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忆我的祖母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3:34:46
祖母已经过世七年了,现在还是时时会想起她,想起那个疼我爱我的祖母。
祖母出生于二十年代,当时妇女已经不再裹脚,所以她也不是个小脚老太太。我记事的第一印象就是祖母很胖,后来听说一句“有钱难买老来瘦”,才明白原来老年人大抵都是比较胖的。祖母在她们那一代的农村妇女中应该算是有文化的了,她上过识字班,我刚记事时经常见她自己在看报纸、杂志。家里给我买的“看图,识字,猜谜”也是她拿来教我。祖母很勤劳,也很整洁,她虽然没有什么新衣服,但她身上的衣服总是干干净净、一尘不染,我从来没有发现过她的头发是乱的,她总是戴着一个铁丝弯的发卡。我家的院子里虽然不大,但是布满了各式各样的东西,靠东墙喂着一窝鸡,不是很多但鸡蛋可以自给自足了。院子里有两棵梨树,一棵鸭梨,一棵雪梨,还有椿树、核桃树、黑枣树和几棵枣树,中间是一块菜地,种些茄子、辣椒之类,菜也够自己吃了。打我记事时我家就有猫(据说以前有狗的),我记得在我三四岁时有一只猫好像比我还大一岁,我还叫她猫姐姐。有了这些东西,祖母平时也有了事干,喂喂鸡,种种菜。到了秋天结了果子更是诱人,鸭梨个子不大,但是黄澄澄的霎是好看,还有个好听的名字叫“黄金坠”,还有影壁前的叫“玫瑰香”的葡萄,紫溜溜的真的有一股很好闻的香气。
祖母有一架纺车,她以前可是真的织过布的,我常记起躺在炕上听着纺车“嗡,嗡,嗡,嗡,吱--。嗡,嗡,嗡,嗡,吱--。”的声音。祖母现在不再纺线织布了,她主要是把细线戈成一些绳子,以便以后纳鞋底之类的用。祖母做的千层底的布鞋穿起来真的是很舒服,现在再也没机会穿了。
祖母是很疼我的,听母亲说,刚生我的时候,祖母就说“俺家有小子了,俺这就盖房呀!”欢喜之色益于言表。上学之前我一直是跟着祖父祖母的,当时姐姐跟祖母,我是跟祖父的,但只是晚上睡觉时,白天好像祖父经常不在家,祖母就看着我和姐姐一起玩。我是很调皮的,祖母也年纪大了,不能追着我到处跑,就少让我出去玩,在我家周围,和我年纪差不多的小伙伴有一大群,我怎么能禁的住诱惑,经常偷偷溜出去,结果到了傍晚祖母总是在门口大喊“飞飞,飞飞。。。。”这是我才和小伙伴玩的象土猴一样回来。当然少不了一顿责骂,祖母的脾气很大,但从没真的打过我。到了夏天,那时候雨水还大,经常能把村子里的池塘灌满,小伙伴们都纷纷跑去戏水,祖母怕我戏水有出危险,就坚决不让我去,中午午睡的时候,她把大门关紧、别上,可我经常看着祖母睡着后跑出来,门鼻太高,我够不着,正好当时有个从院里往院外流水的小沟,我便从那里钻出去,自然身上干净不了了。其时父母都在比较远的地方上班,不是天天都回家,祖母发现我偷着往外溜后,怕我出事,就和母亲说“带他出去吧,我管不了了。”于是我就随父母出来了,过了大半年,父母工作也没有太多的时间管我,就干脆让我去上学了,当时我五周岁上了一年级,也就大约离开了祖母。
祖母信神佛,初一、十五总要烧香拜佛,要是我们在家,也让我们拜上一拜,说一些“平平安安、无灾无难”之类的话,我们也觉得好玩就一起祷告。虽说祖母迷信,但是为了我们孩子们,她可以什么都不顾,据说大年初一早上一定要吃饺子,不然不好,祖母怕孩子小,吃太多荤腥消化不了,才不管它好不好呢,反正我和姐姐大年初一早上都是喝稀饭的。
自从我离开祖母之后,每次回家她都变着法的给我做好吃的,又特别注意防止消化不良,据说我几个月大的时候闹过一次病,上吐下泻,送到医院,医生说再晚半个小时,孩子就危险,因此家里人都很注意我这点,不让我随便胡吃。祖母给我炸糖糕,在面里多放起子,打馅饼基本是素馅的,但祖母很厉害,什么都能做的很好吃。我一直都爱吃祖母做的饭,稀饭稠稠的、馒头蓬松蓬松的。祖母知道孩子贪吃,在夏天把西红柿放到输液瓶子里在煮过之后封口,这样就可以在冬天吃到西红柿鸡蛋面了。到五六年后才在别处看到这种做法,不知祖母是不是首创。过年的时候她也会把一些瓜子放到塑料瓶子里密封起来,这样什么时候吃瓜子都是脆的,现在想想祖母真的很聪明。祖母的确心灵手巧,她的针线活也相当好,这是得到周围乡亲们的共识的,有好多大姑娘小媳妇都来找她学习,我和姐姐小时候的衣裤、鞋帽都是祖母一针一线做的,现在还可以找到一些虎头鞋之类的。我记得她给我做过一个老虎枕头,几年前回去还找了出来,只是老虎尾巴早被我揪了下来,现在枕头拆了,妗子拿了面过去当样儿,妗子也有一手好活。
祖母腿脚不好,走路蹒跚,她让我摸过她的膝盖骨已经不活动了,还有风湿,一到阴天下雨就整条腿难受。当时祖父是腰不好,骨质增生、椎间盘突出之类的,所以当时在家的时候祖母经常拔火罐,自己拔也给祖父拔。我记得祖母有好几个型号各异的火罐,她是哪里不舒服就拔哪里,有时候还在手上拔,由于那几个火罐不合适,罐头瓶、药瓶都被她拿来用来拔。我在旁边玩,有时候到了时间就让我把火罐起下来,久而久之我也能独自给别人拔火罐了,当然我不会认穴,也是指哪拔哪。小时候要是我消化不良,祖母就给我炸个鸡嗉(平时杀鸡祖母留下的),这是原料,效果当然比鸡内金的药好多了。要是受伤了,就烧一些棉灰来止血。祖母说她是久病成医。上初中的时候,有一次祖母下雨天不小心在上台阶的时候摔倒了,导致大腿骨折。当时父母为了让我和姐姐能好好上学,都到了离家几十里的县城工作,我们也就在县城安了家。祖父一个人无法照顾祖母,所以祖母出院后就住在我家养伤,当时断骨只是刚刚接上,还没有愈合,所以祖母只能躺在床上。祖母怕自己好不了而瘫在床上什么都干不了,还发过几次脾气。没想到等伤好了之后,竟然比伤前还利索,可把祖母高兴坏了。以前祖母很少走出我家住的车道,这次之后她就经常去村南(我家住村北)的集市上赶集,挑一些布头之类的东西,回到家后转眼间就变成了褂子、短裤等。这一年应该是祖母最快乐的一年。
九七年夏天,我升高中,提前招生后我有了大约四个月的假期,而且这个假期没有作业的。我便跑回了老家,天天吃睡玩,无所事事。不幸的事情还是在这个快乐的假期里发生了,有一天中午,吃完饭后就没有见祖母,找了半天才在东头屋里找到她,她说有点不舒服,这屋凉快想躺一会。过了一阵子,她说没事了,就过来这边。可是到了傍晚,她说你去叫大夫来给我看一下,我忙去找了村里的大夫,大夫来了之后也看不出个所以然,就说还是送医院吧。我和祖父又出去给父亲打电话,叫父亲想办法,不久父亲借了一辆车回来把祖母拉去了医院。我当时没有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第二天上午我跟几个叔叔去了县城的医院,在病房里看见祖母,周围有好多人,祖母还对我说“厨房的橱子里还有咸鸡蛋,你们拿出来吃吧。”她知道祖父不善长做饭,过了一会就让我回家了。谁知这竟是我和祖母的最后一面,当天傍晚灵车就载着祖母的遗体回来了。我当时第一感觉是呆住了,过了好一会才开始哭。这时里有好多人在布置灵堂,有几个老人在旁边安慰祖父,最后把祖父安置在隔壁家里,有一个本家的太祖父陪着他。接下来的几天里,几乎把眼泪哭干了,在入殓的时候又见了祖母的遗容一面,看得出她去得很安详,看着这曾经陪伴儿时的面孔就要远去,又是一阵大哭。三天后,祖母如土为安了,出完殡回到家里,看着人们在收拾屋子,我想起好像是陆游的一首诗:“亲戚或余悲,他人亦已歌。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我们无需太悲伤了,我们只希望祖母一路走好。
现在我们都过得很好,我也有了工作,可以告慰一下祖母的在天之灵了。如今祖母走了七年了,这几日忽然又想起了她,儿时的一幕幕又重现眼前,想起祖母,想起她站在村边喊我的身影,想起她打我时的笑容,想起她给我做了一件褂子之后的欣慰之情,心头又是一酸,无以释怀,唯此一记,聊表思念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