相逢恨晚 如诗暗恋只能飘散在春风里

记录人：见习记者 程莹

时间：2010年7月17日

接到梦琪的电话是在周末晴朗的午后，带着焦急的稚嫩声音从话筒那头传过来，她急着登一则寻人启事，说是要找她两年前的男朋友，接着便号啕大哭。交谈间，梦琪的语气慢慢缓和，她那纯美的暗恋也渐渐清晰。听完了故事我才知道，梦琪所谓的“男朋友”只是一个仅跟她说过两句话的司机。

下雪天

那是2005年冬天一个大雪天的清晨，我和一群人站在公交站点伸长脖子守望公交。那时候我16岁，上初一，不是因为我成绩不好留级，而是我从小有残疾，走不了路，10岁才开始上小学。每天自己一个人早起等车是我强烈要求的，我觉得我跟别人没什么不一样。

终于远远地看见公交车来了，人群开始动起来，个个摩拳擦掌，想要抢占好位置。每当这个时候我都不急，我深知我的两条病腿是抢不过他们的，只要他们不要挤着我，我就谢天谢地了。没想到那司机却把车缓缓地停到我的面前，车门正对我。我还没来得及看看这好心的司机长什么样，就感觉后面的人一拥而上，我手扶车门艰难地抵住后面的冲击。

一声喝令把我的心都快吓得跳出来，司机怒斥我身后的人群，“让小姑娘先上，不要挤了！”人群安静了，我在他们的注视中上车，稳稳地落座在离门最近的一个空位——司机的后面。

车缓缓开启，我看着司机高大的背影有种莫名的感动。在学校里，所有同学都欺负我；在路上，所有人一看到我都会投来奇怪的目光，让我浑身不自在。不就是腿残疾吗？我不明白为什么他们要这样看我。我每天自己走路去等公交，没有要任何人帮我，我就是想证明自己跟别人一样。我通过后视镜看到了他，长得不好看，却让我很温暧。我冲着镜子里他的影像一笑，他并没有看见。

第二天，又是那个时候，又是那路车，又是他。车依旧缓缓地停在我面前，待我在他的背后坐稳，车依旧缓缓地开启。我想这也许是上天注定的缘分。

如果说前两天是缘分让我们相遇，那从第三天起就是我的努力。我观察了几天，他每天都在那个点经过我们家门口的那一站。我还特地去他们的车队打听过他每天的上班时间、休息时间。每天早上我都在家门口等他的车接我上学，如果到那个点他还没来，我也不会上别人的车，会一直等下去。每天晚上放学后，我都会等他的车接我回家，即使我每次都要等好几个小时。周末的时候我还可以坐他的车到终点站再坐回来，欣赏沿途的风景。

每天早上他的车会来“接”我，我每次都坐在他身后，透过后视镜注视着他，同他“约会”。他偶尔也会在等红绿灯的时候通过后视镜看我，我知道那是因为注意到我在看他。但是每一次他看我的时候，我都立刻收回目光，装作若无其事，我觉得我掩藏得很好。

我最喜欢车上没什么人的时候，整个车就像是我的专列，只有我和他。我幻想以后我跟他结婚的时候，他就可以开着这辆车当婚车去接我，我坐在他的身后，那时候我一定是整个世界最幸福的人。

这种幻想没有持续多久，后来我知道了他叫雨泽，29岁，已婚。

两年，每天我都坐他的车，我们没有说过一句话。直到离开他，我们总共也才说了两句话。

两句话

和他的第一次对话是在2007年，因为我想送他两样东西。

那一年我利用暑假在姨妈店里帮忙，姨妈在暑假结束的时候给了我两百块钱。第一次自己赚的钱，属于我自己的，我只愿跟雨泽分享。我上街买了一块20元钱的玉佩，因为我看别人的车上都有类似的挂饰，只有雨泽的挂钩上空空如也；还花了180元钱给雨泽买了一件米白色外套，我看他秋天的外套很少，穿来穿去也就那么一两件。我想这两件东西他一定会喜欢的，我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在街上挑了又挑，心里有说不出来的快活。

第二天，我在起点站等他，等他上车，我把东西递给他，并响亮地说出“我喜欢你！”当时我脑子里什么都没有，只有这几个字一遍一遍地重复，然后在看到他的那一个瞬间这句话就自然而然地脱口而出。他并没有慌张和意外，只是带着笑意说，“你还小”，这便是两年来，他给我的第一句话！“你不要管我小不小，我就是喜欢你。”我带着不容质疑的语气冲他吼，接着便拄着拐杖尽快地离开了。

我不敢回头看他，走出了好远才躲在角落里回头。他会不会生气？他会不会把我送给他的东西扔了？他会不会不理我了？他是怎么想的呢？那天晚上，我一夜未眠。

第二天，我满心期待再一次在公交站等他的车，我已经想好了，如果他把我的东西扔了，我就再也不坐他的车了。

当他的车再一次缓缓停在我面前，未开车门的那一瞬，我是有一丝犹豫的，我害怕。但是当车门打开的那一刹那，我的心里顿时云开雾散，因为他身上穿的，正是我送给他的那件外套。我的眼睛立马去寻找那一块玉佩，并没费我的工夫，它被挂在最显眼的地方。

“哇，好帅呀！”我不由自主地发出这样的惊叹，全车的人都看着我，但是我依然当什么都没看见，骄傲得像个公主。我又不是没有领受过这种目光，我才不会在乎呢，我在乎的是雨泽。

从那天开始，我每天都会给他带点小东西。有时候是一瓶可乐，有时候是一袋糖，因为我观察到他喜欢吃这两样东西。每次早上我上车的时候都是不声不响地把它们放在挡风玻璃后面。晚上再上车的时候就会发现可乐瓶子变成空的，糖也没了，这样的每一天我都是满足的，快乐的。妈妈有时候会问我为什么总是那么高兴，只有我一个人知道，这是我自己的秘密。

一年都是这样过的，那是我最快乐的一年。我真希望我们可以一直这样下去，我可以一直坐在他的身后。可是，好像这些都是我的一厢情愿。

不知道什么原因，2008年夏天的时候，他开始不接受我的东西。放在挡风玻离后面的东西已经堆成了小山一样。

我猜想是他老婆知道了这件事，给了他压力，他们车队的所有人都知道我喜欢他。有时候在小路上他的车和同路车相遇，看到我坐在他后面，别人总要笑着开开玩笑。每次看到他的脸红得像柿子，我反倒很坦然，甚至有时候会感觉幸福。我喜欢他，我想让他知道，也让全世界的人知道。

在一次他调了上班时间之后，我到他们车队找到了他。“我只是喜欢你。”我倔强地说。“你太傻了。”这是他对我说的第二句话。“我只是希望你像以前一样不要刻意躲着我。”他转身离开，我注视着他的背影，就再也没说话。可是我不图他什么，真的，为什么他不愿意像以前一样？

错的人

那三年，他只对我说过那两句话。

之后的一个星期，我每天守在公交站等他的车。一辆一辆的车过去，我都遥遥张望司机的面容，那个玉佩和那件外套，都没有！他伤透了我的心。每次我失望地耷拉着头回家的时候，妈妈总在一边骂我犯傻，妈妈早就看出来了，我知道。

雨泽是不是嫌弃我是个残疾人？他以为我嫁不出去吗？那我就嫁给他看看。其实我有那样的心理应该是出于我的自卑，我怕他瞧不起我。

这样想着，我当即就决定要嫁给思远了。思远是姨妈给我物色的男朋友之一。之前姨妈也给我介绍过很多个，我连面都没跟别人见。之所以愿意嫁给思远是因为他出现的时间很对，正是我想把自己嫁出去的时间。对的时间，错的人，至少我也对了一项。

思远是在姨妈家打工的外地小伙子，家里很穷，愿意给我家当上门女婿。我爸妈只有我这一个女儿，还是个残疾，他们很清楚什么样的人适合做他们的女婿。只要我愿嫁，家人都高兴得合不拢嘴。

结婚之前，我还去雨泽的车队问过，他们说雨泽休年假去了。三年来，每次超过三天我没有见到雨泽，我就会跑到车队大哭，所以雨泽一直都没休过年假，总是没休几天就被我的哭召唤回来。这一次我怎么哭怎么闹都没用了，他是真的想要躲我。

我和思远很快结婚了，我们的婚姻并不幸福。我打心眼里不喜欢思远，我明白他愿意娶我也不是真心喜欢我，只是因为我家的钱。我们结婚一年，思远就在外面有了女人，我没有跟他闹，因为我根本就不在乎，我只是一心想跟他离婚，再嫁雨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