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愿军老战士王洪信忆:我和17位战友夜袭水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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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人民志愿军赴朝作战60周年前夕,时任志愿军某部排长的王洪信在沈阳市铁西区的家中,向记者讲述了夜袭水原城那次惊心动魄……
柳青画作《夜袭水原城》。当时的王洪信。如今的王洪信向记者讲述。
水原,位于汉城市南44公里处。1951年1月25日夜,中国人民志愿军“十八勇士”曾把这座当年南朝鲜首都的卫星城搅了个稀里哗啦,把仰仗飞机大炮等武器装备优势的美军守城部队打得屁滚尿流。
这次令美国大兵胆颤的奇兵夜袭战,史称“十八勇士夜袭水原城”。几天前,当年的“十八勇士”之一王洪信,时任志愿军第50军149师447团3营8连1排长,在沈阳市铁西区的家中,向记者讲述了夜袭水原城那生动豪壮的战斗场面。
【战争背景】奉命捉“舌头”
抗美援朝战争之初,仅两次战役,中国人民志愿军就把麦克阿瑟统领的曾横扫西太平洋战场的劲旅从鸭绿江边撵回“三八线”。 1950年12月31日发起的第三次战役,也仅仅两日,“联合国军”防御阵地即被全线突破,志愿军和朝鲜人民军转入战役追击。战至1951年1月4日上午,志愿军第50军148师442团率先攻占汉城。随后,第50军各师渡过汉江,继续向南追击逃敌,其中第442团1营曾一度追至“三七线”上的平泽,成为志愿军攻击最远的一支部队。
1月8日,第三次战役结束,志愿军主力转入休整,准备于两个月后再发动春季攻势。志愿军第50军停止追击后,将已推进至“三七线”上的部队全部撤回至水原以北山地转入防御,部队动员:我们在前面顶着,掩护主力整补,准备打大仗!
根据防御部署,第149师447团奉命坚守水原城以北的白云山地域。
第三次战役结束后,新上任的美第8集团军司令官李奇微发现,志愿军三次战役的周期均为一周,显然,这是志愿军在无制空权、后勤补给难以接济的条件下,步兵携行量仅能支持的作战时间。
发现志愿军客观存在的弱点后,美军迅速从日本、欧洲和本土的驻军调集大批老兵补充部队,将原驻防釜山的美第10军调至“三七线”附近。美军集中了5个军共16个师、 3个旅、 1个空降团,计23万余人的地面部队,在远东全部航空兵、装甲兵的掩护下,分东西两线,由西至东全线发起大规模进攻。这次反扑,美军主力集中于西线,重点在野牧里至金良场里约30公里正面展开,沿“京釜国道”向汉城方向实施主要突击。在水原城以北野牧里至安庆川40公里地带组织防御的志愿军第50军首当其冲。扼“京釜国道”咽喉的白云山为敌我双方必争之战役要点。
面对敌军的突然反扑,为查明敌情,打乱敌之进攻部署, 1月25日夜,第50军149师447团3营副营长戴汝吉奉命率该营第8连和师侦察连、团侦察排200余人夜袭水原城。任务是率部插入敌人心脏,把水原城搅他个稀里哗啦,杀杀他们的锐气,再逮个“舌头”回来,问问两个来月三次溃不成军的美国佬究竟要搞什么名堂?
水原,现有百万人口,当时没那么大,是一座空城,但对奇袭部队来说也不小了。 25日上午,美军第25师一个营和宪兵一部进驻我军主动放弃的水原城,附近高地亦派驻了部队。在这样的情况下,上演了“十八勇士夜袭水原城”。
以下是王洪信老人的口述:
突入北门,被困城中副营长命令让我联络后边的同志为什么没上来,我回到来时的城北门一看是敌人把守着,我们的人没进来。这时的情况是非常危急的,城里是敌人的天下,我们的队伍又没进来,敌众我寡,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我们来到水原外围山上,已经是25日清晨,天亮了,敌机向我们山上疯狂的扫射和没有目标的打炮,我们以为敌人向我们进攻,实际上是敌人进入水原城后向外围没有目标的打炮。我们做好向敌人进攻的准备。
天快黑了,各班把饭做好了,敌机过去,我们就往吃饭地点跑,敌机来了马上就卧倒防空,就这样几个来回才到了吃饭的地方。
吃完饭天也黑了,是我们的天下了。我们一面往水原的北门走,副营长戴汝吉一面召集全连排以上干部快速到前边研究作战方案。副营长说:“我们的任务是抓舌头,了解敌情。师里一个侦察排配合我们,从侧面掩护我们连进攻水原城。”
突然,敌守门的哨兵和坦克上的敌人同时用轻、重机枪向我们扫射,我们马上卧倒向敌人还击,由于天黑,这时我们还不知道已经走到了城北门,走到守门的敌人坦克跟前了,我们已经被敌人发现,有一个同志是谁我不清楚,非常勇敢的冲上了敌人的坦克上边,想要揭开坦克的上盖向里面投手榴弹炸坦克,但敌坦克猛地一下开跑了,这个同志从坦克上掉了下来。
戴汝吉副营长高喊:“同志们跟我来打坦克!”我也马上高喊:“同志们跟我来打坦克!”我们借着夜色,冒着敌人的子弹像猛虎一样冲杀着追击敌坦克,勇敢地冲进城里追打出一里多地。突然路右边学校里射出密集的子弹,我们马上卧倒向学校猛烈还击。
副营长命令让我联络后边的同志为什么没上来,我回到来时的城北门一看是敌人把守着,我们的人没进来。这时的情况是非常危急的,城里是敌人的天下,我们的队伍又没进来,敌众我寡,我们必须速战速决。
城内激战,连抓俩“舌头”
我先向屋子里打了一梭子子弹,吴亮用手电筒在室内照射,在一个教室里我又发现书桌底下趴着一个敌人,手勾着扳机,趁敌人还没抬起头来,我迅速从侧面躲着敌人枪口猛地夺下他的枪。
副营长命令我用刺刀砍断电话线,命令机枪班长为巩固阵地,在学校外边路口用三挺机枪守住。副营长在校外边树墙的地方指挥。我迅速砍断电话线后,向学校院内射击和投弹,趁着敌人的炮火暂时被压下去的片刻,我冲进学校院内,迅速扫视发现院内停放七辆吉普车,并发现吉普车底下有一个敌人抱着枪还没缓过神来,我一个箭步跳到汽车上面,并迅速往车底下射击,敌人被吓得连滚带爬的从车底下往出滚。我迅速从车上跳下来冲上去一把夺下他的卡宾枪,我也同时说着学的朝鲜语:“缴枪不杀”。
将他押送到在学校外面指挥的副营长戴汝吉那里,经过副营长用朝鲜话审问,知道他是宪兵队的翻译。
我看到学校里还不断射出子弹,马上又一次一面射击一面冲进学校。这时我们的一个机枪手也随我进了学校院内,我对他说:“你在校外把住路口,守住阵地防止外来敌人。”
这时, 2排副排长吴亮也跟了进来,我和吴亮推开一个个教室的门进行搜索,我先向屋子里打了一梭子子弹,吴亮用手电筒在室内照射,在一个教室里我又发现书桌底下趴着一个敌人,手勾着扳机,趁敌人还没抬起头来,我迅速从侧面躲着敌人枪口猛地夺下他的枪,我一边将他从书桌底下拽出,一边用文化教员教给我们的英语喊话:“缴枪不杀!” 我又将这个俘虏押送到副营长戴汝吉那里,这次我抓到的是个美国宪兵。我押着俘虏从教室里出来时听吴亮说他胳臂折了。
在这期间火力组机枪班一班长张培光牺牲了。副营长命令我:“一排长,你带两个人把一班长抬回来把机枪取回来”。
我带着两个战士为了隐蔽自己,贴着墙根向前走,在离一班长不远的地方发现一个敌人,我又用文化教员教给我们的喊话说:“哈喽!缴枪不杀”,我说完后,敌人嘴里也说着:“缴枪不杀”向我们走来,他没有举抢投降,我又不会说别的话,他不投降,我就向他射击打死了他。接着,将一班长张培光抬回来,机枪也取回来了。因为有武器才能保存自己,而且不能将武器留给敌人。
撤出水原,又有人牺牲
我拿出急救包,让吴亮给我包扎,因为吴亮一只胳膊也受伤了,一只手无法包扎,吴亮将急救包递给俘虏,一手拿枪对着俘虏,吴亮让俘虏给我在衣服外面扎住了。
副营长命令爆破组的三排长陈有志将汽车烧掉,命令我押着美国宪兵往回走。副营长和我们一起研究,考虑进来的门有敌人把守,我们从东边走。
我们翻过城墙就是稻田地,走到稻田地时敌人从侧面的山上用卡宾枪和机枪猛烈地向我们射击,我们一面还击一面匍匐前进,我押着俘虏,我们在山下绕着山底的稻田地,越过这个山到另外一座山下的稻田地,一直是匍匐前进,敌人的火力更猛烈地向我们射击,这时我听到三排长陈有志的声音:“我不行了”,但我押着俘虏,不能分神。陈有志牺牲了。
我也在这时负伤了,袖筒里外血满了,大衣前面都是血。虽然如此但我想,不论多么艰难也一定要将俘虏押回去,一定要完成上级交给我们的任务。
后来吴亮赶到,我拿出急救包,让吴亮给我包扎,因为吴亮一只胳膊也受伤了,一只手无法包扎,吴亮将急救包递给俘虏,一手拿枪对着俘虏,吴亮让俘虏给我在衣服外面扎住了。又前进了一段路,副营长戴汝吉用喇叭将同志们联络到一起,副营长看我的血流的太多,又给我包扎一次。虽然我受了伤,但我一直将俘虏押回驻地。
光辉战绩上了《人民日报》
回到驻地已经是半夜,卫生员用剪子把我的衣服袖子剪开,将血肉模糊的伤口消毒上药,让我们睡了一会儿后,副指导员孙万山给我开了党员介绍信,我和吴亮跟着连队一个送我们的同志,一起将我捉到的宪兵俘虏押送到团部,团部的同志又将我送到老百姓家疗伤。
这次战斗我们虽然只进城十八个人。却打垮了敌人一个宪兵排,烧掉七辆吉普车,缴获了大量武器,我们克服重重困难,历尽艰险,还是完成了上级交给我们的艰巨任务抓“舌头”。1951年3月31日,《人民日报》在“朝鲜通讯”专栏报道了十八勇士夜袭水原城的光辉战绩。
我在朝鲜老百姓家住了半个月没有换一次药,我又得了重感冒,发高烧,气管发炎,腿也痛,直到有车才将我送到朝鲜流动的医院,也就是防空洞,因此伤口严重恶化,但因运输紧张,只能在这里等待。
三月末有车了,朝鲜医院把我转回国内二十八路军医院,受到党和国家热情款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