台湾上演“无间道”

5月底，台中市黑帮头目翁奇楠中枪身亡，台湾随即掀起一场“黑道风暴”，而随着事件不断进展，再次演变成警察涉黑的“黑白风暴”。

台湾上演“无间道”

□ 本刊记者 温秀云

5月28日，台湾台中市黑道大哥翁奇楠在其公司招待所招待友人时，突遭歹徒开枪扫射并当场死亡，事件令全台为之震惊，随即掀起一场“黑道风暴”。

亲友团连发讣文对警察表示强烈不满，称现场有4名员警听见枪声只顾趴地躲子弹；各路人士亦纷纷谴责警方警纪差，还有人怀疑警方涉黑。

事件曝光后，惊动了台湾当局总统府，马英九随即下令全台同步扫黑，台中市长胡志强日前亦宣布对台中黑道挑起正式宣战，台湾警方派驻维安特勤小组进驻台中市，连续扫荡各大KTV和酒店。经过半个月的清查，枪手身份已经呼之欲出。

结果令人匪夷所思，这次本来是比较单纯的黑道侦查案，没想到最终却揭开了现实版“无间道”的盖子：台中警署上至内政部长、警政署长，下至台中市小小的刑事侦查佐，每个人都谎言连篇。

杀手是翁前“小弟”

根据案发现场的监控录像，赫然发现案发现场的这名杀手名叫廖国豪，年纪相当轻，4年多前曾是翁奇楠身旁的小弟，却演出“小弟杀大哥”戏码。

监控录像显示，案发当天，杀手原本计划以丢手榴弹的方式让翁奇楠死无葬身之地，结果因为引信出问题，他只好持枪三进三出枪杀翁奇楠。警方发现杀手身影不管是身高、体型或是装扮，都和枪杀快炒店老板的歹徒极为相似，调出画面后，翁奇楠女友在看到该少年照片后表示曾目击杀手面貌，认为“至少有八成像。”

翁女友还称，该杀手廖国豪绰号“小小宝”，虽然不满18岁，却是个冷静且杀人不眨眼的黑帮旗下杀手。16岁就踏入黑道，一年多前认识才刚出狱的台中另一个黑老大杨定融，2人合作帮人讨债，可能是为了提早出头，廖少年只犯大案、不屑做小案，随后被定为杨定融手下“最狠”的一个。

5月28日翁遭枪杀当天，杨定融正好搭机前往大陆，且案发前2人通联频繁，警方怀疑2人涉嫌重大。警方透露，该少年杀手火力强大，手中可能握有M16等长短枪与手榴弹，被列为高度危险人物。

此前，于2009年1月19日，廖国豪执行老大杨定融发出的仇家缉杀令，前往惠文路一家快炒店，以埋伏的方式对着赵姓老板连开9枪，赵姓老板身中5枪，送医后捡回一命，廖少年因而遭通缉。

警方还发现，廖国豪行事作风像极昔日枪击要犯张锡铭，“不带手机、不近女色”，与外界最常联系的管道是在线游戏聊天室，作风就像匹孤狼。廖不用手机，藏身处只有笔电和网卡，且网卡更换速度快，不超过两星期；往往当警方查出他发射讯号的地点，围捕时，他都已早一星期前退出。

枪杀源于“结下梁子”

至于双方如何结怨？警方追查发现，大约4年前，翁奇楠曾在公开场合为了敬酒问题让杨定融“漏气”，导致杨怀恨在心；而翁的义子“飞针”前年在中市东区与台中县太平一带被指证贩毒，而被杨的手下击毙了，从此双方结下梁子，导火线则是翁奇楠扬言讨回公道，翁去年初还动手修理对方，杨可能因此下达狙杀令。

刑侦项目小组查出，翁奇楠4年多前曾于台中市崇德路一大楼开设公司，实际上供黑、白两道泡茶、聊天、休息的招待所，性质和他在中市大墩十街的日月生物科技公司一样。该公司成立后，当年13岁的廖国豪由绰号“小豪”的男子介绍进公司做跑腿，负责买烟、槟榔、点心等，或监看进出公司监视器，若发现“状况”立刻通报。

据翁奇楠的友人向警方透露，当时廖国豪在翁奇楠集团成员眼中是个“乖宝宝”，话不多但有礼貌，后来脱离翁奇楠跟随“小安”杨定融；因翁奇楠脾气不好，喝酒后容易对手下动怒、甚至动手脚，且他对手下不慷慨，“到酒店给的小费比给小弟的零用钱还多。”因而导致后来众叛亲离。

这项发现和日前警方查访得知，凶手犯案时虽戴棒球帽，但似乎被翁奇楠一眼认出，怒骂：“臭俗仔！（台语，瘪三之意）”显示翁奇楠与凶手是旧识的推论不谋而合。

此外，警方怀疑案发时开车接应廖国豪的是一个名叫绰号“阿柳仔”的36岁男子。“阿柳仔”首度露面后接受台媒访问时否认担任接应角色。他说，与翁奇楠有20多年交情，19岁与翁奇楠、陈任邦等人犯下掳人勒赎案遭判刑28年，服刑期间他发愤苦读，取得高中毕业文凭，还考上静宜大学外文系。

    “阿柳仔”服刑8年半后假释出狱，在静宜大学念到大四休学，翁奇楠假释出狱后他即跟随对方，3年多前因对方太霸道，且两人理念不同，决定离开，转投绰号“翘嘴宏”的林亦宏门下，非外界传闻被翁奇楠逐出家门。

“阿柳仔”说，5月26日和妻子与友人到垦丁玩，投宿“优胜美地”旅馆，5月28日下午枪击案发生时，他们正在垦丁的白沙湾，是友人打电话给他才知翁奇楠遭枪击身亡。他强调：“我绝对没开车载枪手，否则警方早就抓我了，案发期间我的行踪都有迹可查，希望外界不要再胡乱揣测！”

台中市警“不予置评”

翁奇楠告别式将于6月21日上午在台中市殡仪馆举行。亲友6月14日发讣文对警察表达强烈不满，暗批案发时翁奇楠已中弹，仍奋力与廖国豪搏斗，朝凶手丢烟灰缸，屋内4警只是趴在地上“找掩护”，翁奇楠想打开“密室”的门，却遭密室内的人反锁，随后，眉心中弹，当场死亡。

讣文中也提及翁奇楠近年来接纳数十名飚车族青少年，劝导他们要为自己及社会大众的生命安全着想，不要乱飚车；更捐款救助八八水灾及四川地震的灾民。

亲友在翁奇楠灵堂守灵亲友对此直言：“警察没用！讣文上面写怎么样就是怎么样！”“有媒体说我们要报仇，根本没这回事，我们还担心对方来找麻烦！”一名翁的友人说，“阿柳仔”14日晚8时许来上香，“如是他开车接应，怎么敢来。”

针对讣文对警方的指责及对“阿柳仔”的说辞，台中市警局副局长余辉茂当晚即表示“不予置评”。

但在案发时，惊爆确有4名警官及一名才刚退休的警官在场。一名警官在接受调查时辩称，枪手连开十多枪狙杀翁奇楠时，有5名员警在场，其中2名在外看电视，3名在招待所“泡茶”。在听到枪声后知道子弹不长眼，全都吓得趴在地上，一名员警还被流弹打伤脚趾，确定枪手离去后，几名员警才惊魂未定相继离开。

白道涉黑 相关警察受罚

事件令台中市长胡志强一个头两个大，原台中市警局长胡木源更因此而丢官。几名官警在现场，胡志强第一时间未获告知，市警局调查报告又避重就轻，胡志强3日主动找王卓钧谈换人。

胡木源局长先前在市议会表示，此案年底前若未破，他就辞职，如果查出4名警官在场不只是泡茶或打麻将，会有更严厉的处分；他再说，如果长官（市长、署长）要对他有任何处分，他完全接受。

但胡木源还强调，“有什么证据讲什么话”，未在第一时间向外界说明，是担心一旦查获新事证而一再变更说法，更让大众质疑。

他这一说法立即引起名嘴痛批，指这4名员警已是关系人或证人，怎可在第一时间离开现场、不配合警方调查？李涛也追问胡木源，是否相信他们“去现场泡茶”、“不识死者”等说法？

胡木源回应，4名员警未在第一时间承认在场或向市警局回报，“他们的行为是不对的”，他会相信4名员警的说法，是因为4人信誓旦旦，且检方复讯也未发现4人有涉案。

6月7日，台中市警方终于公布了翁奇楠遭枪杀密室现场录像带，证明警方未说实话。在场的5名现职、退休官警不是泡茶，而是在打麻将；从5月24日至案发当天28日，还有另外5名警官去过枪击现场，合计曾出入密室“娱乐”的现职官警有9人；这件警纪丑闻风波可能持续扩大。

“警政署长”王卓钧已公布了几个涉案员警的最新惩处，台中市警察局长胡木源改调保安警察第三总队队长，遗缺由刑事局副局长邱丰光接任；原本轻轻放下的侦三队前队长林文武、交通队队长林启右及刑事侦查佐戴志宏，改为各记一大过；枪击案当时受伤、被严重口头警告的交通队小队长石长兴，受伤后未向警局据实报告，改记过二次。

据了解，在警方公布录像带之前，检方已悄悄指挥调查人员，调阅翁半年来所有通讯纪录，过滤和他交好的警官，目前锁定十多名官警，其中包括台当局“警政署”“三线一星”的现职警官。检调并将调阅这些官警财力证明，过滤是否有插暗股等渎职情事。

另外，台中议员黄国书指出，有民众向他爆料，四分局的姚姓二线二星高阶警官5月31日晚间10点多，在分局里脱光光“遛鸟”，民众大叹难怪台中市的黑道不怕警察。黄国书更表示，还有多起投诉指员警在地下钱庄泡茶、找人做假笔录协助“老大”脱罪等等。

沉痛的台版“无间道” 

见微知著，台中黑道、白道，其实已堕入“无间道”。

台中市从角头命案引爆出来的警方风纪案，检调公布影带以“灭火”，但没想到引发的争议反而更多。灭火不成，影带内容仿佛为全案投下新的“火种”。原来当初警方的说辞全有问题，从“泡茶”变“打麻将”，出入现场的官警从4人变成9人。可想而知，这个风波不要说影响大台中的选情，整体警界人事也可能会有后续的更大震荡。

面对这桩风波，舆论的质疑如潮水涌来。警察的职责就是在打击犯罪，怎么可以与黑道在一起泡茶？一起打麻将？这种“怎么可以…”的质疑谁都会，要扔石头谁都可以出手，谁都懂得指责“警纪废弛”。

这次事件还凸显了令人沉重的一些“不能说的秘密”。黑白两道之间的灰色地带问题，真正处理起来，不是痛骂警察或调职严惩手段就能根治的。看过“无间道”电影的人，大概心里有数，黑白之间的界限，向来就没有那么泾渭分明。讲直接一点，不少经办重大刑案的员警，多数时候其实是处在灰色地带的，这中间不论是隐匿身分担任卧底、培养线民提供情报、与黑道大打交道、攀交情等等，都曾经被“默认”为侦办刑案、维护治安的“必要之恶”。

但到最后，这些走钢索的行为恐怕都要付出巨大的代价。很多时候，员警自己把持不住，导致黑白不分，沆瀣一气，办案变成了犯案的例子所在多有。但以警察的身分及工作敏感而言，与任何人泡茶、打麻将，恐怕都难以解释为正常的“应酬”。而此种画面如果是出现在性质特殊的行业和人物场景之内，就更加难以自辩了。

翁奇楠的“丰功伟业”

台湾帮派大多在台北，在台湾其它县市，只要有五六十个或上百个小弟，有一些枪弹，便可以当老大了。此外，据传黑老大也有控管治安的功能。人们不禁好奇，他们是如何在台中成名及取得江湖地位的呢？

早在翁奇楠年轻时，犯案累累，与中部海线大哥闯江湖，以作风强悍、狠劲闻名，20出头就犯下数件绑架勒索、强盗等案，1982年间抢赌场时误杀里长太太而潜逃泰国，2年后押返，5年前获释。

重返江湖的翁奇楠，一开始仍不改火爆作风，频传酒后与人冲突，甚至为了停车问题殴打颜清标的次子，还惊动黑白两道。

有时候，某些台湾公安会把黑老大请来泡茶，请他们交人，或点他们，或请黑老大提供情资。故有台湾公安认为警察的工作是要控管治安状况，维持社会治安在一个平衡点上，相同的道理，黑道大哥的工作也在维持平衡、做好管控，两者其实没有大冲突，只要不涉及利益、相互挂勾，交往其实也是为了管控治安。

项目小组表示，侦办刑案，并不一定得和黑道泡茶，依靠科学方法，例如监听、访查，甚至跟踪等，也能顺利破案。

不过，也有人持不同意见，认为有时黑道的一句话，就能改变侦办方向，尽速破案，但该如何明订黑白之间的警界线，应由高层好好订定游戏规则，才不会产生后遗症。

黑道伦理：狱中过水，小鱼变大尾

以黑道伦理，只要是犯下大案、入监服刑过，出狱后的辈分会跳好几倍。此外，有些未成年人，为了“前途”，也可能主动请命，主动要求老大让他犯大案。未成年少年廖国豪就是典型例子。

为何吸收未成年人犯罪啊？“法界人士表示，未成年人一向是黑道的“最爱”，认为要从小培养“接班人”，最好是从初中叛逆、青春期就吸收，容易“雕”、服从性亦高。

从功能性而言，未成年人不须养家糊口、花费低，对老大的指令，一个口令、一个动作，反抗少；未成年人出手，即使被捕刑责也轻很多，且因少年要求低，安家费、封口费也少很多。

坚壁清野，断其筋脉。而黑道分子没有钱，也没有法子偷渡，也没有办法再过生活，自然要出面投案或者再犯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