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客文之一 赵磊、黎烈南：临歧酬唱录

赵磊、黎烈南：临歧酬唱录

过按：两年多前，赵磊兄因病去世，得年５９岁。在他生命的最后几个月，赵兄与烈南兄唱和不断。莫东江兄于０５年８月３日将其中部分寄我。当时曾托莫兄转赵兄一信，略谓：

赵磊兄：

　　久未通音问。今得东江兄惠寄之兄与烈南唱和诸作，拜读一过，知兄等豪情雅兴不减当年，甚慰。忽忆及在道特花时，兄有旧句云“国际洲中歌国际，荣疆村里颂荣疆”，感发于中，夜深难寐，起缀芜辞，聊附骥尾：

　　　　当年慷慨唱荣疆，

　　　　策马高原兴欲狂。

　　　　几载悬壶称赤脚？

　　　　何时临镜感白霜？

　　　　情怀未老余一笔，

　　　　聚会仍期累十觞。

　　　　怅望京华云尽处，

　　　　相思直似海天长。

　　数年前，此间一合唱团演出草原歌曲，弟为写幕间朗诵词，录呈如次，祈一并斧正：

　　　　遮不住望眼，

　　　　放不下惦念，

　　　　唤不回如火青春、似水流年。

　　　　忘不了绿草如茵、润雨如酥、星空如此璀璨；

　　　　忘不了八月飞霜、九月飞雪、匹马飞渡冰原。

　　　　忘不了牧人的义，奶酒般醇厚；

　　　　忘不了牧人的情，奶茶样香甜。

　　　　剪不断的，是那一缕乡思；

　　　　诉不尽的，是心底的依恋。

　　专此奉达，顺颂
暑安。

　　　　　　　　　　　　　　　　　　力前拜

黎赵酬唱，不以词章胜，贵在真，真男儿的真性情。治史者、社会学和心理学的研究者，也可从这些朴素无华的诗中得到有价值的材料，虽然这并非写作的初衷。和血研，和泪写，烈南，烈南！我们能告慰同辈、留赠后人的，也只有这些笔墨！

赠赵磊仁兄：

　　　　草原初逢日

　　　　惊君酒力深

　　　　飞鹰翔天宇

　　　　形象永在心

赵磊回复：

　　烈南老弟忆往日感慨万分，惭愧我仅一“高阳酒徒”而已，不值“形象永在心”。

赠赵磊仁兄：

　　　　屋内沸汤声

　　　　老赵在接生

　　　　还忆孙连池

　　　　儿孙尽长成

赵磊回复：

　　我在内蒙行医多年，其中接骨剖腹还给老袁做小手术，你还记得吗？当时你还进入手术室表示关心之情，弄得老袁哭笑不得，凡此等等你都不提，非说什麽接生，真有你的幽默。 

烈南写老袁：

　　　　老袁真博士

　　　　宠辱不曾经

　　　　一旦天机泄

　　　　有人笑失声

赵磊答：

　　　　老袁结婚要续后，

　　　　找我悄悄做手术，

　　　　不料小黎偏关爱，

　　　　一番心机付东流。

赵磊诗：

　　　　天寒地冻雪如幡，

　　　　知青放牧视等闲，

　　　　白毛风中歌声亮，

　　　　羊毛得勒花斑斑。

　　“花斑斑是指出汗后在皮袍留下的痕迹，此指知青辛苦”

赵磊诗：

　　　　天寒地冻雪如幡，

　　　　打井橇石干得欢。

　　　　借问知青豪气在，

　　　　小黎一声狱警传。

赠赵磊仁兄：

　　　　牧民屏息看             

　　　　老赵来解牛

　　　　只疑牛睡去

　　　　还教庖丁羞

赠赵磊：

　　　　我爱赵夫子

　　　　医名牧场闻

　　　　披裘冒风雪

　　　　踏草赏晴云

　　　　锐眼随鹰迹

　　　　豪情对酒尊

　　　　近来常入梦

　　　　草甸又逢君

赵兄赠诗：

　　　　烈南小老弟

　　　　率真冒傻气

　　　　初到草原时

　　　　幼稚似孩提

　　　　识路认草标

　　　　沉思望天际

　　　　本是未成人

　　　　哪会顾自己

　　　　无奈家变故

　　　　遭遇此境际

　　　　冷热全不吝

　　　　吃穿竟无序

　　　　温饱已自知

　　　　屡把疾病罹

　　　　支持此病躯

　　　　全凭浩然气

　　　　热血蔑貔貅

　　　　冷眼瞟狻猊

　　　　面对乖舛运

　　　　奋争永不息

　　　　高颂李杜白

　　　　低吟英汉译

　　　　逆境出英才

　　　　厄困现揭谛

　　　　苦修成正果

　　　　酿得生活蜜

　　　　朋比我汗颜

　　　　堪为后人立

　　　　世上本无路

　　　　全靠人开辟

　　　　将相宁有种

　　　　斯人无顾忌

　　　　思致深情处

　　　　遣辞为之记

赠老赵：

　　　　老赵诗才富

　　　　贮藏如许年

　　　　一朝岩浆发

　　　　都作古玩传

老赵接一首：

　　　　随意酬谢之唱和

　　　　病榻之上添欢乐

　　　　倘若真要贮藏之

　　　　不啻焚琴又煮鹤

黎因老赵谈及女儿疾病多方筹划听后有感：

　　　　楚楚小儿女

　　　　阿爹掌上珍

　　　　深情筹画语

　　　　心底永留春

吾兄老赵其名曰磊；磊，三重石也，戏作《咏泰山石》以赠之

　　　　君看泰山石

　　　　其名天下重

　　　　不知此石中

　　　　实存三重境

　　　　一曰质地坚

　　　　皆为国人供

　　　　八方往来宾

　　　　共踏通天径

　　　　二曰灿烂文

　　　　古句伴吟颂

　　　　攀登兼咏诗

　　　　清风一路送

　　　　三曰赏日辉

　　　　一览群山竞

　　　　此味妙难言

　　　　但享踏石兴

老赵坚强人也下巴尤坚硬草原吃肉时其下颚最能显示对生活之热爱愚弟难忘

　　　　十载苦和乐

　　　　化为风雪飞

　　　　唯余双颚影

　　　　时向眼帘归

老赵闻启功大师逝世有感：

　　　　大师驾鹤去

　　　　国人齐悲戚

　　　　天曲星归位

　　　　劝君莫泗悌

　　　　幸喜有后人

　　　　芬芳满天地

　　　　国学是龙脉

　　　　根基不可移

　　　　中华夫兴起

　　　　其志有人继

黎2005年7月10日母亲仙逝，寻思生平，有亲切不能自己者

　　　　阿母不瞑目

　　　　隔窗和日光

　　　　英雄有时尽

　　　　英气尽飞扬

　　　　阿母赴青山

　　　　魂归伴我闲

　　　　吾儿慎劳作

　　　　抚汝鬓毛斑

老赵回诗：

　　　　慈母赴天台

　　　　英灵尚徘徊

　　　　因何上路迟

　　　　儿女挂心间

　　　　饶你鬓毛衰

　　　　仍是母之孩

　　　　一念儿身体

　　　　勿让娘心耽

　　　　二佑汝家庭

　　　　岁岁保平安

　　　　母子情意深

　　　　阴阳路难断

　　　　冥中有佑护

　　　　太平享人间

黎答：

　　　　早是诗人质

　　　　无意做诗人

　　　　深怀赵夫子

　　　　今日送珠珍

老赵诗：

　　　　群英荟萃北国城，

　　　　沧桑寥落四周星，

　　　　车笠相逢寻常事，

　　　　酒后笑谈草原情。

黎的两首诗：

　　　　渠眼如鹰眼，

　　　　丹青谁写真？

　　　　横空觑凡鸟，

　　　　狡兔莫藏身。

　　　　天气阴阴复转晴，

　　　　晴中夹雨雨呼风，

　　　　任尔夹风连带雨，

　　　　胸中无雨也无虹。

赵回两首：

　　　　伏天白昼长，

　　　　花草亦心慌，

　　　　何以渡暑日？

　　　　唱酬为之觞。

　　　　弹剑说项忙，

　　　　聊发少年狂，

　　　　谁知个中味，

　　　　夕阳也风光。

老赵三首诗：

　　　　尚未起步便停车，

　　　　人生坎坷奈若何？

　　　　平生只悔头颅贱，

　　　　来世生活要琢磨。

　　　　四十余年手足情，

　　　　沐风淋雨攒路行，

　　　　莫道身前身后事，

　　　　点点滴滴任说评。

　　　　惯说彭祖在，

　　　　心似明镜台，

　　　　既交华盖运，

　　　　来世论高矮。

烈南：

　　　　说甚古云长

　　　　刮毒美名扬

　　　　吾兄伤累累

　　　　心海覆八荒

烈南：欲见老赵为诗以赠之

　　　　诗是灵之窗

　　　　诗称才之屋

　　　　我今咏君诗

　　　　隔窗窥君腹 

　　　　君腹颇怪奇

　　　　山峦能起伏

　　　　君口有长舌

　　　　如吐山峦瀑

　　　　忽听山风鸣

　　　　我辈皆来沐

　　　　所得是珍珠

　　　　他日重来祝

烈南：赠老赵之女京京

　　　　欲与尔交友

　　　　都缘父辈亲

　　　　愿将痴语赠

　　　　慰女一生心

老赵诗

　　　　甲子一轮回

　　　　聊聊无作为

　　　　阳光不照我

　　　　称雄寄于鬼

烈南回诗：迎梅

　　　　莫唱梅花落

　　　　还迎千紫开

　　　　今冬众芳落

　　　　梅自返香来

老赵诗

　　　　花甲一朦胧

　　　　逑事两皆空

　　　　同辈应笑我

　　　　浑是痴情种

老赵诗

　　　　隔股煮羹不可信

　　　　卧冰求鲤亦荒唐

　　　　我家有女体虽弱

　　　　尤伺其父病床旁

烈南回老赵诗

　　　　自古痴情种

　　　　其实不计功

　　　　君看飞与桧

　　　　哪个一场空

　　　　老赵痴情人

　　　　为家舍自己

　　　　心得无量功

　　　　人间真男子

烈南：感事呈老赵

　　　　不做名人做众人

　　　　名人常假众人真

　　　　长城自古汤池固

　　　　只向孟姜称妾臣

老赵：

　　　　才见石敢当

　　　　又闻梅花香

　　　　谁解其中味

　　　　心意比诗长

　　　　新句谱古曲

　　　　妙手著华章

　　　　辞外功夫深

　　　　一片苦衷肠

　　　　君意情切切

　　　　感我泪汪汪

　　　　欲述心中事

　　　　无奈似江郎

　　　　海内存知己

　　　　临危心不慌

　　　　传息相濡沫

　　　　继续颂荣疆

烈南：忽忆内蒙一日之景有感

　　　　雨后夕阳云边挂

　　　　金光四射如喷发

　　　　雷声滚动渐离远

　　　　东方彩桥空中架

　　　　草原深处有人家

　　　　立前烈南把营扎

　　　　土屋毛毡苦作乐

　　　　直将晚云当朝霞

烈南回诗——读老赵诗有感

　　　　浩浩三江水

　　　　茫茫四水滨

　　　　今宵燕赵月

　　　　光晕最清醇

赵：

　　烈南小老弟，这化疗的滋味真可以，我是硬顶着呢！还能充一回好汉！不过，别忘了，金刚也是泥巴做的，到头来还是一堆烂泥！

黎回：赠老赵

　　　　登岭随君四十年，

　　　　如今君到宝峰巅。

　　　　金刚虽是泥巴做，

　　　　泥做金刚亦是禅。

烈南：晚霞赠老赵

　　　　柳径沉吟望晚霞，

　　　　晴空阒寂绽红花。

　　　　人生莫道黄昏促，

　　　　无此霞花是玉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