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肇星在东京论坛坦述中国的差距

8月30日上午，中国两位重量级“新闻明星”李肇星、赵启正同时出现在第六届“东京·北京论坛”的主席台上。

李肇星从外交部部长职位上退下来后，现在担任中国全国人大常委会外事委员会主任，赵启正从中国国务院新闻办公室主任职位上退下来后，现在担任中国全国政协外事委员会主任。李肇星如今还是每年3月全国人大代表会议的新闻发言人，赵启正则是每年全国政协会议的新闻发言人。
担任本届论坛首场主持人的中国清华大学教授刘江永在介绍李肇星的职务经历后这样诚恳地说：“李肇星先生是一位好人，我要向他学习。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我曾经写过两本书给他寄去，他收到书以后，不但回赠了我一本书，还给我写了一封回信。这是我在送所有人书当中唯一这样做的人。我自己也接到过很多赠书，但我从来没有能够这样做。因此，我要向李肇星这样的好人学习，我更希望我的介绍不要给他添很多的麻烦。”刘江永教授还介绍说，“李肇星担任中国外交部长期间，最有名的事情是与日本外相麻生太郎的交往。为了恢复中日两国的友好和交往，李肇星把那次所有的访日时间都用来工作，其间非常著名的就是‘厕所外交’。他和麻生太郎在厕所里都在谈论怎么样改善中日两国关系的事情”。
刘江永教授的这番讲述，让台下近3000名中日两国的听众笑了起来。用日本方面的话说，“东京·北京论坛”不是政策决定机构，但是一个日中双方精英交换真实想法、增进相互理解的平台。这样，人们当然想听一听李肇星这位中国前外长的“真实想法”。
李肇星上来也是这样说的，“我很高兴来参加这样心连心的对话”。他毕竟是一个资深外交家，知道日本人现在忧虑什么，想了解什么。他上来就说：“我今天先要讲，中国到现在为止都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当然也可以说它是世界上最大的发展中国家，这就是中国的基本国情。几天前，我在中国参加全国人大常委会，会议结束后我就赶到这里。我想把在会上了解的一些基本情况，给大家做个介绍。”
李肇星并不顾及海内外媒体有关中国GDP超过日本位居“世界第二”报道，指出到2010年，中国的国内生产总值已经达到大约4.9万亿美元，确实已经跃居世界第三位，仅次于美国和日本。这主要是因为中国农产品和工业产品的产价到去年都已经位居世界第一。进出口贸易总额达到2.2万亿美元，国家外汇储备达到近2.4万亿美元，粮食总产量增加到一亿多吨，解决了占世界人口约20%的人的吃饭问题。这是问题的一方面，同时，我们也看到中国的生产力水平总体不高，自主创新能力不高，长期形成的阶段性矛盾和粗放型增长方式尚未改变。
李肇星认为中国目前与国外的差距主要表现在这样几个方面：第一、经济增长主要还是依靠工业带动，农业基础薄弱，基本还是靠天吃饭。农业科学技术贡献率只有48%，比发达国家低了大约30个百分点。服务业增长值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仅为40%，低于世界平均水平约30个百分点。跟日本比差得就更多。第二、经济增长过于依赖物资资源的投入，依靠土地、劳动力等成本低的优势，单位国内生产总值能耗是世界平均水平的2.8倍，跟日本比差距更远。国内生产总值消耗能源是日本国的8倍。中国劳动者报酬占国内生产总值的比重不到40%，比世界平均水平低了10～15%。第三、中国还缺乏核心技术、缺少名牌产品。中国产品的增加值率只有日本的4.37%，美国的4.38%，虽然好多产品都在中国制造，但研发设计、关键配件都在国外，只有加工、分装等劳动密集型的环节在中国。中国自主产品中大约90%，是所谓的贴牌产品，举个例子讲，每部手机销售价的20%、计算机销售价的30%都要支付给国外专利的持有者。这是我们面临的一个真实情况。
李肇星还强调说，改革开放30多年来，中国的城镇化率从17.9%一直提高到46.6%。城镇化速度在全世界发展中国家当中，中国是最快的。但是，也要看到中国仍处在城镇化加速推进的过程中，水平远远低于世界平均水平。中国农村农民的年人均纯收入只有大约5153元人民币，折合大约740多美元，这种比例还不到城镇居民可支配收入的1/3。当然区域差别在世界各个国家都存在，但是这个问题在中国非常突出。这些年，中国整体快速发展，但是社会事业的发展相对滞后。比如说好多西部地区和农村地区的老百姓还存在读书难、看病难的问题。我们还有大约2400万人需要解决就业问题，在中国农村还有大约2.7亿农民需要进城务工。
李肇星还列举了这样几组数据。一个是平均寿命，1949年新中国平均人的寿命只有35岁，去年上升到73岁。但是，我们知道我们的日本朋友平均寿命要高得多，你们在全世界是第一、第二，都超过了80多岁。教育方面，中国已经普及了义务教育，就是九年义务教育，成年人的识字率去年达到了93%以上，但是我们知道在日本绝对没有一个文盲。中国去年大学生毛入学率24.2%，但是在日本毛入学率超过80%。我们也知道日本从1896年就开始普及义务教育。我们知道我们的差距，现在中国老百姓的日子一天比一天好，但是我们人多，按人均算，中国的人均国内生产总值大约相当日本国的1/11。我们排在全世界190多个国家当中的第99位。如果按每人一天要消费一美元标准来计算，我们全国还有大约1.5亿人达不到这个标准，就是每天的生活费不到一美元，这个数字远远超过日本全国的总体人数量。在中国最发达的城市上海，也就是赵启正先生曾经工作的地方，也是我的好朋友联合国前副秘书长、前中国驻日本国特命全权大使陈建的家乡，他们那个地方平均的国内生产总值超过一万美元。30年前上海市民平均住房面积不到7平方米，现在已经到了33平方米，进步是很快的。但是也要看，今天举办世博会的上海还有700多万平方米的“棚户”需要改造。
李肇星最后说，所以不管从哪个方面看，中国都实实在在的还是一个发展中国家，我们还必须要和日本朋友加强合作，向日本的先进发展经验学习，也和全世界各国人民平等合作、互利合作，争取尽快使全国的老百姓都能走向富裕的道路，使全国老百姓能够生活得更快乐、更健康、更有尊严，获得寿命更长。
李肇星的这番讲演，赢得了全场的掌声。在记者看来，当中国GDP超过日本，这位资深外交家的讲演更是别有深意。
不过，记者也注意到，几乎每位中国领导人访问日本的时候，都会谈到向日本学习的问题，但是中国媒体几乎都对此不加以报道。这次，李肇星学习日本的发言，自然也没有报道。
此外，中国几乎每位领导人到日本访问，都会讲到中国与日本的差距，中国的发展不会对日本构成威胁，日本媒体几乎也是都不做报道。这次，李肇星的讲话也没有例外。
由此可以看出中日两国相互交流中一些媒体的作用，非但成为交流的媒介，反而成为交流的“梗阻”了。
最后多说一句，记者在论坛期间见到李肇星前外长，向他介绍我是《环球时报》驻日本特约记者时，他说：“《环球时报》是一张非常好看的报纸，也是我几乎每天都要看的报纸。”（写于2010年8月31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