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下人语——那些公共生活的勇敢参与者

发表日期：2006年12月24日   出处：《南风窗》杂志    作者：朱学东     【编辑录入：李豫】
高调的和谐社会、大国的尊荣以及难以抑制的地方政府GDP冲动，依旧是2006年的主题。
一边是高速发展的经济成就、国际舞台上的顾盼生辉以及崛起中的大国地位被传统列强确认的自豪，一边是盛世繁华背后凸显的转型社会不同阶层之间的鸿沟与价值观冲突，以及令人糟心的食品药品生产、医疗教育住房社保改革、过度开发与环保问题……
云山雾罩的清谈已经无法解决转型社会的困境。中国迫切需要的，是直面问题和实实在在的解决方案，并在践行中构建自己的当代智慧。当有关部门专注于GDP政绩而在这些公共危机处理中缺位的时候，我们看到了越来越多的国民和机构开始勇敢地参与公共生活。正是他们不懈的努力和执著的追求，使我们有理由在这个充满伤痛的国家身上看到未来，看到负责任大国崛起的可能而不是走向失败的国家。
利诱和威逼可以使人臣服但不能赢得尊重，仅挟经济成长的威势同样不能成就负责任的大国。负责任的大国需要负责任的政府、公民组织和国民以及能够凝聚力量的当代智慧和共识。《南风窗》以自己的视角推选“为了公共利益年度榜”迄今已经连续4年。4年来，上榜者难以掩饰的光芒赢得的并不总是喝彩，甚至还有牺牲。他们所遭遇的抵抗，既有明枪也有暗箭……《南风窗》所能表达的，就是对那些积极参与公共生活、对塑造中国人公共精神勇于担当的国民和机构的敬意。在今年的推选过程中，入选名单的最终评定是如此艰难，充满了激烈争议，但我们还是能寻找到若干共识：
当湖南郴州原主要领导因违法犯罪被抓，人们在鞭炮庆贺甚至高呼“共产党万岁”的时候，我们却无法不对十数年如一日奔走上访的黄元勋老人表达敬意，尽管他的努力在事件过程中也许微不足道，甚至仅仅是个巧合。在黄元勋老人看来，这种参与改变了自己命运，也改变了社会——当时他是如此兴奋执著要求我们的记者听听电话筒里传来的震天的鞭炮声。如果说黄元勋们的努力在古代可被视作位卑而未敢忘国忧的典范，在今天，则显示了一个普通公民的觉醒和成长，而不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腐儒或群盲。尽管黄本人最终并未能入选，但我们嘉许的是那种积极参与公共生活的精神，如四川保水运动、中国农业大学人文与发展学院等。“不在其位也谋其政”，参与也许就能够为公共政策纠偏。
当作为电监会官员和电力行业资深专家的杨名舟一年内两度上书国家领导人，质疑电力工业体制改革成败的时候；当孙立平们走出书斋，用专业精神参与公共生活的时候，我们必须对这种坚守职业精神和专业操守的行为表达敬意。在越来越多的公共机构和个人“在其位而不谋其政”后，在越来越多的公共机构、官员、学者、媒体或与资本或相互合谋后，在专业主义和科学精神同样沉沦为娱乐甚至愚弄公众的工具后，坚守职业精神和专业操守成为一个社会依然能够保持前行力量的底线。因坚守底线而成就公共利益，虽说有些无奈和荒诞，但我们不得不承认残留的这种精神是重建我们精神世界和塑造当代智慧的一剂良药。
当李刚们挺身捍卫自己权利而身心饱受骚扰摧残之际，我们同样要向那些依法维权的公民和机构表达我们的敬意。没有对私权的保护，便没有公共利益。当一些机构或部门以公共利益之名行部门区域利益之实而侵犯公民私权的时候，合法维护和坚守自己的私权，实际上是对那些机构和部门所谓公共行为的质询，也会极大地促进公共利益的保护。
当公共机构越来越高高在上、知识阶层越来越聪明乖巧，而弱势群体越来越孤立无援的时候，我们要对污染受害者法律援助中心们的人文主义情怀表达我们的敬意，让弱势群体对公平正义抱有希望并重新获得生活的勇气和尊严极大地推动了社会进步。
当周泽孟浩们认真执行法律和制度的规制的时候，我们也要对这种“较真”的精神表示敬意。我们面临的困境之一就是有法不依，较真是让制度落到实处，同时是防止或监督公共机构损害公共利益的良方。
……
在一个商业至死娱乐至死的时代，《南风窗》所推选的，既非高大全的英雄模范，亦非娱乐明星、媒体明星、财势人物。《南风窗》并不以提供一份完整的感动中国英雄谱为诉求，《南风窗》追随的是那些能够抛却职业、信仰、教育背景、价值观等种种框架，勇敢参与公共生活，努力解决问题或推动问题解决的践行者。
我们认为，一时的强大或渺小，一致或争议，成功或失败并不足以构成评价这些践行者的标准。但践行者的努力代表了这个社会需要的理性、良知和责任感，他们是中国社会发展的方向、潮流和趋势的体现者。同样我们不会漠视践行者付出的牺牲的价值，任何在为了公共利益征途上倒下的牺牲者，都在为更多的追随者开辟前路。
个人和个别机构的力量是微不足道的。解决转型中国的困境和崛起大国给世界的困惑，需要的不仅仅是这种自发自愿的个体努力和道德的引领，更需要把这种努力转化成制度性的力量。我们需要用当代的智慧凝聚更多的力量，通过制度性的努力推动负责任的政府、公民社会和公民的成长。
如斯，我们才能看到一个真正负责任的大国的崛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