红红火火，轰轰烈烈，最后都取得了完满的成功，但是方舟子的打假，只是一个人在孤军奋战，阻力极大，个人在这个过程中，不偏执，不疯狂恐怕也是不行的。这并不说明方舟子的人格精神有问题，而是说明中国这个造假的社会太为疯狂，太为黑暗可怕。
有些人反对方舟子，并不是出于利益的牵连，而是出于对“文革”的顾忌，不希望“文革”那样的棍子、棒子、帽子、辫子满天飞，形成一个棍棒统治，蛮不讲理的混乱社会，这是可以理解的。但是，其实这种担心是不存在的。把方舟子看成是当年的造反派作风，更是无稽之谈。因为时代不同了，互联网提供了各种不同的声音。“文革”是在政治威权运作之下的结果，那与方舟子今天的打假根本就不是一回事。方舟子打假，既没有制度资源保障，也没有人身安全，还缺乏理解与同情，在中国目前这种造假成风，巧取豪夺，比美国社会当年“对内根本无视员工的利益，对外以迫害公众利益作为赚钱的重要手段，奉行所谓‘只要我能发财，让公众利益见鬼去吧’的经营哲学。”要恶劣万倍的当今中国社会，就是出了一个方舟子还成为社会公敌。这是一个什么样的社会？这是什么样的民族？令人悲哀绝望之极。
不要告诉我方舟子曾经打错过什么假，打假本身就是不容易的事情，以个人的力量去打，更是举步维艰，在这里没有公共资源的支持，没有法律的保护，没有人身安全，情形复杂黑暗，我能够想像那样的境况是怎样的境况。我们要多想一想，发生在我们身边威胁到每一个人生存的环境污染、食品安全、学术造假、贪污腐化，昨天的三鹿奶粉中的三聚氰胺今天又转为雅仕利奶粉的材料，那些黑暗，那些腐败，那些惨无人性的东西，在被巧妙包装之后，又再次回到了人们的生活中，随时随地地在威胁着人的生命安全。中国目前已经没有一条江没有被严重污染，这每一个严重事故后面，都是有无数双黑手在操纵，在发财的诱惑下，公共利益成了见鬼的东西。虽然公众利益也会威胁到那些制假造假者的生命安全，但是，他们赚到钱后，已经陆续迁徙到那些被扒过粪，已经清洁安全的国家，如美国、日本、澳大利亚、加拿大这些国家作永久性的居住。把一个污染严重，腐败横生，破烂不堪的中国扔给那些生活在社会底层的民众。而这些民众现在被一些无良的媒体煽动着恨不得去吃了中国的扒粪者——方舟子的肉。这样的命运当年明朝时的袁崇焕也曾经遭遇过。在鲁迅笔下的小说中也曾经遇到过。
方舟子确实不代表正确，也不代表真相，他打假也不是不会有打错的时候，他的许多说法都是可以商榷的。只要用文明，用道理，用不是事实说话，都是可以讨论的。用暴力解决方舟子，这就是方舟子道义的胜利，方先生自然而然地站在了道义一边（不要怪他站在了道德制高点上，那是黑手们推波助澜的结果。）。只要他在真诚地做这个工作，只要他拿出了证据，我们就要认真听他讲。如果他的证据有误，完全可以用更精细的证据与事理修正他的观点。而一个人如果不能够用道理与证据说服人，在拿不出事实的时候，只能够拿出锤子，那么这个事情无需再多说什么，道义自然而然地站在了方舟子这一边。一切不想搬迁到国外生活或者无力搬迁到国外生活的中国人，现在保护方舟子，就是保护我们的生活环境，保护我们自己的生命。这不是思维简单化，而是一个生活常识。因为暴力所在的地方，道义就天然丢失了，这个道理对我来说就是最坚实的信仰。
2010年9月3日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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