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妇求助网络举报人 19天告倒婚外情副市长

2007年7月中旬，一封公开、实名举报云南省个旧市副市长童外元作风不正，道德败坏，包养情妇的帖子上网后，在国内引起轰动。
该举报信的当事人化名叫“杜醒悟”（又名阿燕）的商场女子，而发帖人为曾在国内引起很大争议的网络举报人姜焕文。
这份长达3700余字的举报信说，身为个旧市主管文教卫副市长的童外元，不仅与多名女子涉及婚外情关系，还导致其情妇、即举报人数次做人工流产，甚至还出现因为琐事导致情人在副市长办公室争风吃醋、童副市长当众殴打情人的行为。
十多天后的8月初，就在许多人还为这封网络公开举报信的真实性和可靠性四处求证时，云南当地媒体率先披露说，个旧市人大常委会已于8月2日前后依法罢免了童外元的副市长职务。
情人为什么要委托网络举报人举报情夫副市长？网络举报人姜焕文和该副市长又是如何较量的？在有关部门尚没有定论之前，姜焕文为何敢将这份饱含童副市长隐私、丑闻的举报信公之于世，难道他就不担心将来落个污蔑之罪吗？本报记者近日就此事进行了调查。
副市长情妇网络求助“网络举报人”
今年6月初的一天，有“中国第一职业举报人”之称的沈阳人姜焕文，像往常一样上网查看电子邮箱。近年来，由于他主持开办的“中国民间举报网”在国内受到越来越多人的关注，所以他对外公开的邮箱里经常可以收到来自全国各地的各种举报信和反映材料。
在邮箱里，一名自称“杜醒悟”的女子的来信引起了姜焕文的注意。该女子说，她是云南个旧市一名副市长的情妇，但由于无法忍受该副市长对自己的侮辱和谩骂、殴打，所以在举报、控诉无门的情况下，希望得到姜焕文的帮助。
这封信的内容看起来令人震惊，但姜焕文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因为就在前不久的5月份，他曾经去云南帮助别人举报过另外一起案件，当时被举报人就曾威胁要给他“好看”。姜焕文分析这是不是有人在给自己设套，因此，对来信就没有再理会。
但到了6月10日上午，姜焕文突然接到了一个来自云南的电话。打电话的女子自我介绍说她就是此前给姜焕文写信的“杜醒悟”，并说电话是姜在云南的一个朋友给她的。“杜醒悟”在电话中承认自己就是副市长童外元的情妇，说自己需要得到姜焕文的帮助。“我到当地许多部门去反映，但都没有结果！你如果再不相信我，我真的就没办法了！”
因为有可靠朋友的介绍，加之“杜醒悟”在电话里的各种说法，姜焕文当时就判断此事不是假的！
通完电话后，“杜醒悟”很快将童副市长和她的一些亲密合影及童发给她的一些暧昧短信和照片的电子图片传给了姜焕文，并提供了童的电话号码。与此同时，通过网络和当地的熟人，姜焕文很快证实，云南省个旧市的确有个副市长叫童外元。“这个副市长主管文教卫，生活作风在当地一直影响不好！”云南个旧的朋友在电话里给姜焕文介绍说。
在看到这些比较可靠的信息后，姜焕文用公用电话给童副市长打了个电话。电话接通后他首先自报家门自己是“网络举报人”姜焕文，收到一封有关他生活作风问题的举报信，特此向他证实。电话里的童副市长很平静，既没有否认也没有承认，也没有问是谁举报的，只是劝他别相信网上的东西。
通过电话，姜焕文已经意识到这个童副市长的确有问题。
“网络举报人”云南暗地调查“包养”
随后，姜焕文再次打电话给童外元副市长，没想到童副市长还是那样的平静。他在电话里告诉姜焕文：“我已经知道是阿燕在背后举报我了！我们只是普通朋友关系，没有其他的，你别相信她！”
而姜焕文则对童副市长说，据我所了解，事情并没有你说的这么简单。我之所以再次给你打这个电话，是为你负责，也是为我的委托人负责！我打电话主要是核实情况。电话里，童外元对姜焕文的“负责”一说给予了很高的赞誉，并说已经在网络里搜索过有关他的资料了，并抱怨说“你在网上公布的举报电话怎么都打不通啊！”
听到童在电话里这样说，姜焕文当即断定童外元在内心里其实已经开始紧张、发虚了，尤其是在查阅了他的有关资料后。“他急着找我而找不到，说明他急于想知道我在干什么，想探听我到底掌握了他多少事情！”姜焕文对本报记者分析说。
这次通话的最后，姜焕文对童外元说，你自己再好好想一下，真的有问题就应该主动去向组织坦白交代……
此后，姜焕文及时和举报人“杜醒悟”取得了联系，得知童外元不仅没有丝毫的悔改和收敛，反而更加嚣张。“他警告我，说我是告不倒他的！”“杜醒悟”对姜焕文说。通话中，“杜醒悟”委托姜焕文为她的举报代理人，向包括中纪委、云南省纪委、红河州纪委、州组织部等部门举报童外元包养情妇、殴打伤害情妇的恶劣行径。
7月8日，姜焕文在个旧市一茶馆里，见到了举报童外元的女子“杜醒悟”，并了解到她的全部遭遇。
“杜醒悟”早年离异，独自经营两家私人企业。由于工作关系，与身为副市长的童外元相识，并于2004年发展成情人关系。但杜称自己并非被包养，只是童的情妇。
“杜醒悟”说她两度怀孕，都在童的坚持下做了人流手术，童副市长还怀疑杜故意怀孕以达到迫其离婚的目的，“杜醒悟”因此伤心欲绝，两人关系日趋冷淡。
后来，杜发现童副市长还另有数个情人，且多是童所主管的下属单位的工作人员。2005年5月的一天，“杜醒悟”还与童的其中一个情人在童的办公室遭遇，并大吵一架……
据杜讲，2007年5月29日深夜，童副市长在其家门前莫名其妙地将她痛打一顿，杜某报警，随后被诊断为面部挫伤并住院。童为了息事宁人，主动承担住院费用，并赔偿杜某的精神损失5万元。
也就是在这次纠纷中，童发给“杜醒悟”的道歉和赔偿承诺的短信被杜作为证据保留下来。内容如下：“阿燕：上月二十九日这架打得太不值得，作为几年的友谊，我一直很难过。为了我的错，我当时承诺了四条：一我和家人向你陪（赔）礼道歉；二医药费我们承担；三你拆线之前我照顾你；四补偿你五万元……”
在个旧市，姜焕文还走访了当地的人民路派出所，核实了5月29日晚“童副市长的确与女子杜某发生争执、纠纷”的报警材料……
在掌握了这些证据后，尤其是“杜醒悟”向他出示的多条童的短信内容后，姜焕文对“杜醒悟”说，你就不要再担心了，你的事情我管定了。
7月11日下午，“杜醒悟”和姜焕文来到云南省红河自治州纪委、组织部等部门一一递交了举报信。两人还将相关举报材料送到了云南省纪委、监察厅举报中心和中纪委。
7月14日，担心举报信“泥牛入海”，在对手头的证据再三分析研究后，姜焕文将给各级纪委的举报信原文发在了他个人的网络博客上……
副市长“失踪”举报人称压力很大
回到沈阳的姜焕文很快又投入到了其他的举报事务中去了，他没有想到，就在短短的十多天时间里，由于网络的作用，加之云南省有关部门领导的分别批示，红河自治州纪委监察部门组成调查组进入个旧市明察暗访，已开始了对童外元的调查……
8月初，有网民在网上称，童外元已在8月2日被个旧市人大常委会罢免了副市长职务。8月6日，获悉该消息后的姜焕文拨通该市人大常委会一领导的电话，对方证实了这一消息。
8月15日，本报记者致电个旧市人大常委会办公室，一位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答复记者说确有其事：“我们是根据州里的意见、相关部门送来的材料，然后按照法律程序，依法罢免了他的副市长职务。更多情况，需要到州纪委去了解！”而个旧市人大常委会主任卢雨能谢绝就童外元被罢免一事发表看法。据云南当地一媒体朋友说，当地州纪委针对童外元的调查仍在进行中。
近日，记者连续多次拨打童外元的手机和办公室电话，但都没有人接听。
对于童外元的“失踪”，姜焕文解释说，今年6月1日起施行的《行政机关公务员处分条例》第二十九条明确规定：行政机关公务员包养情人的，给予撤职或者开除处分。他说，罢免童外元的副市长职务是由个旧市人大常委会决定，而是否开除童外元的公职则是归红河州纪委监察部门拍板决定。“据我所了解，童外元还在接受调查中，可能还涉及有经济问题！”
8月20日，一直举报童外元，并自称曾是童外元情妇的“杜醒悟”，在接受华商报记者电话采访时说，她最近压力很大。“杜醒悟”说，此事发生后对她的生活和事业都造成了很大的影响和伤害，“童外元的家人在网络上攻击我，目前已准备报警！童外元的朋友也打电话威胁说要让我好看！当地有关部门也都给我施加压力，让我不要再闹了……我不明白到底是谁错了！”
记者对话网络举报人姜焕文
记者（以下简称记）：有律师认为你在网络里公布的、关于这起事件的举报信中的细节有“泄露他人隐私”的嫌疑，你怎么看待这个观点？姜焕文（以下简称姜）：公务员涉及非法的婚外情，违反婚姻法规定，不属于合法的隐私，不受法律保护。
记：经过几次的电话接触，你认为童外元是怎样的一个人？
姜：电话里的童外元始终很温和很沉着，他的理智甚至让我很不理解。后来我分析，这应该是一种侥幸心理在作祟，同时也说明这个曾经做过教育局长的官员心理素质很好。
记：在这起举报中，你遭遇过压力和危险吗？
姜：危险倒是没有遇到，也没有收到带有恐吓的电子邮件。当时的压力主要是担心云南有关部门存在袒护童外元的情况，担心当地以“是莫须有的举报”，“影响社会稳定”的帽子来打压我。因为童外元当时不仅是个旧市的副市
长，他还是云南省政协委员，红河州民建的主委。
目前来看，这些担心都已经没必要了。
记：如今从云南官方渠道证实，童外元的副市长职务已被罢免，这个结果在你的意料之中吗？
姜：结果在我的意料
之中，只不过是没有想到处理得这么快、这么及时。在网络举报后的第19天就被罢免了。
记：作为被誉为“中国第一职业举报人”的你，在这些年的职业举报生涯中最深刻的感受是什么？
姜：最深刻的感受是每次举报之后，举报信如泥牛入海，没有任何音讯。明明是事实清楚和证据确凿的举报信，总是在上级和下级的有关职能部门之间，无限期地拖延、推诿。举报中心只负责转给其他部门，而具体的查处情况经常是迟迟无法答复举报中心和举报人。所以，我经常有一种举报不被重视的感觉。
记：作为网络举报人，你最痛苦、或最困惑的是在什么 ？
姜：行政执法部门严重的不作为！其实你仔细研究后就会发现，我所举报的许多问题，都是明睁眼露的问题。比如说，房地产开发商存在几百万元偷税问题，当地的地方税务局是不可能不了解情况的；市场上公开摆卖的各种假冒伪劣商品，工商局或是技术监督局是不可能不了解情况的；医生收红包、吃回扣，卫生局是不可能不了解情况的。但是，为什么没有依法查处呢？甚至于有人举报了，还是没有查处呢？顶多是走走过场，今天处理了，明天照样就没有人管了。那我的举报究竟起到什么作用了呢？
这方面最典型的一个例子是国家药监局原局长郑筱萸，他整天受贿、吃回扣了，你说他能去打假吗？不会的！他不仅不会去查处，他还会帮助违法分子去作假。
记：对于你的“职业举报”行为，你的家人和朋友理解吗？
姜：刚开始都极力反对，当时主要是为我的人身安全担心。后来大家看到我不仅没有出事，而且做得还不错，也就都默认了、不管了，但都经常提醒我要注意安全。有时家人时间久了没有接到我的电话，也十分担忧，怕我出事。
当然也有很支持我的人，那就是我的老岳父，他是1938年参加革命的老八路，一直都对我创办网站的举动很赞赏、很支持。
记：许多人如今都很关注你的网站的未来，听说你从一开始就不是很顺利？
姜：2001年我学会了上网，经常到论坛发帖反映情况。2004年初我试办了一个二级域名的中国举报网，宣传举报知识、举报政策、举报技巧等等。同年7月20日网站正式开通，当时沈阳几家媒体报道说中国第一家举报网站在沈阳开通。
消息传到沈阳市工商局一位领导耳朵后，该领导十分生气地说：这小子去年还到省纪委举报我们挥霍公款搞装修，这次还给他备案让他开办举报网站，不是更举报我们了吗？即让具体工作人员找我，以网站名称太大为由，要求我变更网站名称或关闭，我一直没有同意，因为在法律法规上没有对于网站名称的具体规定。沈阳市工商局也没有办法强行关闭，即与沈阳市公安局网监部门联系，沈阳市公安局网监部门即两次找我让关闭网站，我也一直没有同意。
2004年8月27日，沈阳市公安局网监部门以我的网站违法为由，强行关闭了我仅仅开通38天的中国举报网。此事立即引起国内许多新闻媒体的批评报道。为此，我曾经到法院起诉辽宁省通信管理局和沈阳市公安局，但法院在立案之后，又劝说我撤案，但我一直到今天也没有撤案。
2004年10月，我就换了域名和空间又开通一个“中国民间举报网”。因为遭到新闻媒体的批评报道，再也没有人说违法了（实际上我的确也并没有违法）。于是网站一直开办到现在。
记：我国法律目前关于举报人保护、证人保护方面的法律还不是很完善，你如何看待这个问题？
姜：多年的举报经历让我在这方面感受很深刻。我认为国家目前应该制定和颁布一部《举报工作管理法》。这样的法律既能对各类不同性质和类别的举报行为和受理工作进行统一的规范和管理，也有利于鼓励和支持广大人民群众与违法犯罪行为做斗争，使一些隐蔽的违法行为得以尽早地被揭露出来，并受到应有的制裁。从而更好地规范全国对各类违法行为的举报管理工作，也使各类举报行为和受理举报工作有法可依。
记：如何保证这样的举报形式排除诬陷、诽谤他人？
姜：网络公开举报实属无奈之举。在这次举报童外元的事件中，我一开始是抱着核实的目的打电话给他的。我告诉他说如果有问题就应该早点去向组织交代，但他一直没有理会我的劝诫。
另外，杜女士之所以找我代她举报，是因为她自己此前也向当地有关部门反映过，但没有任何效果，所以她才找到了我。
我给自己的原则是，网络举报必须是在事实清楚和证据确凿的前提下，不得以网络举报来达到打击报复、诬告陷害、诽谤他人的非法目的。网络公开举报的目的是为了督促有关部门依法履行法定职责，以尽快依法解决合法合理的上访和及时查处违法犯罪问题，真正地推进和构建和谐社会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