雕刻遗忘的时光[原创]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8:40:43

雕刻遗忘的时光[原创]
许多人不厌其烦地号召着“记得要铭记”,可是我想提醒人们“记得要忘记”。因为有时候只有遗忘才能保有事物最初的美好,留在记忆的某个角落里珍藏。无需拿出来品味,只需模糊地意识到曾经的美好,那就足够。
这是一个故事,一个看完过后只需遗忘,无需铭记的故事。
——前言
他和她是同桌,也是冤家。他老爱往她的作业本里夹些用过的草稿纸,老爱无理取闹地不准他越过他划定的“三八线”而自己却怡然自得地越过,老爱取笑这个鼻尖上有几点小雀斑的她是“丑丫头”,甚至在新学期发下来的作业本的“姓名”一栏上理所当然地填上“丑丫头”,再哈哈大笑并全班传阅。而她每次遇到他的霸道只是闷不吭声,看到传回自己手中的作业本,眉头微皱,再小心地用涂改液把那个可恶的称谓改掉。偶尔玩笑实在开过头了,她也只会微微侧过身来,甚至眼睛都不看他,嘴里蹦出一句软弱无力的“无聊”后,便又转回去。此时的他不知为何笑得更加灿烂,露出一排白晃晃的牙齿,接着琢磨下一轮的“玩笑”。
有段时间,他生病了,病怏怏的他无力再对她进行他自以为有趣的玩笑。课堂上昏昏欲睡的他突然被点名,老师似乎想为难他似的,问了一个很难的问题。他挠挠头,漫无目的的翻看书,本来就略显红润的脸看似更像一个大西红柿,课本上一无所获的他准备缴械投降,突然脚被谁踢了一下,目光沿着吃痛的脚往上寻找,意外发现她手上捏着的白纸,纸上密密麻麻地写着什么。他吃惊地瞪着眼睛看看她,一脸难以置信的模样。她微启朱唇,像默剧一样说了一句话。通过口型的辨认,似乎是“照着念”。他犹豫地看看她的脸,又看看她手中的纸,只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议。可是还是大声地念出了纸上的内容。老师满意地叫他坐下,他转过头去看她,可是她已不看他。那张白纸也被夹进了某本书里。课后,他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你”,但她并未回话,只是十分“认真”地看着摊开在面前的课本,只是把相同的一页看了十分钟,目不转睛。
某天课间,她长发中散落出来的白色耳机线吸引了他的注意,他一把扯过来塞在自己左耳里,静静地聆听着,竟没有像往日一样聒噪地发表些自己滑稽的评论。直到上课,才依依不舍地把耳机还给了她。在一番穷追不舍的逼问下,终于从她口中套出了这首歌与这个歌手的一些信息。第二天,他垂头丧气地向她抱怨他跑遍了音像店,得到的却是整齐划一的答复——“售磬”。她默不做声地从随声听里将磁带拿出,放在他的手中。他楞了一下,回过神来后从书包里翻出钱包:“我记得好像是10块钱吧。”他把10元钱放在她手中,她不置可否。放学后,大汗淋漓的他从球场回来,看到课桌上躺着10块钱与一张白纸。白纸上只有三个字“送给你”,没有署名,但他心里知道是她。
后来,老师调换位置,位子较高的他被安排到后排,一个离他很远的位置。自此,不论课上还是课后,他的眼睛一有空隙便开始找寻她的身影。她的长发总在她埋头做作业的时候倾泻下来,挡住她白皙的侧脸,可是他并不急躁,只是静静地看着,似乎视线能透过掩面的发,看到她微蹙的眉头与额上沁出的薄汗。他不知道对她的这种感觉是不是喜欢,毕竟太过年少,只是那个蝉鸣异常扰人的酷夏,他因长期见不到她几近疯狂。小学毕业的那天,他和她互留了联系方式,可是他却始终在拨完号码后放下了电话。此后,他们之间像风筝断了脆弱的线,只有毕业照上傻傻的笑脸证明他和她曾经那么近。
时间骑在魔女会飞的扫帚上飞也似的向前奔驰。看似漫长、实际不然的初中三年在懵懂与欢笑中偷偷溜走,而奇妙的是,他与她竟然在这个小小的世界里再未遇到过,可能早已相忘于江湖。
可是,不得不重提,命运确实是个神奇的东西,当两个人看似渐行渐远时,殊不知,作祟的命运并未停止它的玩笑。
她仔细地在分班名单上搜寻自己的名字时,一个熟悉的名字闯入了她的视线。短暂地失神了一下,开始快速地在记忆中找寻关于这个名字的点点滴滴。她在聒噪扰人的蝉鸣下坠入了回忆的深渊,脑中闪现出几幅破碎的画面:纯白的棉布衬衫在风中鼓动,有阳光的味道,清新怡人;笑时微眯的眼角。露出洁白的牙齿,手时不时挠挠后脑勺···旁边看名单的人无意中推了她一下,才把她从回忆的泥沼中拉出来。她甩了甩头,长发随风飘动,感到意识清醒些后提着箱子往教学楼走去。
报名手续一一办理好后,她舒了一口气,在学校的林荫道上漫步,大眼睛到处瞟,像个好奇的孩子怀着兴奋喜悦的心情打量这所为世人所称道的省重点中学的一草一木、一砖一瓦。突然远处一群人朝她这个方向涌来,其中一个穿白衬衫的男生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又不能立刻辨认出他到底是谁。那一群人闹哄哄地在林荫道上四处张望、谈笑风生,看来和她是同道中人。更奇妙的是,在她小心仔细打量那个白衣少年的同时,他似乎也察觉到什么,顺着她的目光向她看去,她在接触到他的注视时,一时慌了神,眼神赶忙移开看向自己的鞋尖,长发倾泻下来形成一道黑色的屏障阻断了他探寻的目光与她窘迫的脸庞。一直到那群人脚步声消失在她耳中时,她才慢慢抬起头来,小心翼翼地回过头去,看向他们离开的方向,直到确认林荫道上只有她一个人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手轻抚额角在瞬间沁出的汗珠,脸还是异常的红,像煮熟的虾。她缓缓地迈着步子,已无心再看学校的一切,脑海被错乱的记忆碎片充斥,疑问呼之欲出“是他吗?”。
其实初中的三年里,她与他尽管没有见过一次面,但是却共有一个不能说的秘密。初一的那个冬天,班长拿了一封信给她。她看到信封上的名字脑中突然一片空白。“他怎么会写信给她?”“会是写什么呢?”她被一连串的问号逼得喘不过气来,没敢在教室里拆开信来,只是夹在书里,准备回家看,接着一下午无心听课。匆匆回到家中,关上卧室的房门,从书包中取出那本夹信的书,突然楞了一下,有些迟疑,但还是打开书,取出了信。小心翼翼地拆开信封,一张卡片掉了出来。上面的字显得有些可笑,可是她只是认真地看着信的内容:“你好,好久不见,不知怎么的,就买了这张卡片,也不知道写些什么,先祝你圣诞快乐吧!”看到这里,她的嘴角微扬,现在距离圣诞还有一个月呢!这祝福也太早了吧!收起走神的思绪,眼睛回到信上来:“我不知道怎么描述对你的感觉,就是觉得你很好,很善良,总想见你。这是不是就是喜欢呢?如果你也与我有相同的感觉就请回信给我,希望能收到你的回信。”看到最后,她笑容僵在嘴角,头脑一瞬间死机,不知该如何是好。“这是真的吗?”她自己问自己,心里涌出一丝喜悦之感。“但是他那么爱取笑自己,这会不会只是他的又一个精心策划的玩笑呢?”她不知道,也不敢去求证,害怕自己是自作多情,害怕最终得到的只是拒绝。她把卡片又重复看了两三遍,头脑依旧处于混沌状态。突然发出的敲门声吓得她脊背一阵发凉。手忙脚乱地把信封与卡片塞到抽屉里,应承着妈妈的呼叫,走出卧室并紧紧关上房门。 又过了一天,她还是对着那张卡片发呆,不知道到底该不该回信。在矛盾中挣扎,在挣扎中痛苦。最后,他决定他再来一封信就马上回信表明她对他的相似感觉。可是,弄人的命运却迟迟未把他的信发到她的手上。可能他在等她的回信,她也在等他的下一封信,他猜想着她的态度,她猜测着他的真心,他在等待中失望,她在等待中茫然,他以为她拒绝了他,她以为他再一次捉弄了她。三年的音信全无到底是有意的避而不见还是命运的恶作剧,我们无从得知。
她和他竟然在同一栋楼的同一层上课,尽管中间相隔一个班,可是坐在窗户边的她还是时常能看到在走廊上与同学嬉笑打闹的他。他真的很高啊!应该有1米8,她在心里估摸着。他还是蛮爱穿白衬衫,款式简单的白衬衫穿在他身上真的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他还是那么爱笑,立体的五官,深邃的眼睛黑亮闪耀,好似两汪黑潭,映衬着日的光华。全身上下散逸出来的那种阳光的味道让她倍感熟悉。每次他经过窗边时,她总是把头埋得很低很低。张爱玲形容见到胡兰成:“见了他,我便变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可是我心里是欢喜的,在尘埃里开出花来。”张爱玲对胡兰成的感觉是爱,那她对他也是爱吗?她一时被一天放学放得很晚,她作为课代表在同学们都走后仍在收拾杂乱的作业本,准备码好后交到老师办公室。她端着高高的作业本吃力地在走廊上蹒跚着。只听见一声尖叫,她被走廊上乱放的垃圾桶绊倒了,作业本散落一地。她艰难地爬起来,半蹲着收拾着地上的作业本。突然一双修长的手闯入了视线,将拾到的几本作业本交到她手中。她正准备道谢,视线在接触到他的脸的那一刹那停滞不前,她从未想到过她与他的重遇会如此狼狈,如此戏剧化,她只是盯着他的脸,一动不动,地上的作业本也静静地躺着,天地一瞬间像被施了魔法一样,连风都不见了踪影。不知过了多久,他打破了寂静:“你还记得我吗?”她只是呆呆的点点头,甚至没有说一句“记得”。他笑笑,把作业本一一拾回来并码好,交回到她手上。手中的作业本的重量的增加使她回过神来,她木讷地扯动嘴角作出一个看似笑的嘴型,小声地说了声:“谢谢你。”他也笑着回答:“没事,你小心点,送完本子早点回去,天晚了。”说完便转身离开,留下身后的她欲言又止,默诵他离开她的视线。
她背着书包,在灰暗的路上走着。她在心中埋怨自己为什么不向他求证三年前的疑问,为什么不问他是否喜欢她,他是否···现在还喜欢她。
自己脑中蹦出的这个问题吓到了,雪白的脸上两朵红云立刻浮现在脸颊处,她把头埋得更低了。
她继续向前走着,任风抚乱她的长发。刚刚下定决心下次见到他一定要问出三年前没有问出口的疑问,眼前便出现了他高瘦的身影,刚要上扬的嘴角被他身边的一个人给镇压下去。他斜挎着书包,手中还提了一个,右手被一个长发女生挽着,温柔的笑容在嘴角绽放。她再也迈不动一步。她想躲起来,她不想与他们这样狭路相逢,但是似乎被灌了铅的双腿使她无能为力。他似乎在灰暗中也辨认出了她,他们走到她跟前,他说:“你还没回家啊!很晚了,我送我女朋友回家,需要一块儿走吗?”她勉强扯出一个难看的微笑,说:“不用了,我自己会回去。”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那好吧!你自己注意安全,拜拜。”她也回了句:“拜拜。”寂静的路上只有一句句对话传到她耳中,“她是谁?”“只是我一个小学同学,从前曾经是同桌,后来就再也没有联系了···”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到家的,只是一回家便将自己关在卧室里。打开抽屉,把一张卡片拿出来,三年后再看上面的字,更显得歪七扭八。可是眼泪却代替了笑容,一滴滴浸润在卡片上。不知为何掉眼泪,只知道内心深处一阵被撕扯的绞痛令她除了掉眼泪,别无他法。夜空浓黑得好似被墨一遍遍反复浸染一般,压抑而沉闷。她的心灵却在眼泪的洗刷下越发澄澈。她打开那一张三年前买好的,准备在收到他的下一封信后回信给他的卡片,写下这些文字:人世间,有些东西,你再怎么追悔,再怎么竭尽全力地去挽留,也只是惘然。最终都会好似过眼云烟般消逝不见。曾经的人和事会在你的不经意间风云变幻、沧海桑田。当时的一切如果没有抓住,那么就该放手让它走,毕竟“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你能做的只是哭过,笑过,忘记过去,从头再来。
她将卡片放回信封中,和他的那封放在一起,不同的是,她的这封永远不会寄出。泪干后,伤逝,一切回到最初。
他没得到什么,她也没失去什么,谁也没欠谁什么,一切只是错过,并非过错。正如那句话“我不是归人,只是个过客。”
——后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