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重间谍幕后 埃及亿万富豪马旺在伦敦堕楼

亚洲周刊陈之岳/埃及富豪马旺六月在伦敦突然堕楼死亡，引起舆论关注。马旺以前埃及总统女婿身份，三十八年来不断向以色列提供重要情报，包括一九七三年埃叙联手攻以的绝密消息，但他死后埃及视之为“爱国者”，还在不断迷惑以色列。
六月二十七日那天，伦敦圣杰姆士高级住宅区人行道上躺著一具男性尸体，警方说死者显然是从他的四楼公寓摔下来的。当天下午，伦敦警察厅（Scotland Yard，即苏格兰场）宣布，死者是六十二岁的埃及亿万富豪艾希拉夫．马旺（Ashraf Marwan），他是前埃及总统纳瑟（Gamal Abdel Nasser，死于一九七零年）的女婿。
不过，伦敦警察厅却未在新闻稿上透露，马旺不只是一个亿万富豪和前中东强人的女婿，他的真正身份是间谍，而且被国际情报界公认为中东近代史上最有名、最神秘的间谍。但也有不少资深特工认定马旺是个游走于埃及和以色列情报界的双重间谍（double agent）。由于马旺身份特殊，伦敦警察厅仍在深入调查他的死因。当埃及政府为马旺举行隆重葬礼之际，以色列国内掀起一阵“马旺是否双重间谍”的激烈辩论。
马旺的间谍生涯从一九六九年开始。那年春天，马旺借口肚子痛，到伦敦哈利（Harley）街去看一名内科医生，这位医生的诊所过去曾是约旦国王胡辛和以色列总理办公室主任秘密会晤的场所。马旺把他胃部的X光片和一包塞满了埃及国家机密的文件交给医生，并嘱咐医生把文件送到以色列驻伦敦大使馆。
以色列大使馆立刻把文件转交给以色列海外情报局（Mossad，俗称“莫沙德”），该局经过慎重研判后确定这批文件货真价实。莫沙德马上组成一个小组专门研究如何处理马旺这个自动找上门来的间谍，有些人认为他一定是双重间谍（提供真假情报给以色列，但最后效忠埃及），如果是双重间谍，则以色列将很难控制他。经过冗长讨论的结果，莫沙德舍不得丢下这条大鱼，决定冒险与马旺合作。
不久，莫沙德特务很惊奇地发现马旺的妻子是埃及总统纳瑟的女儿，同时也是纳瑟与埃及情报界的联络人，其时马旺才二十四岁。马旺到诊所“看病”后三天，莫沙德特务在伦敦最有名的百货公司哈罗斯（Harrods）接触马旺，正式吸收他入伙。一开始，马旺表现甚佳，经常提供大批埃及最高机密，一名以色列特务说： “就好像有我们的人睡在纳瑟的床上。”
莫沙德从马旺提供的机密文件中研判埃及在未拥有飞弹和长程轰炸机之前，以及阿拉伯国家如未能诚心合作，则埃及不会攻击以色列。莫沙德在伦敦多切斯特旅馆（Dorchester Hotel）附近买了一个多套间公寓，作为和马旺秘密会晤的“安全屋”（safe house）。以色列特务在安全屋内装设各种各样的录音和录影设备，巨细靡遗地录下马旺的谈话与身影，并由一个小组把马旺的谈话做成记录，每次都提供给以色列总理、陆军参谋长和少数高级官员阅看。
每次见面付五万镑
莫沙德为马旺取了“天使”、“巴比伦”、“姻亲”（In-Law）等代号，通常和马旺见面是莫沙德的头子，每次见面以方会送五万英镑给马旺。在莫沙德和马旺合作的头四年，以色列为马旺及相关行动花了二千万美元。莫沙德认为花这笔钱是值得的，至少以色列能够掌握埃及最高当局的决策。
一九七三年四月，马旺突然向莫沙德发出一通急电，并用了“萝卜”（radish）这个字眼，其义是说埃及即将向以色列开战。莫沙德头子查米尔（Zvi Zamir）闻讯立即自特拉维夫赶至伦敦安全屋会晤马旺，马旺告诉他：埃及和叙利亚将于五月十五日突袭以色列。以色列在南方的西奈和北部以叙边界部署重兵，并动员大批后备军人。备战状态持续了三个月，耗掉三千五百万美元，但埃叙并没有对以开火，马旺穿帮了。但莫沙德还是信任他。
过了半年，一九七三年十月五日，马旺又发出一通急电，仍用“萝卜”这个最敏感的代号。查米尔在半夜两点多钟接到马旺的电讯，天亮后赶到伦敦。此时叙利亚正在以叙边境部署坦克和飞弹，埃及则在苏伊士运河附近进行军事演习，苏联已开始自埃及撤出外交人员眷属。就在十月五日那天下午，以色列军事情报局局长泽拉（Eli Zeira）在情报会议中断然表示，埃及叙利亚联手攻以的“可能性很低”，“比低还要低”（even lower than low）。
查米尔当天深夜在伦敦安全屋和马旺谈了将近一个小时，马旺就告辞。次日凌晨三时四十分，查米尔打电话给助理说，埃及和叙利亚将在日落时分同时自南北攻打以色列，那天刚好是犹太人最神圣的“赎罪日”（Yom Kippur）。
以军不信情报可靠
以色列内阁总理在赎罪日上午开会时认为马旺的情报不可靠，上次他说埃叙会攻以，结果“狼没来”，害得以色列浪费了三千五百万美元。绰号“独眼龙”的以色列国防部长戴阳（Moshe Dayan）教训陆军参谋长说：“绝不能用查米尔的讯息来动员整个军队。”以色列内阁决定在下午四时才把装甲部队开至苏伊士运河沿岸，四时前仅有三部坦克驻防河岸。马旺告诉查米尔埃叙的攻击时间是下午六时。
但下午二时，埃叙军队开始发动攻击，以军在毫无准备之下节节败退，戴阳公开忧虑“第三个神殿（指以色列）将被毁灭”，以色列总理梅尔夫人拿到一瓶毒药，表示宁可自杀也不愿目睹以色列败亡。
不过，骁勇善战的以军很快扭转劣势，美国总统尼克逊紧急下令军援以色列，十月底前以色列终于反败为胜。尽管取胜，赎罪日战争仍被视为以色列建国以来最严重的一次情报失误，数十年来莫沙德和军方情报界一直相互指责，泽拉因不信马旺、误判情报而遭撤职，但他坚持马旺是双重间谍。而莫沙德在战后组成一个委员会调查马旺的角色，结论是：马旺不是双重间谍。
情报生涯受到重创的泽拉首先向媒体透露马旺的身份，查米尔则指责泽拉泄露马旺的身份是“叛国”行为，要求司法部调查泽拉，以色列最高法院上个月始仲裁泽拉 “确实泄露”马旺的身份。查米尔认为是泽拉透露马旺身份才导致马旺寻短见，因此，要求司法部起诉泽拉。但两名以色列作家投书《纽约时报》说，他们认定马旺是双重间谍，证据是一九七二年七月二十二日英国驻开罗武官向伦敦发出电报说苏联顾问已被埃及驱逐出境，此项消息是马旺告诉英国武官的。事实上埃及并未驱逐苏联顾问，而是苏联顾问的眷属自动离埃返苏，大批苏联顾问仍留在开罗。马旺提供的是假情报。
马旺死后，遗体送回开罗，埃及总统穆巴拉克的儿子和埃及情报头子等人都参加了葬礼，棺木上覆盖了国旗，穆巴拉克称马旺是个“爱国者”。埃及官方通讯社说马旺生前“执行爱国行动，这些行动目前还不能透露”。马旺死前曾向人表示他正在撰写回忆录。伦敦法医将于八月中旬公布马旺的验尸报告，以确定是自杀或他杀或意外。
曾经访问马旺的作家布鲁姆（Howard Blum）说，伦敦警察厅和其他机构也许正在寻找马旺回忆录的手稿，俾进一步了解这位中东头号特工的真实面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