菊花香

菊花香（小小说）

文/素依清颜

 我和子轩的邂逅是在菊花盛放的乡间小道。

那年的秋天，菊花开得出奇的茂盛。喜爱菊花的我，独自漫步于乡间小路，欣赏着绵延望远的菊花。

菊花是花中君子，素喜它清冷淡雅，高傲而不艳。此时的秋天已有些萧条疏落的味道，菊花的盛放倒使秋天散发着淡淡的冷香，空气中夹杂着泥土潮湿的气味与菊花的清香。我陶醉于满眼的花海中，以致毫无察觉的与迎面走来的人碰了个满怀，我们都狼狈的跌倒在地上。

我心生懊恼，暗恨自己的冒失。正要起身道歉，他已伸手轻轻的扶起我，连声说“对不起！”四目相对时，我有点惊愕，那俊朗的面容，温文尔雅，暖暖的笑意，宛如见过一般。

我红着脸，不知怎么回应他。分明是我不对，怎么道歉的人却是他？正在我支吾的时候，他那沉稳的声音说道：“乡间的菊花开得最盛最美！你也来赏菊的么？”“嗯。”

他又说：“我最爱白菊，丛丛簇簇，淡雅高洁。”“我也最爱白菊，今年的菊花开得最盛，是盛到极致了。”……我们便是这般相识了。我们从菊花聊到生活，聊到人生，聊到文学，甚至是聊到唐磊的《菊花香》。发觉大家的性情竟是如此的相像，大有相见恨晚之感。

我与子轩的恋情便从此开始了。他是那么的宠腻我，疼惜我，呵护我。他带我尝遍各处的美食，带我看最盛最美的菊花，与我一起唱《菊花香》：

我曾经有个梦想，

你能做我的新娘，

朝朝的盼，夜夜的想，

菊花何时，吐露芬芳……

我们刻骨铭心地相爱着，不用言表，只需一个眼神便明白对方的用意。那是我有生以来最幸福的日子，从未恋爱过的我便以为我们从此相知相爱，直到天荒地老……

我从小是在孤儿院长大的，我只知道是父母遗弃了我，我是个没人疼的孩子。庆幸的是，同在孤儿院长大的若寒哥哥对我如亲妹妹般呵护备至，我们一起长大，一起念大学，一起工作。我深知若寒哥哥对我的情意，可是我对他却只有兄妹的爱。我曾婉转地暗示过他，可他仍然对我不离不弃。若寒哥哥说，若不能亲眼看见我找到幸福，他便要永远守候……

我和子轩爱得如痴如醉，最愧疚的莫过于是对若寒哥哥了。尽管如此，我仍觉得有了子轩的爱情，便是有了一切，便是有了世上最完美的幸福。

天有不测之风云，那段时间我觉得异常的疲劳，经常眼冒金星，胃也痛得厉害。子轩坚持要陪我上医院。天生怕上医院的我百般推辞，以为只是胃病已而。便骗他说已经看过了，医生说只要好生休息，就会没事，子轩也信以为真……直到有一天，子轩到外地公干，我正和若寒哥哥在公司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我的胃痛得难以忍受，脸色苍白得如同蜡人一般。若寒哥哥大惊失色，忙驱车送我到医院。

经过一连串复杂纷繁的检查，我得到了一个晴天霹雳的消息，原来我已是胃癌晚期，治愈的机会微乎其微。我惊得差点晕了过去，原以为老天爷怜我孤苦，给我子轩，让他把我捧在手心上，给我一段世人难求的爱情。却原来，那只是昙花一现，幸福从来不会永远属于我，我永远也抓不住幸福，我只是飘零的一叶浮萍，随时会消逝……

那几天，我没日没夜地哭，终日把自己锁在无边的黑暗中，也不理会若寒哥哥的安慰。只是央求他不要告诉子轩，让我好好的想想……

子轩回来了，我连忙把自己的心事隐藏，强颜欢笑。

子轩神秘兮兮的从怀中取出一枚钻戒，小巧的，样式却精致，一圈白金圈着一朵小小的花儿，花蕾便是闪闪生辉的钻石，细看下，宛如一朵我们喜爱的白菊。子轩的眼中盛满浓浓的爱意，温柔的模样宛若春风，“小雨，嫁给我，等今年菊花开得最盛的时候，做我的新娘好么？”多想告诉他，我多么渴望做他的新娘；多想告诉他，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多想告诉他，我渴望与他天长地久。我眼中泪盈于睫，久久不能言。

子轩心疼地捧起我小小的脸，吻干我的泪水，拥我入怀，悠悠地说：“傻丫头，高兴得哭了么？我会好好的疼你。将来，我会挣许多的钱，给你买最大的钻戒。现在，先委屈一下。”说着，便把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

我的泪儿再也止不住，喃喃地说：“子轩，戒指戴在了我的手上，我便再也不会还你。哪怕，将来我们分手。”子轩忙用手捂住我的嘴巴：“我永远不会与你分手的，我只爱小雨一人。”“将来，谁说得准呢……子轩，记得唐磊的《菊花香》是为谁而唱的么？要是有一日，我也与女主角一般患病离世，你要忘掉我，好好的活下去。”子轩把嘴唇抵在我光洁的额头上，紧紧的，紧紧的圈住我的手臂，我的身体，温柔地说：“小雨，求你，求你别说了。”我蜷缩在他的怀中，只顾自地低低吟唱：

……

花开花落，人世无常，

岁月流淌，像梦一场。

你曾说，到秋天，菊花都开放，

我会为你穿上那件美丽红装。

誓言像花儿般随风飘向远方，

青春散场，留下永恒的伤。

秋天来了，叶子红了，这季节我收获了悲伤，

菊花开了，漫天的香，你却早已不在我身旁。

接下来的日子，我瞒着子轩，让若寒哥哥陪我去医院看病、取药。只是，我坚决地不肯住院治疗。

那段日子，我故意疏远子轩，故意找茬子乱发脾气，故意与子轩吵架。每次看到子轩眼中的不解与疼痛，我的心痛得尤如利刃穿心。终于，在一个清冷的夜晚，我强忍着泪水，用冷漠的声音，说：“子轩，我们的心已经走得很远了，我爱的原来不是你，我想明白了，我爱的是若寒哥哥，他才是我的一心人。遇上你，只是我和他之间的小插曲，是我贪图新鲜，但我骗不了自己的心，是我辜负了你。对不起，忘记我吧，你会找到真心爱你的女孩子的。”子轩红着眼睛，抓住我的双臂，不断摇晃着我，“小雨，为什么，为什么这么残忍？”我用力摆脱他的双手，继续冷冰冰地说：“子轩，我们很快便要离开这儿了，秋天的时候，我会当他的新娘。祝福我吧！”说完，我不敢看他，跑着逃离了他……我真的，真的不能再说下去，不能再看到他的伤心，我怕，我怕自己会忍不住，说出真相……那一刻，我泪雨纷飞……

第二天，若寒哥哥便带着我到了另外一座城市。他一再坚持，要守候着我，照顾我，陪我一起治疗。若寒哥哥看到我终日不言不语，默然沉思，独自疗伤，心痛地说：“告诉他吧，不要苦了自己。”我断然摇头：“不行，那样他会伤心一辈子的，他永远不会重新开始，我宁愿，他恨我一辈子。恨过，伤痛过，也就好了。”

我的生命如凋谢的菊花，正在一点一点地消逝。弥留之际，我抓住若寒哥哥的双手，气若游丝地说：“若寒哥哥，你对我的好，我只有来生再报了。请你答应我，永远，永远不要把我去世的消息告诉他，就让他慢慢地忘掉我。把他给我的戒指陪着我。你只要在每年的清明节，在我的坟前放上一大把菊花，我只要你们安好快乐……”

这时，正是秋天时分。只是，我终究做不成子轩的新娘，我带着无限的眷恋与不舍，带着他给我的指环，神志一点一点地飘离，风中仿佛又听到了那凄美的歌声：

……

花开花落，人世无常，

岁月流淌，像梦一场。

你曾说，到秋天，菊花都开放，

我会为你穿上那件美丽红装。

誓言像花儿般随风飘向远方，

青春散场，留下永恒的伤。

秋天来了，叶子红了，这季节我收获了悲伤，

菊花开了，漫天的香，你却早已不在我身旁。

那天晚上，小雨决绝地离开了我，我悲痛欲绝，想不明白，为什么海誓山盟仍犹在耳，她却这么狠心地舍我而去？到底，我们的相遇只是一场错误的开始么？到底，我们的相知相爱只是一个虚幻的梦境么？到底，我们的爱情怎么也比不上她与若寒二十载青梅竹马的感情么？她决绝的话语，她决绝地转身离去，留给我的只有无尽的伤心。我没有追出去，我尚有男子的自尊，她既已负心，我还去乞求什么呢？我的拳头落在冰冷的镜子里，镜子碎了，鲜血一滴一滴地往下流，我却感觉不到疼痛，可我的心，却痛得无以复加……

我整天拼命的工作，晚上用酒精麻醉自己，总是喝酒喝到半夜三更，只想忘掉她，忘掉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可是，无论是醉倒，抑或是清醒，满脑子想的仍是她，耳边回响的，是她凄美的歌声，那首我们最爱的《菊花香》：

……

花开花落，人世无常，

岁月流淌，像梦一场。

你曾说，到秋天，菊花都开放，

我会为你穿上那件美丽红装。

誓言像花儿般随风飘向远方，

青春散场，留下永恒的伤。

秋天来了，叶子红了，这季节我收获了悲伤，

菊花开了，漫天的香，你却早已不在我身旁。

记得与她相遇的那个清冷的秋天，她宛如盛放的白菊，白衣胜雪，清丽出尘，眉间点点的忧愁，我仿若是宝哥哥初见林妹妹，这个妹妹我见过的。那一刻，似曾相识的感觉，使我不由自主地走向她……

我爱她，胜过爱自己的生命。与她在一起的日子，总是过得那么快，总是那么惬意。她的一颦一笑，都会牵扯着我的心灵。她的一切要求，我都会满足，只要她喜欢。甚至有时，我会嫉妒她的若寒哥哥，嫉妒他那么早就认识了她，嫉妒他们青梅竹马的感情。

我在一次公干回来后，为她戴上我专门请人为她打造的戒指，向她求婚，打算让她在菊花盛放的秋天做我的新娘。那天，她没有我意想中的喜悦，却有着淡淡的忧愁，说着一些不吉利的话语，我的心头涌过一丝不祥的预感……

小雨与我分手后的几天，我清醒的时候，总觉得我们的分手有点不可思议，那晚，她虽然说着决绝的话语，可眼中，分明有泪光在闪动。我向她求婚的那天，她情意绵绵，却好像有难言之隐。小雨一向那么温婉静好，那么好的女孩，怎么会游戏感情呢？况且，她说过与若寒只有兄妹之爱，她不会突然爱上若寒的！

想着分手前，小雨的反常，想着小雨苍白的面容，我心头再次掠过一丝不祥的预感，莫不是小雨她……我不敢再想下去，发了疯似的开车去找她……

可是，正如她所说，他们会离开，她的小屋，已是人去楼空。

我没有放弃，用尽一切关系，打听小雨和若寒的消息，可人海茫茫，有如大海捞针，我怎样才能找到他们？只是他们旧日的同事告诉我，好像是小雨得了病，若寒陪她去了医治。

找寻不果，我终日陷在深深的自责中，我怎么那样大意，没有察觉她的病？没有察觉她的不同寻常？那天，我怎么不去追回她，问个清楚明白？小雨，你一定是病到不可救药！你那么爱我，是怕我伤心难过，才离开我的吧？可是小雨，你可知道？你就这样离开，我会内疚一生，我一生都不会快乐！你不让我陪伴着你走过这一段，我的心中会是怎样的遗憾啊？小雨，你在哪里？你听到了我的呼唤么？

秋天终于又到了，我等不回我的小雨，没有他们任何的信息。我又漫步于与她初遇的那条乡间小道，菊花依旧开得极致，我却寻不回那道清丽出尘、白衣胜雪的身影。我不知道，她是否尚在人世？可我，会终我一生，默默的等候，也许，有一天，她的病好了，又会笑意盈盈的回来找我。尽管我知道，这只是我自欺欺人的想法，但我仍在等待，等待着这无言的结局。我的泪水模糊了双眼，朦胧中，我仿佛又看到那一抹清丽的身影，与我渐行渐远，空中只余她那凄美的歌声：

我曾经有个梦想，

你能做我的新娘，

朝朝的盼，夜夜的想，

菊花何时，吐露芬芳？

曾经的年少轻狂，

有多少儿女情长。

花开花落，人世无常，

岁月流淌，像梦一场。

你曾说，到秋天，菊花都开放，

我会为你穿上那件美丽红装。

誓言像花儿般随风飘向远方，

青春散场，留下永恒的伤。

秋天来了，叶子红了，这季节我收获了悲伤，

菊花开了，漫天的香，你却早已不在我身旁。

我和小雨都是被父母遗弃的孩子，我们都是在孤儿院长大。从小，我便不自觉地喜欢她，我总是在她的身边保护她，为她出头。为搏她开怀的一笑，我甘愿为她做任何事，只要她喜欢。

我们就这般长大了。为了和她在一起，我报考了和她一样的大学；为了和她长厮相守，我选择她在的城市，进了她在的那家公司工作。

小雨说不上特别的美，可她清秀的眉眼，淡淡的忧愁，高雅的气质，就这么深深地叫我着迷。她从小便酷爱穿白色的衣裳，也只有她这么脱俗出尘的女孩子才配穿白色的衣裳。尽管我知道她只是如哥哥般待我，可我不在乎，我只要能守候在她的身边，也许有一天，我的爱会感动她，她会答应做我的妻。

很快，我的梦想便破灭了。

小雨遇上了子轩，他们相知相爱，爱得如醉如痴。那段日子，我异常失落，心破碎得如同被刀子割裂，一块一块的往下沉。但我仍不肯离开我深爱的小雨，我默默地看着他们相爱，看着他们浓情蜜意，看着他们卿卿我我。我疯狂地嫉妒子轩，他是何等的幸福，竟能得到小雨毫无保留的爱。一向善良的我竟生出一个坏心眼：要是他们哪天分手，小雨可会投入我的怀抱？

我就这么痛苦地过着我的日子，看着他们那么幸福快乐，我觉得，就算小雨不属于我，能看到她快乐，我也是满足的。

可是，老天爷给小雨的幸福却是那样短暂。当听到小雨得的是胃癌晚期时，我差点儿就要放声痛哭，可看到小雨呆滞绝望的眼神，我只得把痛苦强咽下去。是的，我要做的是，鼓励这个我心爱的女子，而不是增添她的绝望。

小雨终日以泪洗脸，我的安慰与鼓励一点也起不了作用。我痛恨自己的无能，看着小雨的消极与无助，我心如刀割。如果可以，我宁愿要死的是我，只要小雨幸福，哪怕她爱的是子轩，哪怕她从来没爱过我，只要她快乐，我甘愿得病的是我。

子轩公干回来了，小雨似乎是想通了。她求我别把她的病情告诉子轩，她让我和她一起演戏，演的是小雨辜负了子轩，爱上了我。然后，我带着她离开这座城市。因为她不要子轩伤心难过，她要子轩记着她最美的样子，她要子轩幸福地活下去。我无法拒绝她的要求，因为她是我深爱的小雨。子轩，虽然你们无法天长地久，可你终是幸福的，因为小雨如此深爱着你……

终于，小雨不得不忍痛割爱，跟着我离开。我晓得小雨的日子不多了，但在她最后的日子里，让我照顾她，也是我的幸福与造化。

小雨离开的那天，天空飘洒着微微细雨，空中弥漫着悲伤的味道。我热泪横流，我陪伴了二十载的女孩，与我青梅竹马的女孩，我深爱的女子，就这般离开了尘世，我再也，再也寻不着那抹白色的身影了……

我在小雨的坟前，栽满了一圈圈她喜爱的白菊，丛丛簇簇。清明重九，给她献上一大棒的菊花，轻轻地吟唱她最爱的《菊花香》：

我曾经有个梦想，

你能做我的新娘，

朝朝的盼，夜夜的想，

菊花何时，吐露芬芳？

曾经的年少轻狂，

有多少儿女情长。

花开花落，人世无常，

岁月流淌，像梦一场。

你曾说，到秋天，菊花都开放，

我会为你穿上那件美丽红装。

誓言像花儿般随风飘向远方，

青春散场，留下永恒的伤。

秋天来了，叶子红了，这季节我收获了悲伤，

菊花开了，漫天的香，你却早已不在我身旁。

我仰望苍天，小雨，你在哪里？

PS:这是清颜刚开博时写下的第一篇小小说，曾在新浪发表。当我听到唐磊的《菊花香》时，便莫名地喜欢上了这首曲子，脑海中不自觉地想到了这个故事，于是，便写了下来。后来，我知道唐磊作的这首曲子的背后，真的有那么一个凄美的故事。再后来，我知道还有屏幕上的《菊花香》和《几度菊花香》。但没关系，我相信，每个人心中，都有自己想到的故事。这便是我心中的《菊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