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锋剑春秋》(清·佚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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锋剑春秋
【清·佚名】
目录
第一回 秦始皇御驾亲征 赵廉杰遣将拒敌
第二回 破界牌廉杰丧命 攻燕城王翦扬威
第三回 老都尉燕州尽忠 小英雄大堂演武
第四回 王翦恃强逢劲敌 孙燕破剑闯重围
第五回 孙燕临淄取救兵 沈祥金殿谏勇将
第六回 战王翦乐强丧命 敌袁达蒙腾倾生
第七回 中宝剑袁达冤亡 受乱箭李牧自刎
第八回 指迷津毛遂破云封 犯杀戒孙膑下天台
第九回 南郡王兴兵赴敌 孙赛花中宝捐躯
第十回 逞宝贝剑诛燕将 用魔法石打秦军
第十一回 幻身形戏弄王翦 祭水火烧陷秦营
第十二回 子陵遣将攻易州 孙膑设计破秦敌
第十三回 羞大将子陵求救 愤前怒叔阳下山
第十四回 黄叔阳五路伏兵 孙伯龄一旗破法
第十五回 叔阳焚香请道友 天民作法摆阵图
第十六回 伯齡身陷金沙阵 三徒命丧诛仙阵
第十七回 闯恶阵孙燕回营 闻信香马铃遣子
第十八回 白猿藏表诓王祥 寿星分帖请仙侣
第十九回 三仙二进金砂坑 白猿三盗装仙盒
第二十回 南极大破诛仙阵 海潮怒授攒天剑
第二十一回 中法宝孙膑丧命 见柬帖毛遂下山
第二十二回 变金霞计骗长眉 请盗跖鞭伤王翦
第二十三回 二真人中宝归天 廉小姐辞师回府
第二十四回 秀英赵国封皇姑 孙膑燕营会侄媳
第二十五回 明出葬孙膑定计 暗劫丧王翦被擒
第二十六回 金莲奉命助始皇 老母顺天放王翦
第二十七回 斩金莲秀英弄术 敌海潮孙膑化身
第二十八回 海潮摆设混元阵 毛遂私投地户坑
第二十九回 文通取救上韩国 刘邦带醉踩秦营
第三十回 海潮法遣压神牌 孙膑计破混元阵
第三十一回 羞败怒摆锁地雷 救急魔差纸人马
第三十二回 孙膑连破锁雷阵 三教共设平龄会
第三十三回 海潮祭炮取燕国 孙膑散兵回临淄
第三十四回 孙膑接母留齐国 田英痛父击秦师
第三十五回 巧联姻田英遇救 暗摆阵孙膑调兵
第三十六回 龚国母连破法宝 金子陵幸脱重围
第三十七回 子陵焚香求老祖 孙膑作法困毛奔
第三十八回 开神书毛奔摆阵 现真魂王翦行雷
第三十九回 五雷阵陷困孙膑 一缕香报知毛遂
第四十回 白猿寻仙请道祖 襄王金殿接神仙
第四十一回 放明星以假混真 进秦营弄巧反拙
第四十二回 反掌雷毛奔被擒 诓神书南极破阵
第四十三回 战南极海潮倚众 放毛奔风火施威
第四十四回 孙膑魔法闹秦营 南极大摆聚仙阵
第四十五回 法斗法无当失徒 将对将秦氏折兵
第四十六回 毛奔命丧临淄城 海潮怒闯聚仙阵
第四十七回 美容用术阻秦师 海潮再闯聚仙阵
第四十八回 怒海潮连失法宝 莽钟磬自踏仙坑
第四十九回 众仙斗法败无当 五雷施法困南极
第五十回 群仙大战金光阵 中华计取削花刀
第五十一回 孙膑法盗龙须扇 东华夜劫锁仙牢
第五十二回 海潮二劫锁仙牢 孙膑故失先天袋
第五十三回 海潮三劫锁仙牢 孙膑法遣泥神像
第五十四回 孙膑幻术闹秦营 中华大摆森罗阵
第五十五回 毛遂被困森罗阵 孙膑大闹五行台
第五十六回 南极子八面攻阵 东方朔森罗遭殃
第五十七回 西方朔阵中抢兄尸 观世音赐瓶救仙命
第五十八回 五小主破阵讲和 南极子开牢释怨
第五十九回 南天门正神说情 五遁法无当遭险
第六十回 孙膑葬母酬心愿 秦皇得国应天时
第一回 秦始皇御驾亲征 赵廉杰遣将拒敌
话说秦自商鞅执政,富甲天下,已蓄并吞六国之心。奈限于时势,是以未能吞食六国。乃传至始皇登基,御讳曰政,生有异表英明,列国诸侯皆无其匹。且文有甘罗,武有章邯等,俱怀大志,因而国势日强。那日,始皇驾设早朝。怎见得:
祥云缭绕,瑞气盘旋。珍珠帘卷动龙旗,凤扇门开排画戟。
焚香侍者着罗衫,镇殿将军披金甲。丹墀玉珮响叮当,斧钺金瓜列两行。
真个是:上方星斗朝天日,人间衣冠拜吾王。
始皇登极,文武朝参已毕,随传命众文武道:“朕登基以来,国富兵强,意欲吞并六国,诸卿有何善策?”言还未尽,只见武斑中闪出一员大臣:头带簪缨,身穿皂罗袍,腰束碧玉带,足登青缎粉底靴。乌金脸,竖剑眉,眉心显出一条白气,直贯上顶,颊下半截微须。手提朝笏,越众出班,望驾行礼,就在品级台前跪倒。看官,你道此人是谁?他姓王名翦,乃河南汤阴县人氏,上界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托生,奉玉皇大帝敕旨、千佛牒文坠落尘凡的。只因战国时,黎民作乱,造孳重大。六困诸侯的气数已尽,秦都咸阳应承大业。故此差这位尊神下凡,托生于王家庄王善人为子。曾拜西府廉颇为师,学习枪马,后又至海外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门下,学艺三年,法术精通。海潮圣人知六国当灭,秦国当兴,混成一统,随差大门徒金子陵与王翦下凡。金子陵被封为护国军师。因见始皇问及并吞天下之计,王翦忙出班拜舞。
那始皇在宝殿上认得是王翦,但问道:“王皇兄出班见孤,有何妙策?”王翦跪奏道:“臣未遇吾主之时,周游列国,备悉其属土人情,山川关隘。见其君若臣,皆非有用之才。齐国遭乐毅之灭,兴复未久,难免国帑空虛。燕自乐毅之败,强兵尽丧。楚国虽有创霸之雄,老成尽丧,且其君无道,军民咸怨。其余他国,不足虑也。惟赵为秦之咽喉,且界牌关挡住吾兵出入,故先帝每每争此未得,而不能并吞天下。今赵国将老兵骄,前者曾纵合五国之兵,阻住咽喉,亦不能挡吾军之威,且当时自顾不暇,断难出兵相助。今我上若出一旅之师,攻破界牌关,易如反掌。界牌关一破,那咽喉要路已开矣,吾主择其易攻而弱者,一战破之,威名赫赫震惊列国之胆,那时不怕各国不拱手面北也。”始皇闻奏,龙颜大喜道:“孤久有此心,但虑六国若一联合,西住界牌关要路,恐防不能必克,反致有伤锐气。”言毕,国师子陵忙奏道:“臣师海潮圣人,有参天化育之能,移山倒海之术,上验天文,预知十界吉凶,曾言吾国当兴,六国当灭,故遣臣与王翦下山,保扶吾主,并吞六国,混成一统。乞吾主兵伐界牌关。”王翦又奏道:“我主不可错过时势。”始皇听二人之奏,大喜道:“二卿皆是仙人门下,必知天意。孤今允奏,不知卿家当在何日发兵?”子陵奏道:“八月十三日乃天地日月双黄道日。天黄道龙得行雨,地黄道将得行兵。吾主若欲御驾亲征,当用此日为上吉。”始皇道:“依卿发兵,但中军可拜何人为帅?”只见丞相甘罗在旁奏道:“韩国侯章邯,老成多谋,且勇冠三军,可当中军元帅之职。”始皇遂封章邯为中军大元帅之职,挂都招讨之印,提调东西两川、南北二路的文武官兵,赐龙凤剑,先斩后奏。加封王翦为前部正先锋之职,逢山开路,遇水搭桥。封赵高为左监军,孙明为右监军,封颜真为左军统顿,燕易为右军统领。武安君白起为后队军门,催赶各路粮草。金子陵随驾亲征,加封为参赞郎。章邯与王翦下教场,挑选精兵大将,预备八月十三日起行,并吞六国。旨意发罢,御驾回营。
自古光阴易过,日月如梭,不觉已到十三日。始皇传旨,命章邯等到御教场伺侯,祭旗兴兵。这旨意一下,三街两巷车马之声满耳,喧哗了一夜。到了次日,始皇随別了三宫六院十二嫔妃,又宣甘罗丞相上殿,托彼权朝。晓谕已毕,然后才传旨排驾,下御教场发兵祭旗兴师。在朝众文武,就设筵在午门,与天子饯行。始皇满饮了三杯御酒,便直望教场而来。来至教场,至演武厅前座下。章邯等上前参见已毕,始皇用目四下观看,果然军容大不相同。怎见得:
十面旌旗飄烈火,九宫衣带长愁云。八万炮架轰天振,七星旗开掩日昏。
狼牙箭,密如林。征尘滚滚,队伍层层。尽是上山打虎无敌将,下山擒龙精悍军。前来并吞。
始皇看毕军容,见甚是整齐,龙心大喜,传旨祭旗兴师。
遂响了几声大炮。祭罢了旗,三军一队队的出了御教场,浩浩荡荡,往界牌关而来。一路经过本国的关隘,守城官兵皆出城接驾。不多一日,那日始皇的御驾,押住后队,正行之间,只见王翦飞马到了旗门前下马,步行至龙凤辇前,跪下奏道:“臣启我主,大军离界牌关五里了,请旨定夺。”始皇传旨,就此安营下寨。三声炮响,大军止住了队伍,搭起帐房,立了黄罗金顶宝帐。始皇进了黄罗帐,传旨:“今日行军辛苦了,众文武免朝。”众臣领旨,各归本帐歇息不提。
且说这界牌关,系赵国的边疆,为秦国出入之咽喉。秦之每每不能涂毒诸侯者,皆赖此关阻挡。那第一个要紧关隘,赵国命重兵大将把守。关内有一员总兵镇守,关官姓廉名杰,乃廉颇之子,深通韬略,武艺精熟,手下也行五营四哨,偏将数十员共守此关。早几日就有飞报,说秦国于八月十三日起兵兴师,并吞六国,拜章邯为元帅,王翦为先锋,御驾亲征。不日就要到关了。廉杰闻报,就吩咐城外的居民,搬进城来。把环城的房屋,尽行拆了,四野一空。预备弓矢、擂木防城等物,紧闭城门。那日午时,听得城外炮响,就知是秦兵到了,忙备马亲自率众将,上城瞭望。只见远远征尘蔽日,杀气连天。真个是:
旌旗招展山川动,杀气冲腾草木惊。
廉杰看罢,吩咐守城官兵,小心防守,遂打马下城,一宿晚景休题。到了次早升座,有守城的旗牌来报,说城外有秦兵讨战,请令定夺。廉杰把手一摆,那旗牌就回他的汛地去了。廉杰遂望下说道:“那位将军出城,会一会秦将。”一言末尽,只听得一声答应,上来了左哨大将贺开基,应声愿往。廉杰大喜道:“将军可带五百人马,出城会战,须战要小心。”贺开基正欲接令,只见首队中闪出一人道:“元帅,小将愿随贺将军出城迎敌。”廉杰视之,乃正印先行官王贲是也。此人勇冠三军,在赵国算第一二的好汉,年纪不过二十一二岁,身高一丈,腰大十围。廉杰大喜道:“将军愿同贺将军出马,必然斩将搴旗,建立大功矣。”随令二将,带兵出城会敌。二将就辞了元帅,各下去披挂,提了兵器上马。来到城下,三声炮响,开了城门。贺开基飞马过了吊桥,只见迎头五百秦兵,一字排开。当先一员大将,头带铁盔,身穿皂罗袍,跨下乌獬豸,手拿丈八蛇矛,竟象半截黑塔一般,堆叠着威风杀气。心中暗道:“好一员大将。”随勒马招呼:“秦贼无故犯某的边,可道上你的名来,贺将军的刀,不砍无名之鬼。”原来这员大将就是王翦,奉金子陵之命,来见头阵。今见贺开基问他的姓名,便大喝道:“鼠子听真,某乃秦皇驾下官拜殿西侯之职,加封前部正先锋,你爷爷姓王名翦。知某的利害,速下马归降,免你一死。少若迟延,定作枪头之鬼。”贺开基大怒,骂声“秦贼休走,看刀罢。”一纵混红马,双手轮刀,照顶门就砍。王翦用丈八蛇矛架过,这贺开基那里是王翦对手,战不上数合,早被王翦一枪桃于马下,正欲回马斩枭首级,耳轮中听得喊叫如雷道:“秦将休得猖狂,某来也。”王翦抬头观看,只见一员将官,唇红齿白,头戴四凤盔,身穿黄金甲,手举金背刀,跨在豹花马上,雄赳赳的催马提刀,冲将上来。
王翦便喝道:“小将慢来,知我王翦的威名,还不回马逃生,胆敢临阵当先,岂不怕死么?快报你的小名上来。”王贲闻言,大笑道:“秦贼,某乃廉元帅麾下先行官王贲是也。狂徒休走,待某擒你,与贺将军报仇。”说罢,催马举刀,直取王翦,二人接上手,就大战有四五十个回合。王翦见王贲的刀马纯熟,气力沉重,相貌超群,心中甚喜。登时想“小将果然英勇,怎能治服得他归降秦国,倒是一枝好膀臂。”看看已有百十回合,只见王贲杀气越勇,气力转加。王翦只觉浑身是汗,两膀酸麻。暗道:“小将果然猛勇,血气之能,不是他的对手。何不诓他下去,用法宝伤他便了。”想罢,虚点一点,圈马住正南上佯作败走,王贲一见,大喝道:“你既无十分勇敢,何必在沙场上施威。那里走?小爷定要赶上擒回。”说罢,一催豹花马,飞赶下去。王贲赶下去,王翦回头见王贲赶将下来,心中想道:“某这一祭法宝,这小将决死无生,岂不可惜。某且劝他归回,看他如何?”想着时,王贲的马已到,举刀望马后砍来。王翦早转回马,用蛇矛架过道:“小将军住手,某非战你不过,囚见你武术超群,意欲劝你归降。某本奉海外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差遣下山,保扶秦同,并吞天下。将军若知时务,何不归降我国。他日腰金挂紫,岂不为美。”王贲闻言道:“王翦你休发狂言,小将军令日要取你的性命。”说罢,又是一刀。王翦用蛇矛架开,大怒道:“小子无知,你道我怕你么。”两下里又交手,及有十多个回合。王翦果然不是他的对手,只得又打马败将下去。王贲不舍,紧紧追赶。王翦催马之间,听得后面金铃声响,知是王贲赶来,忙挂下蛇矛,勒住乌獬豸,一伸手取过诛仙剑来。正欲祭起,只听得一声响亮,忙扭颈回头一看,原来王贲贪功心切,催马过急,胯下豹花马失了前蹄,把王贲跌摔下来。王翦一见,心中大喜,一兜转回马,双手抡蛇矛,照王贲前心刺来。不知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回 破界牌廉杰丧命 攻燕城王翦扬威
强中更有强中手,不斩强中莫大恩,
今朝王贲忙失马,矢志投降事有因。
却说王贲跌落马下,王翦挺枪来刺。忽想起王贲系少年英雄,便言道:“王贲上马回关,另换战马前来,再决雌雄罢。”把个王贲直羞得面红过耳,忙翻身立起,跪在地下道:“我王贲马蹄前失,跌于马下,自分决死。蒙将军枪下留情,饶小将性命,小将岂是忘情之辈。今朝愿归降麾下,乞为将佐。”王翦大喜道:“小将军,你武艺高强,今日归降,真秦国之幸也。某愿与小将军同见吾主。”说罢,各自上马,同往秦国大营而来。那赵国的五百兵丁,见偏将被人枪挑下马,又见王贲先行追赶敌人中晌不回。秦国的軍兵,已把贺将军的首级斩去,又不敢上前抢夺。及至见王贲与王翦并马,望秦营而去,已知就里,随一哄往城里逃命。王翦也不追赶,与王贲同进秦营。见了章邯,禀明来意,然后同至黄罗宝帐,朝见始皇,一一奏明。始皇见王贲一表人才,威风凛凛,又且少年英俊,心中大喜道:“将军不弃来降,真孤之幸也。”遂封为副先行之职:“与王翦一同效力,他日有功加赏。”王贲叩头谢恩出帐,又拜见军师金子陵、元帅章邯等。王翦早在自己营中,排下筵宴,单请王贲,到营饮酒。二人正饮之间,讲些武艺。王翦自道他的法术精高,又兼有诛仙宝剑,万夫莫敌,是海潮圣人所赐,能斩大罗天仙之首。谈讲甚是投机,王贲忽然立起身道:“小将有下情上达。念小将自幼无父母,今蒙侯爷不杀之恩,又承雅爱,意欲拜侯爷为父,不知可能容纳否?”王翦早有此意,一闻此言,心中大喜道:“某有何能,敢屈将军?”王贲不依,定要扶王翦坐正了交椅,纳头便拜。王翦连忙扶起,从此更加亲爱。后又整筵再饮,直至三更,方散了筵席,王贲就在王翦营中歇了。到了次早,把此事告知章邯,又奏明始皇。始皇大喜,传旨排宴,与殿西侯庆贺,暂且不提。
且说逃回的赵兵,进了界牌关,报与元帅知道。报明贺将军阵亡,王先行已降了秦将,同回秦营去了。就把个廉元帅气得暴跳如雷,大骂王贲:“贪生怕死的贼,本帅待你不薄,不思报效,竟投降敌国。本帅若不生擒你这逆贼,碎尸万段,誓不为人。”说罢,吩咐备马,就欲出城讨战。左右官将,苦苦劝住道:“今日天色晚了,难以会敌。元帅请暂息雷霆,明日发兵不迟。”廉杰见左右如此劝解,只得允从。
到了次日,带了五营四哨众将,一千大兵,炮响出关,直抵秦营,指名要秦国的元帅见阵。秦兵忙进大营,章邵便奏知始皇。始皇道:“孤今与王皇兄庆贺,元帅领兵出城会敌,必然大获全胜。孤这里再排筵宴,专等候庆功。”章邯领了旨意,出了宝帐,也带了数十名大将,与廉杰会战去了。这里始皇排筵,与王翦、王贲庆贺。正饮之间,始皇问及廉杰为人如何,王贲随奏道:“廉杰乃赵廉颇之子也,性直忠勇,有万夫莫敌之能。”始皇道:“廉杰有如此英雄,孤与二位王兄出营看视,并与章元帅掠阵,二卿以为何如?”二王忙答道:“小臣愿保驾前往。”始皇大喜,传旨备马,离席出帐。二王保驾,一齐来至营门。未登之先,金鼓早已震耳。及至营门之外,迎面观看。只见六员大将,作三队儿抵死相拚。真好看:
枪封刀来刀封枪,
枪来刀架响叮当。
明知此是独存地,
因念皇恩舍命亡。
只见章邯战住廉杰,毕荣夫抵住燕易,孙能抵住兰云。六匹马来往盘旋,十二双手彼此招架。始皇传旨,擂鼓助阵,犹如迸豆一般的雷声震耳。章邯就知是始皇掠敌,一个个更加奋勇。毕荣夫被燕易一刀砍于马下,便来与孙能夹攻。兰云拚命支持,紧紧抵得过孙能。又视燕易前来攻他,尽力强战二人,不上二十余合,浑身是汗,心中着忙,手中刀略慢一慢,被孙能的枪往右胁一挑,兰云喊声不好,忙将身一闪,刚躲过孙能枪,燕易大刀早到。招架不及,头一低,被燕易一刀连肩带臂,砍于马下。燕、孙二将同来夹攻廉杰,廉杰纵有飞天的本事,二拳难敌四手,怎挡得他将丁字儿夹攻。只得荡开阵脚,飞奔本队。赵兵见元帅败下来,便让过元帅,一齐拔弓搭箭。章邯见赵国兵马齐整,难以冲突,遂一齐圈马回队,拥着始皇回营,庆贺不表。
且说廉杰,败回本队。见秦兵不敢追赶,也撤兵回城。吩咐守城兵丁,紧守城池,自回帅府,在灯下忙修本章,星夜差人上邯郸取救。赵王接得本章大惊,忙与众卿商议,连夜作了告急求援的文书,差官往各国求救。那五国见了赵国的文书,知道秦国发兵并吞六国之意,一个个忙得无主。且遭连年饥荒,各自顾不暇,只得各回了文书,俱说不日起兵相助,但按兵不动,这且不提。
单说界牌关廉杰,见告急奏章回赵,已有五日,为何不见发兵救应,心中甚是恐惧。秦兵又连日攻打,廉杰日夜督兵,在城守卫。那日四更时候,西城角被秦兵暗架云梯鱼贯上城。赵兵不能抵挡,一哄逃命。有人早报与廉元帅知道,廉杰不能他顾,忙跨上马,帅领众将飞奔东门,意欲开城逃回本国。不想正遇着王翦的兵马挡住去路,两下接战。此时秦兵大队进城,炮响连天,章邯帅着一干众将,上来把廉杰围住,一齐动手。廉杰见势不好,忙突围而出,望荒而走,王翦紧紧赶来。廉杰正走之间,偏遇着秦国的后队兵马进城,廉杰只得往西路而走,又与王翦撞着,二人动起手来,战在一处。泰国的后队,又围将上来。廉杰全无怕惧,一刀挡住了千般兵器,来往冲杀,如风魔猛虎一般。金子陵见廉杰果然了得,众将不能制伏于他,便一顶梅花鹿,冲进阵来。众将见军师进阵,便往两边一闪。廉杰在里面,见一个道士催鹿来战,他便一催马,飞奔金子陵而来。他那里知道金子陵的利害,搭手就战。不数合,金子陵早把定朝珠祭起。廉杰那里知道,被这宝珠在空中左旋右旋,落将下来,刷的一声,照廉杰的顶门打下来。可怜:
英雄未上凌云阁,
魂魄先登枉死城。
廉杰中了宝珠,翻身落马。秦兵上前枭了首级。此时始皇已带御林军进城,到帅府住下,传旨招降赵兵,不必妄杀。众兵领旨封刀,众将各进帅府。始皇传旨,大排筵宴,与众将庆功。养马一天,再起兵征伐各国。次日,始皇就驾设帅府,众臣早朝已毕,始皇开言问道:“界牌关已破,诸将如今拟应先伐何国?”金子陵奏道:“出界牌关二十里外,路分三股。一则通易州燕山,二则通东齐临淄,三则通赵国邯郸。臣思提颈领者,全衣皆震。今齐国襄王新立,国库空虚。赵国兵微将寡,蕞尔九城。皆不足虑也。憔燕国昭王,虽然年老,而果断神明,雄兵有四五十万,战将数千员。且元帅孙操,乃雷雹分兵孙武子之后,上晓天文,下知地理,且久历营伍,能征惯战,列国皆闻其名。若杀了此人,先平易州,则取他国犹如反掌。”始皇准奏,歇兵三日,就发兵往燕国而来。又差能将把守界牌关,以便接济粮草不提。
且说燕昭王,接了赵国求救的文书,就知秦国起兵,并吞六国。意欲发兵相助,奈国中精兵甚少,又恐自己反没军队。左想来,右想去,只得命都尉孙操,带兵五万,至燕州扎住人马,以观动静。若秦国破了界牌关,便去把守要地,以防秦国来攻。若未破界牌关,便在廉杰处共同协守。看官,这孙操乃是天台山天台洞孙膑的父亲,近年七十,犹能开两石弓,日食斗米。故此年纪虽老,倒是一员老成练达的勇将。燕王故此差他,提兵去城界牌关,以来把守自己边关。那日领了昭王的旨意,忙点了五万精兵,星夜离了易州,飞奔界牌关来。还未至自己的边境,早有探马来报,说:“秦国已经攻破界牌关,如今起兵先平易州,大兵不可前进。”孙操闻报,使连夜赶至边关,把守要路,以便抵敌秦兵。那领守燕州边关的总帅,是都尉孙操两位公子。大老爷名唤孙龙,二老爷名唤孙虎,俱与孙膑是同胞兄弟。孙龙接到塘报文书,知是父亲带兵前来,协守此关,心中大喜,随出城五里,迎接进城。孙操进了帅府坐下,孙龙、孙虎参见了父亲,两边侍立。孙操开言道:“秦兵不日就到。定有几场大战,你等俱要小心守城。”孙龙兄弟答应遵命。孙操又修本奏知昭王,把界牌关已破、秦兵先攻燕国的话,细细写了,差人上易州上表不提。
一日,秦兵已到燕州城外,五里安营。章邯升帐,就问那位将军出营,建立大功?只见副先行官王贲,应声愿往。王翦也应声,愿同领兵出阵对敌。章邯大喜,就命他父子带兵一千出营对敌。王翦二人领命,遂出营门上马。带了一千精兵,来至城外,排开队伍。王翦压住阵脚,王贲上前讨战。早有人投进帅府,孙操就令孙龙会战。孙龙领令,忙披挂齐整,也带兵一千,放炮出城。王贲在阵门听得城上放炮开关,只见飞出两杆素旗,领着一枝人马,越过护城濠,来至军前,一字儿摆开。当中显出一员大将,银盔银甲,坐下一匹白马,手提一杆白缨艳,项下一部花白须,有六寸多长。虽然年近六旬,只觉得威风凛凛,杀气腾腾。王贲便大喝道:“老将休出马,有你家的大老爷在此,久等多时了,快通名受死。”孙龙闻听,往对面观看,见马上这员小将,可也威风凛凛,但见:
豹花马上抖威风,
金甲龙鳞映日红。
勇冠三军才弱冠,
扶秦兼并显英雄。
孙龙看罢,一声大喝:“小子问吾,你须听真,吾乃威镇燕州孙龙便是。吾与你各守疆土,何故兴兵侵吾境界。若知时务,可速速回营,若不回兵,恐怕你马下丧命。”王贲闻言,微笑道:“孙龙,某在赵国,亦闻你有勇将之名,是个好汉。今日何不归降我国,不失封侯之位。”孙龙大怒道:“鼠子安放狂言,且休走,看吾取你狗命。”挺枪跃马,直取王贲。王贲连忙用刀架过,火速相还,战在一处。大战有六七十合,不分胜负。王贲暗暗的夸奖道:“果然名不虚传,枪法果然高妙,某如果恃勇,必不能取胜,何不用回马刀砍他。”于是虚斩一刀,佯作往下败走。那孙龙有百步穿杨之能,也不追赶,取弓搭箭,对准王贲的后心,就是一箭射去。王翦在阵角上看得明白,便高叫:“敌将放箭。”王贲闻言,扭头一看,见箭来的不远,喊声不好,一侧身仅躲得后心,躲不过臂膀,右膀上中了雕翎。幌几幌,差些跌下马来。孙龙一见,催马来赶,早见飞来一将,大叫“勿伤吾儿,某来也。”只见他与众大不相同:
皂罗袍上绣团龙,
坐下乌骓快如风,
普化天尊临世界,
保扶秦国见奇功。
孙龙便道:“来的耶里将官,可通你的名来。”王翦道:“你要问某的姓名,吾乃始皇驾下官拜正先行职,殿西候王老爷王翦便是。你胆敢用暗箭伤我儿,休要走。”便串一串手中丈八蛇矛,分心就刺。孙龙忙把枪架过,二人战在一处,足有百十余合。王翦见孙龙枪马纯熟,愈杀愈妙,便一圈马往正西上败走。孙龙大笑道:“好秦贼,往哪里走,看本帅赶上擒你。”于是赶将下来。王翦见孙龙赶来,忙取诛仙剑在手,念动真言咒语,祭起空中,大叫“孙龙休走,看我的宝剑伤你。”孙龙闻言,抬头一看,见空中一块五色光霞,托住一口宝剑,如牛吼一般,飞奔向前。说声不好,忙伸手取弓搭箭,意欲射落此剑。谁知此宝乃云光洞海潮圣人镇洞之物,非同儿戏。说的迟,来的快、早至顶门而来,孙龙一见,忙把头一偏,那宝剑往下一落,连肩带臂,斩于马下。可怜:
燕邦老将称无敌,
死在王家仙剑中。
尸首栽于马下,王翦念动咒语,收回剑时,燕兵一哄上前,抢了尸首,飞奔进燕州去了。王翦复又催马,往城下讨战。
且说燕兵把孙龙的尸骸抬进帅府,孙操一见,犹如万箭攒心,登时昏绝过去。左右连忙扶救,半晌转过气来,大哭不止。只见孙虎带泪道:“爹爹不必悲伤,待孩儿出阵,生擒秦贼,与大哥报仇。”孙操点头道:“你去出阵,须要小心。”孙虎答应:“孩儿知道。”忙下帐去,披好了甲胄,带兵出城。三声炮响,来至阵前。一见王翦,大骂:“匹夫,用邪法伤吾兄长,哪里走,看我刀来取你。”双手抡刀,照顶门上砍来。王翦连忙招架。孙虎的本领,比孙龙的差远了,且报仇的心急,当先那几回,用尽平生气力。王翦见他来得猛勇,便使个柔门法,只可招架他的刀,并不还手。直战到三四十合之外,然后紧一紧手中丈八蛇矛,只杀得孙虎呼呼的气喘,刀法就错乱起来,被王翦磕开了大刀,照心窝一蛇矛刺将过来。孙虎招架不及,一声响,前心中了无情铁,一命先归枉死城。咕咚一声,尸首栽下尘埃。王翦上前,取了首级。燕兵一见孙虎落马,随一齐逃回城去。王翦也不追赶,打得胜鼓回营报功。又将金枪药,与王贲敷住箭伤,在营中调养。
且说燕兵败进城来,把孙虎被王翦枪挑落马的事,细细报与孙操知道。那老都尉愈加悲伤,左右苦苦相劝。回府内,一夜思儿想子,如何合眼。至五更起来,披挂升堂,对众将道:“秦贼昨日连伤我二子,本帅与贼势不两立。”吩咐备马,带了一千燕兵及众将出城,直抵秦营,指名要王翦出阵。王翦闻言,禀明了元帅,带领三军,随出秦营。把军士排开,一马当先。见阵前的那老将。年纪已过七旬之外。五绺银须,飘于胸下,跨下白龙驹,手使银枪。只见他在马上,儒雅可观,有不怒而威之势,便知是瑞陵君孙操。王翦在马上躬背道:“老将军,恕末将不下马之罪。末将有一言奉告,想老将军英雄盖世,六国皆知,今年过七旬之外,特自上阵交锋。倘若有失,岂不把昔日英名丧尽。依小将金石良言,不若圈马回城,另着能将出来。”孙操闻言,在马上一声大喝道:“好狂贼,昨日杀吾二子,今日在阵上又欺吾老大,你岂不知虎老心雄么,休要逃生,看本帅取你之命。”正欲催马前行,只听得后面大叫:“割鸡焉用牛刀,待小将擒来。”孙操视之,乃左哨大将韩荣也。拍马提刀,直取王翦,王翦举蛇矛相迎,战有十余合,燕阵上右哨大将苏元,见韩荣战王翦不过,便拍马临阵,夹攻王翦,三人丁字儿斯杀。不数合,王翦一蛇矛,把苏元挑下马下。韩荣正待逃败,被王翦后面一矛,刺了后心,魂魄与苏元一齐去了。孙操大怒,拍马挺枪来刺王翦,王翦此时连敌三将,全无惧怯。这一场大战,非同小可。怎见得:
烟尘滚滚,杀气腾腾,
两军呐喊,金鼓齐鸣。
只杀得天边红日无颜色,山中草木尽皆惊。真个是:
身当白刃心犹壮,血染长沙志未灰。
孙操与王翦大战,有百十余合,不分胜负,不知战斗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回 老都尉燕州尽忠 小英雄大堂演武
话说孙操大战王翦,有百合之外,自觉力困筋麻。一来年逾七十八岁,昨日哭子过度,有伤元气,故此战到百合之外,枪刀就来得慢了。王翦见孙操不是先前勇猛,遂故意迟延一枪。孙操便一枪照面挑来,王翦攒劲,用丈八蛇矛一格,孙操抓住枪杆,左手一松。王翦一按蛇矛,往孙操前心直刺。孙操招架不及,叫声不好。王翦照后心一扬,早贯进前心。阴阳手一翻,把孙操挑离马下,有十步之外。孙操家将,见主人落马,一齐撒马上前,夺了尸骸,飞奔进关。也不敢把守关隘,星夜备了口棺材,把孙操父子的尸首殡殓了,弃了城池,连夜奔回易州去了。
却说王翦这里,打得胜鼓,回营报功。章元帅上了功劳薄。到了次晨,章邯帅众出营攻城。只见燕州城开,军民百姓,一个个头顶香炉,出来迎接,至章元帅那马前跪倒,口尊元帅:“我等燕州军民,真心投降,望元帅大开天地之恩,饶我等性命。”章邯道:“你等真心归降,是顺天命,本帅岂忍残害无辜。你等却起来,站在那一边。”令王翦带兵一百进城搜看,并无伏兵,然后大兵进城。又命燕易,去请始皇进城,随同众将出城迎接。那始皇进了燕州城,心中大喜,犒赏三军,令偏将镇守燕州,明早起兵,望易州进发不提。
却说离燕州城数百里之遥,有一座关隘,名日保易关,系燕国丞相屈班之弟屈兴把守。此人足智多谋。见瑞陵君的家将过关,闻知孙操父子阵亡,燕州失守,自思燕州城池坚固,孙操父子勇冠三军,尚不能守,何况这小小孤城,料难保全。遂心生一计,忙令家将,晓谕合城百姓,速速收拾金银财宝,星夜押解出城,前往易州居住。又令军士在城附近左右,堆下引火之物,差数十名兵丁,在城内藏躲,单等城外火起,便四下里放火,呐喊助威。然后带领精兵,出城埋伏。又在空城上插满了旌旗,以为疑兵之计。
却说秦兵,在燕州歇了一日,便浩浩荡荡,奔保易关而去。离城一里,王翦父子便讨令出战。叫了半日,不见城上一人答应,只得回营告知章邯。章邯与金子陵一齐出营,观看了半日,又登高阜处探望城内一回。金子陵对章邯道:“此空城也,殿西侯可搭云梯,扒入城内观看动静。”王翦随令五百秦兵,越过吊桥,在城边竖起云梯。一个个手提挡箭牌,扒将上去,上得城时,犹恐有兵埋伏,呐喊一声,四下奔杀。只见满城上空插旌旗,并无一人一骑。遂一齐下城,四面搜寻,不见半个燕兵。便大开城门,出来迎接。金子陵等便传令秦兵,不得妄动进城,自与章邯王翦等,带了几员偏将,看视一遍。金子陵道:“燕将必然有谋,殿西侯可领一千精兵,在城扎住,纵有燕兵到来,不要妄动,只要守住要路,贫道自有计策。”又命赵高领兵五百,伏在城上,可于每杆旗下,设一秦国灯笼,若有燕兵进城放火,可将擂木打下,不得出城追赶。又对章邯道:“元帅,贫道谅燕将必在城外左右埋伏,意欲差将搜寻,恐为彼小挫,不如将计就计,乘他自然,取彼首级也。”说罢,便传令至后军,说请武安君带兵一千,命往燕州小路埋伏,俟燕将的人马到时,必要生擒,不许放一人过去,违令者军法不货。又令偏将二十员,须脱甲枕戈而睡,如违令者斩。又差数十员大将,在御驾前防巡,以防不测,便叫三军把营盘团团扎住,围着三面城池,长川坐守。传令已毕,然后与章邯等进营,秉烛侍立,这且慢表。
单说屈兴等,至三更之后,带领人马便回保易关。远远见秦兵的营盘围住,便登高一望,见城上无数灯笼,自料秦国已有准备,难以下手,心中暗想:“今何不领兵复夺燕州,截住他的去路,使彼粮道不通。燕兵把守在前,我扼兵在后,内无粮草,外无救兵,他难道飞上天去。”主意已定,也不去放火,遂暗暗向小路,望燕州而来。行不到二里之遥,只听得一声炮响,闪出一枝秦兵,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昼。一员大将当先,大叫:“燕贼你往那里走,有你家武安君在此,久等多时了。”屈兴听得是白起,心下着忙,不敢交锋,勒马便走,白起紧紧催兵赶上。屈兴无奈,只得回马来战白起。不上几合,被白起挑于马下。
三股气在千条计,
一旦无常万事休。
白起杀了屈兴,燕兵尽解甲投降。白起便袅了屈兴的首级,回归秦营报功去了。那燕兵在城内埋伏的,等不见城外动静,便越城逃命,却都被赵高擒下。到了次早,报过了金子陵,然后令人接始皇进城不提。
且说燕昭王,那日正坐早朝,有五城兵马使来奏:“瑞陵君父子三人,在燕州城阵亡,棺木现在易州城外,请旨定夺。”昭王闻奏,不禁高楼失足,洋海翻舟,叹一声,倒在龙椅之上。左右侍监忙上前扶救。好半晌苏醒起来,大哭道:“瑞陵君忠心为国,今日命丧秦人的手,孤之江山眼见不能保全了。”说罢,又哭起来,众官亦皆垂泪。昭王传旨,都尉的棺木,准其进城,又差御林军到孙府报信。传旨已毕,自然精神恍惚,退朝养息不提。
且说燕丹公主,早起无事,独坐后宫内,只觉心惊肉跳,立也不安。心中想道:“今日何故如此,莫非有甚凶事不成?”正低头暗想,忽见门上的家将慌慌忙忙跪上禀道:“老贵人不好了,都尉、大老爷与二老爷,在燕城丧于秦将王翦之手,今棺木已进城来了,老贵人快些出去接丧。”燕丹公主一闻此言,只叫得一声苦呀,但见:
连叫三声苦,便把咽喉堵,
一命丧黄泉,悠悠归地府。
公主朝后一仰,连交椅倒在尘埃。侍女们连忙上前扶救,齐叫老贵人甦醒。高、李二位夫人在房中,已闻到了凶信,一齐放声大哭,出到大堂,见燕丹公生迷了过去,不省人事。连忙叫人拿姜汤过来,半晌方哭出声来道:“不听妾言,年老之人,还逞什么威风,什么猛勇!今日命丧军前,叫妾身如何恨得过呀。”一抬头见高、李二位夫人,哭得泪人儿的一般,越加悲伤:“不料我家遭此凶事,我年近八旬,如风前之烛,不得一亲子养老送终,还要这老命何用。”一起身,望砌阶石上就要碰去。高、李二位夫人,与使女一齐拦住。哭道:“老贵人若一倾身,叫我们怎样施为。且大事在前,棺木未曾入土,乞老贵人暂止悲伤,商量大事才好。”说罢,又一齐哭将起来,跪在地下。老公主见如此说罢,去扶起二位夫人,吩咐众人起来,就全家披孝,领众家将与媳妇,共出城迎接棺木入城。抬到都尉府中堂,把棺木品字儿排开。纵是铁石人,见了也要流泪。老公主与高、李二位媳妇并使女们,一齐举哀,忙乱个不住,把都尉府中闹得一个翻江倒海,这且按下慢表。
话说燕昭王,带病回宫养息。忽见宫官前来奏道:“满朝文武,不知所为何事,鸣钟催驾坐朝。”燕王闻言,忙扶病出朝。见文武两边,神色皆变,不知何故。忙问:“众卿有何急事,鸣钟催朕坐朝?”有黄门官跪奏道:“有五城兵马使差人来报说:秦师已过易水了,故此惊驾,求我王龙意定夺。”昭王闻奏,这一惊非小,道:“秦师如何便来的这快,未过三日,就破了三关。且今既渡易水,那一位卿家带兵前去抵挡?”只见问一声,鲤鱼钩腮。问两声,箭穿雁眼。昭王在宝座上,见众臣如此,不觉龙心大怒道:“朝廷设官,原为保国。今日秦兵临境,尔等竟无一人肯带兵抵挡,可见得要你们何用。”只见丞相屈产出班奏道:“我主暂息雷霆,在朝诸臣,非不欲尽忠于国,只是皆非对手,一死不足塞责,诚恐丧师辱国,其罪更大。”燕昭王道:“依丞相之言,则在朝诸臣,无秦将对手,这是孤国运气,该当如此。侍官,快拿文房四宝来,待孤写降表,到秦营投降,以免汝等死亡,黎民涂炭。”屈产闻言,叩头涕声道:“我主龙心不必着急,臣夜观天象,秦国当兴,我燕亦不能就灭。不出一月,必有高人搭救。”昭王道:“丞相此言果真,则社稷之幸也。如今丞相可保举何臣出城迎敌?”屈产又叩头奏道:“若要出城与秦师对敌,自应多败少胜。依微臣愚见,臣情愿自上皇城,防守秦兵。若有疏虑,臣全家情愿认罪。”昭王依奏,就封屈产为五城兵马大元帅,带兵上易州防守,且按下不表。
再说那都尉府家将,报与燕丹公主知道。公主此时,正与那高、李二位媳妇,同在那大厅之上安灵,设他三人之位,哭祭他父子三人,犹如钢刀刺腹。一听了家将之言,只得搓手无策,连声叹气道:“也是国运相关,不料燕国难保。”只见从里面走出一个小英雄来,你道是谁?乃孙武子四代之孙,孙龙之子,名唤孙燕。年方二九,生得面如敷粉,唇似朱砂,龙眉凤目,二手过膝,行动有风云之势,坐立有泰山之倚。年纪虽小,两臂倒有千斤之力,应上方金童星转世,日后有五九之尊。因思祖父死于秦将之手,正无计报施,忽闻家将报说,秦兵已渡易水,忙上大厅,欲上朝面奏,出师讨战,故此来至厅前。燕丹公主一见,不觉两泪交流道:“孙儿不在后堂,出来有何事情?”孙燕道:“孙儿正无计报复祖、父之仇,今闻得家将来报,秦兵已渡易水,故此来求祖母、母亲带孙儿上朝面奏,自愿带兵杀贼,以报不共戴天之仇。”燕丹公主闻言,大喝道:“小子无知,你睡觉不知颠倒。你岂不知,汝祖父、父亲、叔父,经过多少大战,且命丧于秦将王翦之手,何况你小小年纪,出阵当先,岂不白送了性命?你还不与我下去。”孙燕闻言,忙跪下道:“孙儿年纪虽幼,武艺却是精通。今日孙儿不出去报仇,还有何人。”公主道:“你与谁学习武艺?岂能上阵冲锋。”孙燕道:“祖母不信,待孙儿试验与祖母看看。”取了枪来,在天阶上丢了架武,左五右六,使将起来。
先前犹见人身,到后来只见一片枪山,怎见得,有诗为证:
片片花飞舞不休,
寒光耀眼动人愁,
学成文武难藏椟,
博得千金万户侯。
孙燕这一阵枪法,只觉得满厅上寒光射眼,燕丹公主与高、李二位夫人看见,心中暗喜,各道“不枉将门之子。”孙燕忽然住了枪法,走上厅来,面不改色,气不发喘,道:“祖母、母亲,婶婶,孙燕这条枪,可能会得王翦否?”公主大喝一声:“小冤家,你岂不知,孙家如今独你一人。外祖昭王,现在无后,两枝人都全靠在你。你著有些疏失,如何是好!”只见后面又走出一个女娃儿,满身挂孝,道:“祖母,哥哥之言有理。祖母,还以报仇为重。”公主认得是赛花小姐,李夫人所生,孙虎之女。是天上月孛星临凡,系黎山老母之徒。每于夜梦之中,来传授他的武艺。年方一十四岁,学得刀马纯熟,广看兵书。因见燕丹公主不准孙燕出阵,便出来道:“父仇不共戴天,哥哥今日若不能临阵,祖母、母亲还当用计,与祖父报仇。况哥哥武艺高强,岂有不叫他出阵之理。”燕丹公主道:“你小小深闺弱女,知道甚么。这秦将王翦,他乃海外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的门下,法术精通。况又宝剑利害,枪马出众。故此你祖父、伯父、父亲,身丧在他手,我如今岂肯叫你哥哥出阵。”孙燕闻言,便一挺身驱,站立起来道:“秦将王翦杀我祖、父、叔父,仇深似海。今日若不出去,枉为人也。”小姐道:“哥哥言之有理,哥哥若出城报仇,小妹不才,亦愿出马。”把个燕丹公主只急得跃足道:“一个闹不了,又来一个,你小小弱女,如何也要出阵?”小姐道:“祖母之言差矣,自古女子立功业的也不少。就如齐国的钟太真,岂不是妇人么。齐国伯业之基,列国闻名破胆。孙女不才,也是梨山圣母之徒,刀马纯熟,岂惧秦将。”燕丹公主道:“胡说,你是一个深闺小女,从何去得梨山学习武艺。”赛花小姐便把梦中之事:“梨山老母传我的武艺,已有二年之久”的话,说了一遍。燕丹公主与李夫人闻言,心中暗喜,只是不信,小姐即命丫环去香房里取出两口绣鸾刀来。小姐接在手中,款动金莲,来至天阶,也使了一路美人舞刀,更加好看:
柳腰娇无力,袅娜随刀舞。
玉腕胜柔条,衣飘是顾鼓。
含笑转金莲,上下团团附。
更有动人心,娇嗤笑无语。
小姐舞了一路花刀,走上厅来,对燕丹公主与高、李二位夫人道:“祖母、伯母、母亲,赛花这个刀法,可使得么?”众人都看得呆了,老公主见说,便道:“赛花与孙燕的刀枪,虽然纯熟精通,但年纪甚小,我心中到底放不下。”小姐道:“祖母,你说这个也轻,那个也轻,孙女闻得爹爹说,祖母年纪方一十九岁,就上阵冲锋。想孙女的年纪,较之祖母那时,不过只少几岁。”孙燕一闻此言,便大叫道:“祖母那时是小女子,尤自出兵,且是金枝玉叶。孙儿今年也一十八岁,岂犹怕人。祖母若不叫孙儿出阵,孙儿实无颜立于世人,不如一死。”说罢举步欲往石基上碰去。高夫人喝道:“孙燕不可如此。”
孙燕听得母亲吆喝,便不敢撒泼。高夫人就对老公主道:“媳妇想,孙门屡受国恩,看孙燕的武艺,亦可临阵,不如由他出阵,使各国知孙门幼童女子,皆尽忠于国。”公主闻言,无可奈何道:“媳妇之言,也说得是。”吩咐擂聚将鼓,齐集家将,点视挑选,预备跟孙燕出阵。只见孙燕跟随的小家将班豹,上前跪下说道:“老贵人,今日小主出师,小人愿作一个先行,同小主人上阵杀贼。”燕丹公主听了,便大喝一卢:“讨打的奴才,你也闹去出阵了。你见闹的都是些少年纪的,你也跟着闹了,我偏不准,快与我下去。”班豹闻言,努着嘴,站了起来,暗暗的溜在孙燕背后,拉拉孙燕的衣服。孙燕回头一看,他便指指鼻子,孙燕就点点头会意。班豹满心欢喜走开去了。合府家将闻得聚战鼓响,俱各披卦,上大厅听点。燕丹公主举目往四面观看,只见一个个雄风赳赳,勇气昂昂,心中大喜道:“你等听者,今日为都尉爷与大老爷、二老爷俱在燕州丧命,今我上殿面圣,叫小主孙燕带兵出城,抵挡秦兵。你等皆世受我孙门之恩,必须尽忠竭力,日后有赏。”众家将齐声答应道:“我等受主人恩养,情愿保小主出城杀贼。”不知出阵胜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回 王翦恃强逢劲敌 孙燕破剑闯重围
话说燕丹公主吩咐家将已毕,遂挑选年壮力强者,随跟孙燕上朝,预备出敌,年老者留在府中使用。孙燕又禀明,要班豹跟随。然后燕丹公主吩咐排驾,与孙燕一齐出兵,飞马午门而来。此时燕昭王尚未退朝,黄门官启奏:“有燕丹公主,在午门候旨。”昭王意欲不见,于心不忍,欲见又恐公主烦恼。歇了一歇,无奈传旨宣进。公主领旨,上了三层大殿,行了大礼,兄妹二人各皆垂泪。昭王开言道:“不料老都尉与二位外甥,尽丧秦人之手,真是令人惨伤。如今秦人已渡过易水,现在兵临城下,朝中诸臣,皆不能统兵督将与秦师为敌。寡人实欲亲写降表,到秦营纳贡称臣,以免百姓刀兵之苦。御妹,想孤既无嗣,你又少儿,孤日后驾崩,这燕国的江山,未知交谁执掌。”说到此处,便大哭起来。燕丹公主亦泪如雨下。昭王哭了一回,猛抬头,见品级石跪倒一个穿白挂素的臣子,忙向燕丹公主道:“御妹,下而跪的何人?”公主奏道:“此乃臣之孙,孙龙之子,名唤孙燕。”昭王道:“今来见孤何事?”公主闻言,出泪道:“臣妹世受国恩,虽捐躯难报。今有秦师兵困皇城,无人抵挡,此子年虽幼小,武艺还强,尚堪拒敌。臣妹今挑了五百家将,意欲保此子出师,与秦兵决一雌雄。纵有一差二错,也见得我孙门幼子稚童,皆尽忠于国。”此时不觉呜咽起来。昭王闻言大惊道:“御妹,你何故如此。上阵冲锋事,岂可当作儿戏耶?那秦将王翦,勇冠三军,老都尉与御外甥且不是他的对手,今孙燕小小年纪,如何便要出去与他见阵,岂不白送了性命。”公主含泪道:“臣妹亦曾劝他,无奈他耍报祖父之仇,若不叫他出阵,他便要寻死。臣妹曾看过他的武艺,到也纯熟,乞圣上再给五百兵,命彼临敌,看看如何。”
正说之间,殿前官忙上殿启奏:“秦师王翦,今在城外讨战。屈丞相连挂免战牌,俱被打碎。”那孙燕跪在下面,一闻此言,连连叩头道:“小臣出马,若不生擒王翦,请愿认罪,万死不辞。”昭王含泪道:“皇孙请起,快下去披挂,孤这里点精兵五百,与皇孙出阵。孤同你祖母上城观敌,国家存亡,在此一举。”孙燕叩头,即下殿披挂。家将已备了包裹带来,不多时披挂齐整,上殿辞驾。昭王见孙燕披挂上殿,凛凛威风,腾腾杀气,与众大不相同,虽然年轻,更觉可爱。遂对燕丹公主道:“皇孙真乃天神也,此孤社稷之幸。”公主道:“全仗主上洪福。”昭王道:“皇孙有重孝在身,孤不便赐酒以壮军威,惟愿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孤必加官进爵。”孙燕叩头谢恩,下了大殿,出了午门。早有御营兵马司挑选五百精兵,与孙家五百家将,齐扎在午门之外。班豹一见孙燕出来,忙上前禀道:“小主人,马已齐备,专候令下。”孙燕道:“快传令起营。”众兵将得令,摇旗擂鼓,飞奔易州城来。不过十里之遥,瞬息已到。有探马报知屈产,屈产因恐秦师攻城,不便远接,遂差了人接孙燕上城。至敌楼前,屈产接进坐下。孙燕便问道:“丞相,秦兵可回营否?”屈产道:“秦将王翦在城外要战,自早至此,连碎了五块免战牌,还百般叫骂。”孙燕听得大怒:“放炮出城会敌!”屈产忙拦住道:“小将且莫性急,此时已交午时,暂调养半日,明日见阵罢。”孙燕道:“此贼杀我祖父,恨不得即刻生擒,碎尸万段,今日岂肯容缓。”吩咐响炮,城上就放起火炮来。王翦在城外,听得在城上炮响,便知有敌将出城了,便把兵一字排开。只见易州城门大开,飞出两杆素罗旗来,一枝燕兵越过吊桥,雁字儿排开。飞出一员少年的将官,真个是好品貌,只见得:
两耳垂肩更有轮,
鼻如悬胆目如星,
他年得逞风云会,
一统华夷赵国宁。
王翦见孙燕年少英雄,真个可爱。心中赞叹道:“好一员小将,外相甚美,不知武艺如何。”便喝声:“燕将,有你家侯爷在此,尔可通上名来。”孙燕闻名,知道是王翦,遂大喝道:“秦将,你莫非就是王翦么?小爷今日恨不得生啖你的肉,你与我有不共戴天之仇。你家小爷,乃瑞陵君之孙,总戎孙龙之子,孙燕是也。你在燕州城,连伤我的祖、父,今日仇人见面,我若不擒你进城,誓不为人也。”王翦闻言大怒道:“好小子,敢妄发大言。”一挺丈八蛇矛,分心就刺。孙燕用银戟磕开,火速还马,打有十余个照面。
此时燕昭王与燕丹公主,已到易州城上。闻得孙燕与王翦见阵,遂一齐在城上掠阵,见孙燕与王翦在阵下,如二虎争食,大战有六七十个回合,燕昭王便对燕丹公主道:“御妹,孙燕果是将门之子。古言强将手下无弱兵,你看那秦将的枪法如此纯熟,还不能占他一些便宜。孤看他二人,到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燕丹公主道:“此乃主上洪福。依臣妹看起来,如今王翦的枪利马快,孙燕年少,只有招架之功,还手便有些慢了。”燕昭王道:“依朕看来,皇孙磕开矛杆,见他两膀不动,似有不甚用力之象。难道他故意示弱?孤且助他三通鼓,看是如何。”传旨擂鼓催敌,城上的战鼓就擂得如地塌山崩响。孙燕于回马时,见易州城上有一柄黄罗御伞,就知是燕昭王在城楼上观战,祖母亦必在此。心中暗想道:“王翦果然猛勇,有千合之勇战,我且再耐他几十合,然后再展威风不迟。”
且说秦营中的章邯,见王翦出营,自辰至未交战,未见回来。且营外金鼓震耳,便问:“殿西侯与燕将如何对敌?”有旗牌官上前跪禀说:“殿西侯出营迎战,至午时候易州方发兵,出来一员小将官,与殿西侯直战至今,未见胜负。”章邯闻言,传令备马,忙披挂上马,带领众将出营阅敌。见王翦与那员小将来往交手,甚是锐利,便也传令擂鼓助威。王翦在阵上听得本营鼓响,知是元帅掠阵,越抖精神,喊叫如雷,往上冲杀,更觉较前威勇。昭王与公主在城上,见王翦比前越加猛勇,又只见秦营中来了无数人马,也播鼓催战,心下大惊道:“我国并无一将可能出去帮助,如何是好?皇孙必不能取胜了。”往下看看孙燕,只见他坐的白龙驹,也欢跃起来,王翦的蛇矛来得快,他银戟杆也格得快,龙心不觉大喜。对燕丹公主道:“御妹,孤说皇孙必是柔斗,你看他这回也紧起来了。”燕丹公主道:“但求如此,燕国之幸也。”果然孙燕见王翦惯力勇战,便笑起来道:“王翦,你有多大本领,只管尽力使来,小爷若是惧你半毫,也不算豪杰。”便一串银戟杆,把枪法解变,真有神鬼不测之技。这几十合,只杀得王翦呼呼气喘,暗想道:“不好了,这小将枪法果然利害,以血气之勇,定不能胜他,不如骗他下去,用宝剑斩他便了。”随虚点一枪,佯作往正北上败走。孙燕那里肯舍,大喝:“王翦,你往那里走,小爷定赶上拿回。”一顶白龙驹,就赶将下去。班豹在阵角上,见他的小主得胜,追赶上秦将,他便大喊一声,舌尖上犹如超个焦雷,舞开银装锏,催动青鬃马,也赶将下去。
燕昭王在敌楼上,见孙燕战败了王翦,喜得拍手顿足,公主心中也甚是欢喜。见孙燕赶将下去,心中忽然想起道:“主上快些鸣金收兵。”昭王道:“御妹何出此言?皇孙这一赶上,把王翦擒回,岂不是美。”公主道:“主上岂不知王翦在云光洞海潮圣人那里学得法术精通,倘赶出时,一有疏失,如何是好。”昭王道:“御妹言之有理,快与孤鸣金收兵。”小豪杰正赶王翦下去,那里听得见鸣金。王翦见孙燕赶将下来,急忙取宝剑在手掐诀念咒,祭起空中。燕丹公主在城上看得明白,急得周身无主,犬叫一声:“我可死也!”栽倒在地。昭王一见大惊,忙叫人喊救,那里叫得醒来,只把个昭王弄得手忙脚乱,也顾不得城外孙燕的生死,忙传旨意,用软床把公主抬下城去,在兵马司衙门大堂上放下。御驾也随后赶来看视,暂且不提。
且说孙燕见那王翦大喝“看宝剑来取你也!”便抬头一看,一朵彩云,托着一口宝剑,如牛吼之声,飞奔将来。斑豹这小厮,到十分乖觉,喊声“小主快走,这是如意宝剑。”便一圈马往回路飞跑。孙燕闻言,心中也怯起来,一转白龙驹,亦往回路就走。王翦笑道:“孙燕你若想逃生,除非是认母投胎。”忙掐诀念咒,喝声“赶下去!”那宝剑在空中,就如飞赶上。孙燕回头见宝剑离顶门不远,心里一急,大叫一声,便把泥丸宫迸开,现出一股毫光,把宝剑挡住,竟不能落将下来。这也因孙燕日后有数年皇帝之命,今日岂可一旦丧于那宝剑之下。自古生死皆由命,半点不由人。
且说王翦,见宝剑不能落下,只道孙燕有甚法术,把宝剑止住,便忙念咒语收回宝剑,不觉豪气收了一半。孙燕醒来,头上不见宝剑,一回头见王翦呆呆的勒马立着,便回马大喝一声:“王翦,你往那里走!”分心一枪刺来,王翦抬手不及,大叫不好,身躯往后一闪,那银戟杆往左肋下穿过,带下了半副甲来。只吓得王翦面目改色,二马擦磨而过,孙燕便一伸虎手,把王翦丝条抓住,用力往上一提,叫声“过来罢!”王翦忙使两手箍住鞍轿,两膝一磕乌獬豸,往前一纵。两下大力,只听得划的一声,把丝条扯成两段,王翦得便往前去了。孙燕回马紧紧追赶上去,王翦恨磕刚牙,暗想:“好小子,某不给你个金风末动蝉先觉,断送无常死不知,你也不知我的利害。”暗暗把百炼锤抓在手中,故迟一步,孙燕贪功心胜,那里还防人的暗算。王翦回头看的亲切,对准苗头一撒,把百炼锤打将出来,正打中护心镜,打得粉碎。孙燕在马上,身躯往后一仰,忙兜住马,心里仆仆的跳。定--定神,王翦的马已远去了。孙燕大怒,喝声:“匹夫,你有本事上天,小爷也要赶上天拿回。”一催白龙驹,往下赤哩哩的又赶。
暂且按下,却说天台山天台洞孙膑老祖,正坐蒲团用功静养,忽然一阵心血来潮,忙掐指一算,已知就里。大叫一声:“苦也!”翻身跌落蒲团之下,把清风、明月两个道童,吓得魂不附体。忙上前救时,孙膑已自翻身坐起,大放悲声。清风、明月不知何故,早惊动门徒李丛,乃系孙膑回天台时收的。此人两膀有千觔之力,比袁达还胜一倍。见师父哭将起来,忙上前问道:“师父何故如此?”孙膑道:“李丛,你有所不知,你师祖与二位师伯,在易州城同丧王翦之手。虽然天意,到底使出家人悲伤。”李丛闻言,便圆睁怪眼,倒竖浓眉道:“有这等事,待徒弟下山生擒王翦,与师祖报仇。”孙膑止泪道:“你休得胡说,且扶我山洞去。”李丛忙扶住师父,出了天台洞。那神仙的慧眼,观看四方,有四万八千里远近,早已看见孙燕追赶王翦下去。只见王翦袍松甲散,飞奔秦营。又见秦营中飞出一员大将,红马红甲,手舞大砍刀上前,放过王翦,抵住孙燕,二人就动起手来。不上几合,孙燕把那员将刺于马下,便来冲杀秦管。又见秦营一声炮响,冲出八员大将来,把孙燕围在垓心,一齐动手厮杀。那员使锏的小将,也冲入围内,帮着孙燕动手。那秦营又出来无数将官,乱骋征骑,来杀燕兵,燕兵就四散奔走。又见有如蚁一般,秦兵裹将上来,把燕兵与孙燕等一齐围在垓心。只见孙燕使的银戟杆,如枪山一般,上护其身,下护其马。那使锏的,本事也利害,两国的人马,纷纷落骑。看看燕兵渐少,秦兵势重,只是不敢上前,远远的围住孙燕与那员小将,似有定喘之态。忽见孙燕一马便冲西南角上来,秦兵中枪的落马甚多。内中一员秦将,跃马提枪,上来截着厮杀,秦兵又拢来围住。不上十合,早被孙燕一戟杆打得抱鞍而逃,忽然秦兵一个个扳弓搭箭,孙膑看到此处,说声“不好了,此时出家人不救他,更待何时。”忙拔杏黄旗在手,口念有咒词,就把杏黄旗往两阵上一指,忽然风尘大起,万马喧腾,两军人马皆看不见。然后扶住李丛,回洞而去。
战阵上孙燕杀得两膀酸麻,浑身是汗,忽然起阵狂风,直刮得飞沙走石,把秦兵打得纷散。忙招呼手下残兵,一催马闯出重围。这里金子陵在营门观阵,忽见起一阵怪风,飞沙走石,照面打来,心下大惊。忙念止风咒,把风止住,见秦兵秦将多被飞石所伤。又见孙燕已杀出重围,城中丞相屈产,又亲自带兵出城接应。便道:“不必追赶,收兵回营。”秦师这一阵,被孙燕枪挑李杰,杆打赵高,丧兵五百有余,带伤者不计其数。燕国的二千人马,也死有八九。
且说燕昭王,把燕丹公主抬到兵马司衙,整整歇了一个多时辰,方救转回来了,就明白说道:“孙儿你的阴魂等一等,祖母与你一齐同去。”昭王见他醒转过来,心才放下,便叫道:“御妹定一定神。”公宅闻言,抬头一看,见昭王立在身边,众文武两旁侍立。便大哭起来道:“圣上,我孙家不幸连遭大祸,今孙燕又丧在王翦邪术之手,如何是好。”昭王也垂泪道:“御妹,吉人自有天相,你听听,城外犹有那金鼓之声。”公主闻言,静听一听,果然城外金鼓响亮。便道:“秦兵攻打城池么?”昭王忙传旨着人上城打听。去不多时,回奏道:“小将军未曾丧在王翦剑下,今现在阵中被秦兵围住厮杀,屈丞相亲自带兵出城接应去了。”燕昭王与公主闻言,心中大喜,谢天谢地。歇不过半时,孙燕已回,前来参见。只见他血染战袍,盔生热气,公主忙问道:“孙儿,如何你便避得王翦的宝剑?”孙燕道:“孙儿也不知是何缘故,莫非孙儿有重孝在身,这宝剑怕污秽了,不肯下来亦未可知。”燕昭王道:“皇孙今日大战辛苦,且下去用饭,歇息歇息罢。”孙燕忙跪奏道:“小臣愚见秦师势大,难以抵敌。不若圣上速修求救的文书,待小臣杀出重围,到齐国求取救兵。回来到天台山请三叔下山,方能抵敌得住王翦的法术。”燕昭王道:“皇孙言之有理,只是你苦战一日,筋力疲乏,不若再养几日再去罢。”孙燕道:“救兵如救火,宜速速修文书才是。”公主含泪道:“孙燕所奏甚是,圣上可速修文书。你且去歇怠歇息,为祖母的也修封信去与你三叔。”小豪杰遵旨,叩了头,即下厅来。换过了战袍,饱餐战饭,吩咐把白龙驹拉出,去草场撒撒欢,喂了些草料,然后备上鞍,自己又怀上些干粮。班豹相随同往。二人便上大厅前候旨。只见祖母手提书札一封,两眼中不住的落泪道:“孙儿,此去须听为祖母的一言。”不知燕丹公主说些什么话?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回 孙燕临淄取救兵 沈祥金殿谏勇将
话说燕丹公主,双手拿书,眼中落泪道:“孙儿,你此去东齐借兵,必须要到天台山,见了你三叔,即速请他下山,才能保护得燕国,退得秦兵。但是你长了十几岁,未曾见过三叔之面。他生成五绺长须,面如满月,身高丈二,腰大八围,就是你的三叔了。孙儿你可对他说,那你母十月怀胎之苦,不必言及,只有父兄之仇,岂可不报!如今秦兵围困易州,看看待毙。父兄之死,你全不顾,难道又看着为娘的身死。你如此果有忍心,大罗神仙定不是你做的了。如今纸短情长,也难以尽写。”一面说,一面流泪。孙燕跪在阶下,及燕国的君臣,无一个不流下泪来。公主用手扶起孙燕道:“孙儿你且起来,为祖母的怜你自小娇生惯养,从未有出过门,今日在阵前冲锋,身临险地,为祖母的实为出于无奈,今夜你又去冲围,上临淄讨取救兵,非同儿戏。社稷人民,全倚于你,须要早去早回。若冲透了重围,可放枝火箭为号,使圣上与为祖母的放心。”又向班豹,嘱咐他保主闯重围,须要小心,回来定有重赏。班豹答应:“小人知道。”燕昭王就亲自与孙燕背上了文书,敬了三杯御酒。对班豹道:“小将军此次取救,全仗你扶持他一臂之力。若取救回来,待孤封你为指挥之职。”孙燕与班豹,一齐叩头谢恩,昭王与公主亲自送孙燕二人出城。此时初更时分,大街上月色如银。昭王与公主送至罗城里,看孙燕二人上了马,吩咐军校暗开了城门,放他主仆二人出城,然后打马,复上城瞭望不提。
且说秦国众将,回至营中,饮得胜酒。筵席之上,正讲孙燕之勇,并能破诛仙剑的话。金子陵抬头,见大纛旗无风自动,心下惊疑。遂自暗暗掐指一算,便对众将道:“众位将军,今晚有易州的孙燕前来偷营,上东齐取救,必由东营而进。贫道想那孙燕,能破诛仙剑,必然有些道术,不能以道术擒他。谅他一个也冲不得我的秦营,但事不可不预备。此去东二十余里,有一山名曰荆轲山,甚是凶险,是去东齐必由之路。我意欲遣猛将重兵,在此处四面埋伏,放孙燕进了山内,然后围住他。他纵能插翅,也难飞出,以免寨中蹂躏,惊动圣驾,如何?”章邯道:“军师之言有理。”遂取令,传三军饱餐战饭,喂足了马匹,众将披挂,上帐听点。众将闻言,齐下了帐,各回自己营中,披挂停当。不一时,聚将鼓响,金子陵升了公座,对众将言道:“贫道算得今晚三更,孙燕必至荆轲山。众位将军不可放了他过去。如违者军法重治。”忙拔令箭一支道:“副先行,你可领人马五百,扎住东营,孙燕若来冲营时,可假战数合,让他冲出营去,随后追至荆轲山。见他进了山,可把人马扎住山前。后见高山上红灯所向,领人马杀来,如违者军法从事。”王贲领令,忙出大营去了。又拔令箭一支道:“殿西侯可带五百人马,在山左埋伏,看高山红灯为号,所向之处,必然燕将冲营,须要用心竭力擒拿。”又拔令箭一支,带笑躬身道:“元帅,敢烦大驾,带兵五百,在山右埋伏,也看红灯所向,擒拿孙燕。”章邯,王翦二人领令,一齐出营,各自带兵去了。金子陵又拔令箭一支,立身拱手道:“武安君劳驾,带人马五百,荆轲山后山口埋伏。此路重要,孙燕必由此而出。须要小心。倘有疏失,就把数十年的英名丧了。”白起忙应声遵令,出营带兵去了。金子陵然后进帐,奏明始皇。又遣五营四哨的大将,把守黄罗宝帐,立为外卫,这才辞驾出营,跨上梅花鹿,带领二百军校,飞奔荆轲山来,上到那最高处埋伏。备下了滚石擂木,以防孙燕抢上山来。正是:
定下深坑擒猛虎,
安排金锁困蛟龙。
不提金子陵设伏定当,单讲孙燕主仆二人,暗瞎渡过易水。孙燕对班豹道:“我未曾去过临淄,可往那条路杀出去好?”班豹道:“小人也未曾去过,只是听得人讲,往东边经过那荆轲山,就是上临淄的大路。小人曾去过荆轲山打猎,这条路倒是熟识,小主你跟我来。”说罢,一领白马,来至在护城濠边。城上的军士把吊桥放下,二人过了吊桥,城上依然拉起。班豹在前,孙燕在后,二马紧紧跟着,竟奔秦国的东营。远远赶着月光看去,秦营中并无灯火。斑豹道:“此时不过二更,难道秦人尽皆睡熟了?其中定有缘故,我们必要小心仔细些。”孙燕笑道:“秦兵醒来,我们也要冲去。若不醒来,也要冲去。纵有伏兵,吾岂惧哉。”说罢,一领白龙驹,就赶过了班豹马前,直冲将去。猛听营里一声炮响,灯火显明,营门大开,闪出一支兵来。当先一将,跃马挺抢,大叫“孙燕休走,老爷在此久等多时了。”孙燕闻言大怒,紧一紧白缨枪,来取王贲。王贲连忙招架,战在一处。班豹从斜里舞动双锏,也来夹攻。不上数合,王贲虚点一枪,望东北角上败走。孙燕不敢追赶,一催白龙驹,竟奔秦营而来。众秦兵呐喊一声,往两边一闪,就露出一条大路,直透营外,并无一人拦阻。孙燕二人,飞马闯出了东营。秦兵就合归一处,往后紧紧追来。这边班豹在后,孙燕在马上,取出火号,拿了火种,点了引线,那支火箭,就直上到九霄。燕昭王与公主在城楼上,见火已起,俱各大喜,齐谢苍天。遂吩咐守城家将,与兵丁人等,小心把守。一齐打马道下城,回归宫中不表。
且说孙燕主仆二人,飞奔到荆轲山来。进了山口,班豹就说道:“小主,我们且不要走,在此等候,待秦兵进山来时,我们且杀他一阵,然后再上东齐未迟。这山里的路径,小人颇熟。”孙燕闻言大喜,二人且不赶上山口,停止了马,等了半晌,不见秦兵进山。只听得山外一声炮响,山里遂万声皆应。且听得喊杀一声,振动山岳。孙燕大惊道:“班豹,这山里已有埋伏了。”班豹道:“不妨,小主跟我来。这里离左右山口甚近,我们出了山口,不过走远几十里路,就可到后山口了。”孙燕闻言,便催马跟着班豹,往后山口来。行不上一里之路,左右边里一声炮响,山凹里灯火齐明,拥出一支人马来了。为首一员大将,好威风。怎见得,后人有赞为证:
龙鳞甲上透征云,
凛凛威风杀气生。
斩将剑锋名偃月,
追魂铁搠号流星。
三军统帅雄风在,
官封王位享大名。
九战重瞳天地振,
一声霹露鬼神惊。
章邯一马当先,拦住去路。大喝:“小将休走,有你章元帅在此,快些下马投降,免你一死。少若迟延,定作刀头之鬼。”孙燕也不答应,催马上前,举枪分心就刺。班豹一搭上前,战有数十合,不分胜负。孙燕见不能取胜,不敢恋战,便抛章邯,夺路而走。秦兵见孙燕来踩大队,便一齐扣上雕翎,望着孙燕射来。二人不能前进,章邯又早赶到,两下又战了几合,孙燕只得与班豹兜马往回路而走。章邯也不追赶,只分开众兵;守住右山口。
这里孙燕主仆二人,便飞奔左山口来。班豹在马上道:“左山口的路径崎岖,若有秦兵把守,就不能冲走了。我们何不直奔后山去罢。”孙燕道:“后山口远,还是左山口远呢?我们直往近处去罢。”班豹道:“自然左山口近些。”孙燕道:“既是近些,我们就走左山口去,看看如何。”班豹不言,催马当先引路,飞奔左山口而来。离山口还有三里之遥,只见高山上无数灯笼火把,班豹在马上道:“小主,此处不能出去,他在此把住了路口。你看,这四边都是高山,飞也飞不过去。”孙燕道:“我们且快回马,不必去踩了,速奔山后去罢。”说毕,二人催马飞奔后山口来。班豹在马上道:“小主,我们且在这平坦地方,暂歇一歇,撒和了马再走。”孙燕笑道:“你往日在家夸口,说有十分勇战。今夜杀得不过两个更鼓,你就要歇了,不算得好汉。”班豹笑道:“不是我怯敌,只因后山口若闯不出去,就不妥当了。养一养锐气,方能冲出去,是这个主意。”孙燕闻言,只得也下了马,把马肚带松了扣,拉住一颗松树,仰见星斗。猛抬头,看见高山上有一盏红灯,遂指与班豹同看。班豹道:“是了,这是秦兵的眼目,自古射人先射马,擒贼先擒王,我们何不射了他这盏灯,就可以出山了。”孙燕闻言大喜道:“有理,只是我们一齐上山,他必看见,山上必有准备。滚木擂石打下,难以招架。不如仗血气之勇,直踩后山口罢。”于是主仆二人,忙整顿鞍马,齐奔后山口来。
相离不远,一声炮响,闪出无数秦兵,一员老将截住去路,大喝“冤家休走,我与你有一天二地之仇,三江四海之恨,今夜若不拿你,非为人也。”说罢,举戟直取孙燕。这员老将就是白起,因他在战国叶,提兵救魏,被孙膑三伏下马,英名尽丧,全军覆败,甚至要跪在孙三老爷的牛前,拜为门下,方才饶他回国,因此含恨在心。夜间见了孙燕,岂肯轻放。孙燕不知来历,见他举戟来刺,忙用枪磕。战有二十余合,孙燕暗想:“这老将虽然年老,战法精通,气力沉重,倒难取他之胜,何不用计挑他下马。”一枪遂刺将过去,故意抽回。白起便用戟一迫,迫住了银枪杆。一催马,正欲伸手来抓丝条,孙燕便使一个换手,轮转枪尾,照白起的面门打来,果然,白起虽则年老,筋力还强,无奈转动不能伶俐。说声不好,把头一闪,肩上早中了银戟杆,身子一幌,忙把手抱鞍,窜将过去。班豹一马早到,照马后鞍就是一锏。白起的马刚刚窜过,尾根上着了一下,那马就一坐。举右手才想打下,白起早已提马往下败走。秦兵见主帅着伤败阵,便一拥上前,把孙燕主仆二人围住动手。孙燕抡起枪杆,班豹舞动双锏,远者枪挑,近者锏打,好一场乱战。那秦兵秦将,不住的纷纷落马。
且说王贲,谅他主仆二人,必不闯出山口,遂用二百精兵,把住隘口,带领着三百军兵,看山上红灯为号,四方救应。见红灯指着山后,便带兵飞来援应。二人恰好相遇,就杀在一起。孙燕二人,左冲右突,竟不能杀出重围。此时天已大亮,金子陵亲自统兵下山擒拿,把孙燕主仆二人困在垓心,团团围住,齐叫“不要放走了孙燕!”二人自夜中杀至辰正,竟冲不出荆轲山去,孙燕心下甚是着急。刹时间,阴云密布,大雨倾盆。孙燕二人冒雨冲突,秦兵舍命相阻。孙燕正无可奈何,忽抬头处一小山坡站着几人,有秦兵拥着一个带鱼尾冠的道人,跨着梅花鹿,在那里指挥督阵。孙燕心下早有算计,便招呼班豹,且往那里冲去。叫班豹在前,自己在后,一双手挺枪招架,一手便拔雕翎,压在颏下。金子陵在小坡上,见孙燕二人冲突前来,便一催梅花鹿,也冲将下去。秦兵见军师临阵,便两边一分。金子陵刚刚冲入阵来,此时风狂雨骤,那里听得弦响,被孙燕暗放一箭,正中前肩。金子陵不能安稳坐于鞍轿,身子往后一闪,跌下梅花鹿来。众将一见,忙上前救护。孙燕二人赶着,便一路顺着风雨,才杀出重围,盔甲尽行湿透。这里众将,救起金子陵来,忙传令休得追赶,那孙燕已过易水,无人抵挡,速回兵攻打易州,攻破城池,纵然孙燕调得兵来,已无用了。众将闻言,令下不追,同保军师回营。金子陵用金丹敷了箭伤,然后进帐奏知秦王。秦王留子陵在营伴驾养伤,且按下不表。
单讲孙燕主仆二人,闯出重围,也不顾身上湿透,腹中饥饿,紧撒一辔,直跑到申后方才雨止。孙燕也扣住马,慢慢的走,忙对班豹道:“燕国有福,我们今日冲出重围。紧紧杀了一夜有半,齐催马又赶了一程,我要寻一所庄院,烘一烘衣甲,歇一歇,用些干粮,方可再走。”班豹闻言道:“小主说得是,我们再赶一程。”说罢,齐催马又赶了一程,才寻所庄院,借些柴火烘干了衣甲,割些草喂了两匹马,二人同食些干粮,连夜望齐国进行不提。
且说燕昭王与公主,见孙燕的火号起在空中,就知孙燕冲出了秦营,君臣们心中大喜。此时已交三鼓,燕丹公主随了昭王,忙辞回至都尉府后堂,与高、李二位夫人言及孙燕在阵上之勇。婆媳正当谈论,忽见丫环前来禀道:“老贵人及二位夫人,不好了。方才守门的家将来禀道,城外远远喊杀连天,不知所为何故?适才登高瞭望时,只见离那秦营几里,火光四起,炮声不绝,度其似在荆轲山。此乃去东齐的要路,必然秦兵把守此山,围困小主人在内,故有喊杀之声。特来禀报。”
燕丹公主与二位夫人,只吓得面如土色,半晌歇了过来。公主说声:“不好,快备车马,待老身连夜上朝,好点将出城救应。倘有疏失,如何是好。”连催马忙上朝见驾。这里燕昭王亦闻了报,也慌忙设朝。众文武带月上朝,朝参已毕,公主已上了大殿。昭王一见,传旨免礼赐坐,忙出言道:“御妹如何是好?今有丞相遣守城官飞奏,离城下十里,有炮声不绝,火光满天,必是皇孙遭困况。皇孙杀了一夜,虽然猛勇,怎奈年纪甚小,如何又连得夜战。御妹可有甚良策,搭救皇孙才好?”公主闻言垂泪道:“臣妹也曾拦阻再三,孙燕只是不从,一心为国报效。今夜遭困,万乞吾主遣将发兵,出城救应。”
昭王闻言,传旨两班文武:“何人愿领兵出城迎敌,接应孙燕上临淄取救回来?自肯重赏。”只见连问数声,并无一人答应。昭王在龙座上,那龙颜刹时焦黑,心中大怒,骂道:“朝廷设官,万钟养廉,使你等身荣祖贵,日享珍羞者,原为分国之忧,解围之危。今日一个个贪生怕死,束手无言,国家数十年养你等之恩,竟成无用,要你等立在此处作甚么!”燕丹公主在旁,见如此光景,由不得仰天长叹。只见班部中闪出上大夫沈祥,跪奏道:“圣上责臣等,万死莫辞。惟是武臣皆非秦将之敌手,非系怕死贪生,但惧丧师辱国。乞我主开天地之恩,赦臣等死罪。”众臣见沈祥如此奏明,一齐跪倒,口呼:“吾主,臣等罪该万死,乞吾上宽恩。”昭王至此地步,也无可奈何,遂道:“你等起去,孤也不深究责。”沈祥复又奏道:“龙心万安,臣保一人可退秦兵。”昭王问道:“卿家保举何人?快快奏来。”沈祥道:“臣所保举,乃金台大帅乐毅之子乐强,现在告假回家,奉养老亲。此人刀马纯熟,精通韬略,大有伊父之风。圣上何不传道旨意,待臣亲至帅府,宣他上朝,提兵解围退敌,吾主复何患哉。”昭王闻奏大喜,亲自写诏,就命沈祥前去帅府,宣乐强上朝,挂帅退敌。此时天已大亮,沈祥接了旨意,也不回家,出了朝门,飞奔金台大帅府来。原来乐强乃乐毅之子,世袭父职。在燕国为官。因母亲年老,告假养亲,故此在家闲住。他也学其父的马前神课、三把神砂,刀马纯熟,真是一员战将。这一日早起,有家将来报说:“朝廷命上大夫沈祥老爷赍旨来府,现在府门,请家爷出去接旨。”乐强闻言,忙冠带了,走出大门,把沈祥迎接进堂。不知乐强肯出阵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回 战王翦乐强丧命 敌袁达蒙腾倾生
话说乐强,正在帅府,有家将来报:“圣旨到。”乐强闻言,吩咐排香案,忙整冠带,接进府中堂上,沈祥读罢圣旨,乐强谢恩,接了圣旨,然后与沈大夫见了礼,分宾主坐下。乐强道:“乐某身受国恩,终身难报。只是老母在堂,难遵圣旨。”沈祥道:“元帅此言差矣。自古道,主忧臣辱,主辱臣死。为人臣不分国难是不忠。”二人正言论之间,家人跪禀道:“老夫人出堂。”沈祥抬头,见屏后走出一个老人来。白发如银,有数十名侍女拥着出堂。沈祥忙即上来见了礼,乐老太夫人便请沈祥坐下,乐强侍立于旁。老夫人开言道:“沈大夫,圣上因何旨意,宣我儿上朝?”沈祥闻言,打一躬,就把秦国攻破界牌关,孙操父子如何阵亡,秦国现围困易州,朝中无人的话说了一遍。老夫人对乐强道:“吾儿休以老身为念,我乐门世受国恩,岂可坐视。自古尽忠难以兼孝,宁作忠臣,就是你尽孝了。可速速跟大夫上朝见驾,带兵出城,退却秦兵,此社稷人民之幸也。老身亦甚荣华,我儿快去收拾。”乐强道:“母亲,为儿非不欲尽忠报国,只因母亲年老,且兵危之事,也无双全之地,故此不欲出阵。”老夫人说:“胡说,快随沈大夫上朝,如若留恋老身,老身便死在我儿之前,以免汝悬念。”说罢,立起身来,就要往阶下撞去。
就吓得乐强跪下道:“母亲息怒,孩儿愿去退敌就是。”老夫人闻言大喜道:“这才是我姓乐家之子。”便对沈祥道:“恕老身不陪了。”便扶侍女进去。这里沈祥亦告辞出府,回朝复命去了。乐强送了沈大夫出府,吩咐家将备马,遂进后堂,便拜别母亲妻子,带了几名家将,飞奔到朝中而来。此时燕昭王已升了大殿,黄门官启奏道:“乐强现在午门候旨。”昭王传旨宣进,乐强随旨进了大殿,至品级台前,拜舞已毕,昭王传旨,平身赐坐,乐强谢恩。燕昭王道:“孤不幸,连遭兵困。日下秦兵围城,孙都尉父子死了。昨夜孙燕去了临淄取救,虽然起了火号,只是远远又火光冲天,喊杀之声响震,至今不知死活,因此宣你上朝兴师,杀退秦兵,国家之幸也。”乐强忙立起奏道:“我主万安,待臣占一课,便知明白。”昭王大喜,传旨排香案,亲自拈香,祷告了一遍。乐强遂占一课,看卦爻,奏道:“我主万千之喜,孙将军杀出重围,到东齐取救兵了,齐师不出几日必至。”昭王大喜,忙差官到都尉府,以报信安慰燕丹公主之心。又对乐强道:“乐卿卦爻有准,真孤之幸也。”忙传旨排宴,与乐卿贺喜。这且不讲。
且说金子陵,到了次日升账,众将参见已毕,望下说道:“昨夜孙燕呈勇脱罗网,谅他城中无人抵敌,那位将军出去讨战。”一言未了,忽见王翦应道:“末将愿往。”金子陵大喜,就令王翦带兵五百,出营讨战。王翦领兵,带领人马,飞奔易州讨战。丞相屈产,忙差官上朝启奏。此时大殿筵席未散,乐强闻报,忙立起身道:“臣不才,愿带兵城下拒敌。”
昭王大喜,亲酌御酒三杯,然后出朝。炮响出城,一马当先,过了吊桥,只见迎头一将,勒马提枪,犹如半截黑塔,堆垛的威风,层绕着杀气。王翦也把乐强一看,只见他英雄出众,相貌惊人,跨下浑红马,手使灿金刀,到也威风。便喝道:“来将,你可知殿西侯王翦之勇,快通你的名受死。”乐强闻听,微笑道:“你就是王翦么?你问本帅大名,须要听真。吾乃金台大帅乐元帅之子,子袭父职,你元帅单名乐强使是。你有多大本领,敢来攻城讨战。”王翦道:“原来是乐毅之子乐强,某亦闻你之名。但你只可在燕国争强,若能在你侯爷马前走上十合,也算你是一个好汉。”乐强大怒,双手抡刀,迎面砍来,王翦连忙架过。二人战有五十余合,乐强暗暗想道:“王翦枪马纯熟,果然是一个勇将。且闻人说,他在外国曾拜仙人为师,有宝剑送他。今日要争血气之勇,定不能取胜,何不先下手为强。”想罢,虚砍一刀,回马望阵角上败走。王翦那里肯舍,一催乌骓马,紧紧的赶将下来。乐强回头一看,见王翦赶来,心中大喜,压下金背刀,忙向锦囊中取出神砂,口中念念有词,一撒手打将出去,大叫“王翦休走,看本帅的神砂打你。”王翦闻言,抬头一看,见一般红云飞来,闪之不及,正中脸上。只打得七窍冒火,身子幌了两幌,差些撞下马来。忙圈回马败走。乐强见神砂打不得王翦落马,心中大怒,骂道:“好王翦,你往那里走。”一兜浑红马,赤叨叨赶上来。王翦虽然中了神砂,两目难睁,心中明白。听得后面銮铃响动,就知乐强赶来。便暗暗摘下宝剑,掐指念咒,念动真言,只听得一声响亮,那宝剑在空中,飞奔乐强顶门而来。乐强只顾追赶王翦,那知王翦暗祭宝剑。说的迟,来时快,宝剑已离顶门不远。叫声不好,把头一低,那里闪得过的。一声响,身体着了宝剑,撞下马来。可怜他:
只望堂前称孝子,
谁知关外作忠臣。
乐强的家将,见主帅落马。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一刹时,乱撒征骑,忙上前抢夺尸首,飞奔进易州去了。王翦因中了神砂,也不能再至城下讨战,只得掌得胜鼓回营。早有人报知屈产,屈产大惊,忙差兵迎接乐强的尸首,送回城中。连写本章,奏闻昭王。昭王见本,只急得连声叹气道:“此天绝燕也。”传旨将乐强之尸首,抬回帅府,用侯礼殓葬。
且不讲乐府开丧,只说孙燕、班豹二人,路上昼夜赶行,不一日进了东齐,至临淄,说明了来历,守城官领他二人到午门候旨。那日正逢齐襄王驾设早朝,这位王爷,乃闵王之子,御名法章,被邹妃所害,在外走过数年,得孙膑下山保他,败了乐毅,夺回江山。后与燕国和好,今在位二十年。国家虽不甚丰厚,且喜庶民安业。那日早朝,黄门官启奏:“燕国昭王,差南郡王之侄,名唤孙燕,背了文书,前来求救,现在午门候旨。”襄王闻奏,传旨宣进。黄门官领旨,带了孙燕上殿。朝拜已毕,孙燕在背后解下文书,双手高举道:“臣子孙燕,奉吾主之命,有求救文书呈上。”襄王传旨平身,左右官把文书呈上,展开放在龙案之上。襄王用目观看了一遍,不由得面目更色道:“秦师虎狼,今欲并吞六国,先困易州。自古唇亡齿寒,孤岂肯不发兵相助之理。但齐国遭了刀兵之苦,现在将老兵衰,如何能起兵相助。”孙燕闻言,连连叩头奏道:“圣上与臣主和好同盟,灾患相济,兵荒共扶,故臣进书求救。圣上念切邻国之好,发兵相助,且臣叔孙膑有功于圣主,今孙膑之母亲在燕邦,恐秦兵破易州,性命难保,乞圣上推恩怜念。”襄王道:“御弟,孤岂有不知亚父之母亲在燕邦,但实系兵微将寡,自顾不暇,如何上得易州相助。”孙燕闻言,只是朝上叩头哀求。齐襄王在宝殿之上,正在那为难。只见班部中闪出一员大臣,朝上行礼道:“不才愿提兵上易水解围。”襄王举目一看,只见他;
粉底朝靴足下磴,
腰中宝带玉玲珑。
环眼豹头生杀气,
赤须蓝脸长威风。
剑眉锁绉声音亮,
虎步斜趋身体雄。
若问此人何姓氏,
袁达全山号野龙。
齐襄王认得是袁达,心中甚是不悦。暗想:“偏生是他要去,如何拦阻。且他的性如烈火,喜褒不喜贬的。若说秦兵雄悍,王翦多能,他定然不肯不去的。”想了一想,遂开口道:“保国公若带兵去解燕国之围,定然马到成功。但我本国虽然太平,皆赖皇兄威镇临淄,故而小丑不敢跳粱。今若带兵上易水解围,他国若知,发兵犯界,孤又使何人出去对敌。皇兄暂且归班,等孤再差别人去罢。”袁达连忙奏道:“齐燕素好,今日遭困,理宜速救,且秦素有将勇兵健之名,章邯、王翦皆世之名将,臣若不提兵前往,另差别人,恐怕有丧师之忧。”襄王道:“孤岂不知,但皇兄年纪老迈,倘有疏虞,则国之屏障已失,孤劝皇兄还是不去的才好。”袁达一闻此言,只见他红须乱乍道:“谅秦将有多大本领,臣岂能失手于他。吾主若不叫臣去,臣愿死于阶下。”又见班部中闪出一员大臣,奏道:“主上恐怕保国公性急有失,臣李牧愿与保国公同上易水解围。”齐襄主见是李牧,心中不悦。便自暗想:“齐国只有你二人,王夺又病故了,或留一个在朝也好,今偏定要一齐前去。只是为着孙燕方面,又不好十分拦阻,便道:“若得保国公同去,孤才放心。只是诸事都要小心,切不可轻敌。”二人齐声应道:“谨遵圣训。”襄王又传旨,着黄门官开宴,在大殿上与二位国公饯行。霎时间排下大宴,袁达、李牧与孙燕一齐谢恩归座。
襄王在酒宴间,见孙燕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唇红齿白,眉目间有股清气,且两耳垂肩,双手过膝,大有九五之相。饮酒间,又问些事。孙燕虽然年少,但有十分天性,随问随答,无一不明白条畅,襄王心中甚是爱慕。酒过三巡,菜上五味,三人便立起身来,谢恩出朝。襄王就传旨兵马司,点了三千人马,预备明辰上易州解围,然后散朝回宫。此时,日将西坠,袁达等回至府中,再排酒宴与孙燕饮谈。十四位公侯,俱皆在座中。孙燕把冲围遭困的事,细细说了一遍,袁达兄弟等无不称羡。是晚,孙燕就在保国公府中歇了。次早上朝辞行,孙燕便对袁达、李牧道:“二位国公,且请先行,小弟还有事启奏。”袁达等也不细问,一齐上殿辞驾。襄王又亲赐三杯御酒,袁达等饮罢,拜辞出了午门,带兵上易州去了。
襄王见孙燕犹自立在殿上,便道:“御弟,孤已发兵去救燕了,御弟何以还不同去?”孙燕跪奏道:“臣奉国君与祖母之命,一来求取救兵,二来请臣叔孙膑到燕国去的。”襄王笑道:“御弟,你三叔自保孤登基以后,已回山去了。”孙燕道:“不知臣叔仙山在于何处,伏乞圣上谕知。”襄王道:“亚父临行时,他说回天台山去。这天台山孤知道在那里呢?”孙燕道:“既是在天台山,我主岂有不知之理,乞我主差人指引。”襄王道:“孤若知其方向,早已差人请回来了,何待御弟之追求。”君臣正纷论间,只见闪出一位上国卿卜商跪奏道:“臣与亚父别时,亚父曾留柬帖与臣,说后数十年,必有人要到天台请我,你开此柬帖便知。今孙燕此来,正合其时,臣愿与将军孙燕同去,找寻天台山请亚父。”襄王闻言大喜道:“既如此,孤也修书一封,国卿先生可一同带去。”说罢,忙传文房四宝,当众修了一封问好的书词,就令卜商同孙燕去天台山请亚父,二人连忙谢恩出朝。卜商就邀孙燕回至自己府中,收拾行李,把柬帖匿在怀中道:“小将军,令叔说过,出皇城东五十里,方可开看,我们须要遵他的言语。”于是二人用了早膳,带了数十名家将与班豹,遂一齐跨马,出了临淄的东门而行,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袁达、李牧带了三千齐兵,星夜望易州而来。不上几日,已到易水。离秦营不远,早有探马来报,袁达就传令三军安营,立了大帐。李牧便对袁达道:“老兄,我们还是在此扎营见阵,还是进城报号?”袁达道:“不必进城报号了,等我明日杀退秦兵,再进城不迟。”早有秦营中探子,已报到与章邯知道。章邯连忙进黄罗宝帐上,启奏始皇道:“有探子来报说,齐国差袁达、李牧带兵前来解围,请吾主龙意定夺。”始皇闻言,大惊道:“全山袁达,有万夫莫当之勇,列国闻名。今带兵来前解围,恐我秦将并无一人是他对手。且一连攻打易州十有几日,并不能克复。如今他外有救兵,如何是好?”只见帐下一员大将,大声叫道:“吾主何故长他人之志气,灭自己之威风。微臣不才,明早出马,立斩袁达首级来献。”始皇视之,乃大将蒙腾也。便道:“将军虽然武艺高强,但这袁达有万夫莫敌之勇,只可以智取,不可以力敌。将军且下去,孤与军师定计擒他便了。”蒙腾道:“微臣待明日与彼见阵之后,再用计擒这匹夫也未迟。”始皇无奈,只得允从。传旨三军,今夜十分小心,人不可离甲,马不可离鞍,以防齐兵前来劫营。章邯领令,出帐去了。过了一宿,又到了次日。蒙腾全身披挂,上帐讨令出敌,章邯就发兵五百,与蒙腾带兵出阵,把秦兵一字排开,只见一将如巨灵神一般,手执开山大斧,蓝脸红须,好凶恶相。真个是混世魔王临凡,巨灵神下降。蒙腾知是袁达,便大喝道:“袁野龙休伸坐骑,有你蒙将军在此,久候多时了。”袁达闻言,往对而一看,见这员秦将,虎头盔,金锁甲,胯下浑红马,手执大砍刀,在阵上耀武扬威。便微笑道:“秦狗你既知我的威名,还不下马求生,等待何时。”蒙腾大怒,骂道:“好匹夫,休走!”照袁达顶上一刀砍来。袁达用斧架开,蒙腾的虎口就震了一震,心中暗道:“好猛勇匹夫,果然名不虚传。”袁达的马早已圈回,双手擒斧道:“招架你爷的斧罢。”就是一斧砍来。蒙腾见斧来得沉重,便手抡刀,用尽那平生之力,把斧磕开。马打了一个照面,袁达又是一斧,就将蒙腾了命。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七回 中宝剑袁达冤亡 受乱箭李牧自刎
话说袁达,三斧劈了蒙腾。秦兵一见,不敢上前。抢了尸首,一齐望本营逃命。袁达也不追赶。勒马擎斧,大叫“秦兵休慌,公爷不来追你,你可回营报与你元帅知道,另差有能者出来见阵,无能者免死。”秦兵也不顾追与不追,如风卷残雪一般,逃回本营,报与元帅知道。章元帅闻报,大怒道:“那位将军出阵去擒袁达,与蒙将军报仇。”言还未了,只听得下面一声答应,上来了王翦、王贲道:“末将父子愿往。”章邯大喜,就令他父子带兵五百,出营拒敌。父子领令下帐,顶盔贯甲,上马提兵,出了大营,来至军前。王贲道:”大人且勒马掠阵,待孩儿先去会他一阵。”说罢,一催马飞临阵前。见袁达果然生得凶恶,赳赳威风,凛凛杀气。便用刀一指,大喝道:“马前的莫非是全山袁达么?”袁达闻言,也往对面一看,见那王贲果然年少英雄。怎见得,有儿句词言为证:
大红袍,绣团花。
金背刀,透精霞。
跨下惯战能征马,
狼牙雕翎密排插。
豹头虎目熊腰跨,
年少英雄实可夸。
袁达看罢,一声吆喝道:“既知公爷的姓名,今日开了杀戒,不拘老幼,并不超生,快报你的名来受死。”王贲大怒道:“袁达休得夸口,某乃章元帅麾下先行官王贲是也。今日若不生擒你回营,与蒙将军报仇,誓不为人也。”一催马,双手抡刀,照顶门劈来。袁达一见,叫声来得好,举起钢斧,磕开了金背刀,二人就大战有十余个回合。王贲在马上暗赞袁达名不虚传。袁达也夸王贲年少英勇。二将战有六十余合。越见袁达的斧速马快。王贲见袁达愈战愈勇,心中暗想道:“这匹夫果然本事高强,某何不用花刀劈他下马。”便抖擞精神,把刀法更变,大喝:“袁达,今日少爷若不斩你驴头,誓不回营。”
袁达见王贲抖擞神威,刀法改变,不由得大笑道:“无名小将,你有多少本领,只管使来。若再容你战得数合,也就不算全山的好汉。”二人又斗至十余个回合,袁达乃经大敌之将,虽然年过五旬,气力未曾消灭。大战王贲有百余之外,疆场上渐渐不见王贲的本事了。袁达一回马,双手抡斧,举了一个过顶之势,大喝“王贲看斧。”王贲见斧来得沉重,使用尽平生之力,挡的一声磕开。自己觉得虎口酸麻,说声不好,二马就擦身而过。袁达用斧柄照王贲的右跨里一跳,叫声下去罢,这下气力也不小,把王贲挑下马去,有五六步之外。王翦一见,叫声不好,忙取箭在手。袁达见挑王贲下马,心中大喜,忙催马举斧来取王贲,王翦的箭早已来到。袁达听见弦响,举目一看,见箭来得切近,一手罩着。早知王翦善射连珠箭,一箭方离,笫二箭又到面前。袁达接之不及,正中护心镜,满脸上吓得焦黄,不敢上前,一圈马败回大营。王翦也不追赶,救了王贲,率兵回营去了。这里袁达也带兵回营,李牧忙出营迎接道:“仁兄今日必然取胜。”袁达便把斧劈蒙腾,挑王贲,后来中箭的话,细细说了一遍。李牧道:“不想兄长的威风已惊秦之胆,明日我等一齐出马,大破秦师便了。”袁达大喜,李牧吩咐排洒,与兄长庆功。酒席之间,便对袁达道:“兄长今日虽斩了秦将,到底也有些小挫。秦兵谅我们悬军在此,今夜必来劫营,亦未可定,我等不可不防。”袁达道:“贤弟说得是,我们今夜两下埋伏,杀退秦兵便了。”二人用罢了酒饭,各自提兵,在营左右埋伏。
等至三更时分,果然见一支秦兵前来劫营。袁达、李牧二将大喜,一齐放炮杀来,把秦兵围住乱杀。正杀之间,只见后营火起,火光冲天,有无数秦兵往营后杀来。又听得炮声不绝,呐喊之声,振动山岳,反把自己的兵团团围住。袁达一见大怒,手中乱舞钢斧,往来冲杀。无奈秦兵胜过齐兵百倍,袁达、李牧虽然骁勇,到底寡不敌众。看看自己的兵马反吃亏了,李牧便叫声:“兄长,我们护着众兵,舍了营盘,杀出去罢。”袁达闻言道:“贤弟,你在前来,我断后,一拥杀出重围。”秦兵那里肯舍,随后追来。袁达一见大怒,喊一声,兜转马头,反杀进秦兵队中。斧起刀落,乱砍秦兵,所到处如滚汤扫雪。王翦等大怒,遂一齐围裹上来,枪刀乱举。袁达全无惧怯。又战了多时,便一马冲出重围,知入无人之境。王翦等更加忿怒,随后一拥追来。袁达又翻身杀入,一连三次,杀进杀出。王翦本欲想祭宝剑,奈黑夜不便。又见袁达勇猛,要再追赶,恐伤自己人马。此时袁达马已去远,只得同营。
这一阵,秦兵虽夺得齐营,也伤了好些人马。这边袁达、李牧护着齐兵败下去有六七里之遥,然后聚集残兵。此时天已大亮,袁达只气得狂叫如雷道:“我若不踏平秦营,誓不为人。”传令三军造饭已毕,复回原处,扎下营盘。袁达全身披挂,直抵秦营讨战。秦兵报进大帐,章邯闻报道:“袁达真有百战之勇,必待本帅去亲自会他一会。”只见王翦上帐道:“昨夜末将本欲祭剑诛他,奈黑夜之间,有所不便。今日袁达来营讨战,自取灭亡。令末将情愿出马,誓斩匹夫。”章邯大喜,许之。王翦辞了元帅,带兵临阵。袁达认得是昨日放箭之人,便大叫:“来将慢来,快报名领斧。”王翦闻言道:“袁达你问某的名么,你只要听真,我乃始皇驾下的臣,官拜殿西侯,加封正印先行之职,你老爷姓王名翦。可知老爷的利害,快下马受绑。”袁达大笑道:“原来你就是王翦么,你也算个好汉,不该昨日在阵上用暗箭伤人。公爷正要寻你,一来报昨日暗箭之仇,二者为孙家父子解恨。”说罢,一抬加钢斧,照顶门砍来。王翦见来得势重,两手用丈八蛇矛架开钺斧,虎口上动了一动。心中暗想“好气力。”一回马,便照袁达前心一矛挑来。袁达用斧往下一挠,轻轻拔开,接上手来,战了十余合。王翦要祭宝剑,也不乱战。强战几个回合,便打马往阵角上败走。袁达叫道:“来时如此英雄,原来马蹄尚未走热,你就走了。往那里走。”一催征驹,飞赶下来。王翦心中大喜,忙念动灵咒,掐指把宝剑祭起。只见空中立刻红云托起,飞奔袁达顶门而来。然后大叫:“袁达,你慢赶,看某的宝剑来取你了。”袁达抬头一看,见一朵红云托定一口宝剑,望顶门而来。叫声“不好,这个道儿我可不晓,走罢。”拧回马就跑。王翦一见大笑道:“袁达,你要逃走,除非是再认母投胎了。”念动咒语,这宝剑如飞的赶来。袁达回头一看,见宝剑追将下来,离太阳不远。忙取斧想去招架,怎能架得。正是:
西北天鼓响,
东南落将星。
忽响亮一声,袁达中了宝剑,翻身落马,享年五十四岁。后人有诗叹之曰:
独占全山显大名,
英风所到鬼神惊。
可怜豪气今何在,
衰草凄凄隐石荧。
齐兵见袁达落马,大喊一声,齐撒征驹,上前夺回尸首。王翦收回宝剑,也不追赶,打得胜鼓回营。
且说齐兵抢了尸首,抬回营中。有掠阵的军兵,早报与李牧知道。李牧闻言,哇的一声,连交椅倒在尘埃。左右上前救起,半晌歇过,就大哭:“兄长你大浪见过千千万,谁知翻在小濠沟,怎的不痛死我也!”齐兵把袁达的尸首抬进营来,李牧双手抱住尸体,大叫:“我的兄长,你忠心为国,欲与师祖报仇,今日命丧在此,谁来救你。”又痛哭了一场,吩咐众军,用棺木收殓,遣八名偏将,三百兵丁,护送灵柩回齐。自己独坐帐中,心中想道:“秦师势众,我军已寡,如何能守。”保国公当临阵之时,意欲回兵,又恐列国耻笑;欲与秦国见个高下,又惧王翦的法宝。欲守不能,欲退不可,心中甚是焦燥。忽然想丁一计道:“有了,何不今夜踏营进城,与燕王同守易州,待等救兵,岂不是好。”主意已定,传令三军,今夜饱餐战饭,预备劫营不提,
且说王翦斩了袁达,打得胜鼓回营,早有人报知章邯,亲自带领众将出营迎接。王翦下马,同携手上大帐。章邯道:“贺喜殿西侯。今日诛了全山的袁达,天下扬名,建立大功,可喜可贺。”王翦道:“全仗吾主洪福,元帅的威风。”大家称羡了一回,章邯吩咐一面摆酒,一面差官报知始皇。始皇就宣元帅先锋进帐。二人领旨进帐,辞谢已毕,始皇传旨赐坐,便对王翦道:“王兄今日斩了袁达,建不世之功,寡人无物可敬,与军师备下酒宴,与王兄庆功。”王翦叩头谢恩,大帐上摆了几桌酒宴,君臣进座畅饮。始皇传旨,今日是庆贺大功,诸臣不必拘仪,俱要尽欢。众臣闻言,无不山呼万岁。正饮之间,军师金子陵,见帐西小旗被风打拆,忙在袖中掐指一算,早知来意。便立起身奏道:“臣方才算得,今夜有齐兵劫营。”始皇道:“先生八卦有准,量必不差。元帅可速出营安排便了。”众臣闻言,遂齐叩谢出帐,至元帅大营听调。章邯升了大帐道:“齐国李牧,勇冠三军,大有袁达之风,非同儿戏。今夜若来劫营,必有一场恶战狠敌。众位将军,务要奋勇当先,方能成功。”连忙拔令箭二支,令蒙恬、赵高二人带兵五百,在营埋伏,在梅花坑里,预备挠钩手。又令燕易、王贲带一千弓箭手,先埋伏大营左右,防李牧冲出营时,可用箭射去,不可放他出营,如违者军法从事。又令白起、胡奂领兵三千,在中营埋伏,围困齐师。又差王翦带兵一千,在营前之外扎住,以防燕国有兵出来相助。又领四十名大将,在御营同军师保驾。自己又带兵埋伏。正是:
就地挖坑等虎豹,
漫天撒网打蛟龙。
李牧那里知道,等至三更,戎装打扮,悄悄领兵,暗到秦营。离秦营不远,细细望见秦营内,灯火全无,更鼓不响,心中暗喜。传令众兵上前,拔开鹿角,发声喊,齐杀进去。不进去犹可,一进去,只听得一声响亮,如天崩地裂一般,齐兵在前,尽落陷坑之内。秦营中一声炮响,四方皆应,火球照得如同白日,赵高、蒙恬往外杀来,章邯往里杀来,白起、胡奂往左右杀来。刀枪乱举,战鼓喧天,交相混杀,那秦兵多于齐兵十倍。
且讲劫营众军,心中早已荒乱,各顾性命,只想逃走。军心一乱,越加不济了。被秦兵杀得如砍爪切菜一般,只听得叫苦连天,纷纷落马。卒牧带了几十名家将,左冲右突,杀不出去。只见四面八方,戎装甲胄,各持利刀,一个个雄气昂昂,凶似丧门,恶似太岁。心下一时着忙,竟没生路,说声“不好,今番吾命休矣。”眼望临淄大叫道:“臣今夜定可以死报国了。”把心一横,对众将道:“你们随我来。”舞动双鞭,就浑杀一阵。只杀得四下里腾腾杀气,八面上烟火升空。马蹄乱撒,剑戟交加。鞭打的,枪桃的,刀砍的,斧劈的,纷纷落马,不计其数。正是:
北战南征为国家,
众军害怕乱如麻。
纵然夺得多疆土,
马死人亡血染沙。
李牧的本领,原是不弱,况兼愤勇起来,十分了得。鞭打胡奂,马冲王贲,战白起,射赵高,所到之处,无不披靡。将近杀出重围,只见阴云密布,半空中显出一员大将,蓝面赤须,金盔金甲,手执加钢斧,大叫道:“贤弟,认得我否,我在此等候多时了。此处乃系你回头之地,快跟我回天复位去罢。”李牧闻言,抬头一看,认得是全山的袁达。便在马上大叫道:“仁兄,等小弟一等。”此时李牧身上,已中数枪,自料杀得出重围去,也难保一命,倘或落在秦人之手,岂不弱了往日英名。想罢一拔青锋,向颈上一抹。这也是李牧到此命该归天,剑响一声,人头落地,死尸却不坠马,那马就驼着主人的尸体,往外营乱闯。弓箭手一齐放箭。眼见刹时间连人带马,着成一个箭人一般。王翦督兵上前,想枭李牧的首级。及至跟前一看,见身上已是无头的了。王翦心下甚是疑惑,差人四下找寻,并无踪影,遂报与章邯知道。章邯亦无可奈何,只得收兵,烧化营中的尸首。原来李牧见袁达来引,他自己不免随剑死在马上。那人头落地,有忠义的家将抢起,用战袍包了。也是李牧之灵,豪气不泯,不愿将首级挂在秦营示众。遂暗助家将,逃出重围,飞奔临淄报急去了。
闲话不提,且说易州的探马,探得明白,飞奔报与屈产知道,只吓得屈产身不摇自战,体不冷而凉。说声“不好,我想袁达、李牧乃老成之将,勇冠三军,今尽丧秦人之手,真真可惜。”忙修本章进朝,昭王看了本章,只吓得倒在蟠龙椅上。左右近侍上前救醒,不禁放声大哭道:“二位保国公,从无敌手,列国扬名,今丧秦人之手,全军覆没,可见得孤的江山难保了。”说罢大哭。上大夫沈祥奏道:“人死不能复生,主公休得悲伤,料理国事要紧。秦师今已杀败齐兵,说我国无敌,军心惧恐,尽力攻城。我主可自上城去,一来弹压人心,二来亦鼓励守城军士。但得孙将军南郡王到日,自可敌得秦兵。”昭王见沈祥所奏有理,忙传令排驾,亲自上城守御。屈产迎接上城。到了次日,果然秦兵大出,四面来攻城池。昭王与屈产竭力把守。秦兵用云梯上城时,燕兵就用大石击下,或灰瓶,或擂木,把秦兵挡住,不能进城。秦兵挖地洞,燕兵用铁栅,或先挖坑,以断其路,两下各自议计。一连攻了几日几夜,到底易州乃燕国建都之所,城池坚固,且又在城上攻下,甚觉便宜,秦兵反被受伤。章邯无奈,只得把易州城四面围住,困得水泄不通。昭王也不敢偷安,夤夜守城,就每晚焚香,祝告天地,以求孙膑早日下山,以解易州之围,暂且不提。
且说天台山天台洞的孙膑老祖,正坐蒲团上,忽然心血来潮,忙掐指一算,早知就里,由不得眼中落泪,大放悲声,叫声:“门徒呀,可怜你英雄盖世,今日命丧于宝剑之下。贫道眼睁睁的不能救你,可怜跟我一场,在阴云中同受过磨折,吞了仙丹,只望弃了红尘,到名山胜地,修仙养性,可得一个地仙之分。又谁知你贪恋爵位,弃不了名利,如今身丧沙场,虽是天命,但亦人力可以回天,岂有脱不过大难之理。”李丛与清风、明月在旁,见老祖无故大放悲声,又自言自语,不由的狐疑起来:“难道这老道士疯了?”李丛忙上前道:“老师何故啼哭起来?”孙膑道:“你师兄死了,叫我如何不哭。”李丛闻言,心下糊涂道:“弟子的师兄是谁,因何而死?”孙胺道:“你大师兄袁达呢。”李从道:“弟子闻得人讲,袁达有万夫不当之勇,杀得那上邦进贡,下邦让位。现在东齐封公爵,如何死了,他死在何人之手?”孙膑道:“也是死在秦将王翦之手,因燕昭差你师弟闯出重围,上临淄取救,李牧与你师兄,同领兵去易州解围,因此命丧于秦人之手。如今秦师攻易州甚急,待贫道下山助燕国一阵。”说罢,架拐出了天台洞,望着易州念念有词。将杏黄旗连指三指,那易州之处,结下了一场大冰,把易州城冻的如冰山一般。秦兵虽众,却不能爬城,整整三日才出太阳。然后冰山一泄,城如油滑。
孙膑祭了一阵大冰,护住易州城。方要进洞,忽然一阵风过,孙膑忙让过风头,接着风尾,一闻便知来意。说声“不好,快些进洞,大祸来了。”李丛闻言,不知何故?忙扶孙膑进了天台洞去。不知是什么缘故?且看下回分解。
笫八回 指迷津毛遂破云封 犯杀戒孙膑下天台
话说青石山闭阴洞,有一位真人姓毛名遂,生得五短身材,鹅行鸭步,一双金眼,两道红眉。生来性情乖巧,手脚伶俐,春秋之时,已得了道,曾在孟尝君田文门下为客,保孟尝君至楚,三盗狐裘,救了孟尝君。又在鸡鸣关变过鸡鸡,骗开了关,放走了孟尝君。他就抛却红尘,上山修道。后来在夹河,与天台山天台洞的孙膑结拜为兄弟。于庞涓之时,庞涓用钉头亡箭书来害孙膑,那时毛遂就下山来,夺回草人,翻来救了孙伯龄之命。又至乐毅投燕之时,兵伐齐国,黄伯阳下山,大摆阴魂阵,救出孙膑。真算是孙膑的救命恩人,患难中的朋友。那日在闭阴洞中,读罢了三卷黄庭,无事便想到天台山去寻孙膑闲谈。遂吩咐童儿看好了洞门,足驾祥云,望天台山而来。到了山前,按下云头,却见天台洞口,白云封了。暗想道:“三哥今日必不在洞,不知往那一洞谈经去了,我且到别处走走再来。”遂复驾云往别山而去。
原来孙膑出洞,祭了一场大冰之后,见一阵狂风吹过,就知袖里,忙道快进洞去,祸事来了,吩咐童子,把洞门关上。又施小法,把洞口封了。李丛见他忙忙的进洞,面目失色,便问道:“师父何故着惊,把洞门关上?”孙膑闻言,长叹了一声道:“徒弟,你有所不知。只因你师弟孙燕上东齐取救,知道袁达、李牧不是王翦的对手,苦苦在襄王跟前要见为师的。因为师前辞驾回山时,曾留下一纸柬帖与国师卜商。他乃是个贤人,天下钦敬。出家人意欲度他为仙,故此留下柬贴,以便他日后醒悟,前来寻我。谁知事有凑巧,倒惹祸根。如今卜国师与孙燕来到天台山,要请为师的下山去的。为师的想,父兄之仇,徒弟之仇,岂可不报。只因王翦是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无当老祖门下,是奉千佛牒文、上帝敕旨、九天应元雷神普化天尊降世,保秦始皇并吞六国的。燕国当灭,纵有回天之本领,也不能挽回。若见了孙燕,必被他缠下山去,这一惹红尘犯戒,其灾不浅。故此封了洞门,以避灾难。”李丛道:“原来如此,只是他们难道就寻不着洞门了?若寻着洞门,只管在外乱打乱敲,难道好意思不开门么。”孙膑道:“为师的已施法力,把洞口用白云封了,他们如何寻得。”李丛闻言,虽然口不出声,心中暗道:“好狠的老道士,父兄徒弟之仇不报,讲上无数的大话,前来吓人。往常间动不动说他有偷天换日之能,今日被一个秦将王翦吓得就不敢下山了。我且不管他,若有人打门时,我就出去开门,放他们进来,看你怎样推脱。”想罢,便下了三清殿去了。
且说卜商与孙燕,带了十数名家将,出临淄的东门,向东走了五百里路,整整走了七日,然后下馆舍住下。卜商把孙膑留下的柬帖打开,只见上写着几行小字道:
要去天台山,出东五百里。
地名佳境村,再往西北去。
直行三两日,可见古松树。
树前见小桥,渡桥须切记。
逢桧必转弯,方见天台路。
卜商与孙燕看了,心中大喜,便唤馆舍人来问:“此处左右可有佳境村否?”舍人道:“离此六十里,即是佳境村也,是我们东齐所管。这里山明水秀,果堪游赏。相爷与将军,那里游游,自有佳趣。今日晚了,不能赶到。待明早小人引相爷前去就是。”卜国师道:“也不用你们引路,我等到那里,也非游玩,不过到那里就好去天台山了。”舍人闻言,也不知天台山是那里,不敢乱答,遂应声是,便下来整顿酒饭管待。二人在馆舍宿了一夜,到了次早,问明了去路,然后出离馆舍,依着舍人所言之路,直至日斜方到。果然佳境村颇有幽趣。
二人亦不玩赏,寻所村家,喂了马匹,各人用些干粮,就依着柬帖上走路。日夜奔驰,果然就见有一带长松,从山脚起密排过山。二人领着家将,进了长松岭,那幽雅真个令人可爱,如行沧海一般,涛声震耳。行了半日,才过了万松岭,只见四面高山叠翠,峻岭摩天,此时一阳初回,满山的草木,并无枯槁之意。只觉一阵风过之处,泉声与松声相接,真令人心胸泰然,全无渣滓。卜商使寻块大石,下马坐下。孙燕也下了马,卜商便道:“自古隐者,伏身于林泉之间,虽贵为王侯,富有千金,皆不足以移其志。原来此间大有相会。即吾至此,亦生归隐之心。回忆名利场中,真有不堪言其苦者。”孙燕在一旁坐着,一心只想到天台山,请他三叔下山,与祖父报仇。不但不曾听见卜商之言,并且如不见这些山水树木一样,便开言问道:“老柱国,此处离天台山,还有多少路呢?”卜商笑道:“将军,我如何知道,我又未曾来过。”孙燕道:“如此说,我们不必在此留恋,误了程途,上天台山要紧。”卜商无可奈何,只得复上了马。行不上几里,果然见一座大石桥。过了石桥,万山俱各不见,却是一块大地,又有无数松林。只听鸟鹊声喧,并不见一个人影。过了一带松林,便有一道小溪拦住,迎头在路上,万山朝拱齐趋。此水左右并无樵径,只得照书行事,见桧转弯便了。看看日色全无,万山耸起,那风云吼声,如龙吟虎啸,一个个心中怯了起来。且幸树叶中照下月影,稍可见路。众人不敢停留,只寻桧树。完时天已黎明了。抬头一看,迎面一座高山峻峨,齐整不过。怎见得:
层峦耸翠,叠嶂流青。
四对有不谢之花,百载有长青之草。
白猿献果,斑鹿啣芝。
鹤戾猿啼,龙吟虎啸。
青松翠柳遮红日,锦树琪花绕白云。
众人一路上游玩山景,猛抬头见一石碑,直壁刻着天台山三个斗大的字。众人无一个不欢喜,齐喊道:“到了,到了。”孙燕便道:“老柱国且下马,不必延迟,我们找洞府罢。”于是众将挽扶卜商打盘上山。找了多时,只见雾气腾腾,那里有什么洞府。孙燕道:“老桂国你找不到天台洞么?”卜商道:“我那见来,此处既叫天台山,必有天台洞,将军且不必性急,我们再找寻找寻。”又团团走了一遍,并不见洞口。卜商乃是年老之人,虽有家将扶持,但是走一个大圆圈儿,早已上气不接下气,气喘喘的,只叫:“奇怪,奇怪,山已找到了,因何洞不见。”孙燕见卜商走得气喘喘的,便道:“老柱国你且在此歇息,待我们分开去找,或者大伙找的不细,分开找的,自然处处皆到。”卜商点头道:“将军言之有理。”就在路旁一块光石坐下,孙燕又叫四名家将护着卜商,然后与众人各分地段,四下里去找寻了一个时辰,大众聚回原处道:“这个山四围皆是下山之路,并无什么深坑大壑。虽然高大,却是直耸的。我们四路,俱从山顶直找下山脚,从山脚又找上山顶,那里见个洞,连个大孔儿也是没有。”孙燕此时急得两目通红,心如枪戳一般,正不耐烦。只见班豹道:“是了,或者天台山原是天台山,天台洞原是天台洞,不在一处,也未可定。”卜商闻言说道:“岂有此理,明明柬帖上说,到天台山就见天台洞,那有另在处的话。”孙燕便喝班豹道:“休得胡言,三叔留下柬帖与老国师,上面是这等说,岂有谎言之理。”
正谈间,忽听得一声牛吼,众人发了一个呆。卜商言道:“才不是牛吼么,必是你三叔的牛叫,你们快去再找。”孙燕闻言,忙又找了一回。回来道:“那儿见个牛影?”正说着,猛然的牛又连叫了两声。卜商道:“真是盘角青牛的声音,一些不错。”孙燕道:“既有青牛吼声,料想洞门必在左右了,怎么没处找寻。”卜商想一想道:“我有个道理,空山回音最是洪远,我们也不必乱走,只大叫你三叔的法号罢。山音应得远,他里头听见我们的声音,打发人出来迎接我们,也未可知。”孙燕见说,言之有理,随吩咐众人齐声喊叫起来。山谷相应不断。
暂且不提他们乱叫,且说毛遂往别山游了一回,才回来至天台山。在云端之上,只听得人声乱叫孙膑的道号,忙闪目往下一看,见山中有一干行人,数十匹马,一块光石上坐着一老一少,俱是官家打扮。心中不解其故,暗想道:“这是为何?且不要管他,待我下去问问。”遂一按云头,落将下来。迈开短腿,就朝人堆处走。早被一个眼利的家人看见道:“你们看,那山凹里走来一个东西,是妖精呢,还是鬼怪哩?”又一个道:“呀,是个短人呢。”孙燕闻言,回头一看,果见一个短人,摇摇摆摆的往这里走来。心中大喜道:“有人来此,就可以问路,你们勿要惊吓他。”正说着,那个人已到跟前,却是个道家打扮。怎见得:
二目如铃露宝光,
身高三尺无多长。
蓝袍道履沾云气,
满面霞光露半苍。
卜商与孙燕一齐迎将上去道:“仙长请了。”毛遂也拱了手道:“请了。”卜商问道:“仙长从何处至此?”毛遂道:“贫道在前山住的,因从此经过,要找个道友谈谈。你们列位是从何处来的,到此何干?如何乱喊孙伯龄广文仙子?莫非在此山中失去此二人么?”卜商道:“非也,我乃齐国上卿卜商,此位是燕国的皇亲瑞陵君孙操之孙,正总戎孙龙之子,是天台山天台洞广文仙子孙膑之侄。因他祖父与秦国交兵,命丧秦将王翦之手。如今秦兵围困易州,是他背燕主的文书,上临淄取救。又奉他祖母燕丹公主之命,来天台山请广文先生的。前二十年间,广文仙子有柬帖一联,留给老夫,说日后你要想上天台山,打开此柬,便可知道路径。今吾主也有书信,差老夫与孙将军同来。依着柬帖上的路,走到此处,又见山下石碑,刻着天台山三字。只是找了半日,竟找不着洞口。道长若是知道,乞烦引我们到天台洞,自有重报。”毛遂闻言,心中暗想道:“原来如此,这刖夫怕侄儿来缠扰,故用此白云封洞,使他找寻不着。只是为人岂无父母兄弟,三哥你若不下山报仇,岂不遗臭万年。我有个主意。”遂道:“原来列位是贵人,要到天台洞去请孙广文的。贫道倒也认得天台洞,只是我指引你去,千万不可说是我指引的。”众人大喜道:“谨遵仙命,从哪一条路去呢?”毛遂用手指道:“从此左转,便见。”
孙燕笑道:“我们才从此处经过有五六遍了,并不见有个洞呢。”毛遂笑道:“孙将军,你只管依贫道的话,自然必会寻着。”孙燕无奈,只得带了从人,顺着毛遂所指之路,行不上几步,回头已不见了毛遂。一个个大惊道:“方才那个道人不见了,莫非是神仙来指我们的不成。”孙燕道:“且不要管他,我们照他所指之路,去找一找。”原来毛遂用隐身法,在他们后面跟着,一面走,一面念那散云咒语。孙燕等一行人,行不上几百步,猛然山旁闪出一洞门,上面横悬一匾,大书天台洞三字,众人一见大喜。正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孙燕便忙抢一步,用手拍门。
且说里面的李丛,听得有人喊他师父的道号,心中大喜道:“果然来了,我看老道士如何躲得过。”等了一会,只听见乱喊,并不见有人打门,心中着急道:“这些人都是瞎子不成,这样大洞门,却不进来,犹在外面喊叫。”意欲开门出去,又恐师父见怪,心中正着急。一闻拍门之声,喜之不尽。也不管孙膑叫开不叫开,便三脚两步,跑将出来,括喇一声,把两扇洞门大开,孙燕正与他对一个正面。只见他生得:
身高丈六显威风,
豹头环眼长英雄。
势如奔马须初露,
声若铜钟亮更洪。
孙燕睹暗称羡好相。李丛便问道:“你们是那里来的,到此何干?”孙燕便把来意说了一遍。李丛道:“原来就是师弟,你且在此略等一等,待我与你通禀。”随上三清殿中跪下禀道:“门外有燕国的孙燕、齐国的卜商要见师父。”孙膑忙道:“谁叫你出去开门的?”李丛道:“人来打门,难道不出去开门。”孙膑忙道:“好孽障,还不与我下去。”遂起身扶了沉香拐,踱将下来。又吩咐童儿,排开香案。这里孙燕与卜商进了洞门,毛遂也隐着进了洞门,他先上三清殿去了。
卜商与孙燕上至台阶,见从殿上来一个道者,生得面如满月,目似流星。三叉冠,鱼皮鞋,豆青袍,黄绒带。背后插定杏黄旗,手中扶着沉香拐。卜商认得是孙膑,心中大喜。只见孙膑抢行几步,倒身下拜道:“早知吾主的旨意、母亲的慈谕到来,该当远接。来迟,望旨意前请罪。”叩了四个头起来,接了旨意,转上三清殿,放在当中供桌上。卜商与孙燕上前,与孙膑见礼。孙膑便一手携住了卜商,一手扶起孙燕,仔细一看,见他眼露神光,龙骨高起,知他有几年皇帝之分。又想起父兄来,不觉两目流泪道:“难为娇儿了。”孙燕跪在地下,放声痛哭了一回。孙膑方止了泪痕道:“娇儿且免伤悲,可将燕国的近况,说与我知道。”孙燕忙把秦兵犯界之事,细说了一遍。孙膑又与卜商作揖道:“老国卿,难为你了。九旬之外登山涉水,寻到荒山。”卜商道:“这也是该当的,奉吾主的旨意,不是私自而来。当今皇上,朝思暮想,叫下官苦苦哀求,请南郡王下山,君臣亲面。”孙膑道:“不难。”一回身,在供桌上展开华翰上,写着:“燕丹书与孙膑亲拆。”孙膑一见,便落了几点泪道:“母亲,恕孩儿不孝。”忙展开书信一看,不看犹可,这一看,不觉流泪,早昏了过去。孙燕看见如此情形,心中大喜,打量孙膑必然下山,忙上前搀扶。
孙膑歇了一歇,满眼流泪。孙燕道:“三叔,你去也不去?”孙膑道:“往那里去?”孙燕道:“请三叔上易州,相助擒拿王翦报仇。”孙膑道:“我是去不得的,若是去得,岂用你请我么。论父兄之仇,便当下山报复。但我如今受了玉旨,敕封巡天都尉使之职。且王翦不是私自而来,他奉千佛的牒文,玉帝的敕旨,并吞六国。你的祖、父、二叔,天意造定他命丧王翦之手,怎么扯得天去报得仇么。”孙燕与卜商闻言大惊,便连连的打躬道:“南郡王大发慈悲,下山救救两国君臣人民之命。”孙膑道:“贫道下山也要丧命,如何去得。”孙燕闻言道:“三叔,你今不去,要我回易州,比登天还难,颜脸无光,不如就死在此处罢。”说罢撩衣疰石蹬上撞去。忽然孙膑背后有人自声叫道:“休要寻此短见。”众视之,乃毛遂也。原来他在孙膑背后,把燕丹的书信看罢,心中不忍。又见孙燕苦苦哀求,也陪着流了几点泪。及至见孙燕要撞死,使按不住,遂昱了身形,孙膑见是毛遂,忙回身见礼道:“贤弟几时来的?”
毛遂道:“我才进来的。这一位老官儿,我有些面善,他是谁呀?”孙膑道:“是齐国图卿卜商老丞相。”毛遂道:“我说好面善,一别二十余年,竟不识你柱国了。”卜商才知是毛遂,也上前见礼,各道思慕之情,又问:“那一位年少者是谁呢?”孙膑道:“是你侄儿孙燕。”便叫孙燕与毛遂叩了头。
毛遂便问:“他们到此何事?”孙膑便把来意说了一遍,毛遂道:“三哥,你下山不下山呢?”孙膑道:“你岂不知,王翦乃海潮圣人门徒,我如何是他的对手。”毛遂笑道:“三哥,你休过谦。为人若无父母兄弟,与禽兽无异。今若不下山报仇,岂不遗臭万年。”孙膑道:“我岂不知,只是不能扭天。”
正说之间,只听阶下一声怪叫道:“岂有此理。”孙膑忙问道:“你是何人?”孙燕道:“是家将班豹。”孙膑道:“好大胆的奴才,你喊甚么。”班豹道:“三爷,非是奴才大胆,只因你不肯下山报太老爷之仇,做人如此忍心,还算什么神仙么。”孙膑道:“好撒野,敢当面抢白出家人,与我打下去。”班豹就气昂昂的回身往外去了,自言自语道:“我出去放一把火,把这洞焚烧了,看你出来不出来。”他就折些松枝枯草,堆积洞门,就放起火来。李丛见了大喜,忙跑上大殿道:“不好了,方才出去的班豹,如今在洞口放火了。”孙膑闻言笑道:“好匹夫,敢来我洞中撒野。孙燕,可与我叫他进来。”只见他气昂昂的挺身立着。孙膑一声吆喝道:“班豹你放火,敢欺主人么?”班豹道:“你下山报仇自然有主人之分,你不下山是无义之人,谁认得你。”毛遂道:“此人虽然鲁莽,说的也有些义气可取,三哥还是下山才是。”孙膑道:“我岂不愿下山,惟是惧怕海潮。倘有一差二误,谁人搭救。”毛遂道:“三哥放心,下山倘有为难之时,我毛遂若不救你,日后死于刀剑之下如何。”孙膑忙作揖道:“若得贤弟如此,我无忧矣。”原来孙膑早知毛遂进洞,故意要逼他说这句话的。遂吩咐李丛:“快备好青牛,为师的就此下山。”毛遂道:“这才是的。”便即拜辞回本洞去了。
且说李从备了青牛,自己也收拾包裹上殿,说道:“师父,弟子也愿跟随下山。”孙膑点点头道:“使得。”遂吩咐童儿,谨守洞门。一行人山了天台洞,孙膑就作起法来,不消一刻,早把众人撒到临淄东门。一个个如醉方醒,举目见了齐国的紫禁门,心中大喜,便一齐进了城。早有人飞报上朝,襄王即时命驾,亲自出迎。孙膑远远望见仪部,连忙下了青牛,孙燕扶着,迎将上去。襄王见了孙膑,忙下辇躬身道:“亚父想煞孤也。”孙膑忙要行礼,襄王用手扶着,同步进午门。孙膑苦辞,襄王不允。直至上了大殿,孙膑又要行君臣大礼。襄王再四推辞,受了半参。遂即躬身说道:“前日御弟来取救兵,孤已遣袁达、李牧带兵上易州去了,至今未见奏章回国,不知事势如何?”孙膑流泪奏道:“他二人皆已阵亡,报效吾主知遇之恩了。”襄王闻言,半信不信。忽有黄门官启奏道:“保国公易州阵亡,护国公劫营丧命,如今棺木已在皇城外了。”襄王闻奏,大放悲声。孙膑等苦劝,方才止泪。遂降旨,宣袁达之子袁刚、李牧之子李节,一同上殿,袭了父职。二人谢恩去了。孙燕即忙望襄王叩头说:“易州盼望救兵,如同救火,乞吾主开恩,急发一支人马,以救倒悬。”襄王听毕,即向孙膑说道:“亚父此去,要领多少人马?”孙膑道:“人马三千足矣。惟是臣恳我主,须带全朝众将同去。”襄王许之,就遣众将上殿。众将拜舞已毕,又来参见孙膑。襄王又传旨兵马司,即速挑选精兵三千,在午门外扎住,听候南郡王统率。随命当驾官摆酒,与亚父送行。孙膑又饮了三杯御酒,叩头谢恩。复率领孙燕,并全朝众将,望驾叩首。襄王率领文武各官,直送出朝门而去。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九回 南郡王兴兵赴敌孙赛花中宝捐躯
话说齐襄王,率领多官,送出朝门。孙膑奏道:“御驾请回。自古道送君千里,终须一别。”襄王道:“亚父此去,快些回来,免得孤王挂念。”言罢,吩咐回宫,孙膑吩咐门徒带过了脚力,遂即扳角上骑,十二位门徒摆道,带领三千精兵,出临淄望易州而来。且不提此话。
那秦始皇,一日升帐,众将朝参已毕,始皇道:“国师有何妙计,破此燕州城?”子陵奏道:“燕国内无强兵,不敢对敌,所望的是孙燕取救之兵。今来的袁达、李牧,俱已命丧沙场,易州君臣必然丧胆。及早攻城,指日可破。”始皇闻言大喜。传令:王翦带领部下一千精兵,即往城下讨战,务取燕国降表回来。”王翦领旨,身披甲胄,手提钢枪,领众上马出营。来至城下,用蛇矛一指,高声大喝道:“巡城的小军听真,快报与你家昭王知道,叫他早献降书,开城纳降,万事全休。少若迟延一时,攻破城池,悔之晚矣。”守城官闻言,飞报敌楼。昭王闻知大惊道:“目今兵微将寡,孙燕取救未回,音信不闻,战守两难。不如早纳降表称臣,庶免军民涂炭。”
丞相屈产奏道:“我国偶然小挫,岂可屈辱于人。虽然秦兵势重,我国尚有数年之粮,十万之众,可以坚守城池。臣想孙燕取救,只在早晚回来。若是孙膑一到,可破那王翦矣,那怕他秦兵百万。若是归降,不但被天下耻笑,有失祖宗的基业,尽归他人,岂不痛惜哉。”昭王道:“丞相之言,虽然有理,只是如今王翦讨战,如何肯退。”屈产道:“可将免战牌高挂城上,严加防守,专等救兵,此为上策。”昭王准奏,传旨将免战牌挂出去。不多时,守城官又差人来报,王翦把免战牌击碎了,还在关前讨战。昭王着忙,吩咐各门添兵把守,多设滚木擂石,灰瓶火药,准备秦兵攻城。
不言易州严加防,且说燕丹公主在银安殿上闲坐,想起老都尉父子三人,战死沙场,为国捐躯,不觉纷纷泪下。正在悲伤之间,只见家将前来,慌慌张张跪下禀道:“前者少爷上东齐取救,齐襄王就遣保国公、护国公二位领兵,前来易州相助。不料被秦兵截杀,二公俱死于非命。今王翦又来攻城,打碎免战牌数面,十分危急,特来报知。”公主闻言大惊,暗怨:“袁达、李牧霸占全山,英雄无敌,今日为何而来,可恨俱丧秦贼之手。如今王翦又攻打城池,无人抵敌。倘有疏处,君臣尽受其害。”燕丹公主,正在殿上叹气,无计可施。只见孙赛花跪下说道:“小孙儿有一言禀静祖母,目今王翦攻城甚紧,哥哥取救未回,倘被秦兵攻破城池,不但祖父三人之仇不能报雪,犹且连累一城百姓俱各遭殃。小孙女不才,愿出马捉拿王翦,报仇泄恨,叩恳祖母准行。”公主听罢,大喝道:“好丫头,小小年纪,饱食不知饥饿,睡卧不知颠倒。还是个女孩儿,有何本领,敢说这等大话,还不与我回房。”小姐叩头道:“祖母息怒,孙女前蒙梨山圣母传授武艺。不是孙女夸口,若凭刀马之能,那怕王翦匹夫。况今城池被困,国家急若燃眉,孙女立意要出城战贼,祖母若是不准,恐城池一破,玉石俱焚,难免一死,留此命何用。”言罢立起身来,抽出宝剑来就欲自刎。公主连忙拦住道:“孙女不要性命,今准你出战便了。”赛花持剑跪下,叩头谢恩。只见李夫人在旁说道:“你是小小女子,出阵之时,非同儿戏。况抛头露面,与人家一刀一枪,不如待你兄长回来,报仇泄恨罢。”赛花道:“母亲放心,女儿主意已定,不必再言。”公主道:“孙女,你既要临阵,可跟我去,面奏当今,挑选一支精兵,才好应敌。”赛花道:“孙女不用许多人马,只用五百家将,顶盔足矣。”公主道:“既然如此,吩咐擂鼓聚将。”只听得那银安殿上,鼓声如雷,不一时众家将顶盔束甲,齐到银安殿月台前,雁翅儿排开,分列两旁,静听号令。公主吩咐:“众将军,听我之言,自古养军千日,用在一朝,想太老爷与二位老爷,俱丧于贼人之手,我孙门尽忠报国,妻惨不过。今有你家姑娘赛花小姐,与父亲、祖父报仇,临阵当先,借仗列位将军齐心努力,看太老爷恩养你们一场,尔等用心保着姑娘,休教有失。若得胜回,自有重赏。”众将齐声答应道:“愿效死力,捉拿王翦。”
小姐转回香房,结束停当,披挂整齐,上殿拜辞祖母、母亲,提刀上马,率领五百家将,出了府门。燕丹公主见小姐威勇非凡,心中暗自欢喜,即忙摆驾上城,启奏昭王。昭王道:“不知御孙女有此本领。”遂即吩咐开城:“孤与御妹出外敌楼掠阵。”御驾观战。
且说王翦,见炮响城门大开,知有燕将见阵。把马退后数步,仰头观看。只见两根白旂,分开左右,一队军兵,簇拥着一员女将,生得花容月貌,威风凛凛,犹如一片白雪,就地滚来。王翦看见,用枪一指喝道:“女将慢来,快通名受死。”赛花小姐听得有人吆喝,将脚力收住,望见对面一员大将,黑面长枪,面如锅底,就知是仇人王翦。遂用力一指道:“黑贼,你问我姓名,仔细听真。我乃燕山东府驸马公之后,孙总兵之女,你姑娘姓孙名赛花。黑贼可是王翦么?杀我祖父三人之仇,不共戴天,你往那里走。”双手举起钢刀就砍。王翦用枪架开,大笑道:“姑娘住手,我看你年轻幼小,一貌如花,应该深藏绣阁,描眉抹鬓,何苦抛头露面,枉送了身躯,岂不可惜。”小姐闻言,羞得脸红过耳,历声睁目大喝道:“秦兵休得胡言,看我取你。”一抖丝缰,照着王翦顶梁就砍一刀。王翦用枪一架,回手交还,一场大战。二人战有七八十合,赛花小姐知难力胜,虚砍一刀,往下败走。王翦不舍,紧紧追赶。小姐回头一看,见王翦赶将下来,满心欢喜,忙把那腿压住刀,往青丝发上取下一管绣花针,放在掌中,念念有词,喝声疾,那宝贝就起在空中,犹如一根降魔杵样,有碗口大,竞奔王翦。小姐喝道:“黑贼少要逞能,看我宝贝到了。”
王翦正然催马,忽闻招呼,心中大惊。抬头一看,只见明晃晃的一件宝贝,祥云瑞绕,竟扑顶门,躲闪不及,把头一低,只听一声响亮,打得甲叶齐飞,跌下征骑,昏迷不醒。小姐见了王翦跃下马来,心想旋马举刀就砍。秦阵上王贲掠阵,见他义父落马,竟率八员偏将,乱撒征骑,抢回王翦。小姐大怒,急摇动绣鸾刀,催开挑花马,指东杀西,指南杀北,那秦国军马,各四散逃奔。昭王与燕丹公主在敌楼上观战,见此心中大喜说道:“御孙女果然英雄,真是女中丈夫,你看他把他秦贼打下了马。”燕丹公主说道:“托吾主洪福,惟愿孙女把王翦打死,才报得都尉父子之仇。”
不言昭王兄妹在城上观战。且说始皇在帐,正与金子陵等商议破城之计,忽见蓝旗来报道:“先行官临敌,被易州一员女将用法宝打伤坠马,现抬进营来,那女将骁勇不过,连败八员偏将。副先行抵当不住,中鞭而逃。杀至营门,无人敢当,乞旨定夺。”始皇闻言,吓得面目改色,半晌无言。那金子陵便问:“那位将军愿出去退敌?”一令之下,闪过一将,应声愿往。金子陵视之,乃知是副将李顺。口称:“李将军临阵,须防女将暗器。”李顺答应下去,提刀上马,炮响一声出营,赛花小姐望见一队军马飞掩出来,将五百家将摆开,手举双刀,迎上前去。高声大喝:“来将通名。”李顺道:“吾乃副总兵姓李名顺,你这丫头,有多大本领,敢在营前猖獗。”小姐闻言大怒道:“好贼将,谅你有多少本领,敢藐视姑娘。坐牢着马。”言罢举刀就砍。李顺摆动兵器,连忙招架。走了数个回合,这李顺焉能是小姐的对手,只杀得枪尖点地,马蹄倒退,被赛花赶上一刀,劈于马下。小姐勒马停刀,令家将齐声讨战。始皇闻报,怒气冲天:“怎的女孩儿尚不能抵当,还说要平六国。”金子陵奏道:“吾主不必发恼,女将邪术伤人,料无人是他的对手。且把免战牌悬挂,待先行官伤痕全愈,再定良谋,擒拿赛花未迟。”始皇只得准奏,把免战牌挂出营门。小姐只得率领人马,掌得胜鼓回营。昭王、公主大喜,摆宴庆功,然后与祖母一同回府,这且不表。
再说那王翦,却被孙赛花金针之宝,中了肩窝,翻身落马,众将抢回,抬进营中,昏迷不醒。始皇着急,吩咐左右与他宽袍解带,看见伤痕有碗口大,肿起三四寸高,红紫青色,伤得甚重。金子陵奏曰:“吾主不用着忙,臣下山时带有灵丹一丸,可救王翦之命。”始皇大喜道:“既有灵丹,即速调治。”子陵命人寻无根水,取来把丹药化开,敷在伤处,留一半用汤和了,撬开牙关灌下。半刻之间,王翦周身通泰,伤痕平复如初,咕碌爬将起来,见了始皇与军师并元帅,连忙跪下拜谢。始皇问道:“先行官怎么样,被一员女将暗算。”王翦道:“孙赛花那丫头,虽然年小,到也刀马纯熟,又有金针之宝,臣一时未及提防,误遭毒手。”元帅道:“因为先行官被伤,王贲亦败走,那丫头利害非常。刀劈李顺,杀得三军丧胆,把免战牌高悬,那丫头方才退回。”王翦闻言,气得三尸神暴跳如雷,尊声道:“圣上快传旨,把免战牌收了,等臣出马擒拿那贱婢来,千刀万剐,方消此恨。”始皇道:“将军且保养精神要紧。”传旨摆宴,与先行官贺复元之喜。君臣们直饮至更深,方才散筵安息。次日天明,王翦上帐辞驾,顶盔束甲,提枪上马出营。辔头直至吊桥,收住丝缰,用手中枪一指,高声大喊道:“巡城的小军听着,快报你家昭王知道,叫那孙门赛花小丫头出来受死。”门兵闻言,飞报御前。昭王闻知大惊,传旨到燕山府,将燕丹公主并赛花小姐请来,不多时,燕丹公主同小姐来至敌楼。见驾毕,昭王道:“昨日同御妹掠阵,眼见王翦中宝下马,孤只道那贼十有九死,谁知无恙,目今又来攻城讨战,只要御甥孙女临敌,故特请御妹商议。”只见赛花奏道:“吾主万安,,不是臣孙女夸口,这一临敌,定把秦贼擒来。”燕丹公主道:“吾孙儿须要小心。”昭王吩咐看酒,孤当敬奉三杯。小姐急忙叩头谢恩。饮毕,就在敌楼上披挂好,辞王别驾,带领家将,响炮出城。王翦望见城门开放,一队军马飞奔而来。到了吊桥,便大喝道:“贱婢,休得催骑,我在此久等多时了。你还不下马受缚,免我动手。”
小姐闻言,怒从心上起,恶向胆中生,大喝道:“打不死的败将,你不知姑娘利害,尚敢来此耀武扬威。不要走,看我取你性命。”言罢,催马冲杀上前,舞开绣鸾刀,比电闪还快,照着王翦顶门砍去,王翦用枪架过。一场大战,真是棋逢对手,将遇良才。经过有六十余合,不分胜负。赛花小姐心灵智巧,知道力难取胜,忙将坐马一圈,倒退了数步,顺手将金鞭摘将下求,往刀上一碰,名为叶里藏花,旋回马来。王翦的马就冲将上来,照着心窝一枪。小姐用刀架开,撞了个满怀。人挨马凑,只听一声响亮,甲叶齐飞,把王翦肩甲打去一片。吓得王翦转马败走,赛花小姐不舍,紧紧追赶。王翦一看见赛花追来,心中不慌不忙,把宝剑取出,念动真言,祭起空中,高叫“贱婢,休得猖狂,看我宝剑取你。”小姐正在催马听见,抬头一看,见半空中一朵彩云,托着明晃晃一口宝剑,竟奔顶门而来。赛花小姐欲躲不及,一声响,可怜剑到头落,翻身落马,五百家将一见,喊声不好,把尸首抢回。王翦因中了鞭伤。不敢再战,掌得胜鼓回营,只且不表。
却说那燕昭王与燕丹公主,正在敌楼上议论军情,忽见黄门官来报,赛花小姐死在敌将王翦宝剑之下,乞令定夺。燕丹公主闻报,大哭失声。昭王亦两泪交流,便劝公主道:“死者不能复生,御妹且免烦恼。”公主无奈,暂止悲哭,吩咐把小姐尸首抬回王府,用棺木盛殓,停止偏殿。高、李二位夫人闻知,大哭失声,昏迷过去。于是合家挂孝,昭王又差官致祭,这且不提。
却说南郡王孙亚父,带领精兵三千,协同孙燕与全山众门徒,望易州而来。行经数日,那日来到燕国西面,离城十里安营下寨,孙膑升了青纱大帐,众将参见,分班站立。孙膑问左右道:“我为救燕而来,燕城中尚未知道,那位将军进城报号?”只见孙燕应声“小侄愿往。”只见后面跟者一个彪形大汉,也应声愿往。孙膑一看便问:“你要往何处?”班豹上前跪下禀道:“小的是孙府家将班豹,愿保少爷入城报号。”孙膑道:“你去不得,你若要去,必凶多吉少,不要去罢。”班豹道:“三老爷,小的生有时,死有日,莫说印堂带黑气,就是宝剑临头,断不皱眉的。小的前者保少爷,杀出重围取救,如今亦要保少爷闯过秦营入城报号,以得全终始,吉凶二字,小的不放在心。”言罢转将下来,结束停当,跟孙燕上帐拜辞。各骑征马,齐出营来。走未数里,孙燕收住坐骑,回对班豹道:“我们打绕道去,还是打正道去?”班豹道:“绕道进易州南门远些,正道进西门近些。”孙燕道:“正道要经过秦营,必有一场恶战。”班豹道:“先时背着文书,尚且力闯秦营。何况今日取救回来,又惧秦贼不成,还是走正道的是。”
孙燕道:“此亦合理,我当先开路,你在后跟随便是。”言罢催马加鞭,即进秦营。高声大喝:“你等众军,避我者生,逆我者死。”二人在那千军万马之中,犹如虎入羊群。远者枪挑,近者锏打,杀得秦兵叫苦连天,四散奔逃。蓝旗忙飞报前营,王翦闻报,一声怪叫:“好大胆孙燕,怎敢闯我汛营,不知这厮又请谁来,我且去看看。”说罢,披挂提枪上马,率领众将冲出大营,正遇孙燕乱杀众军,王翦一见,冲冲大怒,催马上前,用矛一指道:“来者莫非是小辈孙燕,你有多大本领,敢来闯我的大队。”孙燕正在冲杀,夺路而过。
耳边中听得有人招呼,举目观看,只见一将皂盔黑甲,乌马蛇矛,正是王翦,阻住去路。仇人相见,分外眼明,遂厉声大喝道:“你这黑贼,莫非是王翦么,我正要取你,碎尸万段,出我心头之恨。你还要上前阻我去路么,休走,看我取你首级。”言罢,两手拧枪,分心就刺。王翦提矛急架,用力相还。一场恶战,敌至二十余合,不分胜负。班豹在旁忍耐不住,一声高叫:“王翦休走,你来看,你家班祖宗到了,你仔细些。”催马提锏,望上就闯。王翦看见班豹来得凶恶,他也率领众将,一齐围绕上来。那班豹枭勇不过,两支锏杀得王翦同八员偏将大败亏输,把营盘就闯开了。班豹旋回坐骑,向王翦背后抄将过来。王翦不能抵挡,虚点一枪,往下败走。孙燕催马执枪,随后赶来。这个班豹,那里还肯放松,一声怪叫乱喊:“休放走了王翦。”喇喇紧随。王翦扭头回看,大怒道:“这小冤家,不知死活的紧紧追来,说不得祭宝剑诛你。”但他是两个人一齐赶来,这剑下去只诛得一个,斩不得两个。若斩了孙燕,班豹来得凶恶,怎肯干休。左右为难,见孙燕那马来得切近,只得祭起宝剑,大声吆喝道:“孙小辈,休来赶我,看宝剑取你。”不知孙燕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回 逞宝贝剑诛燕将 用魔法石打秦军
话说孙燕,听说宝贝来了,知道利害,忙收战马,仰头观看。但见云气盘旋,霞光缭绕,现着一口宝剑,竟扑顶门而来。只吓得魂惊千里。班豹在后大叫道:“少老爷怎么不加上一鞭,就把此贼生擒括捉,与大老爷一门报仇,为何勒马停枪,不去擒拿,又在此抬头呆看什么。”孙燕道:“宝剑来了,我的性命就在眼前难保。”班豹道:“怕什么宝剑,如今在那里?”孙燕用手往上一指道:“只不是么?”班豹忙睁眼一看,只见云雾缭绕,斗大的红花,托着那明晃晃一口宝剑,竟扑孙燕的顶梁,相离不远。班豹一见,高叫道:“不好了,快跑走去。”孙燕道:“有理,妖法邪术跑过百步之外,就无害了。”孙燕慌忙回马,望易州西门飞马而逃。班豹连加三鞭,在后头跟随。那宝剑就在空中左旋三旋,右旋三旋,望孙燕顼上一落。这孙燕乃是上界自在龙临凡,在赵国邯郸有三年零六个月天子之福,焉能害得他。宝剑刚到了顶门,孙燕原形现出,露了一条五爪龙,把剑托住。此剑乃如意之宝,今被金龙托住,就往后斜飞去。可巧该死班豹赶来,凑巧捱了一剑,响亮一声,斗大的人头坠地。孙燕听得马后响声,回头一看,见班豹中剑,倒在尘埃。心中悲伤,泪如雨下,可惜一条好汉,死于秦贼之手。不敢挨迟,策马奔至吊桥,高叫开门。城上军兵看见,认得是孙燕,飞报昭王。昭王正与屈产在敌楼上筹议守城之策,忽闻报孙燕回来,忙与屈产亲自下城相接。孙燕一见了昭王,连忙伏下行礼见驾。昭王大喜道:“御外甥平身,取救之事如何?”孙燕奏道:“托吾主的洪福,臣上天台山,拜请臣叔下山,率领人马,前来相助,现在西门安营,臣特来报号。”昭王闻听大喜,遂与孙燕、屈产一同回至御敌楼,传旨摆驾回宫,各官相随,回至金銮,昭王升殿坐下,命屈产写了请启一道,差遣大臣八员赍捧,又点御林军五百,跟随孙燕出南门,绕道竟奔齐营,请孙膑进城,暂且按下。
且说王翦,得胜回营,上中军帐报功。口尊:“元帅在上,今有孙燕上临淄取救,天台山拜请孙膑,领人马到易州相助,现在西门安营。方才孙燕进城报号,闯营而过,被末将用宝剑斩他的家将下马,孙燕败进城中去了,特来报明。”章邯闻听大惊,吓得半身冷汗,半响无言。王翦道:“元帅闻得孙膑到来,大有惊惧之色,却是为何?”章邯道:“你有所不知,孙膑在云梦山学艺,得了三卷天书,能知过去未来,神通广大,道法无边,列国闻名丧胆,你我不是他的对手。不如奏知主上,收兵回国,以免三军遭殃。”王翦笑道:“我秦国应运而兴,该平六国,号令天下,圣天子有百灵相助,孙膑岂能为哉。元帅且请宽心,待末将和他见阵,定个高下,管保无事。”说罢,辞回大营去了。
且说孙燕,领昭王旨意,带着八员大臣,五百军兵,一同来至齐营,在营外扎住。孙燕即忙下马进营,见了叔父,说现有昭王请启在外,请叔父快迎接。孙膑即吩咐排开香案,大放营门走出外来。那外面八员大臣,望见孙膑迎出,便赍捧了请启,直进营门。孙膑连忙叩头跪接,捧来至香案上跪读一遍,起来与各大朝臣见过礼,即时传令拔营,仍从绕道而进。
不一时到了南门城上,燕军急开城门迎接,直上金銮。昭王一见,忙离龙座,率领各臣迎下丹墀。孙膑忙抢上几步,跪下叩头。昭王用手扶起,同上大殿赐坐。孙膑谢恩坐下,孙燕、李丛率领众将,在阶下山呼叩头。昭王往下一看,只见众将穿红着绿,戴紫披蓝,个个赛过天神,如狼似虎。昭王便问道:“这是那里来的?”孙膑奏道:“那是临淄一干众将。”昭王传旨,免礼平身。众将叩头谢恩,昭王命光禄寺摆设素筵,与御外甥接风。齐国众将,另在偏殿管待。须臾君臣入席,酒过三巡,食供五味,昭王开言说道:“孤国兵微将寡,今被秦国欺凌,兴兵压境,全仗御外甥扶持。若能擒拿王翦,退得秦兵,孤当厚报。”孙膑躬身道:“列国兴衰,关乎天命,只看天意如何。一来凭主上洪福,二来看臣的本领,三来看易州的黎庶,不遭涂炭之灾。若说要擒王翦,又何难哉。”言罢,君臣畅饮一会,孙膑离席叩谢,告辞出了朝门。架拐骑牛,众将簇拥,来至燕山府,弃牛离鞍。承奉官不敢怠慢,慌忙通报。
那燕丹公主,同高、李二位夫人,正当伤感烦恼。只见承奉禀道:“启上贵人,少爷上临淄取救,住天台山拜请了三老爷下山相助。现在府门下来,特来禀报。”燕丹闻听,悲喜交集。高、李二位夫人忙扶公主,步出银安大殿。望见孙膑架拐前来,三叉冠,豆青袍,背插黄旗,手持沉香拐,燕丹公主看罢形容,不觉一阵心酸,泪如泉涌。孙膑看生身之母,两鬓如霜,皱纹满面,心中大是伤感。抢步上前,跪下说道:“不孝孙膑,叩见母亲。”燕丹公主双手抱住,大放悲声。叫一声:“我儿,痛死我也!为是那些得罪了你,那养育的恩情,你全不挂念,竟自在九霄云外。”高、李二位夫人,看见了三爷,也放声痛哭。银安殿上,悲声惨切,后府之人,无不泪下。母子痛哭多时,高、李二位夫人解劝一番,孙膑把泪痕止住,往偏殿参灵,倒身叩拜。只见三副灵柩,停在居中。不觉心如刀搅,泪似泉涌,放声大哭道:“为儿远离膝下,养性高山,那知父兄沙场惨死。亏得侄儿孙燕上山请救,故此领兵前来,定要拿住王翦,碎尸万段,以报前仇。望父兄阴灵宽恕忠孝不能两全之罪。”孙膑肝肠哭得寸断,如醉如痴。孙燕上前劝道:“三叔不必过哀,恐伤祖母之心。”孙膑闻言拭泪,俯首沉吟。孙燕回头,又见殿东停着一口棺木,心中疑惑。口尊祖母:“这口灵柩,又是何人?”公主见问,泪流满面道:“只闻你三叔到来,不及细诉,若不问也未暇提及。既然问将起来,就是铁胆铜肝,也要伤心!”只见李氏夫人悲悲切切的道:“吾儿去取救后,那秦贼王翦屡次攻城讨战,你妹心怀忠孝,欲报祖父之仉,不料出战,又丧于王翦宝剑之下。”言罢放声大哭。孙燕闻听,珠泪长流,哭叫:“贤妹,我去时你尚在殿前相送,谁知如今竟隔着棺木相逢。可恨王翦这贼,连害我尊卑四位,真是仇深似海,万剐犹轻。”孙燕哭得涕泪涟涟,捶胸顿足。燕丹公主道:“我儿不必伤感,也是你妹的命数。”孙燕收住了掴,燕丹公主叹息一回。然后请燕丹公主回殿,重新叩头,复与高、李二夫人行礼。礼毕坐下,只见全山众将上殿,朝着贵人叩头。
燕丹公主左右端详,不见了班豹。乃问孙燕道:“家将班豹往那里去了?”孙燕道:“这班豹果是英雄,他跟小孙连敌秦营,在荆轲山冲围而出,一路上同上天台请得三叔。回至易州安营,又跟随孙儿进城报号,不料遇着王翦,战了一场,被他祭起宝剑,孙儿幸逃得性命。那时班豹在后,遂至误遭毒手。可惜忠勇之人,死于非命。”燕丹闻听,叹息了—回。天色已晚,银烛高烧,吩咐摆洒与吾儿拂尘。孙膑道:“不必,方才在朝已领过筵宴了。”公主道:“既然如此,泡好茶来,老身与吾儿坐谈叙话。”于是母子各诉家常。一宿晚景已过,到了次日清晨,孙膑起来,梳洗已毕,即到母亲处问过了安,因便说道:“为儿今要上朝料理国家的大事。”公主道:“极好,但凡事须要小心。”孙膑答道:“晓得。”遂即拜别母亲并二位嫂嫂,率领十二位门徒,上朝叩见了昭王,奏明出城会敌。昭王慰劳了一番,孙膑领了众将出朝,统了一万精兵,直出易州西门。三声炮响,安下营寨,竖起青纱大帐。孙膑当中坐下,众将参见,分列左右,发放军情,这且不提。
却说秦帅章邯,因孙膑扎营西门,闷闷不乐。王翦躬自禀道:“元帅休要耽惊怕他,末将不才,愿当先临阵,至易州的营门讨战,探彼虚实何如?”章邯道:“将军,孙膑道法高妙,驱神役鬼,撒豆成兵。前者庞涓在马陵道上,被他乱箭射死,七国分尸。乐毅何等英雄,难免鬼箭之名。先行官,你纵然英雄,焉能是他的对手。”王翦听毕,气得尸神暴跳,豪气飞空,愤言道:“末将不才,到底要会会孙膑。元帅若是要活的,顺手牵羊,把他赶进营盘。如要死的,走去把他首级割来。”言罢,愤愤下帐,带领部下,提枪上马,一辔直跑至燕营。收辔勒马观看,只见鹿角层层,深沟高垒。兵虽不多,已觉齐齐整整。看罢,夸奖不尽,吩咐旗牌官上前讨战。旗牌得令,来至营门,高声大叫:“巡官听着,快报你家南郡王得知,叫他早早出营,伸颈受戮。”旗牌飞报中军,孙膑闻听,心中暗恼:“可恨王翦,欺人太甚。我咋日才到,今日便来讨战,寻上门来。欲待遣将拒敌,怕他的宝剑利害。”低头暗想,左右为难,孙燕在旁看见孙膑默默无言,也不遣将,也不发兵。忍耐不住,只是搓手顿足,站立不安。又见蓝旗来报:“王翦在营外,声声骂战,叫杀连天,报明定夺。”孙膑发放蓝旗去了,遂传孙燕、李丛并全山的众将听令,众将满心欢喜,只道是遣他临阵,一个个上前参见。口尊“师父呼唤弟子等有何差遣?”孙膑道:“尔等各归本营,无令不许擅自到青纱大帐,违令者军法斩首。”众将闻听,心中纳闷,只得听令,各归本队去了。
孙膑见众将已散,站将起来,转入后营,踏罡步斗,用杏黄旗望南方一指,忽见值日功曹,控背躬身,口称“相召小神,有何使令。”孙膑拱手道:“无事不敢冒渎尊神。附耳过来,与我如此这般,这般如此,即速快来。”功曹领令,不敢怠慢,不多时,把深山古墓中多年的石人取了来,孙膑用魔法一指,掐三合诀一算,说声道疾,忽变了一员大将,扳鞍上马,飞奔出营。那王翦正在营前候敌,忽见辕门开放,一员年少大将,白驹银枪,飞奔而来,仔细看真,正是孙燕。心中想道:“这小辈虽然年轻,骁勇不过,他曾在荆轲山大战,杀得秦兵一夜,大将胆战心寒,今日他独自又来临阵,若是胜得他便罢,倘若战他不过,我把宝剑祭起来,取了他的酋级,岂不是孙门绝后了。”想定主意,兜马上前,用枪一指:“穿白的孙燕慢来,我久等多时。”孙燕止抬头一看,并不回言,举枪分心就刺。王翦用枪挡开,舞动蛇矛,冲锋过去,鼎力桕持。战了多时,经过五六十回合,王翦心中暗想:“今日孙燕本领大不似从前猛勇,我何必与他恋战,不如拿了一活的。”正想之间,孙燕兜心一枪刺来,王翦连忙圈马躲过。人挨马近,伸过手把孙燕的勒甲绦拧个结实,活擒过马。心中大喜,打得胜鼓回营。义子王贲接应,将孙燕放在尘埃,捆绑起来,押上中军大帐报功。
章邯大喜,细看孙燕,唇白齿红,真是一员少年勇将。遂大喝道:“好孙燕,今既被擒,你敢立而不跪么。”连问数声,总不答应。章邯元帅大怒道:“你是网中之鱼,因何这般藐视。”传令:“与我拖下,重责四十。”两边答应,将孙燕推至阶下,按倒在地,军校提棍在手,尚未行杖,岂知孙膑早已倒念真言,取了法宝。那军校举棍过顶,得力打下,只听得咔嚓一声,震得两手酸麻,孙燕在地,动也不动。吃惊道:“真好硬汉。”有个年少军校,心中不服道:“你老人家气力平常,等我来,我不信有这般结实的屁股。”连忙接棍在手,八字脚站定,提棍趱劲,手起棍落,忽然一声响亮,将棍折为两段。吓得小军目定口呆,半晌动弹不得。众人道:“必然是个铜皮铁骨。”低头扭开下衣一看,吓得魂不附体,慌忙上帐跪下禀道:“元帅打的不是孙燕,原来是个石人。”章邯闻听,立起身来—看,果然是个石人赫然,惊疑不止。王翦看见,气得重重大怒,暴跳如雷,大叫“气死我也,明明是个孙燕,怎么拿进营盘就改变,气他不过。传我的家将上来,不论是孙燕是石人,与我打个污烂,暂且出口冤气。”家将不敢怠慢,提起铁尺斧锤,一齐动手,把个石人打得粉碎。孙膑早知其情,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把杏黄旗望西北乾天一指:“风伯还不祭风,待等何时。”说话未完,只见狂风大作,穿林折树,吹起黄沙顽石,专望秦营,犹如雨点飞来。帐前的碎石人,就地腾起,满营乱打,内外夹攻。打得秦军无处可藏,尸骸遍地。一刹时把十万大兵的营盘,打得哭声震天。章邯与子陵忙奔金顶宝帐,奏知始皇。赵高、甘罗领御林军,各提箭牌,保护始皇,飞马奔出五里之外,方得平安。孙膑倒念真言,送了风伯归位,方才风息石止。复整营寨,始皇即归金顶大帐升座,命章邯查点大兵,打死将有二万,中伤不计其数,马倒数千匹,大营吹得稀烂。
始皇大怒,传旨:“把先行官与孤拿下。”校尉领旨,忙把王翦绳索捆绑,拥至帐前跪下。始皇一见,拍案大怒道:“好王翦,妄夸大口削平六国,今至燕邦被一个女孩连伤二次。一阵未成,又中了孙膑的诡计,伤害人马数万。败军辱国的东两,要来何用。”传旨刀斧手,押出辕门,枭首示众。军师金子陵忙跪下奏道:“吾主且息雷霆之恐,罢虎狼之威。若将王翦杀了,虽不致紧要,惟是千军易得,一将难求。愿乞宽恕先行官,准其带罪立功。饶他一死,再去临阵,拿获孙膑,将功赎罪。如再失误,二罪俱治,恳乞恩准。”始皇准奏,传旨放回。王翦整顿衣冠,上帐叩谢不杀之恩。始皇道:“孤看军师之情面,饶你不死。若拿得孙膑,万事皆休,如若不然,一定问罪。”王翦谢恩起来,恶狠狠跑下了大帐,顶盔束甲,提枪上马,与王贲带领部下,同出营门。犹如电转星飞,奔至燕营。用手中枪一指,喝道:“辕门军校听真,快快报如你家孙膑,出来纳命。”蓝旗启报中军,孙膑闻报,传令起鼓聚将。众将闻得鼓声如雷,各各明盔带甲,挂锏斧鞭,齐上大帐。参见已毕,孙膑道:“今者秦贼讨战,我若不出,显见无能,带我脚力过来,等我出去会一会王翦。”言罢,扳鞍上牛,带领众将,三声大炮,齐出营门。
那王翦勒马提枪讨战,只听得一声呐喊,炮声惊天。两根纛旗,分开左右,竟奔战场,被风摆开。见左边旗写的是:“云梦水帘曾学艺。”右边写的是:“了一真人孙伯龄。”旗后头一队将官,刀枪雪亮,盔甲鲜明,簇拥着一道者:三叉冠,豆青袍,架拐骑牛,仙风道骨。王翦看罢,微微冷笑道:“看将起来,闻名不如见面,见面不如闻名。闻他的名,如雷贯耳。见了面,亦不过是我等之辈,有何异人之处。”观毕,催马迎上前去,用枪一指道:“刖夫慢来,我王翦侯爷在此。”孙膑闻言,收往青牛,众将一字排开。拱手答道:“来的莫非是王翦么?”王翦道:“然也,我素闻你在高山修炼,乃高明道德之士,定知世务情形,应该劝燕昭王纳土归降,上顺天意,下安黎庶,方是明德保身之道。为何计不出此,乃兴妖作怪,伤我人马数万。今又在我跟前耀武扬威,排开阵势,意欲何为?”孙膑大笑道:“贫道此来,原为着家门之事。你心肠狠毒,行事太过,岂不知人事胜天,何必妄谈天命。贫道有一言,诸将军静听。王翦,你今日可快下马来,待我用粗壮麻绳绑住你,解到燕昭献功。”王翦大怒,抡刀来斩孙膑,孙膑举仙拐迎敌。二将战数十合,胜负未分。未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一回 幻身形戏弄王翦 祭水火烧陷秦营
却说王翦,听闻孙膑之言,心中大怒,双手举枪,对着便刺。孙膑用左手的拐架过,右手的拐照天灵打来。王翦侧身躲过,舞动钢枪,往来接战。犹如点点寒光,一汪秋水,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孙膑使开拐法,好似一对蛟龙,上下盘旋,呼呼风响。二人经战八十余合,王翦虚点一枪,回马败走。孙膑微微冷笑道:“好一个王翦,你往那里走,务要赶上拿回。”
忙催青牛赶将下来,王翦回头看见,满心欢喜,用手将枪压下,口中念咒,祭起宝剑,高声大喝道:“刖夫,休得逞强,看我的宝剑到了。”孙膑闻言,收住脚力,用拐护住了面门,往上观看。只见云霞旋绕,瑞气千条,车轮大的一块红光,托着明晃晃的剑,直奔至顶粱而来。忙将拐移归左手,右手把杏黄旗拔出,托在掌中,念动真言。刚刚临切近,就用旗一展,喝声“宝物还不回去,等待何时。”却也作怪,只见那剑,即时回转,竟奔了王翦。王翦一抬头,看宝剑竟扑天灵,吓得魂不附体,说声“不好了。”难以逃避,紧闭双目待死。孙膑一见,心中暗想:“杀了王翦不甚要紧,海潮圣人归罪于我,无辞可答,悔之晚矣。”想定,用杏黄旗一指,那剑竟扑秦营而去。谁知秦营前大旗下,有一员保旗副将,作梦也不知死活在目前,只见宝剑一过,人头落地。那剑见血,然后回归鞘中。孙膑用拐一指,大叫王翦:“再有什么法宝,只管使来。”王翦吓得胆战摇头,看看宝剑归鞘,未曾斩得刖夫,却诛了一员保旗副将。知道剑法被孙膑破了,恼羞成恼,大叫:“好刖夫,往那里走。”挺枪便刺。孙膑手中拐急架相还。
二人舍死忘生,又战了三十回合。王翦心下自思:谅来我这枪马是无能立功,只是仗这口宝剑,方才我招呼他,被他提防,故此不能取他性命。我于今暗暗祭起剑来,与他个措手不及。金风未动蝉先觉,暗送无常死不知。想定主意,圈马回来,一支手举枪招架,一支手就掐诀念咒,口诵灵文,又祭宝剑起在空中。那孙膑微微暗笑:“好秦贼,暗算于我,何负于你。”遂把真魂出壳。王翦正战之间,见孙膑不加防备,心中大喜。喝了一声疾,孙膑打一拐来,王翦才待招架,那剑往下一落,咔嚓一声,把大罗神仙的头砍落尘埃。王翦大喜,圈马回来,要取孙膑的首级。只见无头的身,骑在牛背上,还舞着双拐。王翦点头嗟叹:“可怜这刖夫,有半仙之体,他的颈上无头,尸首也不倒地。”王翦上前细看,只见孙膑头上起了一个冰泡,往上直冒。
王翦暗想:“这刖夫,平日吃斋,不用五荤之人,看他死了,并无点血,只是喷这白液。”不多时,冰泡就有巴斗大小。王翦惊道:“这又奇怪了。”忙用枪杆一扫,只见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开口笑道:“好王翦,休得罗索,看你的枪杆刺了我的眼睛么。”吓得王翦魂飞天外,魄数九霄,勒马倒退数步,战战兢兢的道:“方才我宝剑明明见的,把你的头砍了,你怎么又长出一个头来?”孙膑大笑道:“你砍我顶上的头。也砍不得许多,枉费精神罢。”王翦道:“你有多少头?”孙膑道:“实不相瞒,按八万四千毛孔,就有八万四千个头,那怕砍到来年,何惧之有。若是你有本事,把我砍落青牛,就算你的能处。”王翦闻言大怒道:“好刖夫,你用什么邪法,哄骗于我,我和你死生相拚罢了。”催马提枪,往上就刺,孙膑提拐相迎。王翦抖擞神威,展开枪法,分开门户,犹如一片枪山涌将上来。孙膑大笑道:“好秦贼,你有本事,只管尽使出来。不是我看海潮面上,休说你一个王翦,就是百个千个,也要在我手下倾生。”也罢,何不将计就计,先与他一个喜欢,一后与他一个利害,方显得我出家人的本领。说着,圈回脚力,卖个破绽,照着王翦当头一拐。王翦用枪架开,人挨马凑,撞了个满怀。王翦一伸手,将孙膑袍绦抓住,只一提,就在青牛背上,擒过马来。孙燕一见,连忙催马。孙膑用定身法,定住了他们,只见那马丝毫不动。孙燕急得只是搓手,大怒道:“好刁马子,何故怎么颠起来。”忙抬手,举枪要打那马。忽然间连手都抬不起来。孙燕急得怪叫道:“众位将军,三叔被人家拿了,怎不去救。”众门徒道:“小将军你快去救,我的手都抬不起了。”这个说:“我的马他偏又作怪,变起颠来了。”李丛道:“连我这两条腿,竟是生了根,半步也挪不动,只急得遍身是汗。”
不言定住了全山众将,且说王翦,活擒孙膑飞马回营,松手把孙膑摔在地下。吩咐家将:“与我捆绑。”报事的蓝旗报知元帅,章邯忙启秦始皇:“殿西侯擒获孙膑,在辕门候旨。”始皇道:“起先拿了一个孙燕,惹下一场大祸,今又拿了孙膑,未知真假。”传旨宣王翦进帐。王翦领旨,到了宝帐,倒身拜叩,满面喜容,奏道:“仗君主的洪福齐天,罪臣出阵,活擒了孙膑,将来见驾。”始皇道:“拿的是真孙膑,还是假孙膑?”王翦奏道:“为臣和他战了百个回合,在牛背上生擒活捉的,焉能有假。”始皇大喜,命承值官:“取酒来,孤先贺功。”王翦得意扬扬,跪饮三杯,即叩头谢恩。传旨:“带孙膑见驾。”帐前校尉,将孙膑推拥,押至驾前。始皇举目观看,好一表人物。但见:
脸如满月,唇若涂脂。
天庭饱满,地阁方园。
骨健神奇,眉清目秀。
头带三叉冠,身穿八卦袍。
腰束黄丝带,脚登龟皮靴。
手持沉香拐,身佩杏黄旗。
始皇看罢,心中暗想。孙膑望上躬身,口称“圣主在上,贫道参见。”始皇拱手道:“南郡王免礼。”传旨松绑,校尉遵旨松放。始皇道:“孤前者虽然会过二次,未能朝夕盘桓,今日被擒,孤岂忍加诛,若肯归降我国,俟天下太平,孤把你官封原职,不知你意下如何?”孙膑闻言,满眼流泪奏道:“臣蒙圣恩赦罪录用,心中感激,情愿投降。但有一事,还求圣上开恩。臣的父兄一门,死得苦楚,尸体未全,恳乞开天地之恩,将父兄首级见赐一看,俾臣得尽孝道,臣虽肝脑涂地,以报圣主之恩。”始皇点头道:“你果然归降我国,孤岂惜此无知朽骨。”传旨:“把孙都尉首级拿来。”军师金子陵奏道:“吾主不可过信,此人奥妙无穷,须防有失。”始皇笑道:“军师宽心,在孤十万军营之中,怕他上飞去不成。”传旨:“快去捧来。”承值官就将首级送至孙膑跟前。孙膑一见,肝胆尽碎,伤心痛哭。
不言假孙膑在秦营胡弄。且说真孙膑在外,早知情由,口念真言,到请了四位功曹,口称“真人呼唤小神,有何使令?”孙膑吩咐道:“借助神祗鼎力,前住秦营,将四颗首级取来。”功曹得令,驾起金光,在云端上观看,只见假孙膑在营内伤感,忙落下秦营,各取首级,一刹时回来缴令归位。孙膑把剑一指,念念有词,将定身法解散,营外将孙燕、李丛、十二门徒俱各身体活动,正要催马冲营。忽闻军令传唤。孙燕惊骇道:“方才三叔被秦贼拿去,怎么还在营中传令?”只得与众将进青纱帐中。参见已毕,惊疑不止。孙膑吩咐道:“众人各归本位。听候军令,侄儿孙燕,可托了首级,送进城去。”孙燕回头一看,果然是祖、父、叔、妹之首,悲喜交集,方知三叔有神鬼不测之机。即忙包将起来,送回府中,将棺盖揭开,用温酒喷过,俱各缝在项上,一家大小举哀。孙燕回营缴令,这且不表。
说的是始皇,看见人头腾空,忙令校尉快赶。一刹时无影无踪,只急得搓手顿足。怒问孙膑道:“你是真心归顺么?”孙膑笑道:“如今不见了父兄首级,贫道也不降了。”王翦在旁大怒:“啊唷,气死我也。”即一伸手,拔剑来至孙膑背后,手起剑落,照头一劈,身首两分。始皇叹息不止:“可惜大罗天仙,亦受一剑之害。”王翦看点血全无,白沫乱冒,心下惊忙道:“不好了,又是阵前故事来了。”双手仗剑,守着尸骸,只等他合回又砍。始皇问道:“孙膑已经死了,先行官还仗着剑却做什么?”王翦道:“虽然被臣砍了,还不敢放心,怕他身首复合。”始皇笑道:“一个身已分两边,怎么会合。”王翦道:“这个刖夫,有些作怪。方才在阵前被臣的宝剑斩了,颈上喷出白沫,臣把枪杆一扫,就又出了头来,吓得臣心惊胆碎,为此如今要防备他。”始皇听说孙膑会护身长头,惊疑不止,睁着眼往下观看。众将亦围着尸首,只看怎样复长。等待多时,不见动静。王翦甚喜,奏道:“吾主洪福齐天,今番孙膑果然死了,除了大害。”传家将将死尸扯出去。家将答应一声,走至跟前,伸手才待要扯,只见半边死尸动弹起来,东跳西跳乱走。吓得秦国君臣,溜的溜走,四散躲避。剩下王翦一人,和死尸胡缠。这回被王翦执剑分顶劈开,做成两半,每半尸体,却是一条腿膀,一支手,一支眼,一手提着沉香拐,跟定了王翦,口口声声只叫“还我命来。”王翦着忙,想要也往外跑。才得举步,早被死尸赶上,一把扭住袍带。王翦慌忙用力一摔,摔脱这半个,那半个又赶上来,又扯住。弄得王翦无了主意,高声叹气逍:“罢了,人言这刖夫利害,果然死了还是这等难缠。一定是日辰不好,犯了天地重丧,这刖夫才来显魂,怎得个阴阳水来洒扫洒扫才好。”一回头见金子陵在那里,舒头探脑的偷看。王翦厉声高叫道:“好国师呀,人家被鬼魂缠住了,你还在这里闲看,见死不救。你平日间会拘神遣将,何不请位神祗,把这鬼魂遣去了。”子陵道:“我到忘了,殿西侯不必着急,等我把这刖夫的冤魂,贬到阳山受罪。”言罢,踏罡步斗,口诵灵言。
子陵正当演法,孙膑已在本营知道,即时口念其言咒语,慌得那城隍土地,瞬息来至大帐,欠背躬身,口尊“真人有何法旨?”孙膑拱手道:“今有秦营将军金子陵师唤你等,你可速进他的营寨,如此如此答他。有违者,按阴律听贬。”二神谨领法旨,齐往秦营参见。口尊“军师,招吾神有何使唤?”子陵道:“别事不敢烦劳,今因殿西侯王翦,将孙膑剑劈而亡,大罗天仙冤魂不散,扰乱营中,有劳将士,烦尊神拘去鬼魂,永离灾殃,不得违令。”二神闻言答道:“法师呀,我们小神力薄,不能拘摄此魂。他本是个真人,大罗得道天仙,上管三十三天,下管一十八层幽冥地府。莫说他已死,他还管着我们,焉能拘得他动。今冤魂不散,等小神去哀求于他,看他有何分辨。”二神言罢,齐上大帐。不到一刻转将出来,子陵便问:“孙膑的冤魂,怎么说呢?”城隍、土地道:“小神再三哀求,但了一真人只是不肯依允。他说孙门尊卑四口,俱伤于王翦手中,有不共戴天之仇,心实不平。如要解散冤魂,必须将王翦破腹挖心,祭奠先灵,方得心安意悦,彼此解释怨愆。如若不然,管教你秦营兵将,不得安生。”说毕二神辞归本位去了。
子陵便与王翦说知。王翦闻言,大怒道:“好冤魂,这般惫赖,难道我一个生人,倒怕了死鬼不成。我和这刖夫,是个生死的冤仇。”说着起行数步,一伸手扭住了半边死尸,亮出宝剑,咔嚓一声,砍翻在地。那半边打一拐来,王翦侧身躲过。复手一剑,砍倒尘埃。一连数剑,把两边孙膑剁得稀烂。余怒未息,用剑一指道:“你今番可再作怪,还来与我索命么?”遂请始皇回转宝帐升座。始皇看见一堆血肉,不觉点头嗟叹道:“大罗神仙,只落得了一堆血肉泥这般结果。”王翦传众将,取一个筐上来:“把这堆烂肉骨渣,装在筐里,与我拿出外去丢了。”家将领命。一个个上前弯腰,正欲动手安排,那肉堆里大声喊叫道:“我的手为何折了?动弹不得。我的腰为何断了?直不起来。”吓得几名家将,把竹筐撩了,四散奔走。始皇君臣听见,惊得目瞪痴呆,面目失色。王翦冲冲大怒:“取干柴,放火将他烧了。”家将领命,须臾火起,烈焰腾空,火光冲天,忽闻叫骂声不绝。王翦恼怒道:“好刖夫,这等厉害,烧着他还敢浑骂。”叫家将火上舔油,把他骨头炼化,研为末子,风吹扬灭了这刖夫,看他还敢使兴妖作怪否。
只见霎时间大风忽起,播土扬尘,火趁风威,风趁火势,将秦营烧将起来,烧得满营通红。始皇惊慌无措,传令兵将救火。大小三军用挠钩水桶,往火上乱拔。水多即时救灭,秦王君臣心下稍安。查看剁碎孙膑的肢体,也不见了。只见满营中黑雾迷漫,地下却都是水,始皇问道:“营内这水,是那里来的?”王翦道:“这是方才救火的水。”吩咐军士:“快取土来,把这水盖起来。”众军士忙运土进营,铺填湿处。倒上一筐土,只见那地上扑嗤嗤的冒出水来。满营中犹如开了水眼一般,须臾就淹过了膝盖。秦营之内,就发了大水。君臣着急,慌忙上马,那水已淹到了。遂招呼三军,前奔高阜躲水。这一阵水,淹死了秦兵又有万余。孙膑传令孙燕、李丛二将:“到秦营讨战,如此如此,不许违误。”二将领计去了,然后念咒将水退干,秦国君臣方敢回寨,修复寨栅。始皇升帐坐下,文武俱来问安。计点兵马,又损了一万有余。始皇正在恼怒之极,忽金字蓝旗飞报:“今有燕将燕兵前来讨战。”始皇闻听,叹息道:“死的还未有弄清,活的又来生事,一定又是孙膑的鬼计。不如拔营回国,避他一避也罢。”王翦连忙上前,口称“吾主不必害怕,臣这一临敌,务要把孙燕擒来,报仇泄恨。”
始皇怒道:“罢了,罢了。你还要出战,尽是大话。想你那件不是惹祸,进营闹得风石齐来,伤损人马,只为拿石人。次后又拿孙膑,闹出水火之灾,折去军马万余。如今喘息未定,孙燕又来讨战,这孙燕不知是石人铁人,休要惹祸,快些拔寨跑罢。”王翦叩头道:“我主不必害怕,等为臣出马,访访孙膑的确实,看看孙膑的真假。”始皇道:“既然你要临敌,我只是紧闭营门,候你胜负如何。你谨记着,但凡临淄的人马,再不可拿他一个进营,不是好惹的。”王翦叩头下帐,带了王贲与五百家将,提枪上马出营,飞奔阵前。一见孙燕,心中大怒道:“好无知小辈,你有多大的本领,屡次前来阵前,今日我要拿你,碎尸万段,方消此恨。”孙燕大喝:“你这黑贼,害我一门四口,结下海样深仇,因此才上天台山拜请三叔下山,昨日临敌,又被你这黑贼擒拿进营,你快实说,把我三叔送他到那里去了?好好的捧香礼拜,把三叔恭恭敬敬送出营来,万事皆休,少若迟延,只叫你尸横马下。”王翦闻言,心中略喜,叫声:“小辈,你来要你家的刖夫么,人不说不知,话不讲不明,实告诉你罢,你家的三叔,被我拿进营盘,我主倒要饶他性命,却因他弄了玄虚,把四颗首级掠去。君王一怒,把他杀了。”孙燕笑道:“你这话哄谁,我家三叔乃大罗神仙,焉能被你所害。如今尸首在于何处?”王翦道:“你三叔果然有些神通,死后还会显灵,闹得我营中不得安静,如今把他的尸首烧了。”孙燕听罢,怒目横眉喝道:“好黑贼,怎敢大胆害我三叔,我和你势不两立。休要走,看我取你。”手拧枪,照前心便刺。王翦用枪挡开,二马盘旋,双枪并举,杀得红尘滚滚,日色无光。孙燕便虚点一枪,诈败而走。王翦大怒道:“小辈,往那里走,务要追上,取你首缎。”遂即赶将下去。孙燕见王翦来得相近,竟奔营门。王翦赶至近前,不见了孙燕。
只见临淄营中,一声炮响,闪出一队人马。当先一将,金甲红袍,手使--把大刀,身高一丈有二,步走如飞,抢至跟前,高声大喝:“黑贼,往那里走,还我广文师父来。”王翦道:“你是何人?”那将答道:“吾乃虎将李丛是也。”王翦笑道:“你有多少本领,敢杀要你的师父。你家这刖夫,这早晚不知托生那里去了。”李丛闻言大喝,摇动手中刀,照头就砍。王翦急架相迎,一场好杀。战经十余合,交手不多时,忽听得三声炮响,喊叫连天,四面八方,那十二家门徒围困上来,高声大叫:“休要放走王翦,须要擒拿活的,与南郡王报仇。”王翦大惊,不敢恋战,遂与王贲并力冲开一条血路,落荒而走,孙燕、李丛与众将,紧紧迫赶。要知王翦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二回 子陵遣将攻易州 孙膑设计破秦敌
却说王翦,被孙燕、李丛与十二家门徒,杀得大败,一直跑将下来。王翦回头一看,五百家将,所剩不上数十余人,不觉低头落泪,王贲劝道:“父亲不必悲伤,胜败兵家常事。为儿听得孙膑死信是实,易州不久可破,及早取路回营要紧。”王翦道:“我杀了一日,人马困乏,暂到那前面黑松林,下马歇息。”吩咐找个土人引路,小军回话:“此处四面俱是高山旷野,并无一个居民。”王翦心中愁闷。只见天色已晚,日落西山,那北方乾天连声响亮,忽然乌云布合,把个明月遮盖,变作黑沉沉世界。霎时间狂风大作,雷鸣电闪,大雨倾盆。王翦与众家将,在松林之中,被这雨骤风狂,已是浑身湿透,袍甲淋湿,直到三更时分,方才雨止风收。只见松林中青灯闪闪,鬼火燐燐,半明半灭,或有或无,四围鬼哭神号,阵阵阴风透骨。又听得青牛连叫三声,隐隐踏踏,似是孙膑架拐骑牛,前来索命。飞沙走石,照着松林打来。吓得王翦、王贲众人无处奔逃。王翦想往外便走,忽然一块顽石,在耳边飞过,吓得魂不附体,回身便进了松林。只见王贲道:“不好了,黑林里头,反若受打,不如出去罢。”王翦道:“沙石固是难当,那刖夫在林外要命,不能躲避,这便如何是好?”王贲道:“何不祷告一番,待冤魂消散,便好出去,寻路回营了。”王翦依言,跪下祷告道:“孙伯龄真人,你是得道神仙,是我不合坏你仙体,如今事已过去,悔之不及,求你阴魂消释,待我回营多念经文,超度你早升天界。”祝罢,叩头不已。
且说孙膑,正在营中作法,早已闻得王翦祝告之言,不觉暗中好笑。把剑一撒,显露神通,收了法力。王翦父子,同那数十残兵,跪在地叩头。一睁眼,吓得众人目瞪痴呆,那有什么松林,一片都是平地大道。红日当空,天交正午。众人一齐爬起束,王翦羞得满面通红。回头对众人道:“方方明明被这刖夫鬼魂,弄了一夜石头,可伤着军兵否?”王贲道:“并无伤损。”王翦道:“如此寻路回营去罢。”言毕,率领残兵,上了平阳大路。回至秦营,禀知元帅,章邯朝见始皇的大驾。
始皇便问:“先行官胜败如何?”元帅把王翦大战孙燕,被他十二门徒并力报仇,败走黑松林,遇见孙膑显魂之事,诉说一遍。始皇大喜道:“果然孙膑死了,朕当高枕无忧,取易州只在吹灰之力。传当值官摆宴,我君臣先吃了太平喜酒。”正在欢饮之间,蓝旗官报:“今日探得西门临淄大队,忽然踪迹全无,不知去向,特来报知。”始皇道:“再去打听。”遂望左右说道:“列位王兄,那些人马那里去了?”金子陵奏道:“吾主在上,岂不闻蛇无头而不行,鸟无翅而不飞。孙膑既被先行官斩了,那三军无主,自然瓦解冰消,谁肯还在易州效力,一定回转东齐,拔寨逃遁去了。”始皇闻言大喜道:“既然如此,燕图还有什么能人,替他主管。”子陵道:“燕国并无能人,止有孙燕。虽是英雄,料他是孤掌难鸣,不足为虑。臣今晚还要观看天文,看看吉凶休咎。”始皇道:“国师可留神与孤细察。”当下文武酒筵散席,谢恩出营,各归队伍。
那时天色已晚,一轮皎月当空,风清云净,万籁无声。金子陵走出帐外,仰首观察。只见各路将星显耀光明,惟孙膑本命星不见,又细观易州,王气暗黑,秦营紫气腾腾。看罢,低头嗟叹:“果是天意兴秦,非偶然也。”看毕,移步归帐歇息。一夜无词,至天明,始皇升帐,文武朝参已毕,始皇便问:“国师夜看星象如何?”子陵奏道:“臣夜观天象,见孙膑本命星踪影全无,看他死是真情,可喜可贺。”始皇道:“既然孙膑已死,何不遣将发兵,与燕王要降书降表。”子陵道:“待臣今夜定计,攻破易州,擒拿昭王,杀他一个烟消火灭,保吾主进城歇马如何。”始皇大喜道:“全仗国师妙用,任凭调遣。”子陵叩头退出,转至中军帐上,吩咐传聚将鼓。只听鼓声如雷,秦营大小将官,闻鼓而入,上前参见,分列两旁。子陵拱手道:“列位将军听着,自古道,养军千日,用在一朝。今夜各宜努力齐心,取易州就在此举。”众将齐声答应:“愿听国师差遣。”子陵取令箭一支,就请元帅章邯,带领步兵三千,三更时分,听见炮响为号,备驾云梯,攻取易州南门,不得有误。又令赵高、白起,各带步兵三千,攻打西门,不得有误。传令王翦,带领步兵一万,三更时分,待步兵攻城,你可三面救应,以防不测。又令蒙恬领令一支,往五营挑选身高肥壮力大之人,须要千中选百,百中选十,十中选一,共选三十名,就着随营里画匠,用青黄赤白黑五样颜色,将面画花,身穿五色彩衣,脚着高跷,各持狼头巨斧,假装天神,三更时分,每门分派十名,听雷声为号,努力当先爬城,惊走了守城的军士,以便马步军兵攻城,不许迟误。又令颜直前往东门角下,搭一座法台,台高三丈六尺,上用皂旗一面,大鼓二十四面,打鼓小军二十四名,外用铜镜二面,白芨朱砂黄纸候用,不得有误。金子陵派遣已毕,众将分头行事,其余将兵,按下不表。
且说孙膑,用遁甲法,遁住了人马。金子陵观星,只道孙膑果然死在王翦之手,他就遣将发兵,专候三更攻城行事。谁知孙膑观望秦营,见有一股杀气冲入斗牛,掐指一算,早知其故。心中暗喜道:“待我今晚大破秦兵,杀他片甲不留,方显仙家之妙用。”遂至青纱帐坐下,传齐十二门徒。参见已毕,提起笔来,写了几联柬贴,叫一声:“众位贤徒,今晚三更,秦贼领兵攻城,尔等须要小心破敌,违者军法难宽。”众将一齐打拱,愿从军令。孙膑拔令箭一支,柬帖一联,叫孙燕过来:“接我柬帖令箭,进城保守,照柬帖行事。”孙燕受令,辞归本帐,将柬帖拆开一看,上写得明明白白。上写“进城奏知昭王,北门上设水缸无数,三更不许一人擅到,自有调遣。南门上多加擂木、滚石、灰瓶、炮子,三更时候,秦贼攻进,一齐往下乱打。西门上设立白旗一面,旗脚下摆列刀枪剑戟伺候,也不许一人行走。三门防范要紧。”孙燕看毕,飞骑进城,照柬帖行事去了。孙膑又拔两枝令箭,两联柬贴,高叫马升、解信:“你二人接我令箭,照柬行事,不可有误。”二位门徒领令,转将下来,会在一处,拆开观看。只见马升柬上写着:“速进城奏知昭王,将草厂内草,即着民力尽行运出城去,离易州五里,按三门铺垫五里余阔,不可迟误。”再者解信:“即速进城,奏知昭王,领兵一千,将火药局打开,用油篓装着,并硫磺焰硝,抬出城去,照那三门上干草上,将火药硫磺焰硝,照式铺好,又用一层黄土盖上。那一千步兵,各带火绳一条,只看易州敌楼上信火起处,即吩咐一千步兵,奔关下逃命,不得有误。”两个门徒看罢柬帖,各自去催草的催草,领火药的领火药,分头行事去了。孙膑又命宋龙,魏虎二人:“领兵一千,在易州正南上野猪林埋伏,等三更火起,你这一千人马,在此响炮摇旗,呐喊助战,倘走脱秦营一小军,军法示众。”又令吴信,吴光:“你二人领一千人马,在易州正北门处十里,向高阜松林之处埋伏,等三更火起,你这一千人马,炮响摇旗助威,倘走脱秦兵,按军法治罪。”又令吴能、吴胜:“你二人领一千人马,在西门左右埋伏,但看有秦兵爬城,信火一起,你率领众兵,呐喊助威。但遇水淹秦军,尽行生擒,不许走漏一名。”又令展得能、展得信、展得海三人,各领兵三百,用挠钩砍刀,向三门上埋伏。待三更时分,秦营炮响,就有假天神攻城,可用挠钩钩倒,砍刀斩尽,不许留活一人。又令李丛、展力:“你二人领兵一千,在易州东南上掘开地道,埋伏地雷,秦兵见三面火起,必于此处逃走,你听炮响为号,引着地雷,即便引兵抢上高台,砍倒皂旗,打破妖鼓。虽不能擒拿金子陵,也叫他魂飞魄散。”调遣已毕,十二门徒分头行计。这且不表。
再说金子陵,传下令来,一更埋锅,二更披挂,三更起行,人尽衔枚,马皆摘铃,准备攻城。令毕,带领数名军士,叩辞始皇,出了大营。来至东南角下,遂上法台,净手拈香。拜过天地,用朱砂书写几道灵符。这边书符念咒,那边孙膑早已架拐骑牛,起在空中。看见子陵在台上作法请神,暗道:“我且在此,看他怎么举动。”只见子陵在台上口诵真言,踏罡步斗,把一道灵符烧了。孙膑在云端上接了。子陵请了多时,不见神将下降,心中疑惑。把第二道灵符焚化,又被孙膑接去了。子陵在台上见符法不灵,心中着怒,遂即披发仗剑,口念真言,孙膑在空中暗笑。看见他在那里激雷了,将计就计:“我也用得他着,且不要破他。”刹时间天昏地黑,日月无光,只见五雷前来。孙膑便问:“尊神何往?”雷神控背躬身道:“无事不敢妄行,有金子陵法旨相召,未知何事?”孙膑道:“我也借重,相烦三更时分,请尊神在易州北门,大震雷霆,不可有误。”雷神答应谨遵法旨。孙膑道:“既然金国师召你,去罢。”众神辞别了真人,坠云而下,至法台前,口称“法官相召,那方使用?”子陵道:“无事不敢亵渎,烦尊神大奋雷声,引动凡鼓二十四面,俱至易州的三门。雷霆响亮,震昏了燕国君民,以便攻城。”众神齐声遵令,起立云端。天交三更,子时初刻,秦营兵将人马,衔枚摘铃,掩旗息鼓。蒙恬领着三十名大汉,脚踏高跷,假装天神,在易州南北西三门爬城。随后步军,各扛着软梯接引,黑暗之中俱到了城下。一声炮响,三处步兵,各上了云梯,往上尽力攻打。子陵吩咐二十四名鼓手,把鼓擂将起来,用二面镜子在空中一撇,好不利害。一上一下,犹如电闪一般。那鼓擂起,比雷还响。子陵在台上摇动令牌,那雷公雷母真雷真闪,一起发作。那二十四面凡鼓,都摄在半空云里。一声齐响,只震得地动山摇,把一座易州城,险些震塌了。那步兵舍命往上力攻,这且不表。
却说孙燕,在南门上防守,听见炮响攻城,把擂木滚石,一齐往下乱打。章邯不能上去,早有展得能领着挠钩手,把假天神一齐钩倒,用力砍杀了。再说赵高,领兵攻打北门,听得炮响雷轰,催军往上爬城。只见叮咚一声,十名大汉,被展得信挠钩子钩倒,砍翻在地。孙膑在北门上,用杏黄旗一指,喝声“雷神何在?”众雷俱至北门,一声霹雳,把水缸震破,那水就犹如天崩地塌,似开了黄河口子一般,往下直冲,淹得秦兵犹如水中耗子,赵高舍命往西门就走。解信见秦兵大队入了重地,吩咐三军预备火绳。孙膑在云端发送了雷部诸神,把二十四面月鼓,并两面镜子,都打落尘埃,顷刻雷声止息。孙燕在城上照柬帖行事,见雷声不响,就把信火飞空。解信看见,不敢怠慢,忙施放号炮。一声响亮,那三山上军兵,一齐吹着火绳,引上了火。顷刻间烈焰飞空。秦兵看见,吓得魂不附体。章邯在南门领兵要走,只听得正南野猪林呐喊摇旗,又不敢走。赵高被水冲淹,领着残兵逃往西门,去会白起。半路上被展得能、展得胜大杀一阵,忙忙望北逃走。又听见呐喊摇旗,不敢前去。那白起领兵攻城,来至城边,那些假天神早被展得海砍翻。白起抬头一看,只望见城头旌旗闪闪,剑戟如林。白起暗想:“原来城上早有准备。”说还未毕,孙膑在空中念动真言,那些剑戟刀枪,平空舞动,犹如万片梨花往下砍来。白起一见,带领部下夺路而走。忽一人骑牛架拐,吓得白起倒退数步。想道:“这不是孙膑还在么。”不觉心惊胆破,坐不住马。两脚朝天,倒坠马下。孙膑偶一露面,就吓死了一位五营老将军。那些残兵无处躲避,火势来得历害,都烧得焦头烂额。章邯、赵高、蒙恬合兵一处,只急得暗暗叫苦,这且不表。
再说王翦领兵接应,身入重地。见三面起火,心中大惊,领众将会合了章、赵、蒙三将。王翦道:“不好了,中他的计了,我们杀出去罢。”众人道:“西南北门俱是烈火,打那里去。”言语之间,忽然见得前三军叫苦连天,烧得腥臭难当,肉跳心慌,手足无措,道:“三门有火,难以逃生。我看东方无火,何不从此杀出去。”章邯道:“无火之处,定有埋伏兵。”王翦道:“虽则有伏兵,强如我们在此处烧死,还是闯出去为是。”言罢,领众闯至东方,往前飞奔,指望逃出虎穴。
却说李丛、展力二人,听见人马叫喊,冲他的汛地。知秦兵入了重地,忙放了一声号炮,那一千步兵,一齐点着火绳,四下里地雷震动,震得天崩地裂。可怜把几千残兵,打得烟飞灰灭。王、赵、章、蒙四将,吓得胆丧魂消,想要逃生,这且慢表。
且说金子陵在法台上,看见四面火起,心中作忙。正要仗剑作法,救灭此火。忽听得台下呐喊之声,李丛当先抢上台来。历声高喝:“妖道,你往那里走。”举起大刀,照头就砍。此时子陵那里还有心念咒,慌忙仗剑架开,李丛一举刀,如狂风骤雨一般,子陵那里招架得住。他本是海潮圣人的门徒,习得仙术。见李丛来得猛勇,虚砍一刀,借土遁而逃。李丛把二十四军尽行杀了,台上放起一把火来,烈焰升空,地雷乱响,东南角上也有火。王、赵、章、蒙四将,正然在此地逃生,忽见火烈烘烘,别无去路,急得怒气腾空。孙膑在云端上,见一般怒气冲天,点头叹息:“我今番火,有违天意。也罢,且饶他一命。”遂用峨嵋扇,把火气搧开。摘下杏黄旗,往空一指。喝声“那雨还不下来,等待何时。”一声未尽,登时大雨倾盆,把火浇灭了。王翦等一见,喜出望外道:“此乃天意。”四人得命,回头一看,止存百十骑相随,还是带伤的。章邯道:“天雨来,我们快些逃生。”赵高、蒙恬道:“今再一迟延,又怕有计来了,若落他圈套,就不能逃走了。”言罢,就各撒征骑,忙忙似丧家之犬,急急如漏网之鱼,落荒而走,相离野猪林不远。只听得一声炮响,宋龙、魏虎二马当先,拦住去路,高声大喝:“秦贼休伸坐骑,我等奉南郡王之令,在此久等多时,还不下马受缚,免我动手。”四将闻得南郡王三字,吓得面面相觑:“怎么还有南郡王?原来孙膑未死,怪不得这一把火,烧得我们这般狼狈。”四将知道利害,大惊,不敢交战,回马往正北败走狂奔。宋龙、魏虎赶杀一阵,追杀不及而回。王翦查点残兵,又折了四五十骑,心中害怕。行不数里,来至黑松林,一声炮响,吴光、吴信拦住去路,大喝“秦贼还不放下首级来,等待何时。”王翦等一见,不敢答应,放马落荒,望正北而走。被吴光、吴信杀得大败,又折残兵数骑。及天明,王翦等逃出了黑松林,止有残兵十七名,连四员主将,共得二十一骑。王翦心中悔恨,只得望正西逃走。又听得金鼓连天,迎面来了一支人马,旗分左右,十二门徒后随,中央显出一盘角青牛,坐若一位道者,架着沉香拐,正是孙膑。此时狭路相逢,难以回避,拚命转马,横向东方逃命。走不数里,又闻人喊马嘶之声,王翦叹息道:“心面都有埋伏,插翅也难飞去。与其被擒,不如自尽。”言罢,拔剑正欲自刎。章邯连忙拦住说道:“先行官且莫心急,那甲的人马,打着秦旗号,敢是我国差来的救兵。”王翦闻言,仔细端详,果见旗上有秦字,满心欢喜。须臾来一将,红袍金甲,正是王贲。领了千余人马,蜂拥而来。见了章邯,王贲滚鞍下马道:“末将来迟,救应不及,望乞恕罪。”章邯道:“有劳将军远来相救,不敢有忘。”
众军将兵合在一处,来至秦营。蓝旗启奏,始皇传旨宣进。章邯、王翦、赵高、蒙恬跟旨进帐跪下,始皇便问:“众卿攻城,胜负如何?”四将叩头,齐声道:“吾主在上,末将等攻城,误中奸计,被孙膑用火阵,将臣等困在火中。若非天赐甘雨淋漓,臣等俱成灰烬。失机败阵,臣等特来请罪。”始皇遂问王翦道:“你把孙膑杀了,怎么还有孙膑?”王翦奏道:“原来孙膑诡计多端,诈死埋名。”始皇道:“折了多少人马?”王翦道:“臣该万死,三万人马,被水淹火伤,以及炮石地雷所伤,死得可怜,如今止存残兵十七骑回来。”始皇大怒,气冲牛斗,传旨:“当驾官,将章邯、王翦、赵高、蒙恬四将捆起,推出辕门,按军法枭首。”当驾官领旨。将四将绑起,推出辕门。不知四将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三回 羞大将子陵求救 愤前怒叔阳下山
话说章邯、王翦等,攻打易州大败,折了人马三万。始皇传旨,将四将枭首示众。当下甘罗出班奏道:“臣有保本,愿乞刀下留人。臣闻三军易得,一将难求。四将败阵失机,理当正法。但今吾主并吞六国,这易州一城,尚然未破,若先斩四员大将,恐伤兵将之心。恳求吾主开恩,赦他死罪,待后来将功抵罪,不胜幸甚。”始皇准奏,当驾官将四人放回。四将遂即上帐:“叩谢吾主不杀之恩。”始皇道:“孤看丞相之面,暂且宽恕,以观后效。”四将叩头谢恩,始皇便问:“白起为何不见?”王翦奏道:“白将军攻打西门,适路遇孙膑,不知何故,坠马死于乱军之中。”始皇闻言落泪道:“可惜一员大将,死得不明不白。”又问:“军师为何不见?”章邮道:“子陵在台上作法,被地雷震动,不知去向。大约折兵损将,颜面无光,不好回见。臣等料必往名山洞府,邀请高人下山,报此一火之仇,也未可知。吾主且宽耐数日,便见明白。”始皇叹气道:“孤今已骑上虎背,势难下来了。”遂令蒙恬:“领孤旨意,出营星夜望咸阳取救。”不提。
且说孙膑取胜回营,倒念真言,收回遁甲,显露出一座营盘,齐齐整整。升帐坐下,十二位门徒,各各走上帐报功。孙膑吩咐:“展旗放炮,随贫道出阵,与秦将会战。”一声令下,遂上青牛,众将排班簇拥着,出离营门。两杆纛旗前导,来到秦营,命旗牌官上前讨战。蓝旗官忙即奏闻,始皇大惊道:“孙膑果然未死,孤如今将寡兵微,难以取胜。传旨收兵回国,再作良图。”王翦心中不服,上前奏道:“堂堂大国,岂惧弱小燕邦,微臣不才,情愿临敌擒拿孙膑报仇。”始皇冷笑道:“先行官虽勇,不是孙膑对手,前者被他杀得片甲不留,如今不可再亵国威。”王翦见始皇贬他,就心中愤恨,膝行几步,口尊:“吾主在上,不是微臣夸海口,臣与孙膑势不两立,此一阵情愿以死相并。胜得这刖夫,将功抵罪。如若再败,自甘两罪俱罚。”始皇被缠不过,只得准奏。王翦辞驾,转将下来,归本帐披挂停当。吩咐家将道:“我今日临敌,比不得往常,要与孙膑生死相拚,尔等须要尽心效力,共拿刖夫、自有重赏。”众将一齐答应,愿去死力相助。王翦吩咐毕,提枪上马,领众将出营。一见孙膑,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更不答话,拈枪就剌。孙膑用拐架开,大笑道:“王翦住手,我有句金石良言相劝,未知肯从否。尔也是个好汉,天下常称起、翦、颇、牧,用军最精。如今廉颇、李牧、白起俱已归天,止留你一人,你可也识些时务,知彼知己,百战百胜。我的利害,你也尽知。你不如圈马回去,奏知始皇,撤兵回国,与天下讲和,万事皆休。少若迟延,料你难逃一拐之苦。”王翦听罢,大怒道:“好刖夫,怎敢口发大言。”两手拧枪,分心就刺。孙膑手中拐急架相迎。二人在场上动手,战了数十回合。
孙燕在营门掠阵,心中焦躁。暗想:“三叔本领,果然高强。”观见二人又战了三十余合,不分胜负。枪来拐架,拐去枪迎。战了多时,孙燕心中大怒,催马提枪来夹攻。孙膑、孙燕二人,杀得王翦气喘嘘嘘。
且说全山众将,一齐围将上来。王翦敌着孙膑一人,已难招架,何况又添上生力之人,益觉寡不敌众。两边军兵,大杀一阵。杀得秦兵叫喊连天,四散大败。王翦虚点一枪,杀开一条血路而走。孙膑在后追杀,大叫“王翦那里走,我赶来了。”举起左手,照头一拐。王翦回头一见大惊,叫声不好,躲身不及,正打在后身,忙抱鞍吐血而走。孙膑见王翦去远,遂传令鸣金收兵,就打得胜鼓回营,不再言表。
且说王翦挨了一拐,败阵回营下马,王贲接见,众家将搀扶,疼痛难当。上帐叩见始皇请罪,始皇看见王翦面如金纸,丧气垂头、就知败阵而回,便道:“孤再三阻你,你要出战,既然着伤,孤且不加你罪,暂且回营调养好了,再来见孤。”王翦叩谢,回归自己帐中,卸去盔甲,睡在床上,调治伤痕不提。
却说金子陵,在台上作法,指望攻克易州。不料被孙膑一个火阵,烧得精光大败,又被李丛、展力杀上高台,一时招架不住,借土遁而逃。他也无颜回见始皇,竟往东海云光洞,去请他的祖师下山。驾云正行走之间,只见一座高山,十分隘峻。子陵心中略羡,取云收雾,落在山中。四面一看,但见苍松古柏,翠竹摇摆,水声如涛浪,阵阵狂风从花里过来。果然景致不凡,另是一个天地。子陵低头,暗暗嗟叹:“好一座名山。想人生一世,驹隙光阴,夺利争名,尽是枉然劳碌,贪恋红尘,有何益处。我金子陵高山学艺,清静无为。只为保始皇并吞六国,落了杀戒,终日不得安宁,把一段山水清闲之福,付去九霄云外。我几时得功成,身归洞中,逍遥自在,日诵黄庭,享那无边之福。”叹息了一回,暗想:“我看了半日,不知此山何名。”一回头,见旁有一个石碑,写得明明白白,写若“药蓝山”三个字。子陵叹道:“好座药蓝山,是个洞天福地。”看了多时,正想举步前行,忽听得高声大叫:“子陵道兄,往那里去呀?”子陵闻有人招呼,回头一看,喜逐颜开:“我只道谁叫我,原来是朱惠珍道兄。”忙抢行几步,打个稽首,口称“道兄请了。”道人连忙还礼,二人就在一块卧牛石上坐下。子陵就问道:“道兄不在洞内修真,却在此闲游。”道人大笑:“不瞒道兄说,我在洞里无事,常到此间,时时与一位真人下棋逍遥。不想今日偶遇,贺喜道兄身为国师,享世人之富贵,何等荣华。为何一人独自来此药蓝山,有何勾当?”
子陵闻言,长叹一声,满面羞容,说道:“道兄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虽然我今下山,在始皇的驾前蟒袍玉带,官拜护国军师。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果真是荣耀,你心中不知我的苦处。”惠珍道:“子陵道兄,你在秦邦有何苦处?何不说与我知,或者可与兄长分忧。”子陵就把兵在易州,被孙膑掩星遁甲诡计,暗暗埋伏人马,一把火烧得片甲不留。如今颜面无光,真真可愧之极。就将前前后后,细说一遍。朱惠珍道:“原来兄长受此气恼,如今却往那里去?”子陵道:“为人不把冤仇报,枉做男儿大丈夫。我今回山,拜请师父下山,捉拿孙膑,报仇雪恨。”朱惠珍道:“割鸡焉用牛刀,想那孙膑有何本领,要去惊动海潮老祖。现有一位祖师在此,与刖夫有仇,我同你去求他下山捉拿孙膑,易如探囊取物。”子陵大喜道:“你说这家祖师,今在何处?”惠珍道:“远则远千里,近则近一砖。你看此山是甚高山?”金子陵道:“方才看那石砖是药蓝山。”朱惠珍笑道:“可又来,这药蓝山的祖师你可认得?”子陵道:“从未会面。”惠珍道:“怪不得你不知道,当日这洞中的祖师,叫着黄伯阳,被孙膑害了,此仇未报,有他的兄弟黄叔阳,在此修真养性。道兄若去请他,必然依允。”子陵大悦。当下二人站将起来,往前同走。走过好几座山,忽见了一个洞门,有个童儿,在此玩耍。朱惠珍上前问道:“你家祖师爷在否?”童儿答应道:“我祖师在洞中,与秦真人下棋。”惠珍道:“快去通报。”童儿闻言,往里急走。
到了叔阳跟前,就说:“火洞朱真人,同着一位道者,在洞口求见。”叔阳道:“快请进来。”童儿出至洞口,将二人请入洞中,至三清殿中,黄叔阳同秦真人,降阶迎接。叔阳便问:“此位何人?”惠珍道:“这就是云光洞海潮圣人的门徒,奉勅下山扶助西土始皇并吞六国,官拜护国军师姓金道号子陵。”叔阳道:“原来是金子陵道兄,久仰久仰。”四位道者,齐进唪经堂,俱各见过了礼,分宾主坐下,童儿捧茶。朱惠珍道:“子陵道兄,既在西土长安,享受富贵,不想近来受了无穷之苦。”叔阳道:“苦从何来?”子陵满眼流泪,就将兵伐易州始末,叙说一遍:“被孙膑火攻阵烧死无数兵将,特往东海求请师父下山,出力相助。路经宝山,偶遇朱道兄,说是祖师的古洞,特来参谒。”
叔阳闻言,厉声怒目,皱眉大怒道:“原来道兄也受此刖夫之气。”子陵道:“弟子受累,祖师为何动怒?”叔阳道:“我与刖夫,有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提起他来,真是话长。你道这刖夫何等之人,他就是燕山府孙操第三子,乳名孙膑,曾在云梦山水帘洞学艺,是鬼谷子王禅的徒弟。曾在魏国河南,在庞涓辖下执事,用计刖了双足,成了一个废人。临淄齐王遣大夫卜商,暗带刖夫回国,封为南郡王亚父之职,提兵往河南报仇。他的诡计多端,用减灶之计,诓庞涓至马陵道,乱箭射死。这刖夫就享大名。天下七国诸侯,俱让齐为上邦。后来齐王驾崩,闵王无道,宠信邹妃,不理朝纲。三逐孙膑,火烧宣阳院,六国合兵,共伐无道。燕昭王金台拜帅,重用了乐毅,兴兵伐齐,攻破了郡海临淄杏叶林,剐了邹妃,杀了闵王。齐国文武,保全幼主,在天罗山红慈谷屯兵。乐毅领兵困红慈谷,袁达当先讨战,被乐毅神砂打死,那时孙膑就下山了。乐毅那里是孙膑的对手,被他拿上山林,打了二十棍。乐毅受刑不过,哀求于他,看家师份上,你道乐毅的家师是谁?”子陵道:“弟子不知。”叔阳道:“就是家兄,在这洞中修炼,道号伯阳,与王禅、王敖同师学艺。论起来,家兄知道那有不恼的。一怒之间,就下了山去与孙膑见阵。不想这一见阵,就无好意了。家兄却被孙膑所败,难按无名冤孽,即时开了杀戒,摆下阴魂阵,打住孙膑。毛遂偷丹,相救孙膑一命。后来那王禅兄弟请了掌教南极下山,用拘仙牌把家兄拘去,打了八十杖,削去顶上三花,便成凡体,在红慈谷丧命,化为独脚白鹤。这些都是孙膑所干之事,我与他冤仇似海。若不细说,谅道友也不知道。”子陵道:“原来祖师与孙膑有此深仇,弟子愚见,欲请祖师下山,去见始皇,算谋定计,捉拿孙膑。一则与长兄报仇,二则显一显祖师的神通。平定了六国,名垂不朽。”那朱、秦二位真人,在旁边一力担当道:“祖师若肯下山,我等同力相助。”叔阳道:“二位果然肯助一膀之力,贫道情愿下山,与孙膑斗一个死括,誓不两立。众位且在此盘桓数日,一同下山如何?”子陵道:“救兵如同救火,请祖师即此下山。”朱、秦二位真人道:“少待片时,我等二人各回本洞,把炼成的法宝取来,好往易州见阵。”叔阳道:“速去速来,免得这里久等。”二位真人告辞,各回本洞。不一时,来至药蓝山,会齐了叔阳老祖,各藏宝贝,出洞离府,驾起云头,来至易州。
四位真人,推云拔雾,到了西地秦营。金子陵道:“众位真人少待,贫道先进营中,请秦皇的大驾来接,方显得重贤之意。”叔阳道:“也不敢劳秦皇的驾,道友请便。”子陵来至辕门,那些守营盘的蓝旗官看见,喜逐颜开。便问:“国师往那里去来?”子陵道:“我去请真人来,快与我通报。”
蓝旗官答应,就来至金顶大帐,奏知始皇。始皇闻言大喜道:“孤只道国师被火烧死了,那知还在,传旨快些宣来。”旗牌转出辕门,子陵随旨上帐,朝见奏道:“臣有失机之罪,望主上开恩。”始皇道:“胜败兵家常事,赦卿无罪。”子陵谢恩奏道:“臣兵败之后,前往名山,迎请三位真人下山,与吾主设法捉拿孙膑,报仇雪恨。现在营外候旨。”始皇闻言大悦道:“既有真人降临,传旨当驾,大开营门,孤当率领文武出营迎接。”子陵叩头谢恩。始皇离了龙座,率领甘罗、章邯等一班文武,出至营门迎接。三位真人,见始皇出营,急行几步,打个稽首道:“贫道有何才能,敢劳圣主迎接。”始皇道:“孤国家有幸,得仙长降临。”始皇把三位让至金顶黄罗宝帐,分宾坐下。侍官奉茶毕,叙过寒温,说明山洞住址,道号姓名。黄叔阳开言道:“请问王爷,这几日可曾与孙膑见阵否?”始皇叹气道:”孤还敢发兵么,那孙膑神通广大,诡计多端。前者被他一个火攻阵,杀得孤家胆破心惊,三军望形俱怕。无奈何免战高悬,专等长安救兵到来,与他并比高下。再若败阵,只可退往咸阳,不敢再想削平六国了。”叔阳道:“龙意万安,既然贫道等下山,定要把孙膑拿了,报复前仇。”始皇大喜道:“全仗真人妙用。传旨摆上酒宴来,请三位真人一会。”始皇在金顶大帐款待三位真人,君臣尽欢乐饮,天色已晚,撤了酒筵,三位真人归帐安歇。一夜无词。
次日清晨始皇升了帐,文武朝参已毕,三位真人上帐坐下。叔阳道:“请圣主金旨,贫道今日出阵,要与孙膑会敌。”朱真人道:“何劳祖师大驾,待贫道先见头阵。”始皇满脸陪笑道:“既承蒙真人鼎力,孤家等候捷音。”朱惠珍欣然下帐,把道冠整整,丝绦束一束,口念真言,用手向南方丙丁—指说:“吾的脚力何在?”只见一阵风过,半空中来了三个异兽。一只八叉梅花鹿,一只金钱豹,一只白额虎,一齐举尾咆哮,各认其主。梅花鹿到了黄叔阳跟前,金钱豹认了秦道人,白额虎奔到朱真人,俱各低头卧倒,动也不动。吓得三军个个惊慌。那朱惠珍跨虎出营,命军校把免战牌去了。大炮三声,率领三军来至燕营,用刀一指,喝道:“辕门小军听者,报与南郡王孙膑知晓,吾营里有一位朱真人,前来讨战,着孙膑出来答话。”旗牌官忙报中军,孙膑闻听,即命孙燕出营迎敌。吩咐道:“方才旗牌官来报,说一个道人,必定金子陵去请来的左道旁门之士,须防妖术邪法,须要小心。”孙燕领令,提枪上写,展旗放炮。两杆纛旗,分开左右,一催白龙驹,飞奔阵前而来。朱惠珍一见高声大喝道:“小将慢来,通名受死。”孙燕听得有人招呼,忙收战马,用枪一指道:“道者何人,认不得易州孙燕么?”朱道人笑道:“吾在火云洞修炼多年,道号惠珍,往来俱是道德之士,岂认得无名小辈。快叫你家刖夫出来,还可以走三五回合,尔等小辈,何苦枉做替死鬼呢。”孙燕闻言,一声怪叫:“好野妖道,气死我也。你往那里走,坐牢着,看我取你。”两手拧枪,分心就刺。朱真人手中剑迎面交还。一场好战,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孙燕看见难胜妖道,抖擞神威,将枪法改变,犹如一片枪山,滚上滚下,杀得朱道人力乏筋麻,实难招架。虚砍一刀,往下败走。孙燕不舍,紧紧追赶。道人回头一望,心中大喜,忙在怀中取出象鼻葫芦,托在手中,把盖揭开,念动真言咒话。大喝“小辈要来追,看我的法宝到了。”孙燕正在催马赶来,听得宝贝二字,勒马详观,只见那老道把葫芦晃了几晃,冒出一股火烟。次后就是烈火空腾,有五丈多远。孙燕被一阵神火,烧得大败。不敢恋战,败进营盘。朱道人得胜回营,始皇与他庆功贺喜,不再言表。
却说那孙燕,败进营中,在青纱帐跪下请罪。孙膑道:“胜败兵家常事,恕你无罪,回归帐中歇息。”孙燕下了帐,只见旗牌官飞报上来:“启上王爷,今有秦营又来了一位道人,形容狠恶,相貌狰狞,骑着一只异兽,使一根狼牙棒,十分利害,在营前讨战,不敢不报,乞令定夺。”孙膑闻言,惊疑不止道:“又来了一位道者,他营中不知还有多少道人?”遂往下问道:“那位将军出去迎敌?”忽见一将,声如洪钟,迈开虎步,抢上帐来,躬身答应:“末将愿往。”孙膑看见,认得是李丛。吩咐“小心在意。”李丛得了将令,即回本营,结束齐整,不用脚力,手提一柄大砍刀,飞步出营。抬头一看,那道者生得十分凶恶,怎见得:
头带一字金箍,身穿八卦道袍。朱砂发衬着浓眉,依然恶煞。
血盆口竖起蝟髯须,竟似凶神。眼如铜铃光闪闪,牙如铁锯灿荧荧。金钱豹腰间稳坐,狼牙棒手中高擎。
李丛看毕,用手中刀一指,喝道:“你那骑豹的玄门,有何本领,敢到吾营讨战。快报名来,我刀下不死无名之鬼。”秦道人听见招呼,举目一看,只见一个大汉,手举钢刀,身高丈二,晃晃荡荡,步行如飞,犹如天神下降一般。秦道人看毕,用狼牙棒一举,大喝道:“大汉慢来,吾非别人,乃灵求山云求洞灵求真人,姓秦名猛是也。大汉何名?”李丛大笑道:“好孽障,连我也不认得。我乃天台山天台洞丁一真人的弟子,虎将李丛便是。你这妖道,只该在深山养性,诵黄庭消磨岁月罢了,为甚么下山扶助始皇,枉来送命,实是可惜。”不知秦道人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四回 黄叔阳五路伏兵 孙伯龄一旗破法
话说李丛临阵抵敌,道秦猛不该下山多事,枉来送命。秦猛大怒道:“好匹夫,你仗着你的个子高大,擅发大言,我看你不过是个替人家出力,做了一个开路鬼的。谅你有何本事,敢来与我见阵。”李丛闻言大怒,性发如雷,迈开脚力,就往上刺。手中刀比电闪还快,对着秦猛顶门就砍。老道用棒磕开,急架忙迎。二人搭上手,大战起来。战了三十余合,李丛诈败,拖刀而去。秦猛一见,大笑不止:“好大汉,却不耐战。你会走,我偏不会赶?”言罢,便催豹追赶上来。李丛回头看见,心中大喜。揭起战袍,取出一件兵器,名为百炼锤,托在掌中,把紫绒绳递上,见秦猛来得切近,回手一锤打去。道人正赶之间,忽见一道寒光,从头上飞来,说声不好,把头一低,伏在金钱豹上,他的背梁锤骨,四平八稳,竟是一个拦腰的架子,只听得一声响亮,秦猛背上着了一锤,打得秦猛在豹上连晃两晃,险些栽下骑来,抱鞍吐血而逃。李丛收回暗器,放开追风腿,如飞快赶秦猛。秦猛见李丛看看赶上,心中自思:“我虽然着伤,法宝现在,还未有施展,何不与他一个利害,一则显我玄门妙用,二则掩了三军的耳目,三则败中取胜,有何不可。”想罢,向豹皮囊中取出一块五光神石,回头见李丛来得不远,遂发手打去,正中李丛的面门,打得火星乱冒,一阵昏迷。若说第二个人挨这一石,必然脑浆迸出,不死也难以走动了。李丛着这一石,疼痛难当,迈开长腿,败回营中。秦道人也收回神石,骑豹回进营去了。
且说李丛,败进青纱帐,怪声喊叫:“不好了,被人家打坏了,师父你来瞧瞧。”孙膑举目一看,只见打得满脸肿的红紫,眼内重伤。便问:“为何被人打得这般光景?”李丛遂将发锤打败道人,追赶下去,未曾提防,被他手发一石打伤,细说一遍。孙膑道:“无害。”就叫:“蒯文通贤侄过来。”为何孙膑叫蒯文通是侄儿呢,这蒯文通是金眼毛遂的弟子,毛遂与他八拜之交,结为兄弟,是以与孙膑有叔侄之称。当下孙膑道:“文通,你把我的丹药,取出一丸,用阴阳水研开,与李丛搽在脸上。”文通答应,用丸药搽上,即时肿退伤消,复还原旧,李丛叩谢而退。那时孙膑见李丛战败,心中闷闷不乐。他是个未卜先知,岂不知黄叔阳下山,只为这五难未满。何为五难:假装风魔,受刖足之苦,一难;章何斗智,被庞涓用针头七箭法,七箭锁咽喉,二难;绝席阵,第三难;阴阳阵,第四难。黄叔阳摆下这五行金砂诛仙阵,第五难。也是孙膑命中所招,不敢逆天而行。
不言孙膑将息愁烦,且说秦始皇,在宝顶黄罗帐上摆设筵宴,与朱、秦二道人贺功。次日,始皇升帐,王翦上帐奏道:“启吾主,臣伤已愈,今日临阵讨战,务要拿孙膑,以报一拐之仇。”说犹未完,黄叔阳上前,口称“殿西侯,此时你不必临阵,贫道下山,未见寸功,待贫道今日出去,把这刖夫拿来,交与殿西侯,斩杀留存,任凭施展。”王翦连忙称谢:“借仗祖师法力,与弟子报这一拐之恨,不忘厚恩之报。”始皇暗喜,拱手道:“真人既要临敌,要用多少人马?”黄叔阳道:“只三千人马,足供贫道调遣了。”始皇传旨,调三千人马,与黄真人听用。叔阳接了圣旨,转下大帐,升坐中军。口称“元帅,请你领兵五百,在东埋伏。殿西侯领兵五百,在西埋伏。赵将军请你领兵五百,在南埋伏。王将军,请你领兵五百,在北埋伏。金国师,请你领兵五百,在中央埋伏。贫道今日与孙膑会战,若能得胜,你们催动人马,乱踏他的大营。我若败了,他一定追赶我,你等也催动人马去踏他的大营,只教他首尾不能相顾,管取一战成功。”金子陵与章邯、王翦、赵高、王贲等,一齐应声,领兵分头埋伏去了。
黄叔阳辞了始皇,领五百人马,与朱、秦二位道人,跨上脚力,手提茶条杖,冲出营去。吩咐展旗放炮,前往燕营讨战。只听得三声炮响,簇拥而来。至燕营,用条杖一指,喝道:“辕门军校听着,今有秦国请的药蓝山三洞真人,前来会敌,请你家南郡王出来答话。”蓝旗不敢迟延,飞报青纱帐。孙膑暗想,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也是事不由己,还须提防他为妙。遂拔令箭一支,即命孙燕,李丛、展能、展力,展胜五将,各领兵离营五里,四面埋伏,听雷响为号,往中营杀来,围住秦兵,杀他一个片甲不留。众将领计,分头埋伏去了。孙膑抖抖袍袖,拿道灵符,叫声“文通贤侄,你领我这道灵符,离营五里,向高埠之处,见秦兵到我大队,你把这道符烧了。听得空中雷响,回营保守大队。”文通领令去了。孙膑遂下了青纱帐,把豆青袍抖一抖,带束一束,架拐骑牛,率领马殄、解进等八位门徒,五百家将,出离了大队。一声大炮,开了营门。黄叔阳听了大炮响,仰首观看。只见两杆引仙旗,分开左右。一队军兵,簇拥着八位大汉出营,两边分开站立,个个都是雄威赳越,顶盔束甲,穿红着绿,挂紫披蓝,十分雄勇。又一声大炮,随后出来一杆纛旗,被风摆开。只见上有斗大的金字,是“南郡王”三字。旗角下显出一支盘角青牛,牛背上坐着一位仙人,正是孙膑。黄叔阳看毕,心中暗道:“怪不得这刖夫名闻天下,果是行兵有法,与众不同。”便用茶条杖一指,大叫:“刖夫,你往那里走,贫道在此久等多时了。还不下骑,与贫道叩头么。”孙膑笑道:“原来是师叔到来,我燕人六根不全,难以行全礼,望祈见谅。”叔阳怒道:“好孽障,人说刖夫多诈,今日果然奸巧不过。我在你营门讨战,你营旗牌岂不报与你知道。你岂不知我在此讨战,竟敢率领众将,耀武扬威,响炮出营,想是要与我对敌,如今还敢巧言掩遮。你若是知时务,快去奏知昭王,早纳降表,万事全休,少若迟延,我只教你目下倾生,你仔细想来。”孙膑闻言,冷笑道:“师叔少发痴言,知彼知己,百战百胜。你在药蓝山修真,何苦听信谗言,下山与我燕人动手。俗语云‘当场不让父,举手不留情’。”叔阳大怒道:“好孽障,谁要你让。”催开梅花鹿,举起茶条杖,照头就打过来。
孙膑举拐架开,忙陪笑道:“师叔住手,我燕人在师叔跟前,并无得罪之处。想燕人一家,父兄四口,俱被王翦所害,我的侄儿孙燕,奉祖母命,上天台山苦苦的求我下山,我不得已才下山来。想师叔你若有父兄之仇,可报不报?我如今亦不说报举家之仇,只求把父兄的尸灵安葬,老母公主贵人平安,秦国讲和天下,我就转回天台,不恋红尘了。我想,师叔你竟是了本的人,爱怜慈悲之心,也是有的。你看看,师侄与王翦,有杀父深仇,你不肯下山,又不能帮侄伸冤报仇,反在阵前与我会战。师叔你想一想,谁是谁非。若是动手,显见得没了情义了。”叔阳道:“好孽障,你说的俱是私己之语,岂不知秦王并吞六国,不是私自兴兵,既奉千佛牒文,又有玉帝敕旨。你持着三卷天书,拐打王翦,火烧金子陵,岂不惧怕五雷轰顶。我此次下山,原有意舍命,与汝消灾免祸之意。岂料尔对着我,这等大胆胡行,情理难容。”说着,手举茶条杖,又是一杖打来。孙膑用拐打开,说道:“师叔住手。”叔阳道:“好孽障,勾开杖,你怎么不还手。”孙膑道:“我念的是往日之情,万般看家师面上,与师叔有一拜之谊。我的本领,师叔也知得,师叔之本领,燕人亦知得。就是当日春秋时,有你的令兄伯阳师叔,曾与我燕人斗过法,他在红慈谷杀主闹界,摆下一个阴魂阵,也不能把燕人来奈何怎的。今日何苦与我比并,相见甚么高下。我连让你两杖,也就是了,你不知进退,那时动手,拐下无情,莫怪燕人无礼。”叔阳闻言,心中大怒道:“好孽障,你不提起往事犹可,今既提起往事,我与你仇深似海,恨大如天。想着在春秋时,我的兄长下山,你不肯陪罪到也罢了,又以小犯大。我兄长把神仙不做,开斋破戒杀生,摆下那座阴魂阵,困住了你师徒二人。也只为你这孽障心狠,才下这个毒手。凑着你家人请南极子下山,把我兄长拿去,打了八十荆条,打落了人身,遭劫而亡。现今在红慈谷,化为一支白鹤,独立五百年,方转人道。你这孽障,也想了我的兄长是你师叔,你将他来摆布,化为蝙蝠畜生,你心上何安?你这刖夫,狠毒不过,我怎肯饶你?”说罢,举杖照顶门来打。孙膑大怒,将拐架开,随手交还。
孙膑何等的英雄,他那两条拐,就是两条虬龙一般,叔阳那里招架得住。一顿打,打得他一身是汗,遍体生津,在鹿背上呼呼发喘。老道暗想:“怪不得这刖夫名扬天下,誉满乾坤,仗赖着他大力拐。况如今吾与他真杀真砍,谅难取胜,何不祭了法宝伤他。”想罢,只见孙膑一拐打来,连忙侧身躲避,遂伸手在怀中取出一块宝砖。此宝在深山古洞经炼多年。若拿在手,只见二寸长的大小。祭在空中,比门闩还大。当下叔阳念动真言咒语,将宝砖祭在空中,大喝:“刖夫,休得逞强,看我的宝贝到了。”孙膑听说宝贝二字,举目观看。只见半空中祥光缭绕,瑞气盘旋,一片红云,托着明晃晃一块宝砖,有门闩大小。一声响亮,照着顶门打将来。孙膑暗想:“这妖道仗着这个物件,就敢大胆来敌吾。”遂一伸手,把杏黄旗拔将下来抵住。见来得切近,就把杏黄旗往上一指,喝声:“还不回去,等待何时。”一言未尽,那朵红云,托着金砖,就不下来了。那滴溜溜的祥光,反扑黄叔阳头上。孙膑低头自思:“我若点破了他的金砖回去,这一落下,把这老道就打个稀烂,于心何忍。我也就给他一个利害看看,亦不好伤他的性命。”想定主意,就把杏黄旗往旁边一指,一声响亮,那金砖落在尘埃地下。
叔阳见金砖反奔了自己,不能逃避,只待瞑目等死。今听一声响亮,那块金砖坠在地下,方敢开眼。忙收回金砖,圈鹿举杖,又打孙膑。孙膑大笑道:“好一个不知死活的泼道,方才我留情饶你性命,还敢与我动手。”叔阳大怒道:“今日有我无你,有你无我,势不两立。”说罢,又一杖打来。孙膑架拐相迎,舞开拐法,只打得黄叔阳两膀酸麻,招架不住。看看要败,朱、秦二道人着忙。一个催着白额虎,一个磕开金钱豹,往前就与叔阳共战。八位门徒在旁掠阵,见二位道人上来动手,说声“不好,我家的师父被三个妖道围住了。自古双拳难敌四手,只怕师父吃亏了。我们还不动手,等待何时。”众人道“有理。”发一声喊,乱撒征骑,围困上去。孙膑正当动手,听得背后发喊之声,回头一看,只见众徒各持兵器,一个个雄赳赳,势昂昂,乱奔上来。点头自思:“虽则他们是为我而来,不知道三个道人俱有邪术,尔等此来不关要紧,反受其害。”说着,把拐后一摆,那八位门徒正要催马,见师父的拐往后一摆,一个个不知何故,那马住了。这个说“我的马不走了。”那个说:“为甚我的马恋起群来了。”众人惊疑不止,只得在战场盘住,看孙膑与三个道人动手,只急得各搓着两手。见师父使开两柄沉香拐,抵住了道人兵器。那叔阳催动梅花鹿,提起茶条杖,杀奔项门。朱惠珍磕开白额虎,舞动莲花剑,紧攻左肋。那秦猛催动金钱豹,手舞狼牙棒,就在后攻。三位道人拚死忘生,围住孙膑大战。
那孙膑武艺精熟,毫光闪闪,那里把三人放在心上。两根拐杖,挡开了茶条杖,架过了狼牙棒,格住了莲花剑,上下俱飞腾,真是风不透,雨不漏,犹如一片拐山。杀得三个道人,招架不及,看看要败。朱惠珍忙把葫芦取出。把盖揭开,晃了几晃,登时烈火腾空,喷将出来。秦猛把五光石托在掌中,望着孙膑打来。叔阳一见,满心欢喜,就将茶条杖,念动真言,喝声道:“疾!”那茶条杖变做了一条龙,飞腾而起,张牙舞爪的直望孙膑奔来。孙膑见三个道人,各施法力,微微冷笑:“好妖道,仗着些小妖术欺压我,若是恼一恼,管教你三人命丧无常。但我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不肯丧你等性命。也罢,不与他们斗个利害,他们三个也不肯便罢干休。”说着,把杏黄旗拔将出来,连展三展,大喝道:“好邪术,还不与我转去,待等何时。”一霎时间,那烈火拔转,把道人的葫芦烧了;祥光倒来,五光石回去,打得秦猛鼻肿脸歪;虬龙杖回扑黄叔阳,把这三个道人,只吓得魂飞天外,忙早领五百人马,望秦营大败而去。孙膑用拐往后一摆,八位门徒的马,都走动了。见三个道人大败,孙亚父赶将下来,众人在后,一齐乱撒征骑,赶杀秦兵。这且不讲。
且说章邯、王翦、赵高、金子陵、王贲等五员大将,率领二千五百人马,四面埋伏。他见黄叔阳败阵,孙膑带领人马追赶下去。五将一齐催骑领众,摆旗呐喊,竞奔燕营而来。眼看燕营不远,催军前进,越赶越远,众将只赶得气喘力乏,那座营盘只在目前,离有一箭多地,再也不能赶到。王翦大惊道:“不好了,又是孙膑的计,弄甚么虚玄了。”金子陵道:“不错,莫要中他的奸计,快走罢了。”众将闻言,连忙传令退兵。那秦兵都是孙膑杀剩的,听说是孙膑用计,只吓得屁滚尿流,改头换尾,改尾作头,不觉乱走逃命。那蒯文通在高阜之处,见秦兵人马入了重地,把符用火烧了。霎时间半空中打了三个焦雷,振得山岳皆动,吓得众将马上打战。仰首观看,对王翦道:“晴天烈日,何故雷声?”赵高道:“不是雷声,是天鼓响呢!”
不言王、赵问答,且说众燕将听得雷声响亮,知道秦兵深入重地,一齐金鼓皆鸣,摇旗呐喊,围困上来。秦国众将,听见雷声之后,四面八方的燕兵似移山倒海围将上来,众将大惊失色,那里还敢接战,俱各落荒而走。孙燕、李丛等赶将下去,一场大杀。那二千五百人马,伤去八九。章邯等五将,并力杀出重围,孙燕与众将紧紧追赶。章邯等奔走不远,抬头见了一座营盘。王翦道:“是那里的营盘?”章邯道:“不好了,这是孙膑的大营,怎么安营在这里。”众将抬头一看,见辕门里刀枪密布,剑戟如林,不敢往这里走,转马望正东逃命。正走之间,抬头一看,又见一座营盘。王翦着忙,口称“国师,正东上谁人在此扎营?”子陵道:“又是孙膑的营寨。”章邯道:“不好了,往南走罢。”走未数里,王翦大惊道:“罢了,又有孙膑的大营阻路,怎么去得。”就圈回马往北便跑,暂且不提。
却说孙膑,用遁甲法,困住了秦兵,杀得黄、秦、朱三道人,大败而逃。随即率领八位门徒,五百得胜人马,迎将上去。这王翦、章邯、赵高、金子陵、王贲五将,率领着败残人马,正向北飞逃而去。又忽见对面尘头大起,章邯等不知何处人马,只见一杆黄旗高展,有斗大的“南郡王”三字,旗脚下出现一位架拐骑牛的道人,迎将上来。章邯大惊道:“不好了,真正是孙膑到了。”众将俱惊慌无措,子陵道:“众位将军,惧怕也不中用,既中了孙膑的诡计,四面八方都是他的营寨,把我等困在此处。动手也是死,不动手也是死,何不冲出,或者亦可逃生了。”王翦道:“正是如此。”说话之间,孙燕、李丛紧紧追赶上来,孙膑指引中军紧紧赶将上去,把章邯、王翦、赵高、王贲、金子陵等围在中心。不知冲得出重围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五回 叔阳焚香请道友 天民作法摆阵图
话说孙膑,将秦营众将困在中间,一齐动手。杀得秦兵大败,止剩百余骑。章邯等一齐舍命奋力,杀出重围去了。孙膑大得全胜,蒯文通已备筵庆贺,这且不表。
却说章邯败进营盘,查点将士兵卒,伤授二千有余。齐至始皇座前请罪。始皇怒道:“孤常说尔等,不宣轻动,不肯听信良言。又往高山上请了三位道人前来。孤只道有些本领,足拿刖夫,取了易州城,以报前耻。谁知不能取孙膑之胜,反被刖夫杀得大败,今又折损许多的人马,尔等有何颜面来见孤家?”金子陵叩头服罪。正言说着,只见三位道人转上金顶大帐,参见秦皇。先前始皇见他三位道人到来,必下座迎接,携手搀腕,今见他败阵回来,就有些怠慢于他。略欠一欠身道:“真人请坐。”三位道人,似觉颜面无光。没奈何,上前参见过了,然后坐下,始皇也不叫吃茶,也不传官备饭,开言就问道:“真人上阵,胜负如何?”三位道者,只羞得面红过耳,勉强答道:“王爷明知故问了,方才战场上,大败亏输,岂无掠阵官来报一声。只因孙膑神通广大,贫道不能取胜,败阵而回。还要改谋定计,报仇雪恨。”始皇冷笑道:“设甚么谋,定甚么计,知己知彼,百战百胜。孙膑诡计多端,真人焉能是他的对手,何苦损兵折将。依孤家金玉良言,真人请回古洞修炼,孤也收兵回国,倒是一个万全之计。”黄叔阳闻言,只气得三尸神暴跳,七孔内生烟,口尊:“王爷,不必烦恼,贫道与孙膑结下海样深仇,虽然我的本领不如他,待我请一位道人前来,与他战个高下。”吩咐速速把香案设起来。当驾官就把金顶炉瓶抬放营中,叔阳撩袍跪下,焚起信香,远望万花山下礼。只见阵阵香风,起在空中,直奔高山而去。
不言叔阳焚信香,拜请他的道友。且说万花山大石洞,有一住老祖,姓魏道号天民。那日在三清大殿,正诵黄庭。偶然一阵信香,送进洞门,老祖拿住香头,抓住香尾,往鼻上一闻,便知其情。暗想:“黄叔阳自己开了杀戒,为何又来扯我身染红尘。若是闭门不管,难却往日交情。不如下山一走,得尽朋友之义。。”想罢,将经卷带了,站起身来,即往后洞带了几件宝贝,随身跨上梅花鹿,吩咐童儿好些看守洞门,我下山走走就来。嘱毕,驾起祥云,竟往易州而来。不一时到了秦营,收云拔雾,落将下来,营门将官见是一位道者,便问:“道者何来?”魏天民道:“秦营的小校,烦你报将进去,就说万花山万花洞魏道人来见。”军校不敢怠慢,飞报大帐驾前。始皇问道:“魏道者却是何人?”黄叔阳大喜,答道:“是贫道的道兄,是一位大罗天仙。他今下山相助,何愁孙膑不灭。”始皇道:“既是天仙到来,吩咐大开营门,孤当亲去迎接。”黄叔阳同朱、秦二道人,跟随始皇出至营门,把天民接进,至金顶大帐坐下。始皇详观老道,貌古神清,仙风道骨,心中暗喜。茶罢,魏天民对叔阳道:“贤弟下山而来,与孙膑对阵,胜负如何?”叔阳凄然道:“若提起这刖夫,令人怒发冲冠。前者家兄在红慈谷被他所害。弟今日下山报仇,险些又丧在他双拐之下。不得已我焚信香,请兄长前来拔刀相助,恳兄大展经纶,与弟报仇,存殁均感。”魏天民听罢,大怒道:“孙膑如此逞强,令人可恼。贤弟且请放心,那怕他神通广大,管教目下倾生。”众道人闻言,喜之不尽。始皇大悦道:“全仗真人妙用。”吩咐摆斋款待。一宿晚景无词。
次日始皇升帐,忽有探马来报:“蒙将军在咸阳调兵,率领雄兵十万,战将千员,在营外候旨。”始皇闻报,乃大喜道:“既然蒙恬带领倾国人马而来,即传御旨,急令宣来。”蒙恬领旨,进了大帐。参见已毕,奏道:“臣奉圣旨,至咸阳调取人马十万,名将八员,副将共有千员。”始皇大喜道:“来得正好,孤这里人马,被孙膑伤损大半,正在兵微将寡之时,今日救兵到了,孤又何忧矣。”传旨宣众将进来,众将领旨进帐,山呼已毕,始皇举目观看,俱是栋梁之材,英雄之辈。传旨“平身,可奏姓名上来。”八将叩头说道:“臣英布、彭越、董霸、司马欣、丁公、雍齿、魏豹、李实。”始皇听罢,龙心大悦。传旨赐宴接风,将八人点入营中安顿。
那魏天民、黄叔阳、朱惠珍、秦猛四位道人,同着金子陵上帐见驾。始皇赐坐,俱坐下。始皇宽容对四位道者道:“孤今日国中新点到雄兵十万、战将八员,要指日踏平易州,借仗真人妙计良谋,捉拿孙膑,孤当感念大德。”魏天民望上进礼道:“龙意万安,不是贫道夸口,若要捉拿孙膑,不用多少人马埋伏,贫道些小法术,摆下一阵,任他大罗天仙,亦难出吾手了。”始皇大喜道:“真人要何镇物,好着承值官预备。”魏天民道:“镇物自然要用,王爷可差官在东方上搭一座高台,台高三丈六尺,按八卦之数。宽二丈四尺,按二十八宿。正中央戊己土方位,台前边掘一个大深坑,宽阔每面一丈八尺,四面共七丈二尺,按七十二地煞之数。深一丈二尺,按十二个月令。坑前红旗一面,上画朱雀之体,坑后设皂旗一面,上画玄武之神。坑左设青旗一面,上画青龙之像。坑右设白旗一面,上画白虎之形。法台左边设白旗一面,法台右边设青旗一面,法台后边设七星旗一面,法台上边用红漆桌一张,摆列香花灯烛、白芨、朱砂、黄纸候用。又用泥塑一个孙膑本相,架拐骑牛,身穿豆青袍,鱼皮靴,做成刖夫模样,只用七寸来长,预备三更天应用。挑选年力精壮大汉四十九名,各执纸旗一面,上写着孙膑之魂。法台正东立一座门,名诛仙门,用黑犬四十九,黑鸡四十九,黑牛四十九,黑马四十九,孕妇一名,同牲口一齐宰了,埋在东门地下听用作法。法台正西立一座门,名为斩仙门,也用黑犬、黑鸡、黑牛、黑马,数目一般,取童儿一名,同生灵一齐斩了,埋在西门地下,听用作法。法台正南立一座门,名为戮仙门,也用黑鸡、牛、犬、马,数目一般,取童女一名,同生灵一齐宰了,埋在南门地下。法台正北立一座门,名为陷仙门,也用黑鸡、犬、牛、马,数目一般,取孤人一名,同生灵一齐宰了,埋在北门地下,听用作法。再令人取黄沙一石八斗,法台听用。四门之外,各安一营,任凭王爷选将发兵,与贫道一齐同上。应用之物,快些预备,万不可迟。”始皇道:“此阵何名?”魏天民道:“此为五行金沙诛仙阵,凡人入阵,顷刻而亡。大罗天仙,只用五夜,十八粒金沙打完,即化为浓血。虽他五遁三气,也遁不出金沙之内。”
始皇闻言,龙心大悦。传旨当值官,预备真人应用之物。速搭法台,以便作法行事。调遣王翦领兵三千,在法台东门安营;章邯领兵三干,西门安营;英布领兵三千,在南门安营;燕易领兵三千,在北门安营。调遣已毕,至黄昏时候,当值官启奏:“法台俱已造完,各物齐备停当,特来缴旨。”始皇向魏天民拱手道:“法台诸物齐备,请真人行事。”天民道:“吩咐舀水来,排至案前伺候。请王爷净了七窍,诚心降香,祝告天地。贫道先告过上苍,然后好开杀戒,三更天行事。”始皇闻言,不敢怠慢,传旨摆上香案,虚诚礼拜,祝告上苍。拜罢平身归座,魏天民并黄叔阳、朱、秦众道者,俱各祝告,一齐候至三更时分。老道辞别始皇,出离营门,率领黄叔阳、秦猛、朱惠珍、金子陵四个老道人,一齐上了法台。
魏天民传令台下四十九名军汉:“各执纸旗望台上摇展。但听台上叫孙膑二字,你们可齐声答说来了。此为叫魂法,不可迟误。”众军齐声答应,俱各遵令。魏天民又令黄、朱、秦、金四位道者,在台上口中念起拘魂神咒。魏天民向怀中取出一个小小的盆子,名为装仙盆,把泥塑的孙膑,拿在掌中,用白芨研开朱砂,画一道符在泥塑的孙膑心坎上,装在盆子内。面上又写几道灵符,点上香烛掐诀,遂即踏罡步斗。黄、朱、秦、金四位道人,念动拘魂咒,一叫“孙膑来了?”法台下军汉齐声答应:“来了!”台上只管叫,台下用纸旗摇展,只管答应。魏天民化了一道灵符,紧念咒语七遍。只见半空中连声响亮,一颗星或起或落,要上要下的光景。老道用剑尖一指,喝声道:“疾!”那颗星一落,就装在盒内,变了泥胎。老道把盒盖盖上,用三道灵符封口,又念起真言咒语,焚化灵符。只见云推雾拥,来了一位太白金星,在台前参见。魏天民道:“无事不敢亵渎,有劳星主,在中央戊己土法台上看守,那个装仙盒里头有孙膑的本命,烦星主用心主守。著有走脱孙膑,按天书听贬。”老道又把这一个灵符焚化,掐诀,遂即踏罡步斗,来了一位李天王,左手托住黄金塔,右手倒拖方天戟,落在台前,口称:“真人有何法旨?”魏天民道:“无事不敢相召,烦劳尊神,若遇孙膑进阵,被我金沙打住,借尊神的黄金塔,压住上面,不可放走孙膑。”李天王连连答应:“谨遵法旨。”老道又念咒语,焚化灵符,来了灵霄殿高元帅,头挽双髻,手仗青锋,立在殿前,口称“真人有何法旨?”天民道:“今烦尊神,若遇孙膑进阵,被我金沙打住,元帅可在诛仙坑正东青龙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高元帅遵令,答应去了。老道又念真言,将灵符焚化,来了灵霄殿王元帅,身骑狴犴,执昆吾剑,来至台前,躬身参见。天民道:“有劳元帅,在诛仙坑正西白虎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王元帅答应,领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语,焚化灵符,来了灵霄殿李元帅,形容古怪,面目狰狞,立在台前听令。天民道:“有劳元帅,在诛仙坑正南朱雀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李元帅答应,领令去了。老道又念咒语,来了灵霄殿杨元帅,骑着狻猊,手举三尖刀,立在台前听令。天民道:“奉请元帅,在诛仙坑正北玄武旗下镇守,不许放走孙膑。”杨元帅答应,领令去了。天民请了王、高、李、杨四将,镇守诛仙坑。调遣已毕,又取四道灵符,托在掌中,念起真言咒语,将灵符焚化。只见半空祥云荡荡,杀气蒙蒙,盔甲闪闪,兵器铮铮,四大天王,晃晃荡荡,齐降落台前。只见第一位天王,身高二丈四尺,脸如活蟹,发似金针,眼似铜铃,手提青龙剑。第二位身高二丈六尺,赤发红须,四个獠牙,手举着混元伞。第三位身高二丈六尺,面白唇红,白袍银甲,手抱琶琶。第四位身长二丈四尺,皂袍黑甲,面如镔铁,身藏花狐貂。一齐厉声说道:“真人有何法旨?”老道看见四天王来得凶恶,连忙躬身施礼道:“奉请天王,相烦各位在诛仙阵东南西北四门镇守,若孙膑来打阵,许进不许出。若事毕,送天王归位。”四天王答应,遵旨去了。
老道遂取出了四件宝贝,即对黄叔阳道:“道兄把我这诛仙剑,挂在正东诛仙门上。拿我这道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有人前来打阵,你把此灵符化了,那剑就起在空中,百步斩人首级,你便施展你的神通,率领东营兵将,追杀临淄兵马,不得有误。”叔阳接了符剑,往东门去了。老道又对金子陵道:“道兄,我这口金钟,挂在正南斩仙门上,拿我这道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把灵符化了,有人前来打阵救应,把金钟上连敲三下,钟声响亮,来将一阵昏迷,自然跌下尘埃。你施你的神通,率领四营人马,追杀临淄兵马,不得有误。”子陵接了金钟灵符,往西门行事。老道又对着秦猛道:“道兄,你把我这口玉磬,挂在正南戮仙门上,拿我这道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把灵符焚化,玉磬上连敲三下,磐响之后,不论仙凡俱昏迷倒地,你便仗着兵卒,带领南营兵将追杀临淄人马,不可有误。”秦猛接了符磐,往南门去了。老道又对朱惠珍道:“道兄,你把我这支摄魂旛,悬挂在正北陷仙门上,拿我这灵符,等孙膑进阵之后,有人来打阵救应,你把此符化了,把旛一展,不问仙凡人等,俱各魂散魄飞,跌在尘埃。你使法力,率领北营人马,追杀临淄的兵将,不可有误。”朱道人接了符旛去了。
老道将黄、秦、朱、金四位道人俱备分遣已毕,又取一道灵符,托在手中,口念真言,用火焚化了。只见一队阴兵,飞沙走石,牛头马面,各分左右,阴字旗号高飘,当中显出一位凶神。身长丈六,面如瓦兽,巨齿獠牙,头上双角,腰下左悬弓,右插箭。手举狼牙捧,十分凶恶。到了台中,躬身施礼:“请问法官,有何使用?”魏天民道:“无事不敢相召尊神,今有诛仙阵东南西北四门上,俱黑犬黑鸡黑牛黑马众生灵的冤魂,借仗尊神,四门巡察。但是孙膑进阵,率领众鬼魂把夺,绝其归路,不许放入别人进阵,违者按天书听贬。”鬼王答应,领法旨去了。
老道又把日精月华两旗,放将下来,仗剑作法。日精旗上写着“金乌灭影。”月华旗上写着“玉兔藏形。”将一个盒儿,装上十八粒金沙,那一石八斗黄沙,分在十八处,预备应用。就把七星皂旗摇动三次,刹时之间,诛仙阵内阴风惨惨怨气腾腾,日月无光,天地昏暗。老道复下台来,挽发顶冠,出离阵门,进金顶大帐,参见始皇,预备天明时,要与那孙膑会面打阵,且按下不表。
且说孙膑在营中打坐,运动元神,坐至三更时,忽然心血来潮,六神无主,坐不安宁,肉如拗搭,发似人揪,耳中听有人叫喊之声。连忙掐一指一算,早知原故。长叹一声:“我的难星到了。”开言便问:“那个门徒在此设班伺候?”蒯文通答道:“侄儿在此。”孙膑道:“我的侄儿,可跟我来。”文通道:“师叔半夜三更,那里行走?”孙膑道:“跟我帐外走走。”言罢下了青纱帐。文通跟随步出帐外,孙膑仰首观看,只吓得魂飞千里。醒定移步,低头叹道:“我的灾难到了,天数难逃,命该如此。”文通惊异道:“师叔观天,为俺大惊小怪?”孙膑道:“你有所不知,你看看我的本命星往那里去了。”蒯文通闻言,仰首细观,只见满天星斗,炳耀乾坤,为何师叔的本命星却没有了?孙膑道:“我的本命星,被人家摄去了。”文通道:“师叔的本命星,谁敢拘摄。”孙膑道:“你竟有所不知,天机妙术,灾临头矣。今因黄叔阳战败,请了万花山的魏天民,摆下一座诛仙阵。虽则妖道狠毒,也是我的大难到了。他用拘魂法,我的本命星辰被他叫去了。只在六日之内,我命就不保了。这是我修炼一场,毫无结果。争名夺利,有何益处。若是明日大命难保,纵然名列仙班,也是枉然。”文通道:“既是他会摆下阵来,我们也有本事破他的阵势,他亦不能害我,师叔何用如此张皇。”孙膑冷笑道:“这诛仙阵,比不得别样阵势。去也是死,不去也是死。我算将起来,到是去打阵才是。这六日里,还有一分解教。我今有一道柬帖,交付与你,我进阵三日之后,才可开看,照柬帖行事,这里军营之事,都是你掌管,千万不可发兵遣将进阵。谨记吾言,一切至嘱。”嘱罢,复身进帐,取出一道柬帖,付与荆文通,矮子拜受已毕,天色大明。孙膑升帐坐下,发放军情。
忽有远哨蓝旗来报:“启上南郡王爷,西地秦营东南角处,摆下一座营盘,十分严整,不敢不报,乞令定夺。”孙膑把仙袍袖一摆,那名军士回汛地去了。不一刻,辕门旗牌来报:“秦营来了一位道人,骑鹿举杖,在营门讨战,要请王爷会面,报明定夺。”孙膑闻言,吩咐传鼓聚将。不多时,鼓声如雷。那十二门徒,大小战将,俱各上帐打拱。参见已毕,孙膑拱手说道:“众位将军,贫道自下天台山,只望报父兄之仇,不想遇了黄叔阳,他把万花山的妖道魏天民请下山来,在东南角上摆下了一座诛仙阵,现在营外讨战。我此次出阵,料定凶多吉少,众位将军好生保守大营。军旅之事,托与蒯文通执掌,尔等不许妄动。”孙燕道:“三叔为何惧他,料想一个阵势,有何难处。不是侄儿夸口,当日荆轲山单人独马,踹他的五虎群羊阵,杀得秦兵胆落,一日一夜,也不见把侄儿圈住。何况三叔的神通广大,莫说是一座,就是十座百座,也不能奈何。三叔伯他什么。”孙膑道:“你不知道,这比不得别的阵势,这是金沙诛仙阵,内有天神天将,阴兵、鬼魂、邪宝,利害不过。”李丛道:“弟子随师父下山,原为保护师父而来,今日师父进阵,弟子也要保着师父进去,怕甚么天神、天将、妖术、邪宝。只用弟子一顿刀,凭他是吞牛阵,也要砍做一条血海!弟子愿去。”孙燕及众门徒齐声道:“我等都愿跟随进阵。”未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六回 伯龄身陷金沙阵 三徒命丧诛仙阵
话说孙膑,见众门徒俱要跟他进阵,便一声大喝道:“好孽障,人家不是请我赴席,尔都要跟我去,这是我之良言,尔等保守大营,以防秦兵冲踩要紧。”看他这样,众人无奈。孙燕便拢住了牛,李丛、吴胜压蹬,营门三声炮响,引仙旗在前,十二门徒分为左右,孙膑催牛至战场。举目观看,见对阵一个道人,面如满月,鹤发童颜,跨鹿举杖,便知道是魏天民。即在牛背上拱手道:“真人请了,请问真人是那座名山,何方修炼,道号大名?”魏天民一见,也拱手道:“请了,来者莫非是南郡王孙膑。我贫道乃是万花山万花洞炼气士魏天民是也。”孙膑道:“原来魏真人,久仰久仰,不知燕人有何得罪之处,干犯真人,至真人下山,要与出家人对敌。”魏天民道:“南郡王,你也没有干犯于我,我也没有得罪于你,因西地始皇奉的是玉帝敕旨,千佛牒文,他才兴兵并吞六国。兵困了易州,你就要逆天而行,下山仗着你的神通奥妙,要保易州的江山。拐打王翦,火烧金子陵,又把药蓝山黄叔阳杀得大败,欺灭同道,只显你之能,故此贫道下山,劝你回营撤兵,劝昭王及早纳表请臣,上顺天意,下免生灵涂炭,彼此又不伤和气。”孙膑笑道:“真人,尔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燕人的父兄侄女,一门四口,俱死于王翦之手。今我下山,不敢说是报举家之仇,为的是燕丹贵人,是我的母亲,年高无罪。我下山来,殡葬了父兄,待老母送上山头,那时我就归山入洞。不想王翦领兵,与我动手,我焉能宽大相容。此乃燕人为父兄之事,故此下山了。且真人你不静坐修炼,身染红尘,只为一口气,就下山争名夺利,岂非妄动呆痴,在燕人有所不取。”天民道:“你巧言花语,我也不与你厮杀动手,我在东南角下,摆了一个小小的阵势,你有本事进我阵中走走,出得阵来,我就奏知始皇,讲和撤兵解围。你若出不得阵去,莫怪贫道心狠,教你眼下身亡。”孙膑闻言,大怒道:“谅你有多少法力,敢发大言。你快引路,我若不破此阵,也不算是天台洞的广文了。”魏天民闻言,一纵梅花鹿,往本阵中而来。孙膑催开青牛,紧紧赶将下去。忽听得后面銮铃振耳,回头一看,见十二门徒也撒马赶将下来。便大喝道:“休往下走,尔等若不去防守大营,我就先把你们打一顿拐。死在我的手里,好过死在别人手上。”众人闻言,方才勒住征骑。孙膑便跟着魏天民下来,早有人报知王翦。王翦听言,胸中大快:“好刖夫,今日也中了我家真人之计。”传令三军闪路,孙膑就一催青牛,过了诛仙阵的大圈。魏天民在前,孙膑在后,齐往东门而进。
魏天民就先上法台,把七星旗连展三展,登时阵中天昏地暗,日色无光,伸手不见掌。孙膑忙把黄旗放开一角,放出光来,举目把诛仙阵一看,果然利害。阴风侵骨,杀气冲霄,四面八方,俱有神将把守,各门上俱悬挂宝贝。便喝一声:“妖道,我与你何仇,摆这座恶阵。若是他们进阵,焉能有个出路。”
说着,抬头往中央看去,见法台前有一座深坑,坑内四边有灵霄四将把守,上有托搭李天王照着,孙膑怒道:“这个坑就是诛仙坑了,我的性命,只在此间。”又见法台底下,四十九名军士,拿着纸幡,这个喊孙膑来了,那个答应来了。孙膑大怒道:“我又没有失魂,如何叫着我的名字,混叫起来,这妖道弄的什么玄虚。”一闪目,只见法台上边,太白精星看守着一口盒儿。孙膑暗道:“这个盒子必是装我本命星的,何不抢上去,一拐打死了魏天民,揭开盒盖,把本命放回本位,我出阵就容易了。”想罢,一领青牛,便往台上奔来。天民一见道:“好刖夫,尔还想上台来,与贫道动手么。”揭开宝盒,即把一粒金沙忙拿在手中,大声吆喝道:“孙膑少要无礼,看我金沙到了。”刷的一声,望空中一撒。只见那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竟向孙膑而来。孙膑一见,认得是金沙至宝。说声“不好。”把杏黄旗一展,万道毫光,托住了金沙。魏天民见了,大惊道:“好刖夫,果然道力广大。”忙取第二粒金沙打将下粜。孙膑见杏黄旗不能退金沙,止能托住,心下着忙。又见法台上金光如雨的下来,大叫不好,把杏黄旗往下连展三展。若论杏黄旗,虽退不得金沙,然可以托得住。只因孙膑该有此难,金沙又是佛门至宝,魏天民一连撒下三粒,杏黄旗招架不住,一声响亮,孙膑连人带牛,埋在诛仙坑内。魏天民又把一斗金沙,念动真言,也望坑里一撒。霎时间成了一座砂山,四位神将,俱各镇守四面。李天王又用宝塔坐在上面,把个孙膑就困住了。又令朱、秦、黄、金四位道者,把守四门,以防有仙人前来救应,真个是插翅难飞。魏天民遂上鹿出阵,回至秦营,参见始皇,就把困住孙膑的话,细说一遍。始皇便问道:“孙膑能够死否?”天民道:“若凡人埋在金砂之内,只要一时三刻,化为脓血。那孙膑乃大罗天仙,能运气藏形,又有金字杏黄旗护身,一时不能绝命。贫道只须每日进阵去,打他三粒金沙,不过六日之后,定然命丧无常。”始皇闻言大喜,就传旨排素斋来,与真人庆功不提。
却说燕营中十二徒弟,--班虎将,见南郡王进阵一日一夜,不见出来,一个个心中着忙。李丛道:“众家兄弟,想师父前去打阵,进阵已有一日一夜,没有音信下落。众弟兄们为何坐视,为弟的情愿当先进阵去,打听师父吉凶如何。”蒯文通闻言,便道:“李将军不可性急,料师叔进阵无害。师叔临去之时,再三嘱咐众位将军,只可把守大营,不许一人进阵,恐防有失。将军不去的为是,现有师叔留下的柬帖,待再过一日,才好开看,我们照柬帖行事便了。”李丛道:“师兄,你说的话,好不关紧要呀。倘是你的师父被人家困住,你着急不着急。师父有难,我做徒弟的不上前相助,要我们来何用。”
众将听李丛说的是:“我们也一齐同去。”李丛道:“列位不必同去,你们看住大营,我先去走走,打听师父现在那里。要是救不出来,你等再去不迟。”文通道:“李将军不去的好,你看阵里头不住的金光乱起,直透天上,不是儿戏的。”李丛那里肯听,也不遵令,就下去披挂,举步出了营门。三声炮响,出奔军前,独自一人,望诛仙阵北角而来,口中喊道:“快把我师父放出,万事全休,少若迟延,你们一个个都做刀头之鬼。”守营的军兵看见,忙报进帐去,说:“有一员步将来闯阵,请主将定夺。”燕易闻言,忙上马提枪,炮响出营。一见李丛,高声喊道:“好大胆燕将,敢来打阵。报你的名来。”
李丛抬头看见秦将,长枪黑马,威风凛凛,杀气腾腾。便叫一声:“你问我的大名,吾乃天台洞了一真人的弟子、易州燕昭王驾下称臣、虎将李丛是也。秦贼你快快放我的师父出来便罢。少若迟延,取你的狗命。”燕易闻言大怒道:“好匹夫,你师父已死在阵中,你有多大本领,敢来打阵。休要走,看枪罢。”一枪望虎将刺来,李丛架过,火速相还。马步交锋,有数十回合,燕易便败回营去。李丛也不追赶,冲开秦兵,飞奔进阵。来至阵门,只见阵里黑洞洞的,连一物也看不见。暗想“里面如何这般昏黑,不要管他,且进去看看便罢。”方欲举步,只听得一声炮响,阵里走出来了一匹猛虎,上坐一个道人,手持莲花剑,吆喝道:“什么人,敢擅自闯进阵中。”李丛道:“我乃虎将李丛是也。妖道你把我师父诓到那里去了。”朱惠珍道:“你问你师父么,你看那一堆放光的黄土,就是你师父葬身之处了。”李丛闻言大怒道:“胡说!”抢步上前,举刀就砍。朱道人忙用剑相迎,二人大战陷仙门下,不上十余合,朱道人催虎败走。虎将不知好歹,迈步就赶将下来,至陷仙门内,只见阴风惨惨,雾气腾腾,看见一位神祗,身长二丈有余,皂袍乌铠,面如乌铁,黑肉横生,拦住去路。李丛看见,只吓得魂不附体,转身就走。朱道人在阵内看得明白,把神符化了,将落魂幡举起,望着李丛连展三展。顷刻间,李丛头轻脚重,一阵昏迷,跃倒在地。就惊起了那些屈死鬼魂,将虎将按住。李丛遂即喊叫,朱道人上前,亮起剑光,照李丛顶门上一剑。可怜英名未上凌烟阁,忠魂先丧陷仙门。孙膑在金沙之内,一阵心血来湖,掐指一算,早知来意,不觉大故悲声道:“可怜你盖世英雄,不听贫道之言,枉死在陷仙门下,又伤我一条臂膀!”
且不讲孙膑在金沙中自叹,再说燕营中十二家门徒,见李丛进阵不见出来,都着急了,一齐要去打阵。只因蒯文通代理军情,众英雄不便擅专,遂一齐来见蒯文通,要请令同去打阵。文通回言:“万万不可。众位岂不知前者阴魂阵内独孤阵之事,看今者李将军前去,凶多吉少。依我愚见,众位将军不可前去见阵。不若依师叔之言,等我明日拆开柬帖,着是什么言词,再作道理。”众英雄苦苦央求道:“师兄岂不知,家贫出孝子,国乱显忠臣。师父今日有难,师兄一去不回,我等袖手旁观,岂不为人所笑。师兄若不放我等去,我等愿一同死在帐前。”蒯文通见是如此,心下作难,想了一回道:“众位将军说是要去打阵,我也不好深拦阻。但是这里大营,也是要紧之事。或者着两位进阵,留几位守营,方为万全之计。”众人道:“师兄言之有理。”于是你去,我也去。各人皆争着要去。文通道:“列位不必争论,你们何不抽个阄儿来各执。”
众将道:“这到极好,拈着去时,可没得争论了。”文通道:“等我来把众位的名字写在纸上,搓成团子,放在瓶里,祷告过天地,用筯夹出两个纸团,看是谁的名字,就是谁去也。”众人大喜。蒯文通便忙作纸团搓好,放在瓶中,传令排开香案,亲自祷告了一回,然后用筋夹去,就夹出两个纸团来。众人忙上前,围着打开一看,是吴胜、马升二人的名字。此是二人的大数刭了,他就心中大喜道:“众位兄弟,再不可争矣。”众人道:“二位前去打阵,须要仔细。若打听得师父,师兄的下落,急急回来报知,使我等各安心矣。”二人道:“这个自然。”遂辞了众人。蒯文通又再三嘱咐小心,二人才下帐披挂,各上马提刀,带领本部人马,竟扑前路而来。
这一去,好似蜂投蛛网。早有人报知章邯,章邯忙领兵出营,见二将飞奔前路,遂大喝道:“燕将休来踩本帅的汛地。”二将并不回言,举刀齐上,双战章邯,不上数十余合,章邯在马上把刀一摆,秦兵就分开一条大路,二将也不敢恋战,抢过秦兵的营盘,飞奔诛仙阵来。到了斩仙门下,往内一看,只见里面阴云惨雾,日色无光。马升道:“兄弟,此阵里头,这般昏黑,如何看得见师父、师兄在哪里呢?”吴胜道:“马哥,我们叫罢。”马升道:“贤弟之言有理。”遂一齐张口,二将大声同叫“师公、师兄,我马升、吴胜来找你们哩,你们在哪里?”这几声叫喊,早惊动了阵内金子陵,忙把灵符化了,就闪出一个鬼王,赤发红须,面如蓝靛,手持狼牙棒,后面跟一群屈死的童男女、鸡犬牛马等拦住去路。二将一见吓得魂不附体,兜转马,才想去,只听得一声钟响,金子陵把路拦住,大喝道:“二位往那里走?”举茶条杖上前就打。二将连忙动手,不几合,金子陵掐诀念咒,把落魂钟连摇几摇,二将坐不住鞍,翻身落马。
金子陵催鹿上前,取了二将首级。可怜吴胜、马升,在齐国建下多少功劳,今日双双丧在落魂钟下。金子陵复翻出阵,赶散燕国人马,把首级带回营门号令。那些掠阵的燕兵,飞奔回营,报与蒯文通知道。全山众将,一听此言,放声大哭,孙燕大怒道:“妖阵如此利害,我是要见虚实,打听三叔的死活。”便不遵蒯文通的将令,私自下帐,回到自己营盘,顶盔贯甲,结束停当。上了白龙驹,独自一骑,飞奔诛仙阵来。守营的军士,忙报与蒯文通知道。文通无奈,只得任他去了,命人打听回报不提。
且说孙燕匹马单枪,直奔诛仙阵的东门。一匹马,一条枪,逢人便刺,遇将就杀。一阵就闯进秦营。秦兵认得是孙燕,喊声:“不好,孙燕小将军又来闯营了。快报与侯爷知道。”遂飞奔中军,报与王翦知道。王翦闻言大喜道:“冤家今日前来打阵,是他的大数到。”吩咐三军不必拦阻,放他进阵。秦兵得了这个令下,谁还敢来惹孙燕,便喊一声,两下分开,让开一条大路,小豪杰心中大喜,一催白龙驹,越过秦营,竟奔诛仙阵来。不顾好歹,闯将进去。只觉阴风透骨,周身毫毛竖立,犹如夜至三更一般,伸手竟不见掌。心中作慌,忙道:“这阵里如何这般昏暗,倘有兵将来厮杀,到难施为。”便兜紧白龙驹,白龙驹亦识人性,不住嘶喊,两耳直竖。孙燕道:“利害,难以寻路。三叔又不知在那里,不如出去罢了。”急圈回白龙驹,想往外走。耳轮中听得一声钟响,阵门外有一个道人拦住去路,大喝“燕将往那里走?”孙燕只作不知,飞往外闯。黄道人忙化了灵符,诛仙剑往下落来。孙燕见一股红光晃晃,托住一口宝剑,飞奔顶门而来,说声“不好,我命休矣。”把心一横说道:“左右是死,我也拚着一命。”
忙把马一转,便奔了黄道人来。若是说别人,这诛仙剑一落,顷刻亡身。孙燕他是上界自在龙临凡,他日后有九五之尊,焉能被害。诛仙剑扑近顶门上时,小爷的天灵迸开,元神出现,一条五爪金龙托住了宝剑。黄叔阳看得明白,见诛仙剑不能伤他,心中大惊。忙催鹿上前,接着厮杀。小豪杰回头不见了宝剑,心中一宽,精神百倍,一紧手中枪,直取黄叔阳。二人大战四五十台,黄叔阳便往阵里败走。孙燕回马时,黄叔阳已进阵内,心中大喜。欲待走回营中,拿甚言语对众说?欲待进阵,又怕阵里阴风利害。心下踌躇道:“妖道得去,必然是好路。我何不在后追他,听着他的鹿蹄响,就无妨了。”想罢,圈回白龙驹,大喝:“妖道,往那里去?”一催坐骑,赶将进去。忽然见当中,起出了万道金光,土山边有四员天将,现出一座法台,却不见了黄道人,便勒马停枪观看,只见旗光之处,是小小一个砂山,上放着一个宝塔,那塔也放万道金光。砂山边又有四大天将守住,一个个身高数丈,犹如大树一般,晃晃荡荡,心中大惧。一匹白龙驹往正面戳仙门而来,此门乃是秦猛镇守。见小豪杰奔他的门,要往外闯,连忙化了灵符,焦面鬼王就带着那些屈死鬼魂,上前拦住去路。呼号之声,悲惨难闻。白龙驹惊的喷鼻嘶喊,又见一位天神阻住去路。只见他赤发红须,四个獠牙生于唇外,手中拿混元伞,把身拦住,心中大惊。正当着急,只听一声钟响,来了一位道人,头戴金箍,面如重枣,跨着金钱豹,手提狼牙棒而来。大叫“燕将休走,贫道来也。”孙燕道:“妖道休得挡我的去路,报你的名来。”秦道人道:“问贫道姓名,某乃灵求山灵求洞炼气士秦猛是也。你如今进了诔仙门,好比入虎穴,要想出去,比登天还难。贫道今见你小小年纪,可惜你的性命。依我良言解劝,你可下马归顺于我,待我奏知始皇,不失你一官半职。你要逞强,敢叫你命在瞬息。”孙燕闻言,低头想了一想道:“这一个妖道,把言语来说我归顺。我何不将计就计,打听我三叔下落,诓出阵去,再作道理。”不知孙燕如何诓得秦道人出阵?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七回 闯恶阵孙燕回营 闻信香马铃遣子
话说孙燕,见秦猛叫他归顺,他就将计就计道:“仙长,吾乃孙膑之侄,孙燕是也。仙长你若能代我叫三叔出来,见我一面,并前者打阵的李丛,也叫他出来。这里告诉我个明白,带我出阵,我就归降于你。”秦猛笑道:“你要见你三叔一面可是妄想。你看这间,这座砂山,你三叔就埋在底下了。”孙燕道:“我三叔有移山倒海之能,这一小小砂山,岂能压得他住,你休哄我。”秦猛道:“你如何知我仙家的至宝,此山乃金砂所化,虽五遁三气,也不能出此砂山。至李丛,前者打阵,不从我的汛地经过,我不知道。景他一个凡夫,岂能出得这个仙阵。”孙燕道:“如此说,你带我出去此阵。”秦猛笑道:“你说的倒好容易,你要我带你出阵,必先自下马,当天立誓,贫道方肯带你出阵。”孙燕道:“我要下马立誓,只是我这个不肯。”孙燕挥一挥手中枪道:“这个不肯。”遂劈面一枪刺来。秦猛大怒,用棒架开,二人大战有数十回台。秦猛大败而走,孙燕便催马过来。秦猛忙取五光神石,祭将起来,大叫:“孙燕,看我的宝贝取你。”孙燕抬头一看,见五色毫光,飞奔面门而来,孙燕叫声不好,把头一低,心中一急,就迸开天门,真灵出现,把神石冲落。秦猛一见大惊,催兽往中央败走。孙燕也不追赶,暗想道:“有神将把守,料难冲出营了。我不如往正北走去罢。”一催白龙驹,抢着砂山上金光,飞奔正北而走。
正走之间,忽然一阵旋风,顶上有人说道:“小将军休惊,某乃李丛是也。在正北陷仙门下,命丧朱惠珍之手。你三叔虽被金砂打住,并未曾死,某今显魂助你,赶散冤魂,你便容易出阵了。”说罢,觉一阵旋风,往盔上一按,李丛的魂魄把孙燕的天门惊开,冲出一股白气,闪闪有光。孙燕在马上,就能见远。马前一团黑气,就知是李丛的魂魄,便叫声:“李将军,忠心为图,保助于我,须要仗你的神灵杀出阵,待奏本燕王,与你立庙报功。”说罢,催开白龙驹,往正北而来。此时朱惠珍已知孙燕连踩诛仙阵,不能得出,必来犯他的地界,便暗睹焚了神符,将落魂幡提在手中。见孙燕来得切近,即时把幡连展三展道:“孙燕还不下马,等待何时。”孙燕闻言,打一个冷战。幸得天门已开,有元神自护其身。又有李丛灵神保住,故此不得下马。朱惠珍一见大怒,放下落魂幡,催虎提剑,来取孙燕。二人大战数十回合,孙燕是个战将,勇冠三军,朱道人如何是他的对手。一面招架银枪杆,一面想道:“孙小子武艺高强,难以取胜,我何不使动法宝。”忙取下火葫芦来,念动真言,将神火放出,直扑孙燕。李丛的鬼魂,早知其意,把白龙驹先就惊开了。孙燕见葫芦的火来得凶恶,便催马往阵外逃生。朱惠珍在后紧紧赶来,李丛忙把屈死魂灵拿住不放,上前守阵的天兵天将,见真龙现出在孙燕头上,知他后来有大福分,便往两下一闪,孙燕才得一马冲出阵来,可怜在阵中急得汗湿重铠。朱惠珍见孙燕闯出阵去,便不追赶,回守他的汛地。孙燕出得阵时,二目昏花,忙合眼定一定,那元神已归了窍。歇了一歇,开眼一看,已见天日了。心中大喜,精神百倍。嘁一声,催马提枪,便来冲燕易的营盘。
秦兵连忙报知:“不好了,那孙燕冲出诛仙阵来,已到老爷的汛地,快些出去擒拿。”燕易闻报大惊,忙教人通知元帅,自己率兵前来,把孙燕围在当中,好一场厮杀。正战之间,只听得连声炮响,呐喊之声震动山岗。只见王翦领兵往正东上杀来,章邯领兵往正西杀来,英布领兵往正南杀来,把孙燕团团围住。孙燕忙一只手抡枪,一只手拔出银装锏来。上护其身,下护其马,真个是一夫奋勇,万人莫敌。孙燕在秦营杀了一重又一重,秦兵并不倒退。心中大怒:“好匹夫,你们比诛仙阵的天将何如,且有法宝镇守西门,我尚能闯出,何况尔等鼠辈。”遂奋力大杀一阵,这却按下不表。
且说秦始皇,与魏天民正往营中讲些道术长生之事,津津有昧。正讲之间,只见旗牌官来报,说“有孙燕将军闯出诛仙阵去了,请吾主定夺。”始皇闻报大惊道:“那孙燕不过一夫之勇,安能闯得诛仙阵呢?朕想孙膑有三卷天书,并杏黄旗,有移山倒海之术,千变万化,尚且打在阵中不能得出,这将倒走了出来,仙长须防备于他。”魏天民闻言,掐指一算,已知其情。道:“圣上有所不知,孙燕的命大福洪,诸神不能逆天行事,圣上可速发兵,前往围困。若能生擒孙燕,则易州昭王,必然归顺。”始皇忙传旨,着四员大将,带领五千御林军前去助阵,擒拿孙燕。众秦将领旨,纷纷上马,提枪前去助战。王翦等正把孙燕在围中冲突,杀得人仰马翻,呼呼喘气。忽然添上一支生力军兵,非同小可。遂一齐奋勇,把孙燕杀得枪尖朝下,马往后退。孙燕心中想道:“此番我命休矣。”正着急之处,只见马头起一阵怪风,刮得尘土飞空,碗口大的土块,往秦兵大队飞打。章邯等四将,与众兵不能睁眼,且多被土石所伤。齐喊一声,往下就退。孙燕在马上大喜,那旋风越发大了,力能拔树,只在孙燕的马前而起。此时秦师立不住脚,如山倒一般,往下退出,孙燕便一马杀出。正逃之间,燕易在前败走,孙燕便走马赶来。忽见马前那阵旋风,飞将下去,把燕易一卷,燕易的坐马就打一个前失,把燕易掀下尘埃。孙燕催马上前,照咽喉一枪,了却性命。那马前旋风,就不刮了。孙燕紧撒一辔,飞奔本阵大队。那些败残秦将,奔回大营缴令,奏知始皇,说:“孙燕逃命,燕易阵亡。”始皇见奏大惊,遂命李实前去,统领北营人马不提。
且说蒯文通,见孙燕去了一日,不见回营,心中惊惧不止。只见蓝旗来报,说“孙将军大闯秦营而回,现在营门下马了。”文通闻言,只喜得满面春风,连忙离座,同着一班战将,几位门徒,迎接出来。抬头看见孙燕,混身上下,就是一个血人。那白龙驹亦变作赤兔马了。众将忙上前扶着,拥进大帐,一个个上前替他宽袍卸甲,也有奉酒的,也有献茶的,忙个不住。孙燕坐下,众将雁翅排开,一个个拱手静听。蒯文通等待孙燕喘息定了,然后开言问道:“小将军,你到他阵中,打听得三叔的下落如何?李丛现在何处?”孙燕见闻,眼中不觉垂下泪来,说道:“列位将军,小弟一进阵去,犹如下了地狱一般,天昏地暗。当中有一座砂山,放出毫光,可以看见阵里的形势。四门上有四员大将把守,又有妖道拦路,屈死鬼魂无数,中央有一座法台,在砂山之上。砂山边有四个神将把守,山上又有一个小塔压着,那塔也放出毫光。阴风侵骨,甚是利害。我乱叫了一阵,并不见有人答应,反动起嚎啕之音,悲声振耳。正要进阵,我心中害怕,便回马转出阵来,那里能够。就有天将拦住去路,又有鬼王带着无数的鬼卒来扰,那白龙驹不肯向前。耳中忽听得一声喊呐,闪出一个道人来,与我交战,不上数合,就祭法宝伤我。幸得昊天保佑,那宝贝不肯下来,我只得败阵,想往第二个阵门而出。谁知都是一样,又遇着一个道人,他劝我归顺,我便哄他,问他消息,方知三叔被金砂治着,在砂山之中,不知死活,李丛已经阵亡。我便翻面脸与他动手,他又祭起法宝,我只得败阵,又在别门去闯。可是作怪,忽然起阵旋风,有人向头上说话,说他是李丛的鬼魂,在暗中助我出阵。后来遇着朱惠珍,他祭法宝不灵,想是李将军阴灵点破,又在马前放一道白光,把神怪鬼魂冲开,我才出阵来。又被燕易等围住死杀,我正在为难招架之间,马头又起,一阵旋风,飞沙走石,把秦兵就打退了。我刺死了燕易,方能出得阵来,奔回本阵。”众将俱各赞叹,孙燕英雄好汉,命大福洪。蒯文通吩咐排酒,与孙将军解劳。孙燕道:“且慢饮洒,如今快开柬帖观看,商量搭救三叔要紧。”文通闻言,叫人排上香案,亲手焚香,众将一齐朝上叩头毕,然后取出柬帖,放在案上,打开与众一齐观看。
原来上写着:“可请燕昭王,亲至大帐焚香,告天求救。若是六日里,有仙人下山来燕,则我的性命有救。若六日外无人来燕,我必死在诛仙阵中了。”众人看了柬帖,蒯文通道:“事不宜迟,那位将军进城请驾?”孙燕便应声愿往。文通道:“小将军鞍马劳顿,且歇歇罢。”孙燕道:“进城请驾,乃救我三叔之事,且又无征战,又无甚辛苦。”说毕,忙辞了众将,飞奔进城。见了昭王,把前事奏明。昭王闻奏大惊道:“南郡王有事,何不早奏知,孤早些告天求救,何必又迟了几日。”孙燕奏道:“此乃三叔之话。”昭王忙传旨排驾,率领文武出离西门外,竟向营盘而来。孙燕先至营中,预备香花灯烛,大小将官俱各披挂伺候。不多时驾已到了大营,蒯文通、孙燕率领大小众将,参见昭王。山呼已毕,昭王开言道:“蒯将军,亚父的柬帖何在?”文通闻言取出,双手奉着送上。昭王取来一看,道:“亚父进阵已两日两夜了,事不宜迟,快排香案。”旨意一下,军校早已预备,抬上大帐放下。昭王亲自焚香叩拜,暗暗祝道:“孤承掌父祖河山,自知德薄,故有赢秦之兵戈,致累孙膑陷阵,惟求昊天怜恤。若然尚有德,孙膑不当死,乞名山洞府的真人,早下高山,诚社稷人民之望。”昭王暗祝一番,只见那缕青烟,聚而不散,直冲上九霄云路而去。燕昭王与众将俱各欢喜不表。
且说这青姻,飞上空中,日游神接着,不往别处送去,竟送至雁愁涧来。这雁愁涧在西万山之中,一条幽溪,水深万丈,其清见底,雁鸟至此,自观其形,每以为同类,竟投涧身死。故名雁愁涧。那洞中有个母猿,名唤马铃,采天地之精气,受日月之光华,修炼多年,神通广大,能未卜先知。所生一子,名唤白猿,就是盗仙桃、盗天书与孙膑,在战国时曾下山到魏营中抢过草人,救过孙膑者。后来回山炼修,已成了正果。母子二人,在雁愁涧内修真养性。那一日,马铃正坐洞内,忽然间一阵香风,吹送进洞来。猿仙捉住香头,往鼻上一闻,早知来意。眼望燕邦叹息道:“了一真人,你不在天台修炼,自惹红尘,岂不知秦国王翦,是奉敕旨下凡,保助赢秦,并吞六国的。何苦逆天行事,致受金砂之危。但亦是你命中五难末满,既香凤进我洞来,自然是要我儿子去救你了。”想罢,立即起身,往石洞里来,叫声:“我儿白猿。”猿仙闻叫,忙出跪下道:“母亲,唤孩儿何事?”马铃道:“你在桃园结拜的朋友,你可想他不想?”白猿道:“孩儿在桃园结拜的是孙膑三哥,孩儿安能不想他。只是他在天台山天台洞修真养性,孩儿无事不好去他耶里,以妨他的功课。”马铃道:“原来你只知他在天台洞修真,不知他如今下山去了。只因秦将王翦,乃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的徒弟,奉玉帝敕旨下凡,保秦并吞六国。兵先伐燕,把你三哥的父兄侄女,一门四口都杀害了。有他侄儿孙燕上天台上取救,你三哥一怒下山,与秦师交兵,大败王翦,火攻金子陵,惹下祸来。金子陵请了众位仙长下山,摆了一座阵势,名为五行金砂诛仙阵,打你三哥,埋在砂坑底下,如今已三日了。你快些下山,搭救于他,也不枉你结拜之情。常言道,急难之中是朋友,出死相交是弟兄。你快快下山收拾去罢。”猿仙闻言,说道:“母亲,此金砂阵,为儿的一窍也是不通,打那里去救他呢?”马铃道:“金砂阵四门俱有神将、仙家的法宝镇守,是进去不得的,就进去也不能够破。你如今可先到云梦山,请了鬼谷子王禅、王敖兄弟,再往玲珑山窟隆洞请土真人,二龙山请黄石公老祖,白鹤山潮仙洞请掌教南极子,这几家真仙下山,方能破得此阵。我见你的印堂上,有了王母的六字真言,赴过了香山大会。况瑶池里有你的名字,那天将天神不敢拦你伤你,可从阵顶上下去。至中央戊己土位,有座法台,那台上有个装仙盒,里头有个泥塑的孙膑,你三哥的本命星,已付此土胎。那装仙盒上,有三道灵符封口,太白金星守住。你可与南极子借了宝扇进去,望装盒上连扇三扇,把金星退了,你便上前,写着老君如令敕开六字在灵符上,方能揭开盖,把泥塑的孙膑取将出来,放在怀,望东南直走七步丁字,将脚八字站着,念一道稳心真言,把本命星稳住,回去交与南极子,送他归忙。你七十二般变化,不论变个甚么,把四门的法宝盗了下来,交与南极子,才可破阵了。”猿仙听罢大喜道:“母亲,孩儿就此去请众仙罢了。”马铃仙道:“不可,燕昭王现有告天的信香到此,他们在燕闻营内眼都望穿,我儿可先到易州,安慰他们君臣,与燕昭王要了哀表,然后再上云梦山不迟。”
白猿闻言,叩辞老母,出了雁愁涧,一纵金光,早到易州大营落下。有巡营小军看见,对众人道:“列位你来看,这是甚么东西?”众兵闻言,一齐观看道:“嘴脸好象个白猿。”正说着,只见猿仙来到切近,开言叫道:“军士,快报进去,说雁愁涧白猿到了。”军士闻言,不敢怠慢,飞报进营,昭王便问蒯文通道:“蒯将军,是那一个白猿?”文通与众将齐道:“主公有万千之喜,白猿此来,师父就有救了。他是一个得道的猿精,与亚父有八拜之交,曾抢过草人七箭书,救过亚父的性命,主公不可慢他。”昭王闻言,传旨请他进来。不多时,白猿进了帐中,昭王率领众将迎将下去。进帐叙礼已毕,昭王请白猿坐下,传旨看茶。白猿道:“我不用茶了。”文通知猿仙是好酒的,便道:“猿仙不用茶,可备好酒上来。”白猿笑道:“正可使得,但不用蔬菜,取些果子上来足矣。”蒯文通即命家将取酒果上来,君臣用茶相陪。昭王便先问道:“猿仙驾临,有何妙计可退得秦师,搭救孙亚父呢?”白猿道:“奉母亲命来救三哥。圣上可修一道哀表,待白猿背了,好到名山洞府请真人下山,搭救三哥。”昭王闻言大喜,连忙拈笔,写了一道哀表,递与猿仙看了,然后封好。白猿接过来,藏在怀中,急忙用些酒果,往下就走。说道:“圣上慢坐,白猿去也。”一纵金光,身形全无,燕昭王与众将大喜,方才把心放下。
且说白猿取了表文,招展金光,半盏茶时,已到云梦山水帘洞来。只见山水依然,不觉叹道:“我数十年不到此间矣。”遂落下云头,睁开金睛一看,只见石门半开,从里头走出一个儿童。猿仙认得是招霞,忙上前控背拱手,叫一声“师兄,小弟在此,要见祖师老爷。”招霞闻言,一抬头,认得是白猿,笑道:“猿仙,你不在宝洞修真,到此荒山,有何贵干?”白猿道:“小弟奉孙膑三哥的柬帖,昭王的哀表,拜请祖师老爷下山。有劳师兄,与我通报一声祖师。”仙童闻言,转身进洞去了。小多时,出来引着猿仙,进了洞府,至三清大展。只见王禅老祖师,坐在蒲团之上。白猿遂将哀表从背上解了下来,递与招霞,捧定上前,双膝下跪,口尊:“祖师在上,弟子白猿叩参,愿老诅圣寿无疆。”王禅明知故问道:“白猿,你不在洞中侍奉老母,到我洞中何故?”白猿闻言,膝行两步,念泪悲啼,即把孙膑困在金砂阵里之事,又将燕昭王焚香告天,说了一遍。即恳老祖下了宝山搭救。王禅听罢,说道:“怎么,这个孽障,又去贪恋红尘,争名夺利。即不信金石良言,如今惹下大祸。虽说你命中五难未满,他若要坐蒲团,自然躲祸。如今他自作自受也。你今且回去,多多拜上燕昭王,说我贫道有誓在先,永绝了下山的念头了。白猿你休耽误了光阴,快往别处拜请真人去罢。”白猿听见这些话头,就象从顶门上浇了一桶冷水,吓得目瞪口呆,叫一声“祖师老爷,自古出家人慈悲为本,方便为门,况且孙膑是老祖师的徒弟,祖师不下山,谁肯下山救他。”王禅道:“你只知道其一,不知其二,我为他也使尽心血,三番两次,险些惹火烧身。比如阴阳阵,若无南极掌教下山破了恶阵,打了黄伯阳,贫道之性命也难保了,他岂不知。王翦是海潮圣人门徒,可是好惹的?又且逆天而行,应罹此难。纵死在金砂阵中,我贫道也是再不下山去。”不知王禅后来肯下山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八回 白猿藏表诓王禅 寿星分贴请仙侣
话说王禅老祖,对白猿说道:“王翦乃是海潮圣人的门徒,奉玉帝敕旨下凡,助秦并吞六国。孙膑这个孽障,岂有不知。因父兄之仇,逆天行事。今死在金砂阵中,贫道只好与他念卷经罢。”白猿不住的哀求,鬼谷子只作不知,便说道:“白猿休得在此处歪缠,只怕误了你的工夫,趁早往别的山洞府拜请真仙,还好去搭救。”白猿听说,即不十分苦求,一咕碌爬起来,望也不望,往外就走。王禅便吩咐招霞,踏雪送他出去。两个童儿,随后跟将出去,打发白猿出了洞府。说声“慢走了!”一声响把洞门紧闭。白猿转身用手摊一摊道:“你把门关牢了,难道我就进去不得。我从来未见过这样狠心的人,自家徒弟,看死不相救。今我若回山,岂不是三哥之命休矣。”想了一想道:“王禅他今不肯下山,我叫他人亦做不得,也无可奈何。”自知利害,摇身一变,变作一个蟭蟟虫,两翅腾飞,顺着门缝钻将进去,飞到石床前。此时王禅上三清殿唪经去了,那道表章还在石床前放着。看了一看,见四下无人,遂现了本相,将表章拿起来,一溜烟跑到桃园,在当初藏放天书之处,将本章藏好,寻块石儿压着,照前变了一个蟭蟟虫儿,就飞出洞门,现了本相,打算一肚子的话,然后才去扣门。招霞、踏雪正从三清殿下来,听见有人叫门,细听一听,是白猿的声音。翻身上了三清殿,对王禅祖师道:“白猿又来扣门哩。”老祖师闻言,把经卷合好,骂一声“孽畜,既使你去了,为何又要回来。”吩咐踏雪:“开门放他进来,看他又有什么话说。”踏雪遂开了洞门,引着白猿,又复上了三清殿。
王禅便问道:“白猿,你方才既是去了,如何复又转来,有甚么缘故?”白猿道:“弟子只为救三哥的心急,去得慌忙,将表章漏在洞中。”王禅吩咐童子,去取表章出来,给他回去。踏雪走至前洞,在石床边看了一看,并无表章。又各处找寻,踪迹全无。忙上三清殿说道:“祖师,哀表不知往那里去了。”王禅道:“你再去找寻找寻,岂有不见之理。”童儿又出去了一回,仍不见哀表的踪迹。童儿复上大殿,去问招霞。招霞道:“方才见过的,想必是被一阵大风,把哀表刮去了。”白猿听得,慌到鬼谷子面前,胡赖起来。扯着王禅道:“你既不下山救人,也该把表章给还,我好往别处求救。你如何把来藏了!我同你下山,至燕营中讲个明白,再写个哀表,我才有面见人。不然昭王反说我掷了,如何使得。走走,我与你去讲明白来。”王禅笑道:“孽障,你敢在我这个洞中撒赖,童儿与我扯下去,且打他一顿。”白猿用双手扯着鬼谷子的袖道:“打我不得。”王禅道:“好胡说,贫道打你不得么?我打你个藏物赖人。”
正吵闹间,惊动后洞里的王敖,走了出来说道:“兄弟与白猿扯手牵衣的,作甚么?”王禅道:“只因始皇并吞六国,困了燕邦,孙膑的父兄侄女,俱丧在王翦之手。孙膑就一怒下山,与他父兄报仇,用火攻阵大破秦兵,黄叔阳请了万花山的魏天民下山相助,摆了一座金砂诛仙阵,那孽障不知利害,闯进阵中,被金砂打住,只在早晚丧命。燕昭王写哀表,差遣白猿前来求救于我,我恐坠落红尘,犯了杀戒,所以不肯下山。谁知白猿诡计,将表文藏了,反向我撒赖。”王敖道:“此乃天数已定,我们难逃杀戒,又况孙膑与我弟兄有师生之情,我们不下山,白猿如何去得别洞请仙。若请了别仙下山破了阵,救了孙膑,我弟兄岂不被人耻笑。”白猿闻言,便松手向王敖跪倒叩头道:“二祖师言之有理,祖师若不搭教于他,谁肯搭救他。”王禅听得兄弟之言有理,便叹了一口气道:“也是命中所招,我们同去走走便罢。”吩咐童子,看守洞门。兄弟二人,与白猿出了洞,跨上脚力。白猿后面跟着,齐驾祥云,望燕邦而来。不半刻,早到了。收云拨雾,坠将下来。白猿便当先进营,报与昭王、众将知道,说:“孙三哥师父到了。”
昭王闻言大喜,从天降福,忙叫文武百官相迎,王家兄弟就下了坐骑。燕昭王忙欠背躬身道:“早知二位祖师前来,小王该远远迎接,今乃来迟,望乞恕罪。”王家兄弟连称不敢当,遂一同进了黄罗宝帐。叙礼已毕,王禅就先开言道:“贫道等既入道流,不应染红尘。只因白猿负圣主的哀表来到荒山,被风吹去,不知去向,故特同白猿到来见驾,祈圣上另写过哀表文与白猿,好往别处请仙,不至于有误。”昭王闻言道:“非也,表文是一节小事,小王有一言禀告。二位仙长,孙亚父乃二位仙长之徒,自古师徒如父子。今亚父有难,困在金砂诛仙阵中,袖手待死。即如白猿仙长,只有一拜之情,也下山搭救,何况二位祖师,岂忍坐视不救之理。倘亚父在阵内有三长两短,二位祖师,不到此地便罢,既已至此,看死而不救,倘或日后说起,岂不被人耻笑。小王此言,有冲二位祖师,乞祖师明示详察。若肯相助,则恩有山重,一则救燕兵百万生灵,二则泄孙门之恨,三则完师徒之情。”说罢,泪流满面,遂朝上跪下叩头。王禅兄弟连忙还礼道:“贫道弟兄,有何德能,敢受此重礼。有话慢慢商议,不必伤感。”王敖便对王禅道:“兄弟,我想孙膑受困阵中,命在旦夕,倘有疏虑,我兄弟之颜面无光。且贤王是千乘之尊,下此重礼,与我等哀求,就将这神仙不做,与魏天民见个雌雄如何。”王禅道:“此事非同小可,那金砂是佛门之宝,我等如何破得。”白猿道:“二位祖师不必烦难,此阵弟子粗晓一二。”王敖道:“你知阵么?你可细细说来,我们方有主意。”白猿道:“弟子虽然明白阵中安设,却不会破得。此阵共有四门,门上俱有一件法宝镇守,一时难以打破。必须要请掌数下山,甩拘仙牌去请几位仙长,自然破得。只恐怕掌教不肯下山。王敖道:“要请掌教不难,在我身上。快些虔心另写一道哀表,待我兄弟二人亲自拜请。”昭王即忙修了一表立,递与二位祖师看过。二位仙长即命白猿背了,辞别昭王,出了黄罗宝帐。说一声:“贤王请少坐,我等去也。”
兄弟跨上脚力,白猿背表随定,一齐驾起祥云,半时间白鹤山已在目前。便一齐按落云头,也无暇观看山景,一直飞奔洞门。只见白鹤童子,手提一筐灵芝,引着梅花鹿,从山湾里过来。王敖上前叫一声:“我的贤师弟请了,袒师可在洞中么?”白鹤童子抬头一看,认得是王家兄弟与白猿小仙,便笑嘻嘻地问道:“三位到此何事?”王禅道:“我们来拜见祖师,烦劳通报一声。”白鹤童子道:“好来得凑巧,祖师正要往昆仑上下棋,想必就要出洞去了。”一言末尽,只听洞门响处,一对童子引路,后面南极老祖手执如意,也出洞来。王家兄弟抢行两步,双膝跪下,口尊:“祖师老爷,弟子王禅、王敖愿老祖圣寿无疆。”南极子停止了脚,见王家兄弟后面跪着白猿,背上背着一表道文,不知何故,便问:“尔等不在洞中修炼,到此何事?”王禅叩头,把孙膑在易州遭难之事,说了一遍。又道:“白猿背的是燕王的哀麦。”南极子微笑道:“此次不比得黄伯阳了,王翦是奉天差遣并吞六国的,杀死孙门四口,也是天数。孙膑这孽障,胆敢下山逆天行事。惟是上天造定,魏天民等应死于五雷之下,贫道也难免要惹红尘,尔等起来。”白猿便除下表章进上。南板老祖看了一遍,叫白鹤童子收了,供在洞中,又叫他取了几件法宝来。白鹤童子领命,送表进洞内,携了那宝贝出来,双手递与老祖。老祖便叫白鹤童子:“可跟我去走走。”白鹤童千闻言,把袖子一抖现了原形。老祖跨上仙鹤,吩咐童子看守洞门,遂遥展祥云,起在空中。王家兄弟、白猿也纵金光,不多时早到易州的大营。燕昭王、蒯文通等,正在营中盼望,忽听见半空中鹤声嘹亮,蒯文通就知是掌教祖师来了,忙尊声:“我主万千之喜,空中仙鹤长鸣,是掌教祖师到了。我君臣们快点香烛,出去迎接。”昭王闻言,喜之不胜,传旨快排香案,亲自举香出营迎接。
只见空中瑞气盘旋,彩云灿烂,祥光之中,南极老祖跨着仙鹤,王禅等在后跟随,一声响亮,齐落下来。昭王一见,抢行几步,伏地卑躬道:“早知掌教祖师仙驾前来,小王等叩头迎接。”南极忙顶礼相还,便道:“贫道受当不起。”遂拱手,同进了黄罗宝帐。送南极子升了宝帐,率领众文武行了礼,然后昭王坐下,其余侍立。昭王传旨摆宴。南极子道:“贤王,多谢了。我出家人不敢多扰。”说犹未尽,当鸳官排上筵来。只见虽无火枣与交梨,也尽人间妙品。南极子一见说道:“贤王,贫道已心领了,可撤下去与众文武罢。”昭王见南极子不沾人间烟火,也不敢强。遂传旨撤下,便起身说道:“小王的哀表,叩请祖师下山,非为别事。只因秦邦并尽六国,孙门父子阵亡。孙膑下山,要报父兄之仇。谁知秦营请了一个道者魏天民,摆下一个五行诛仙阵,将亚父困住,已经三日,存亡未知。望乞祖师大发慈悲。一来解一解倒悬之苦,二来救一救亚父之难,小王刻骨难忘,感恩不尽。”说罢,一撩袍服,就要跪下。南极子一见,快用手丰扶道:“贤王且请安坐,我出家人不下山,今既下山,岂肯袖手旁观。如今先要见一见他的阵势如何,才好调遣群仙来破,必然救出孙膑。”昭王闻言,心中喜不自胜:“全仗祖师法力。”南极子便叫声:“白猿,你如今随出家人前去观阵,王禅兄弟在此相陪贤王略坐,出家人不过片时回营,不必远送。”遂与白猿步出营门,跨上仙鹤而去。白猿也随后驾云,往东角上来。此时天已黄昏,只见四门旗幡之上,尽挂灯烛,巡营的锣声振耳,枪刀剑戟如林,这就是诛仙阵。老祖忙用金光,把本身遮尽,因各门上有神将把守,恐防走漏了风声,故用金光掩住了法体,然后睁开慧服一看,只见;
四门之上长愁云,
备挂仙家奥妙真。
本命星辰藏宝盒,
金砂坑内陷孙膑。
老祖看罢,连连点头嗟叹道:“孽障今埋在金砂里头,也是你自招自受。”便叫声白猿:“你快暗暗进阵中,到法台上,先将装仙盒盗来要紧。”白猿闻言,—纵金光,便进阵中。诸神见他印堂上有王母六字真言,不敢拦阻他,竟上法台来。看见装仙盒上,又有三道灵符封定,又有太白金星在旁守住,白猿不敢乱动,转身下台,纵金光出了阵中,禀明了南极子。
南极子道:“既然如此,且回营中,再作道理。”于是拔转云头,回到营中。收住云雾,落了下来。军士看了,忙进内报知,昭王等领众出来迎接,进了宝帐坐下,昭王便问:“掌教祖师,魏阵如何?”南极子道:“此阵倒也利害,皆是孙膑在前结下之仇。因在齐破了黄伯阳摆下的阴魂阵,他开斋破戒,被山人杖打八十,打落人身。今番此阵,乃黄叔阳请魏天民摆的,以报兄长之仇。这诛仙阵,虽有法宝神将把守,倒也容易。只有金砂,乃佛门至宝,倒有些难处。出家人少不得要请别山洞府,有能的真仙,同着商议,再破此阵不迟。”说罢,就叫速取过文房四宝来,亲自写了那请仙的柬帖二道,交与白猿道:“一帖你可先到铁叉山八宝云光洞李真人那里,一柬帖可到玲珑山窟窿洞请土真人。”白猿接了柬帖出营,忙纵金光去了。又叫白鹤子,领了拘仙牌:“到二龙山赤松洞拘黄石公速到易州商议破阵之事,不可有误。”白鹤童子答应一声,接了拘仙牌,出了营门,就将拘仙牌悬在空中,两袖一抖,化为白鹤,腾空而起,一时无影无踪。
花开两朵,各表一支。单道白猿,领了请仙的帖,飞奔铁叉山来。不一时已到铁叉山了。这铁叉山的山景,与别的山景大不相同,白猿也无心赏玩,飞奔洞口而来。只见洞门紧闭,在外连忙叩门。有守门童子,隔门问道:“是那位仙长,到此何事?”白猿道:“借仗仙童与我通报一声,说雁愁涧白猿,奉掌教南极老祖的柬帖,前来奉请。”童儿闻言,把洞门开了,看见果是白猿,便笑道:“白猿仙来得不凑巧了,家祖师往玲珑山窟窿洞土祖师处,谈道去了。”白猿大喜道:“我也要往窟隆洞那里去请土祖师,你可关门,我去也。”忙展金光,飞奔玲珑山而来。落下云头,只见洞门大开,里头出来一个童子,手提花蓝,往外正走。白猿便叫一声“仙童何往?”
那仙童听见有人叫他,认得是白猿,便道:“仙兄你无事不到此呀?”白猿道:“你祖师可在洞否?”童儿道:“正与长眉老祖师,在洞中讲道。”白猿道:“烦你通报一声,说我白猿奉掌教南极的柬帖,有紧急之事面讲。”童儿闻言,忙进洞中,上三清殿禀道:“洞外有雁愁涧的白猿仙,说奉南极祖师柬帖前来,有要事面讲。”祖师笑对长眉道:“想必这老儿,又有什么破阵救苦的兵事,来请我们了。”长眉老祖道:“且叫白猿进来,便知分晓。”童儿闻言,把白猿引进内来。白猿看见二位祖师俱在一处,把柬帖一齐递了上去。二位起身接了,白猿才跪下叩头道:“弟子叩见祖师。”二位祖师吩咐起来,然后拆开柬帖一看,长眉老祖便道:“掌教这心也软,孙膑既然不退凡心,有难应该他受,为何又来叫我们。”土祖师道:“道兄岂不知道孙膑的难星未满,杀劫未完,况他父兄冤仇为何不报。始皇兴兵,那是奉千佛牒文,玉帝教旨。虽是正理,我想黄叔阳、魏天民两个妖道,摆下恶阵,困住孙膑,也不过始皇的德高福大,难道就不知掌教的利害。论理我们不该下山,一则恐碍了掌教的脸,二则孙膑有满门之冤,三则两个妖道藐视清规。少不得我们要下山去走走。”吩咐童儿:“快进后洞,取我的几件宝贝出来。”看官你猜,这个土祖师是那位呢?他乃是夹龙山飞龙洞惧留孙老祖,在先兴周灭纣那时,被七煞星张奎斩死的土行孙,曾封为土府星君之职,他不受官土府,取回山来,他师父惧留孙因见只有这一位徒弟,不忍叫他在天上受职,遂奏准玉帝,带土行孙回山。这惧留孙的道法无边,就用水火炼成九转玄丹法,把个土行孙炼成人形,又在玲珑山窟隆洞修炼,整整修了八百年,道法比前更加了不得。
闲话少表,书归正传。且说童儿进后洞,取了几件宝贝出来,递与土真人收好了。长眉李祖师笑道:“我出不回山取宝贝了,谅这魏天民等,有多大本领,我就同你从此去罢。”三人出了窟隆洞,土行孙吩咐童儿看守洞门。三人来至崖前,土行孙道:“二位是往云端里去的,我与你们不同路,只怕我比你们到得还快些。”三人谈论一番,拱一拱手,说声请了,把身子一扭,早已不见了。李长眉与白猿忙驾祥云,飞奔燕山而来。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十九回 土仙二进金沙坑 白猿三盗装仙盒
话说白鹤童子,领掌教的拘仙牌,来至二龙山赤仙洞门,高声大叫:“洞里有人么?”守门的童儿听见,便问:“是那方来的仙客,到此何干?”白鹤童子说道:“我奉掌教祖师之命,有拘仙牌到此,快些开门。”童儿便道:“略停片时,待我禀过祖师,好出来迎接。”遂跑至三清殿禀道:“今有白鹤童子在洞外,称有掌教的老祖师拘仙牌到了。”黄石公听见,即忙出来迎接,到了牌前,打一个稽首说:“弟子愿掌教祖师圣寿无疆。”然后接了过来,双手高擎,捧上三清殿,放在当中。白鹤童子上来,见了礼。黄石公问道:“不知掌教的拘仙牌到来,所为何事?”白鹤童子便把南极子要救孙膑,特遣道友下山,同破诛仙阵的话说了一遍。黄石公听毕,左右为难。欲待下山,恐染红尘,误起凡心。欲不下山,又难于推却。无奈何取了几件宝贝带在身旁,遂吩咐童儿添香换水,紧守洞门,然后与白鹤童子出离赤松洞来。黄石公上了金毛犼,摇展金光,起在空中。白鹤童子纵金光亦起,齐上云端,飞奔燕邦而来。那消半盅茶时,已到了燕营,按云落下。
兵士见得明白,忙报进了大帐。昭王拱手问道:“老祖,白鹤仙童同来的是那一位真人?”南极子道:“二龙山路近,必是赤松子来了。”燕昭王听得,忙领百官出营迎接。黄石公进了大帐,参谒了南极,正谈讲诛仙阵的凶恶,忽然地上钻出一个人来,身穿八卦团金绣花道袍,足踏无忧履,面如黄丹,一部虬须,鼓掌大笑道:“师叔,你是八宝金身,不怕染红尘杀气的。”南极子观之,乃土行孙也。南极道:“贫道不肯独惹杀气,故此拖累你们几位。”土行孙遂急忙上前,拜见了南极,又与王禅等稽首过了。便问道:“李仙长还未曾到么?”南极道:“尚未来吧。”一言来尽,李长眉与白猿已进帐来。众家仙长,重新见礼坐下。燕昭王就传旨,排上素筵与众位仙长接风,众仙长不过心领而已。一时宴罢席散,南极开言说道:“今日贤王邀请众位到此,只因孙膑这孽障,五难未满,又遭灾殃,今被魏天民围在阵中。他久后有天仙之位,我南极既然掌教,岂肯袖手旁观。因此我出家人才下山来。昨晚同白猿暗暗的看过阵势,观了气教,魏天民等杀害生灵,摆下此阵,俱有五雷之苦。四门的法宝,虽然易破,惟有金砂乃佛门至宝,到有些费手。那一位真人肯不辞劳苦,到西方极乐世界,求如来佛祖,讨盂钵,将金沙收去,再破此阵,易如反掌了。”白猿闻言,上前跪下道:“弟子愿往西方,拜求佛祖一遭。”南极大喜道:“尔既然要去,到还使得。”遂请昭王修下表文,叫白猿上西方见佛。白猿忙背起表文,别了众仙,驾起金光,竟奔西天而来。那也不过一个时辰,早望见灵山不远。遂落下来,只见好一个雷音宝剃。怎见得,有诗为证:
梵王宫殿放金光,
紫玉琉璃琥珀装。
宝殿巍巍高万丈,
佛门广大远洪荒。
白猿走至山门,见了守门的金刚,上前打个稽首,说明了来历,金刚就吩咐他在此等候听宣。去不多时,出来叫声:“白猿,随我这里来。”白猿闻言,便跟定金刚,进了山门,到大雄宝殿。只见祥光缭绕,瑞气千条。忙朝上曲膝跪下,尊声我佛世尊:“弟子白猿叩参法驾。”如来便问:“南极仙翁差你到此何事?”白猿把始皇情由细说,把哀表解了下来,高手擎道:“我佛看了哀表,便知详细。”就有阿难尊者,接了过来,布在香案上。如来闪慧目一观,便合掌道:“善哉,秦始皇并吞六国,乃是天运循环,况且有我西方牒文,玉帝敕旨,孙膑岂有不知,何苦屡染红尘,自招其祸。待我看他的大数如何。”遂入定了半刻,未来之事,俱已明白。对白猿道:“你回去拜上南极仙翁,说孙膑虽然命中有救,但他难期未满,难以出阵。且我佛门之宝,不肯轻易与人。待等五日之内,差护法伽蓝前来东土,收回金砂便了。”白猿闻言,五体皆空。叩谢了佛祖,出了雷音寺,驾起金光,俄顷之间,回到易州。进营见了南极,将如来之言,说了一遍,众仙各大喜。
南极闻言说道:“孙膑困在阵中,今已经四日。虽然破阵容易,但须早一日,想他在金砂阵中,非同小可,不如送粒金丹与他,方保无害。”叫声:“土真人,这一差必须要你走走。”遂取出一粒丹来,交与土行孙接来。只见他说声慢坐,就两脚一跺,踪迹全无。合营大小将官,无不骇惧。土行孙分开黄土,如箭一般,竞奔诛仙坑而来。指望送丹,探听虚实。往前正走之间,不曾提防,碰了个头,翻后一仰。睁开仙眼细看一回,四面如金璧一般。周围走了一遍,寻不出个门路进去。心下为难,低头想了一想道:“莫要耽误了工夫,且回营去,再作道理。”复回原路,钻将出来,进了营门,到黄罗帐下。南极一见,便问阵中吉凶。土行孙道:“不中用,那坑内周围,都是金砂把住,难以进去。”南极闻言,正在心下踌躇,土行孙道:“师叔不必为难,待弟子回飞龙洞里去走走,必然有法进得此坑。”南极闻言大喜,便嘱土行孙速去速回。土行孙说声放心,复钻入地下,即飞奔去飞龙涧。不多时早到了洞口,出了土来,上前敲门。叫声:“师弟快些开门,我来了。”只见童儿开门,双手提着瓢儿,对面一看,笑道:“师兄你真来了,师父在殿上叫我开门取水,说有师兄来了,如今果然不错。”土行孙不暇回言,跑上大殿,在老祖面前跪下,口尊“老师,弟子叩首。”
那惧留孙老祖,乃三皇之上得道的,法力无边,心动便知来意,与南极同是元始天尊弟子。这老祖在座上笑道:“土行孙,你不在洞里潜修,又下山替人家效力,你的来意,我已知道。”便唤童儿:“往后洞石匣里,取一道符来。”童子领令,取出一道灵符。那老祖递与土行孙道:“你将这道符,顶在头上,并教四字真言,就可能进得金砂了。”土行孙叩头,一一教毕,忙辞出洞,入地飞行,回至燕营。站起身来,见了南极等,把师父赠符教咒的话,说了一遍。南极子复递仙丹与他接了,土行孙遂顶了灵符,复由地道直至金砂边。念了四字真言,一挺身,好象黄龙入洞一般,就钻了进去。闭了二目,定一定神,睁眼一看,见孙膑在坑当中,眼观鼻,鼻观口,口观心,入定打坐。土行孙走到跟前,叫了一声真人。孙膑正在养气定神,听见有人叫他,睁眼一看,认得是土真人。慌忙起身,叩头稽首道:“老祖今从地中何往?”土行孙笑道:“你不知么,掌教祖师与你师父、师叔众家仙翁,俱来相助着。我先进坑来,送一粒金丹与你,保住身体,我们大众好在外边打阵。”孙膑闻言,把头点三点,即叩头,两眼流泪道:“我孙膑每逢危难,多蒙掌教祖师施恩搭救,感戴非浅。老祖你这一回营,说孙膑在金砂中顶礼叩头,并拜上众仙祖,与我家师父师叔。我孙膑若出了阵,就奉我父兄之灵,上高山埋葬,了却大事,再回天台,断不入红尘了。”土行孙听罢,道:“伯龄你耐心坐坐,我去也。”孙膑忙止住道:“老祖且慢,孙膑还有一言。老祖若一回营,可对掌教南极说知,法台上有一个装仙盒,装着弟子本命星,求掌教先差白猿盗了此盒,使弟子的本命归位。纵然迟早破阵,我孙膑的性命就不怕了。”土行孙道:“你且可放心,我回去就依你之言,告诉掌教知道便了,你且慢坐。”一声大响,透出金砂,分开土,飞奔燕营,至帐中间冒出土来。
南极子一见,便问:“孙膑的性命如何?”土行孙道:“坑中金砂虽然利害,孙膑的性命无妨。”又把孙膑嘱咐之言,说了一遍。南极子点头叹道:“也使得。”便叫白猿过来:“你可立刻进阵,先盗那装仙盒要紧。”猿仙领命,才待要走,猛然想起母亲之言,说道:“祖师,前者弟子头一次进阵,因为有太白金星看守着装仙盒,难以下手。今番进阵,必须要峨嵋扇赐与弟子拿去,扇退金星,方能将此盒盗出。”南极就将峨嵋扇递与白猿。白猿双手接过,出了营门,脚驾神光,进了阵中,竟扑法台前。手举宝扇,照着太白金星,呼呼的连搧三扇。金星往后退了数步,白猿便飞身上台,竟扑装仙盒,写了老君敕令六字。指望揭开盒盖,那里能够,犹如生根一般。心下着急,一隐身形,往台下就走。想道:“这装仙盒,定有甚么镇守。不然写了宝篆,何以还揭不开。”意欲再上台去看个明白,怎奈太白金星复归本位,心里不好意思再去搧,便又恐泄漏机关,只得复回营中,将前事说了一遍。
南极子道:“岂有此事,这古怪王鬼谷子,你与出家人算算看何故?”王禅遵命,便掐指一算,说道:“函上面又有金盖住,故而不能开。但今日若秦皇进阵,开看装仙盒,孙膑本命,应当归位,此乃大喜之兆。”南极闻言便道:“有了,有了,须得如此。”遂叫白猿,附耳低言,说了几句。猿仙接了法旨,翻身出营去了。南极子又叫蒯文通上来,附耳低言,如此如此。蒯文通应声弟子知道,忙下大帐,回至自己营中,传令打聚将鼓。各军中闻言,把聚将鼓打将起来,合营军官,俱各披挂,齐进帐中,两旁侍立。蒯文通升了座,众将上前拱手打躬道:“师兄打聚将鼓升帐有何军情?”文通拱手道:“吾奉掌教祖师钧旨,众将军听点。”众将闻言,便两边站立。文通高叫:“孙将军,你领兵马五百,往正东上,离王翦营盘五里路屯兵。但看见阵中金光一起,速奔秦营,虚张声势,切不可擅进诛仙阵内。只听本阵鸣金,即要收兵,不可有误。”孙燕领令去了。又命展得能领兵五百,至秦营外南边屯兵,见金光冲天,呐喊冲动。只许在秦营外攻打,不许进去。听鸣金收兵。又命展得胜,带兵五百,假袭秦阵北营,见金光便进,听鸣金便退,不得贪功杀进秦阵。又叫解信带兵五百,前去攻打西营,见了金光,便虚张声势,听鸣金就收兵。四将俱各领令出营,带领人马,各自去了不提。
且说魏天民,只于子午二时进阵,用金砂祭打孙膑,余时则在营中伴始皇语笑闲话。那日始皇忽问道:“仙长,孙膑困在阵中已四日了,不知他气断身死否?”魏天民道:“孙膑之魂,现已装在宝盒,不过七日,本命星一灭,不出明日,必死于金砂之中。”始皇道:“孤闻孙膑是个大罗神仙,神通广大,今不能脱出金砂,不知金砂的砂山怎样,孤欲进阵看看,不知使得否?”魏天民巴不得秦皇进阵一看,好显他的手段。遂满口应承道:“贫道保驾同去,那有去不得之理。”始皇大喜,传旨备马过来,也不带领文武,传谕大小将官,紧守营盘,遂跨上雕鞍,魏天民也跨上梅花鹿,二人出离大营,望着诛仙阵的东门而来。驾至外围,王翦出营迎接。始皇传旨:“殿西侯不消保驾,各守汛地要紧。”遂过了营盘,魏天民把梅花鹿一领,同始皇进了诛仙阵门。始皇举目一看,只见四方八面,阴风飕飕,冷气森森,往上望去,忽见祥云缭缭,瑞气千条。中央一座法台,台上面插着纸幡飘荡,数十名军士,叫着孙膑之名。二人不觉来至台下,天民便让始皇先上台。遂一齐下了脚力,上了法台。始皇一见装仙盒,就问:“此盒做何用?”魏天民道:“内有泥塑的孙膑,就是孙膑的本命星,附在里面了。”始皇道:“孤当鉴看鉴看,看是如何?”魏天民闻言,念了真言,拿起金砂,揭开太山符,把盒盖揭起。始皇近前仔细一看,原来是三寸来大的一个泥人,与孙膑相貌无二,顶门上隐隐放光。魏天民一见,心下大惊,暗想道:“好利害的刖夫,莫不是你在坑中,又弄甚么玄虚?”
暂且不表魏天民着惊,且说白猿,领了南极的言语,来至法台上,隐着身形,看得明白。一见魏天民揭开了装仙盒盖,忙将寿星的太极圈一展,滴溜溜金光腾空,如一股烈火冲天。燕营四将,在阵外望见金光一起,便一齐炮响催兵,摇旗呐喊,飞奔秦营而来。始皇听见阵外炮响振天,喊声不绝,心中着惊道:“不好了,燕兵前来攻阵,去罢。”魏天民没了主意,忙盖上盒盖,不暇封符念咒,保着始皇下了法台。白猿一见,满心欢喜。忙上前退了金星,写了老祖敕令速开六字,把盒盖揭开,将泥孙膑轻轻取了出来,放在怀中。拔根毫毛放在盒中,吹口仙气,变作那泥塑的孙膑。忙跳下法台,往东南走了七步丁字,脚着八字站住。忙把稳心真言念了一遍,稳着了本命星,将泥像卷在太极圈内,复又翻身,驾云回营不提。
且说燕营四将,在阵外催兵,一齐呐喊,擂鼓摇旗,便来冲踩秦营。秦国的众将,忙领兵出来迎敌,燕兵却不敢前进,只在远远的放箭射来。秦师便用挡箭牌遮住,也叫弓箭手对射。此时白猿已进了大帐,把泥塑的孙膑交与南极。南极接来,念了真言,用手在泥像头顶上拍喝道:“星官还不归位,更待何时。”那泥像的顶门上,就起一股毫光,冲天而去。南极就吩咐白猿出阵,鸣金收兵。燕国人马,听见营门鸣金,便一齐止了呐喊。大将在后,霎时一对对退回大菅。燕昭王见白猿盗了装仙盒,放下一半心,便对南极道:“掌教老祖,装仙盒已得,如何打得破阵?”南极子道:“且慢破阵,还要寻四件宝物,然后才能破得此阵。”蒯文通已带领四将上帐缴令,南极子道:“诸位将军莫辞劳苦,出家人还有柬帖三道,二位展将军与解将军,各带柬帖一道,各分头出营五里,方许开看,按柬帖言词行事,不得有误。”三将接了柬帖,各自去了。南极子又用柬帖一张,叫蒯文通:“你把兵印与孙燕代理,你可领这柬帖,贫道赠你神行符一张,贴在腿上,赶到韩国时,方许开看,依柬帖取物,不得有误。”蒯文通忙领了神符柬帖出营,贴上神符,就如飞一般。长眉老祖便对南极仙翁道:“掌教老祖,贫道想魏天民等,俱属教下,何不用拘仙牌拘了他来,叫他们撤阵,岂不是好。”南极子道:“我岂不知,只因前七国时,破阴魂阵打了黄伯阳,各洞皆知。若拘他,他们不来,岂不被人耻笑。”众仙闻言,俱各默言不语。时已掌灯时候,不提众仙在燕营打坐。
且说魏天民,保着始皇出阵回营时,燕兵早已尽退。忙进阵上法台,打开那装仙盒一看,见孙膑的泥身顶上无光,心中大喜。忙用符篆贴上盖好,他那知白猿弄的玄虚,只待黄昏,便往法台上打坐。单等子时,好用金砂再打孙膑。忽抬头一看,见阵外红光烛天,心中大疑。忙下法台,至阵外举目观看燕营。只见燕营中有五六股毫光冲天,顺着光往天上一看,只见孙膑的本命星在天河边,光彩异常。心中大惊,忙掐指一算,已知就里。叫声“不好,南极子下山来了。”心中又气又怕,忙进阵去,请了秦、朱、金、黄四位道者,上至法台,议论秦阵兵机。说道:“列位道友,不好了,朝仙洞掌教老祖下山来救孙膑,我们须要小心。”众仙闻听,吃惊道:“何以见得?”魏天民道:“列位,你看燕营,祥光烛天,天河旁那一个,不是刖夫的本命星么。我先时掐指算得,是南极差雁愁涧白猿盗了去的。他虽然会盗,我也会拘,待我再拘了来,看他怎么样再盗了去。”四人一望,燕营上祥光飘缈,瑞气千条。知是掌教在此,一个个大惊道:“师兄,掌教下山,此阵料难保守,如何是好?”魏天氏道:“一不做,二不休,我等把这神仙与他拚了!掌教虽然神通广大,不能逆天而行。”四人道:“虽说如此,但我等法力,如何是他对手。”天民道:“自有道理。你们各守讯地,须要小心。”四人去了,魏天民上了法台,口中言虽如此,心中到底害怕。意欲撤阵,放出孙膑,于心不甘。欲要与南极抗衡,自量非敌对手。左思右想,进退两难,便把心一横,长叹一声道:“不料数百年修行,今日一旦付之流水。”便发了狠,把金砂运来打孙膑。不知孙膑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回 南极大破诛仙阵 海潮怒授攒天箭
话说魏天民,知南极子下山,虽仗着金砂,到底心中害怕。暗想:“此阵中之势,已经困治孙膑,必须再请神将把守,庶保无虞。”遂披发仗剑,化符念咒,又请了雷部四将及正一伏虎、元邱、二郎神诸神圣下降,安排在四门协助,小心看守不提。
且说蒯文通,领了南极的法旨,作起神行法,那消三个时辰,早到韩国。进了新郑(原书为邯郸,改之。下同。此书缺、错字甚多,致文义不通,径改之),打开柬帖观看,上写着:速往韩王孙府里,取落胎草勿误。”蒯文通看罢,在路上问明了韩王孙的府居住何处,便飞奔府门,把来历说明。家将忙进去通报,韩王孙闻听是燕国来的,不敢怠慢,忙整衣出迎。进了大堂坐下,韩王孙先开言问道:“大夫到此,有何贵干?”蒯文通道:“贤王孙府上,可添王子否?”韩王孙吃惊道:“大夫何以得知?贱姬恰于前日添得一子,今方两日了。”蒯文通闻言大喜道:“不才到府,正要求取贵公子落胎之草。”韩王孙便问:“要来何用?”蒯文迎就把掌教祖师,差来取落胎草,以破金砂阵的话,细说一遍。王孙闻言,忙叫家丁进内,取了出来,用布袋装好,送与蒯文通,文通接了,即时拜辞了韩王孙,奔出新郑城,作起神行法,回营缴令不提。
且说解信,单人独马绕过秦营,飞奔大路而来。整整跑了五十里,然后勒住了马,把柬帖打开一看,帖上写着“速取八败将军首级”八个大字,心下为难道:“我又不识那八败将军,叫我往那里去寻呢?”遂勒着马,慢慢的走进了一所村中。只见无数乡民,围住了一个大汉,乱骂乱嚷。有的说:“我们不许你开口说话。”有的说:“你若讲着不利言语,我们就打你了。”那一个大汉只是不理。解信见来得蹊跷,便把马拴在一颗树下,上前分开众人道:“你们围着这个人却作怎么?”
那大汉一见解信,便飞跑了,口中不住的喊道:“不好了,我的大难到了。”解信不知其故,便详问乡民。内有个老者道:“你有所不知,他是本乡一位神祗,灵异非常,他说甚么就应甚么,每年必来我们村中走走。村中之人不敢怠慢于他,立一座庙宇。年年来时,他说好话,就五谷丰登。若说坏话,年岁必然饥饿。惟是要他说好话,他必不依,须要打骂他,他才肯讲好话呢。”解信闻言道:“有如此怪事,他的庙在那里,叫甚么名字?”老者道:“庙宇就在前面松林之中,他叫做八败将军。”解信闻言大喜,忙别了众人,到树下牵了马,飞奔松林中而来。只见方才那个大汉,站在庙门口,大叫:“齐国解信,你不必进来了,拿我头颅去罢。你可对南极子说知,叫他超度超度我就是了。”说罢,进庙去了。解信一见,忙牵马赶来,将近庙门口,只听得里面一声响,抛出一个血污人头来。解信忙上前拈起,割一幅战袍包了,飞身上马,复回旧路,绕过秦营,来至路口。忽见展得能催马往横路而来,大叫:“解信哥,你的事体如何?”解信说道:“得了,贤弟你呢?”展得能道:“也得了。小弟的柬帖,是叫我取泼妇血。哥呀,你想天下泼妇颇多,我到村中去问,‘那一家的婆娘最得刁恶呢?’人家指引了我去,我便说道,奉燕昭王御旨,命我来诛的,以警众人。就不分皂白,我把这妇人杀了,用瓶装了他的血回来。哥呀,你的却是甚么?”解信道:“我的似乎难些了,只是也得了。”便把杀八败将军的话说了一遍,二人大喜,并马回营缴令,不再言表。
单表展得胜,领了南极子柬帖出营,向西走了五十里,打开柬帖一看,原来是叫他要毒女心。心中暗道:“这道士到有些费手,我知那个是毒女,又不写明在于何处,叫我到那里去寻?”一面勒马,一面暗想。猛抬头,见一所大庵观,口中觉得渴了,便下马寻个所在,把马牵好了,敲打了半晌,门开处走出一个女道士来,说道:“将军到小庵有何盛事?”展得胜道:“因公差过此,欲借口甘露解渴,不知可否?”道姑说道:“出家人以方便为本,将军请至里面客堂略坐。”展得胜闻言,便进了庵门。道姑在前引路,曲曲弯弯的进了客堂坐下,也还幽雅净洁。道姑便向内叫道:“毒女,有客来了,可捧茶出来。”展得胜闻言,吃了一惊,不料果有此人。暗忖:“只是如何动得手?”想了一想,便计上心头。只见里面走出一个女子来,怎见得:
形容消瘦骨如柴,
满面鸡皮削两腮,
白发如丝年六十,
黄花犹是抱情胎。
原来是一个老女子。捧出香茶来,递与展得胜接了,便问道姑道:“师父,这位令徒,因甚取个毒女之名?”道姑答道:“将军有所不知,她今年六十八岁了,还是个闺女。因他守了五六个望门寡,父母又早亡过了。且她为人性狠,凡事俱要争强的。有人能干过她的,她便要起妒意,故此人人叫她做毒女。如今老了,手上积攒些财帛,想个藏身所,以免人家害她,遂拜小道为师。”展得胜道:“原来如此,请问师父,观中可有井否,吾欲汲桶水饮马。”道姑道:“有,就在后院。”展得胜便喜:“教烦这位毒女引路罢。”道姑闻言,就命毒女带将军到后院中去。将近井旁,展得胜暗暗拨剑在手,出其不意,一剑砍翻,上前把衣服剥开,用剑开了胸膛,取下心肝,便用手把血在壁上写道:“齐将展得胜,奉燕昭王御旨,采取毒女心,以作镇物。如有藉死生事者,庵主可扭往易州控告,自然无事。”写罢用战袍将毒女心包了,越出后门,掠墙飞奔前门,翻身上马,加上两鞭,如飞而去。不一时到了齐营缴令,此时四人俱已回来。南极叫孙燕上了他四人的功劳,吩咐俱暂回营歇息,明晨披挂上帐听点,去打金砂阵。一个个闻言大喜,搓拳擦掌,下了大帐,各自准备歇息不提。
到了次早,南极子与燕昭王升帐,众将早已甲胄齐整,在两旁伺候。南极子便唤蒯文通、孙燕、展得胜、宋龙、魏虎、解信,吴光等,八人分为四路,各带兵一千,去杀散金砂阵的外围。“贫道另差仙人相助。你等各带镇物,前往阵门,听仙人调度,不可有误。”八将领命出帐,领兵飞奔秦营而去。南极子又命长眉老祖、鬼谷子、黄石公,王敖四人,在八将之后相助。杀散秦兵,飞奔秦营。先高声大喊,诸神退位,吾奉南极之命,有镇物打进阵来,恐有染诸神不便。后把镇物打他进去,破四门之宝,用法擒拿他守阵的道人,到金砂坑,按四方站位,以防魏天民逃脱:“候出家人进阵,一齐出力擒拿。”叉叫白猿:“用分身法,把阵内屈死阴魂赶出阵外,然后速上法台,擒拿魏天民,不可有误。”白猿应声出营,驾云去了。南极子叫土行孙道:“土真人,烦你先进,从地中到金砂坑内,保护孙膑,候如来了收了金砂,便保孙膑出阵要紧。”土行孙领了法旨,便先从地中进了金砂坑。见了孙膑,把破阵的话说了一遍,孙膑闻言大喜,二人坐在坑中等候佛力取了金砂,他二人便好出坑,共擒魏天民,暂且按下。
先表蒯文通与孙燕,先踏王翦的营盘。孙燕在前,蒯文通在后,发声喊,齐踏秦营。王翦忙领兵出迎,两军混战,燕兵勇猛,秦兵杀得哀声不止,四下逃奔。王翦一见,忙败下阵去,想用宝剑来杀孙燕。李长眉的梅花鹿,早已横拦去路,见王翦要祭法宝,便把长眉一扬。眉稍中飞出两个火球,正中王翦的脸上,负痛而逃。王翦也不再战,燕兵亦不追赶,待秦兵跑尽,然后扎下了大队,以防秦兵来救。长眉老祖催鹿上前,蒯文通捧着落胎草,紧紧跟着。燕兵至阵门,长眉老祖朗声高呼道:“诸神将听真,吾奉南极老祖法旨,带有镇物前来打阵,恐防污染诸神,祈早闪开为便。”众神将神兵听有镇物打来,恐防冲着法体,忙住两边一闪。长眉老祖一见,忙把鹿带斜,蒯文通一步上前,两手把落胎草拿定,使劲往阵中一撒。一声响,阵门上诛仙剑落地。那蒯文通便与孙燕同守阵外。长眉老祖一催鹿,便走进了阵中。此时白猿用分身法,显出金光,已把众鬼魂赶出阵外,被太阳一照,无影无踪了。长眉老祖进了诛仙门正路,到金砂坑去。只见黄叔阳阻住,大喝道:“李长眉休得逞能,有贫道在此。”高举茶条杖,照面打来。
长眉老祖用剑架开,就手相还。二仙在阵内大战,有十多回合。黄叔阳见占不得便宜,忙取金砖在手,祭起空中。只见一块五色光霞,照李长眉的顶门打来。长眉老祖一见,笑道:“好妖道,你有多少法宝,只管祭来。”遂把两边长眉往上一扬,飞出两个火球,把那金砖托住。这火球是他运炼的三味真火,霎时间把那金砖化得无影无踪。李长眉复用剑往上一挥,向黄叔阳一指,只见两个火球飞奔黄叔阳而来。黄叔阳看见破了法宝,正欲举杖来战,忽见火球奔到顶门,喊声不好,忙侧身躲避,肩背上已着两下了,跌下鹿来。方欲要借土遁逃走,被李长眉一个掌心雷,正中顶门。可怜一个真仙也难免一雷之苦,竟呜呼哀哉了。长肩老祖收回火球,一纵梅花鹿,直奔金砂坑东方站立,按下不表。
且说展得能、宋龙二将,来冲李实的营盘。黄石公的法力,把李实战败,赶尽秦兵。黄石公便命展得能捧定镇物,齐到阵前。黄石公大叫:“诸神退位,有镇物到了。若不退时,恐沾污法体,不能回天,休怪贫道言之不先也。”神兵神将那一个不怕秽物,忙往两边一闪。展得能把人血取出,往阵内泼去,便回大队。阵内一声响,落魂幡坠下地来。黄石公一磕金毛吼,进了陷仙门。只见朱惠珍跃虎而来,大叫:“黄石公好生大胆,敢进吾阵,休想逃脱,贫道来也。”举剑直取老祖,老祖把手中剑急架相还,二人战在一处,有十余回合。黄石公略取如意石在手,劈面打来。朱惠珍招架不住,正中太阳,跌下猛虎。黄石公催金毛吼,上前一剑,送却性命。可怜:
百年道行今何在,鬼门关上叹孤寒。
黄石公剑剁了朱惠珍,一催金毛吼,便往金砂坑北方站位不提。
且说王敖,催动黑虎,带领解信、吴光二将,来夺章邯的营盘,章邯领乓敌住。不数回合,被王敖祭起聚灵牌,照章邯背上打来,险些把章邯打于马下,口吐鲜血,伏鞍而走。王敖也不追赶,就叫解信捧定秽物,上前大叫:“诸神退位,今有秽物打进来了,可速回避。”众神将闻得此言,便往两边一闪。解信便把人头两手高举,抛将进去,奔回阵外。阵门上的金钟沾了秽物,一声响,登时坠地。王敖便进了斩仙门。只见金子陵拦住大喊:“王敖休走,有贫道在此。”王敖大笑道:“你有多大的法力,也敢来挡我的去路。”两手抡斧,来取子陵。二人在阵中大战三十余回台,不分胜负。王敖大怒道:“好妖道,敢与我以死相拼。”伸手取出聚灵牌来。金子陵知大势已去,又见王敖要祭法宝,知道利害,急忙翻身下鹿,借土遁而走。王敖也就催虎直到金砂坑,西方站位不提。
且说展得胜、魏虎二将,把英布杀败,赶散秦兵,破了外围。王禅吩咐展得胜随到阵门,大叫:“诸神让路,有镇物前来打阵了。”众神急忙闪开,展得胜呐喊一声,把毒女心扔进阵去。一声响,玉磬落地,展得胜奔回本阵,王禅便进了戮仙门。只见秦猛举狼牙棒,把路拦住,二人遂动起手来。战不数合,王禅就用掌心雷来打秦猛。秦猛知道厉害,忙用金光,就起在地中,上冲南极子的云头,被白鹤童子一金如意,正中顶门,跌将下来。王禅再祭掌心雷,可怜秦猛,泥丸宫中了一雷,顶门已塌,魂也找朱、黄二道人去了。王禅便催鹿到金砂坑南方站位。此时四位仙长,俱已来齐,单待掌教祖师到来破阵。
且说魏天民到台上,见四位道长俱在法台前四方站住。急得他长叹一声道:“罢了,今番吾命休矣。”把牙一挫,忙伸手取了一粒金砂,意欲把四仙打下坑去。一抬头,见白鹤童子与掌教老祖,从空而降。魏天民说声不好,把手中那粒金砂,望空打来。南极子见金砂来势大,忙将峨嵋扇一抖,金砂不能近前,被扇风一鼓,往上而起。此时护法伽蓝领了如来佛旨,已在云中等候,见金砂往上起来,忙把金钵向下一吸,金砂进了钵中。魏天民见金砂飞在空中,杳无踪迹,心下大惊。把十五粒金砂一齐打出来。南极子见来得利害,把宝扇连扇三扇,金砂齐起空中,如一把黄伞罩将下来。南极子道:“好利害。”仰面正欲用扇子往上扇去,忽见一片彩云之中,现出护法伽蓝,大叫:“南极仙翁,吾奉命如来佛旨,前来收金砂了。”只见他祭起金钵来,把上下金砂一齐收下了。即驾云回西天而去。南极子见伽蓝收回金砂,忙用峨嵋扇,照魏天民一扇扇来。魏天民如何抵挡得住,叫声不好,化阵金光,起在空中。南极子一见,忙伸左手,一发掌心雷,把魏天民击落地下。恰遇白猿上前,一剑了却了性命。南极子便放掌心雷惊动,孙膑在坑中听得迅雷连响,知道掌教已破阵。孙膑在内展动杏黄旗,南极子在法台上,又拿把峨嵋扇,把砂山扇开。孙膑此时,方见天日,忙跨出了青牛,与土真人一跃,出了深坑。
南极子竟与众仙,忙念退神咒语,把天兵天将各送回位,然后吩咐军士,发起火来,把一座诛仙阵登时烧尽,才一同回至燕营。孙膑忙上前拜谢南极子活命之恩,南极子老祖便道:“孙膑,你凡心未尽,屡恋红尘,使出家人二次下山救你性命。从此以后,你再遇难时,出家人必不下山救你了。”说毕,便辞了燕昭王,出了营门,与白鹤童子驾云回去。孙膑又叩谢师父、师叔与众位真人,长眉老祖说道:“孙膑,你速干完了你的大事,也好回山,莫误了你的工夫。”孙膑连声答应。王禅也用手携着孙膑道:“广文,可听见掌教之言么,你若再恋红尘,招了灾厄,休怪出家人心狠不来救你。量你的法力,扭不得天过。”孙膑连忙跪下叩头道:“为弟子连累祖师,三番两次下山,弟子岂有不知,弟子若能埋葬了父兄的骸骨,再不敢犯清规红尘了。”众仙齐道:“如此才是。”遂共辞了昭王,各自飘然回山而去。白猿也就此告辞。孙膑不觉垂泪道:“多得贤弟下山,请仙搭救为兄。此恩此德,不知何日能报。”
白猿道:“三哥不必出此过言,惟是小弟如今回山,不知何日才得聚会。但愿三哥诸事不可自仗其能,以免招祸要紧。”孙膑道:“贤弟的金石良言,愚兄谨遵。你回雁愁涧去,可代愚兄向伯母前问安。”白猿点头垂泪,上前辞了昭王,又拜辞孙膑道:“三哥保重。”孙膑道:“贤弟放心,愚兄埋葬了父兄就回天台山了。”二人手拉手,出了营门,洒泪而别。孙膑见白猿驾云而去,然后才进帐中。燕昭王就传旨排宴上来,与亚父贺喜。
且不表他君臣们庆贺乐饮,且说王翦等败回阵来,将破阵的原由细说了一遍。把个秦始皇就吓得面目失色,传旨马步三军,快快拔营退兵。这个旨意一下,王翦又不敢拦阻,只得退下来。传旨三声炮响,便一齐动手拔了大营,连夜飞奔,望旧路上急去有数百十里,然后扎下,蓝旗来报,说:“军师现在营门外候旨。”秦始皇闻言:“快传旨宣他进来。”不多时,金子陵进了大帐,朝上跪倒,口称:“罪该万死,败兵辱国,祈我主宽恕。”始皇道:“军师请起。”便问:“魏真人说他的金砂如此利害,如何被他们破了?”金子陵道:“南极是掌教祖师,他的法力无边,真人与臣等,如何是他的对手,可怜朱、黄、秦、魏四位真人,俱死於非命。臣幸借土遁逃生。”始皇道:“如此看来,燕国的气旺,尚不当灭,故此有仙人下山搭救。依孤想来,不如退兵回国,待时机再动罢。”
金子陵连连叩头道:“吾主且暂时忍耐,等臣今夜祷告天地,明早若无仙人来助,那时退兵不迟。”始皇无奈,只得准奏。传旨三军“且不必前进,候过明日早晨再行。”三军领了旨意,便埋锅造饭。
且说金子陵,等到三更时分,净手焚香,向拗离国顶礼,暗暗祝告一焉,然后进营安歇。
且说海潮圣人,正坐云光洞中,忽然一阵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就知来意,心中大怒,道:“南极子无礼,既知孙膑逆天行事,还下山救他。你既助你徒,难道我不助我的门人么。今再赐王翦一件宝贝,且看那个刖夫,怎样破得。”叫银莲子过来。银莲子闻声,至八宝座前稽首道:“祖师唤弟子,有何法旨?”海潮圣人道:“你师弟王翦,在秦国不能取胜。金子陵邀魏天民下山,摆下金砂诛仙阵,把孙膑困在阵中,困得六日,被南极掌教下山破了阵势,救了孙膑,魏天民、黄、秦、朱等四人皆死于掌心雷之下。你师兄金子陵,如今在秦营中焚香求救。出家人想,南极子下山搭救孙膑,是逆天而行。且明知金子陵、王翦是我之徒,有意要难为他,岂不是藐视於我了。今意欲命你下山,送件宝贝与你师兄王翦,叫他作法行事,看那刖夫怎样抵挡,你随出家人这里来。”遂下了宝座,同进后殿。海潮圣人取下一个金盒子来,用手揭开,里面装着一根细细的尖物,色如檀木,不过六七寸长,交与银莲子道:“你可知道这件宝贝之名么?此宝名唤攒天箭,乃先天至宝,子午二时,祭起空中,虽千里之外,也能穿大罗天仙的顶门。你可拿至秦营,交给王翦,叫他隔营祭起,自然能取孙膑之命。”又把符号咒语教会了银莲子,使他到秦营中交给王翦,急速回山,不可有误。银莲子便忙拜辞了圣人,出了云光洞,足驾祥云,望易州而来。在人间而论,是要走上几月,神仙哪要半时,早已看见秦营。便落将下来,走近秦营,用声招呼道:“守营的军士,快报你家军师和殿西侯知道,说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的门徒银莲子要见。”军士闻言,不敢有慢,如飞报进军中去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一回 中法宝孙膑丧命 见柬帖毛遂下山
话说银莲子来至秦营,大呼道:“小校快去通报你家军师,说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的门徒银莲子要见。”军士不敢怠慢,飞报进军中。金子陵闻听,喜从天降,忙和王翦出营,迎接至军帐坐下。金子陵道:“师弟此来,必有圣人的法旨。”银莲子闻言,便立起来道:“奉圣人法旨,有宝赐王翦师弟。”便把攒天箭取出,两手高捧,交给王翦。王翦接了,朝东拜了四拜,然后起来。银莲子把真言传给王翦,又道:“明日三更,可隔营祭起,取了孙膑之命。”金、王二人闻言大喜,便同银莲子进青罗宝帐,奏知秦始皇。始皇大喜,传旨赐坐。又细细的把银莲子一看,只见身上穿藕色袍,足踏无尘履,腰系鱼丝绦,手持尘拂子,额阔眉齐,唇红齿白,面如满月露华光,目似流星显俊俏,仙风道骨,威风凛凛。始皇观罢,忙传旨排宴。银莲子忙立起身说:“贤皇不必费心,贫道还要回山复旨,就此拜别。”始皇也不敢深留,只说:“仙长回山,给孤拜上海潮圣人,说孤虽蒙恩赐宝,倘或工夫不成,还乞圣人大驾下山相助。”银莲子答应过了,始皇便命金子陵与王翦代送出营。银莲子辞出大帐,驾云回山不提。
且说金、王二人,回至帐中复旨。始皇一见便道:“金国师,圣人今虽赐宝贝,不知能胜孙膑否?”金、王二人齐道:“龙意万安,臣师的法宝,非同儿戏,且不要说见阵,只须隔营,就可祭得此宝,必然成功。”始皇闻言,无可奈何,便吩咐章元师发兵进回易州,安下营盘。
且说孙膑,自破金沙阵,回至营中,燕昭王设酒庆功,安息一夜。次早就有本国探子来报,说秦师已退,请令定夺。孙膑闻言道:“我也知秦师已退,且过得几日不回,那时再进城不迟。”昭王闻言,便带文武先进易州去了。忽然听得炮声振耳,有人来报,秦师已复回,扎下营盘。孙膑道:“好个百折不回的秦人,等明晨再施巧计,杀他一个见影胆寒,闻名心怯,才知出家人的利害。”复又垂头暗想:“秦师复兵,如此其速,莫非又请那洞能人前来,与我争战不成?”遂掐指一算。不算犹可,这一算,便吓得面目失色,半晌无言,眼中流泪。众徒一见大惊,忙问道:“师父眼中落泪,却是何故?”
孙膑闻言,长叹一声说道:“你等有所不知,今者海潮圣人,差银莲子下山赐王翦攒天箭,乃云光洞镇洞之宝。漫道我不能破,就是掌教主师见了,也有些费力。”便叫孙燕过来道:“侄儿,为叔的今晚子时必然命尽,你可到燕山府报信。你祖母年高,一闻凶信,必然痛死。你总要劝解,以安其心。”孙燕闻言大哭起来。孙膑便盼咐快取笔砚过来,忙修书一封,递给蒯文通道:“贤侄,今晚我若身死,你将此书快送给你师父观看,尚或成有救,切不可迟误。至要,至要。今夜三更,为师的大数到了。”说罢,流泪不止。众将只急得无法,便一齐说道:“师父的法力无边,难道就怕这攒天箭不成了?”孙膑道:“这攒天箭乃先天至宝。”又吩咐众门徒:“你等守住大营,不可妄动。倘有秦兵来劫营时,须用驽箭射住,须要小心把守。”又对展凯道:“你与孙燕保守我的尸灵进城。”一一吩咐已毕,把杏黄旗、峨嵋箭、沉香拐,三卷天书,集在一处,叫孙燕牵过青牛来,孙膑便对牛说道:“你跟我数十年,今日就要与你分离了。亦须立在我的身旁,候我气绝之后,你就驮我的尸灵进城,你再上天台修炼你的后事罢。”这板角青牛久省人事,听了主人之言,咯当一声,立在孙膑身旁,动也不动。众将齐道:“师父何故自己等死,我们何不去杀秦营,把王翦擒住,将他碎尸万段,使他祭不得法宝。”孙膑道:“这越使不得。倘伤了王翦,出家人就要五雷击顶了。今在此等死,或者有救亦不可知。出家人身死之后,你等切不可妄动。候三日之后,自有道理。”便挥手叫众将下帐,他自己一人坐在帐中,把杏黄旗等物,放在膝上。垂眉闭目,息心叹气的等死。众将见此光景,只得下了帐,彼此怀着鬼胎不表。
且说王翦,是晚沐浴更衣,等得三更,取出攒天箭来,念动真言,一声响,如迅雷一般,一股红光,托着攒天箭,腾空而起。王翦心中大喜,独坐帐中,专等佳音。那燕营内的众将,俱是在营门外,看那攒天箭从何而来。到了三更时分,只见一股红光如线一般飞进中军帐来。众将一见大惊,忙跟进帐来。只听得里面响了一声,红光就飞出帐外,腾空而去。忙进帐中一看,只见孙膑倒在椅上,顶门已塌了,口中无气,紧闭两眼。众将一见,便大哭起来。蒯文通忙止住了道:“众位将军,且住悲哭,怕秦人听见,连夜发兵前来踩营,把师父的尸灵抢去,如何是好。我等须要把师父的尸灵,连夜运回城中,再作道理。”众将闻言,忙止住哭声道:“师兄言之有理。”忙把孙膑与杏黄旗一切东西,俱放在青牛背上,孙燕与展凯带领一千人马,保护进城。这里蒯文通便急忙驾云,飞奔青山石而去。
且说孙燕等连夜叫开城门,把孙膑尸首抬进了城内。展凯便上朝报信,孙燕把尸灵抬进燕山府大堂放下。此时,天已明了,孙燕便先进了他母亲房中,将先事说明。把个高夫人吓得在床上跌下地来。孙燕忙上前扶起,高夫人就要举哀,孙燕忙止住道:“母亲不要举哀,商量大事要紧。儿想祖母年高,痛儿心切,必要昏晕了过去,须要多派些丫环扶住,预备汤药等物才好。”高夫人闻言,说是有理,便止住了泪痕道:“我儿此计甚好,等我安排了,你再去报。”高夫人吩咐使女们,快备姜汤等物,暗暗通知李夫人,一齐到老贵人后房来。请了早安,便道:“孙燕今早回来,不知何故。”贵人闻言,道:“快唤他进来。”高、李二夫人就知会了众丫环使女等,预先防备。只见孙燕在外,飞跑进来,至贵人跟前跪下,放声大哭。就把个老贵人吓了一跳。道:“娇儿为着何事如此?”孙燕哭说:“祖母不好了,三叔被王翦攒天箭射死了,尸灵现在大堂上放着。”燕丹公主闯言,叹了一声,往后便倒。各使女们早已扶起来了,忙将姜汤丸药灌下,半晌苏醒过来,一口浊痰吐在地下。大放悲声道:“为娘养你五十余岁,止得见一面,苦苦叫你回来。今丧在王翦之手,活活的痛杀娘也。”便移步要走出外堂,左右使女扶持,连跪带跌,拖出堂前。一见尸灵便大哭大叫:“苦命的儿,你受尽千般辛苦,方能修成一个地仙之份。今日不能为父报仇,反丧王翦之手,叫为娘所靠何人,还要这老命何用。”说罢,就要想往台阶上撞。高、李二位夫人连忙拦住苦劝,一堂齐放了悲声。
且说展凯进朝,催起昭王的大驾,把此事启奏一遍,把个年暮的昭王昏绝了两次。忙传旨摆驾,飞奔燕山府来。君臣会面,放声痛哭一场。
且不讲他君臣们在银安殿上哀惨,再表蒯文通似箭如飞,驾着云头往青石山,喊开了洞门,飞跑着上了三清殿。一见了毛遂,便气喘喘的喊道:“师父不好,孙三叔被王翦的攒天箭打死了。”毛遂闻言,忙立起来道:“此事果真么?”文通道:“弟子岂敢虚谎。”毛遂便哭起来道:“三哥,是我催你作急下山,送了你的性命了。”大哭一回,心中想到:“广文子有未卜先知之明,岂有逢大数不知,安然受死之理?其中必有缘故。”便问道:“你的三师伯死了,岂无言嘱咐你。”蒯文通便把那孙膑困在金砂阵中、白猿如何去请掌教破阵才出了金砂阵、次日师叔就如何知道要丧命、如何吩咐众将的话,说了一遍。遂在身上取出书信一封,递给了毛遂道:“这是师伯临终时,命弟子送给师父看的。”毛遂忙打开一看,上写着:
昔者愚兄下山之时,贤弟曾言有难厄相教。今愚兄已死于王翦攒天箭下矣。
贤弟可坐视否,生死咫尺,伏祈怜念。余不尽言。
毛遂看罢,不觉垂泪道:“三哥,今日有难,我岂有坐视之理。贤徒我与你到易州城走走。”吩咐童儿小心看守洞门:“我与你师兄去几日就回,你们不可贪玩。”童儿答应,忙前去开了洞门,师徒离开了洞,双足一蹬,驾起云头飞往易州而来。不一时已到燕城,忙落下云头,飞奔燕山府来。门上人忙去通报,孙燕和燕昭王闻言暗喜,对燕丹公主道:“金眼毛遂下山就有救了。”孙燕忙出去迎接,把毛遂迎进大堂,与昭王说了话。回头见孙膑的尸体,放在大堂软榻之上,不觉双眼流泪道:“三哥,你往日的英雄哪里去了。这正是:一口气在千般用,命丧无常万事休。”说着便大哭起来。孙燕上前劝住。然后请公主相见。公主垂泪说:“贤侄,老身素闻我儿孙膑与你有生死之交,且又二次三次救我儿的性命。今日千祈搭救我儿,可怜老身二子皆丧,一门尽忠,只有他一人又命丧王翦之手,教老身以后无人相靠了。贤侄千千看万万看,看老身薄面,救他一救。老身下个全礼罢。”说罢泪珠如雨跪将下去。
孙燕和众将也一齐跪下。毛遂也忙跪下,扶起了燕丹公主道:“伯母放心,侄儿今日下山,原为三哥而来,岂有不救之理。虽历尽天下,也要求取灵丹,来教三哥。伯母且宽心,侄儿就此去也。”燕丹闻言,心中暗想:“他倘或一去不回,岂不了却了大事。”遂道:“贤侄,你去求灵丹,或得或不得必要回来,给老身一信,切记不可不回。”毛遂闻言道:“伯母放心,侄儿此去求灵丹,成得或不得,若不回给伯母之信,毛遂日后死在五雷之下。”燕丹闻言,连忙道:“侄儿不可如此,老身见你怕事为难,恐有退心。贤侄若果如此,非惟孙膑感你之恩,即堂上祖宗阴灵,也沾恩不浅。”毛遂道:“伯母之言,折死侄儿了。事不宜迟,侄儿就此前去,伯母与王爷少坐。”燕丹道:“千祈上心。”毛遂答到:“这个自然。”身子一窜,早离平地几丈,霎时间无影无踪。这里昭王驾转回宫。燕丹公主吩咐家人好好看守尸灵,等候毛遂的音信不表。
且说毛遂招展金光,起在空中,心想道:“我如今向往哪里去好?且算一算看,谁有丹再去,也免来往奔驰。”遂掐指一算,各洞俱无,惟铁叉山八宝洞李长眉那里有丹。心中大喜,便拨转云头,飞往东海而来,不多时,到了铁叉山,落将下来,把洞门敲了两次。只见洞门内走出一个童子来道:“那一位?”看见了毛遂,便道:“毛师叔,你来了么。你前次把师爷的盖丹盒拿去,祖师寻不到,折磨我们,你今又来做甚?”毛遂道:“胡说,谁拿了你家的盖丹盒。”童子道:“祖师会算出来,你背人眼偷去了的。你还抵赖么?”毛遂笑道:“我如今带来还你们了。”童子道:“你带来在哪里?”
毛遂道:“见了你祖师才拿出来,你快去通报。”童子闻言,忙跑进了三清殿,喊道:“祖师爷,毛遂矮子来了,如今门外站守,要见祖师。”李长眉问道:“他若来了,你们预备藤条,等我孝敬这矮贼根子一顿。”正忙着,毛遂已到了三清殿来,朝上一揖道:“老哥,久不见了。面上气色更好,大约坐工愈深了。小弟实在想你,故此今日又来探看你。若问起从前的事,不过玩笑而已。小弟要那个盒子何用。不过吓吓你们的玩心,以防将来遭别人的手呢。兄莫怪。”又是一揖。长眉老祖见他如此光景,不觉笑道:“贼根子,我要打你一顿,也责责你的顽皮如何。”毛遂道:“老哥要打小弟,小弟领教就是,只是大人不计小人过。”长眉笑道:“亏你这张贼嘴能讲,不打反而又得茶吃。”长眉老祖唤童子下去,笑对毛遂道:“贤弟到此有事否?”毛遂道:“无事,只因有话来问长兄。我师父的门徒可是王禅、王敖、黄伯阳、柳展雄、肖古达和小弟么?”长眉道:“正是。黄伯阳死了,只有你们几个。”毛遂道:“人说我师父五雷轰顶,死于非命,后认母投胎,祖认为孙,是真是假?”长眉笑道:“你又来捣鬼,岂有假的道理。”
毛遂又道:“我师父孙武子和老兄是真相得的么?”长眉闻言,不觉垂泪道:“当日武真人,待为兄甚好。”毛遂道:“人说兄长是个有情有义的人,今日小弟见你如此是真,惟是日久,不免就薄了待人的心肠。”长眉怒道:“胡说,你见我待谁薄了?”毛遂道:“你说不薄待人,如今孙膑有难,你为何不救?”长眉笑道:“原来为此,你还在睡梦哩。孙广文被困金砂阵,我曾请掌教的下山,破阵搭救于他,你岂不知。”毛遂道:“我岂不知道,我讲的是如今之话,等我直说了罢。孙膑出阵回营,海潮圣人就差门徒下山,送攒天箭给王翦。如今孙三哥被攒天箭穿了天灵,命送无常了。小弟此来,是求取金丹,搭救他的性命。”长眉道:“你又来骗人,我回山时,他还是好好的呢。”毛遂道:“你回山时,他自然好好的。如今却不好了。”长眉道:“且不要管他,你如何知我有丹?”毛遂道:“我为这事,周游了三山五岳 人都说你常常炼丹,故此前来找你。可看武真人当日之情,赐一粒给小弟去救他罢。”长眉道:“毛金眼,你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我虽炼丹,但丹成已久,送上潮仙洞去了,你到他那里去要吧,不必在此耽误时刻。”遂不再分说,上前扭起毛遂,拖着往外就走。直拖出了洞门道:“你快去罢。我不送你了。”忙回身进去了,把洞门关上。毛遂爬将起来,推一推洞门,已是紧闭,动也不动。心下为难,在洞口再三哀求,哭得如醉如痴,李长眉只是不理。
毛遂自思:看这光景是不中用了,他方才说是送上潮仙洞去,我为甚么不上白鹤山潮仙洞,哀求掌教祖师,岂不胜求长眉百倍。主意已定,就驾祥光起在空中,望潮仙洞而去。正驾云之间,忽然想起一事,暗道:“那处又有些不妥了,那老头子必然有些生气。曾记得走马春秋时,阴魂阵困住了孙膑,我假装了他,去骗王禅的金丹,他正恼羞我。这一去,被他拿住打四十棍,如何去得?”正在迟疑之际,心中忽又想到:方才李长眉眼色有异,且带着惊慌情景,莫非他未曾送去掌教那里,用计推我们出外不成?等我算他一算,便知分晓。忙在云头里掐指一算,便大骂李长眉:“你现有金丹,却诓我去潮仙洞,推我出门。如此狠心,我如何放得你过。等我问你,看你怎生答对。”遂又想道:“他直推没有,如何要得他的出来,如回去偷他的,他见我去了,必然有准备,定难下手。倘或被他拿住,却到对他不起。”左思右想,无计可施,只急得泪下。忽然想起,不觉大笑道:“我好没智,他既无情,我何妨无义,待我胡弄他一番,有何不可。”想定主意,就拨转云头,回至铁叉山,落将下来。未知进得洞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二回 变金霞计骗长眉 请盗跖鞭伤王翦
话说毛遂,拨转云头,回至铁叉山,落将下来。走至山岩下,念动真言咒语,掐三台诀,喝声道:“疾!”这真是,那神仙的玄妙无穷。不多时,变成身高七尺,膀阔腰圆,方面大耳,又向山崖下把葛条打了几根,变成一个如意金钩。口中念念有词,忽然那金钩散出金光万道,瑞气千条。毛遂托在掌中,满心欢喜,一翻身来至洞门,用手敲击,高叫开门。童儿便问:“是什么人?”毛遂便道:“我是白鹤山潮仙洞掌教祖师差遣金霞童子,来请你家长眉老祖的。因我家老祖师爷闷得紧,特请你家师父前去下棋。”童子听得明白,不敢怠慢,即把洞门开看。望见金霞童子,忙倒身下拜,称师叔:“弟子不知驾临,多得罪了。”金霞童子便道:“请起来,你就说,今奉祖师差遣,将如意金钩,令你家祖师父快些前去罢。”童子叩了一个头,立即起来,如飞跑至三清殿禀道:“今有白鹤山潮仙洞掌教祖师差金霞童子,前来请师父前去下棋,现在洞门等候。”长眉道:“祖师有何凭据?”童儿道:“现有如意金钩。”长眉老祖道:“你可对他说,请先去罢。我随后到。”童子转身出来,叫声:“金师叔,你且请先去,我家师父随后就到。”金霞童子闻言,即时驾起云头,望白鹤山扬长而去。
毛遂走不一时,只转一弯子,即在山涧落将下来,只候长眉过去,这且不言。
且说这童儿,把洞门闭上,转身进来禀道:“金师叔去了。”长眉吩咐:“牵我的脚力过来。若有人来寻我,就说往白鹤山祖师那里下棋去了。”说毕,扳鞍上骑,出了洞门,招展金光,竟奔潮仙洞不表。
且说毛遂,在山涧躲藏,看见长眉远去,心中大喜,竟奔山前的洞门,用手击门,叫道:“快些开门。”童儿正在洞中顽耍,忽听有人扣门,把洞门开了,童儿道:“我师父去了,怎么金师叔又来相请。”金霞道:“我刚才遇着令师父,如今祖师爷心里闷倦,复差着我来取一粒如意金丹,定气养神。”童儿道:“我的师父知道否?”金霞喝道:“好冤家,这是你师父叫我来取的,莫不是我也在你跟前说谎么?”童儿道:“师叔说明白就是了,何必动怒,我如今就去取来。”言罢,转回后洞,在八卦炉中,把金盒取出来,捧着跑出洞门外:“我取来了。”毛遂道:“拿来我看看。”童儿把金丹盒递上,毛遂接过来,把盒揭开,看见霞光霭霭,瑞气凝凝,心中暗喜道:“如今取一粒,剩回二十三粒,你收回。若是别人来取,不要给他。我去了。”就驾起祥云而去。
再说李长眉,驾云来到潮仙洞,用手敲门,童儿道:“是谁?”长眉道:“我是铁叉山八宝洞李长眉,方才金霞召我和祖师下棋解闷。”金霞慌忙把洞门放开,便叫道:“好长眉,那个叫你想来人家下棋?你回去罢。”长眉只羞得满脸通红,复上梅花鹿告别,腾云而去。来至八宝洞落下来,拍门大喝道:“快些开门。”童儿把洞门大开,长眉恶狠狠的问道:“方才是谁来叫?”童儿道:“金霞来请。师父去后,又转来说祖师要金丹一粒,定神养气,师父烦他来取的。弟子就给他一粒去了。”长眉听罢,大怒道:“谁人诱骗童儿盗我至宝。”连忙袖占一课,尽知其惰。大叫道:“是这矮贼子!”忙上梅花鹿追去。正欲催云,忽思:“我纵赶上矮贼,将丹夺回,打他一顿,使他颜无光彩,恐被天下道人闻知,都说善求不与,倒被他捣鬼骗去,岂不见笑于人。况今孙膑死在攒天箭下,我就送他一粒金丹,也见我一点好心。”想罢,一牵鹿,回洞而去。
再说毛遂,骗去了九还丹,慌慌张张往前飞走,只恐长眉赶来。正走间,忽见一座高山,十分险恶,心中暗喜道:“到了这里,就是长眉赶来,亦不怕他了。且下去歇息一会,再去未迟。”遂收云落下,回头不见长眉赶来,心才放下。复了原形,把二目一闭,养养精神,自己忖量:“我丹已收取了,去救三哥,料是容易。只是我曾到此山,名为虎邱山藏仙洞,我的师兄展雄在内修真,何不请他下山,拼力擒拿王翦,一举两得。”想定,转身来至洞口。只见两个童儿,在门口顽耍,毛遂道:“你二人玩什么?”童儿抬头一看,口称:“师叔来了。”毛遂道:“你是萧古达的道童,怎么也在此?”童儿道:“我师父也在此。”毛遂道:“妙极,妙极,快去通报我来了。”童儿忙入洞报知:“毛师叔在外要见。”
展雄正同古达叙谈,听说毛遂到了,吩咐童儿快请进。童儿将毛遂请至三清殿,柳、萧二人降座相迎。行礼毕,分宾主坐下,叫那童儿看茶来。毛遂道:“且莫进茶。童儿快去把洞门关了,有人找我,只说我不在。”童儿答应晓得,口内咕噜的道:“这贼根又不知偷了谁家的东西,怕人赶来,在此躲藏了。”遂把洞门关了,然后进茶。展雄问道:“贤弟为何面带惊疑之色,定有缘故?”毛遂将孙膑被攒天箭打死的事,诉说一遍。“为因上东海铁叉山取丹而回,在此经过,恳乞二位兄长下山,拔刀相助,拼力捉拿王翦。一则给孙膑报仇,二则救易州生民涂炭之苦。”古达道:“原来孙膑广文遭此大难,我们同你前去。为道友之情,也该下山走走。”展雄道:“不可,王翦奉玉旨吞并六国,你我岂敢害他,此红尘我是不沾染的。”毛遂见展雄不肯下山,使个激将法说:“兄若是不去,就落了一个骂名。”展雄冷笑道:“谁敢骂我。”毛遂道:“现今王翦就骂你。”展雄道:“平白地为什么骂我?”毛遂道:“因为小弟临阵杀不过王翦,我就提起你来。我说十八国临潼斗宝,有一个国朝叫截宝的好汉。那王翦就问莫非柳展雄么,他若敢下山,遇见了我,我是定拿他破腹屠肠,剜眼摘心的。”展雄闻言大怒道:“好王翦,我和你马牛风不相及,为何骂我?”吩咐童儿备脚力来,待我到易州擒拿王翦,定要剥了他的皮、抽了他的筋。古达道:“王翦口出大言,藐视兄长也是有的。小弟一来奉陪兄长,二则看看伯龄。”吩咐童子回去看守洞门,我一去便回。毛遂道:“二位早动身为妙。”展雄急忙取了法宝,齐出洞门,各驾金光飞奔易州府前落下。
守门官一见,连忙通报。老贵人听了大喜,急领众将迎出后堂。公主一见毛遂,笑道:“贤侄取回丹来了么?”毛遂道:“伯母,万千之喜,取回丹来了。”公主便问:“这两位仙长,高姓大名?”毛遂道:“一位是虎邱山藏仙洞,就是当初大闹国朝的柳展雄。这位是姓萧名古达。”燕丹公主大喜,遂请至大堂叙礼坐下。茶毕,毛遂引二仙家到软榻前。只见孙膑面如金纸,唇若靛染,四肢不动,脱了顶门,死在软榻之上。看罢,俱各感叹不已。毛遂道:“二位兄长,不必延迟,快救三哥要紧。”毛遂就令军士将阴阳水取来,向锦囊内取出一粒如意九还丹,半边红的属太阳,白的属太阴。先把白的研开,擦在天灵盖上,三掐三台诀,念念有词。不多时,天灵盖长满,一复如初。把牙启开,将半边红的灌在腹内,咕噜噜响动,喉中吐出浊痰,双眼睁开,见了毛遂、老母,爬得起来,倒身下拜,老贵人欢喜无尽,众将俱各欢迎。把灵床拆了,孝衣脱了。公主道:“你还不给毛遂贤弟叩头,多亏他费心血救你。”孙膑令人看茶来,待燕人与贤弟斟茶叩谢。毛遂道:“不必如此,此是理之当然,不必谢了。”孙膑道:“燕人蒙贤弟救活之恩,真乃再造之德,没齿难忘的了。”言罢,亲手捧茶,递给毛遂,就跪下叩头。毛遂连忙顶礼相还。道:“三哥请起,折杀小弟了。”彼此行礼已毕,孙膑立将起来,看见萧古达、柳展雄,即便转身行礼,尊一声:“师叔何来?”两个老道将毛遂请他下山,拔刀相助的话说了一遍,孙膑听了大喜。吩咐摆素斋款待,一宿晓景无话。到了次日,孙膑清早出营,密传将令,三千人马照旧穿白带素,一日三次举哀,不许走漏风声,众将俱各遵令。又吩咐孙燕进城,奏知昭王,发木匠五千名应用。外用木头三千条,每日运送三百条出城,作十次运完,不可有误。孙燕领了众将进城,奏知昭王。昭王闻奏孙膑得活,欢喜无尽,那病都好了。传旨采买木料,并工艺人等,运送出城,军营应用不表。
且说奏营探子,细探明白,进金顶大帐启奏:“探得齐东南郡王营内,每日三次举哀,日运木科进营,不知作何应用,特来报明。”始皇闻言,讲一声:“国师,孙膑已死,他营中日运木料何用?”金子陵叩头启奏道:“木头必然是棺木出殡所用。”忽旁边门闪出殿西侯,出班跪奏:“虽然孙膑已死,不知虚实,待臣前去燕营探听,踩进营中,将孙膑尸首抢来,用火焚化,为臣才得放心。”秦始皇道:“殿西候,你去打听虚实罢了,切莫抢他的尸首回来,又恐怕与前日一样,你拿他好烧,烧得满营都是孙膑了,使朕心中惊悸。”王翦道:“龙意万安,此番比不得以前了。那是孙膑的魔法,以致受他的利害。_如今是攒天箭打死的,此物是佛门至宝,孙膑数有飞天本领,亦难逃此厄了。微臣此去,务将这朋夫尸首抢进营来,斧剁锤颠,以报一拐之恨。”始皇道:“是要见机而行。”王翦得令,退下入帐,提枪上马,带领王贲,炮响出城。至燕营用枪一指,喝道:“营门军士听真,报与你家为首的孙燕得知,快把孙膑尸首送出来,万事皆休,少若迟延,那时杀将进来,定然寸草不留。”蓝旗闻言,飞报青纱大帐。孙膑大怒,咬牙切齿。暗想:“秦贼狠毒不过,你既发攒天箭,害了我的性命,还在营前要我的尸首,这贼不饶人。”越想越恨,按不住无名火起。
旁边恼怒了一位真人,起身出位道:“伯龄不用烦恼,待贫道出去,当下擒拿王翦,给你报一箭之仇。”孙膑听见展雄要去迎敌,不住的摆手道:“师叔去不得。”柳展雄道:“我为何去不得?”孙膑道:“师教印堂带青,凶多吉少,焉能是王翦的对手。”那柳展雄素来好胜,性如烈火,听得孙膑这句话,气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怒气冲天:“呵唷,气死我也。你把王翦说得天下有地下无,我定要出去会会王翦。那怕他三头六臂,只要同他见个高下。”孙膑满脸陪笑,口称:“师叔休得动怒,还有一言,临敌须要小心就是了。”展雄吩咐带脚力过来,翻身上骑。孙膑传将令,全山众将披甲执鞭,暗保柳真人,休教有失。众将簇拥若展雄,出了营门。三声炮响,两行纛旗,分开左右,王翦勒马提枪,正候敌,忽闻营门炮响,来了一队人马。当头系一位道者,头带一字云巾,身穿八卦道袍,面如活蟹,四齿撩牙,生得十分丑恶。王翦看罢,用枪一指道:“面陋的道徒慢来,快快通个姓名,我枪不挑无名之鬼。”展雄用飞镰刀一举,喝道:“对阵的莫不是王翦么,要知我的姓名,你须要紧抱着判官头,踩稳着铁锤,安心静耳听。我若是说出大名,怕你跌下马来,倒撞尘埃。听着罢,我名天下共知,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山东兖州府人氏,在列国时独占红山,纵横天下,杀得上邦赠金不受,偏邦送宝不取,大闹国朝,名闻列国,今在虎邱山藏仙洞修真养性,你家师爷姓柳名跖,表字展雄的便是。”王翦闻听大笑道:“原来是柳真人,久仰大名,今日才会,不知秦人有何得罪之处,有劳仙长下山,震动无名,乞道其详。”展雄大喝道:“无知小辈惫赖之极,我和你平日无怨,往日无仇,舟车不同路,因何如今骂我。你祭起攒天箭打死人家,还要人家尸首,定要赶尽杀绝,你真好狠心。坐牢着,我来取你。”两手举刀,照头就砍。王翦用枪急架,对面相还。两人恋战,好场大杀。有诗为证:
由尔金钢铁汉强,
不须狠斗谋伤中,
匹夫之勇非为尚,
暴虎冯河在沙场。
话说二人大战,不分胜败。展雄自思自想,王翦武艺不弱于我,我且用法宝伤他便了。想定,在豹皮囊中取出一件宝贝,五寸多长一根小小的竹节钢鞭,名为如意豹尾鞭。展雄念动真言,只见一枪刺来,展雄忙用飞镰刀咯当一声响挡开,顺手将如意鞭起在空中,大喝:“王翦,休得逞强,看我的法宝。”王翦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明晃晃的一根鞭落下来。王翦说声不好,急拖枪往下败走。只见那鞭直奔王翦,响亮一声,打在头梁上。只打得火星乱冒,甲叶齐飞,险些坠落于马下,抱鞍吐血而逃。展雄大笑道:“好王翦,我不赶你,慢慢去罢。这不过给你一个利害的信儿,若日后再来猖獗,刀下定不留情的呀。”说毕倒念动其言,收回法宝,圈鹿率领众将,打得胜鼓回营,孙膑接进帐中,设宴贺功不提。
且说王翦败回秦营,至金顶大帐下马,左右搀扶上帐,叩见始皇请罪。始皇抬头,只见王翦面如金纸,唇白鼻青,便道:“你方才那样轰轰烈烈去要抢孙膑尸首,怎么这般光景回来。”王翦口称:“我主,为臣出去,到燕营讨战,不想营中内来一道者,他是春秋时红山的柳展雄,此人枭勇不过,为臣被他打了一钢鞭,十分利害。”始皇闻听大怒道:“不好了,我想展雄,曾在那红山独称为首。而今他下山来助燕州,今日惹了他,恐怕又有一场受累。罢了,殿西侯且去传命,众将拔寨回转本国,以避其锋,莫惹他了。”王翦道:“今日虽败阵,法宝还在,且等过几日,为臣伤痕痊,用宝箭隔营射他。”遂辞驾下了大帐,回归本营。解开袍甲,见伤有碗口大,心中越想越怒。不知如何调治,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三回 二真人中宝归天 廉小姐辞师回府
话说王翦,别驾转回本营,解开袍甲,见伤痕黑青红肿,二寸余高,忙用灵丹调治,愈想愈怒,便回头来对王贲道:“我儿可预备香案,等午时三刻,祭起攒天箭,取柳展雄匹夫之命,以报一鞭之仇。”王贲道:“父亲,方才为何不祭箭呢?”王翦道:“你有所不知,早上交锋,虽误中他的邪宝,然非子午二时,不能祭吾法宝。今将近午时,你快备香案灯烛,待我禀过祖师再祭吾的宝箭,管教他眼下亡身,快去预备。”王贲答应一声,就在本部摆设香案灯烛,候王翦祭箭。
原来王翦被展雄打了一鞭,心中懊恨,又惧他英雄,不敢对敌。故此在营祭箭,要打展雄,也学打孙膑的一般,这且不表。
却说展雄,鞭打王翦,得胜回营庆功。正乐饮之间,展雄对孙膑道:“为何我六神无主,坐立不安,莫非有什么不祥?你给我算一算,看是何等吉凶。”孙膑掐指寻纹占算一遍,只吓得面目失色,忙令筵席散了。展雄道:“贤侄,占得如何?”孙膑眼下垂泪,口称:“师叔不好了,蒙你下山相助,鞭打王翦,惹下灾害。如今秦贼隔营祭箭,师叔刻下难免塌顶之苦。”展雄大惊:“那王翦祭攒天箭打我么?”孙膑道:“午时三刻隔营祭箭,要打师叔了。”展雄此时吓坏了三魂,惊散了七魄,手拉孙膑道:“想我中年时纵横天下,见过多少英雄好汉,未尝有失。自从回心学道,诵念黄庭,指望修真养性,不想今日在此倾生。可见生有时,死有日。也是我命该如此。”说罢,伤心流泪。古达在旁亦觉惨然,束手无策。
毛遂大笑道:“你这等一条大汉,也是贪生怕死。”展雄道:“矮贼,你把我激下山来,今日人家祭攒天箭打我,性命只在顷刻,你倒不想悲切,立在旁边好笑,你还成个人么。”毛遂道:“不用着急,我有法儿救你。”展雄道:“你有什么法?望即教我。”毛遂道:“你要我救你,把茶斟上一杯,给我叩个响头,叫我一声高手师父,待我去把攒天箭偷了来,就不妨了。”这一句话,不过是毛遂的一句顽话,众人闻言齐声说好。孙膑道:“不必师叔斟茶,我这里叩头给叔代劳。”毛遂道:“我这不过是一句顽话,要你们认真,都磕起头来了?”展雄道:“命在顷刻,你怎么还要顽皮。”古达道:“我们茶也斟了,头也叩了,去不去由你。”孙膑道:“不必疑迟,快些去罢。”毛遂道:“你也等我吃了茶再去。”孙膑道:“吃了茶,你岂不耽误了么。”毛遂道:“这天正早呀。”孙膑道:“不早了,天交午时三刻祭的,如今天交巳时来了。”毛遂道:“三哥说什么话?”孙膑道:“我说午时祭箭,此刻已有巳末了,快去罢。”毛遂道:“你们拿刀来,杀我罢。”古达道:“平白地为什么杀你?”毛遂道:“你们都是糊涂的,把做贼的规矩都忘记了。自古做贼,都有两句口号:偷风莫偷雪,偷雨莫偷月。月色当空还不敢去,青天白日教我去做贼,恐怕未曾祭箭打你,倒先将我拿住开刀了。去不得,实是去不得。”众人道:“你认真不去么?”毛遂道:“此刻实在不敢去。”孙膑、古达、柳展雄等一齐动怒,展雄道:“贼根子,我好好在洞中修真,是你激我下山,我死不肯饶你,定要教南极子遣五雷轰打你头顶,看你要生也不成。”
毛遂道:“你们都是这等着急,不必害怕,待我如今前去试试。偷得来是你的造化,偷不来,莫要埋怨于栽。”言罢,立起身来忙出营。驾起金光,来至秦营,但见刀枪如麦穗,剑戟如麻林,平整不过。毛遂念动咒语,用隐身法隐住身躯,立进秦营,直望上走。心中暗想:“不知那里是王翦的营盘。只见王贲进去,谅来他是个先行官,这必是一定在紫薇营前后。”正想之间,忽见一个少年将军,捧着香案进营。毛遂看见,正是王贲。他是王翦的义子,这一定是王翦的营盘。只见王贲进去,排设香案,点上香烛,一旁伺侯。又见王翦拿着一根攒天箭,从营里出来,见他恭恭敬敬,放在桌案上。毛遂暗想:“我怎么偷法呢?若是上去抢他,王贲在那里看守,寸步不离,怎么落手。着等个空儿,捞起就是。”想定,隐身到案桌旁。那王翦跪下,口念咒语。正欲下手抢箭,霎时间那箭就不见了。抬头一看,只见攒天箭腾空而起,毛遂暗中顿足:“不好了,偷不成了,恐怕反错送了性命。”使一个入地法,去得无影无踪。
不表毛遂土遁藏身,只说孙膑偶然抬头,忽见青纱帐上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紫薇盘旋,红光缭绕。心下着急,急尊一声:“师叔,不好了,攒天箭来了。”展雄闻言,大惊失色。骂道:“好矮贼,不是去偷箭,是叫他祭起来打我。”吩咐带脚力过来,随后提刀上马。孙膑惨然泪下,问道:“师叔何往?”展雄道:“人家发箭来射我,难道我坐在帐内等死不成。大丈夫生何欢,死何怏,就死也要杀他几个偿命。我今就出营去,乱闻秦营,杀他个人仰马翻,这箭下来射我,也不为枉了。”说毕,催鹿出营。古达连忙跟去。孙膑传令全山众将,保护柳真人闯阵,见机行事。
且说展雄来至秦营,高声讨战。辕门军校报知王翦,王翦微微冷笑:“好不知死的展雄,我的宝贝起在空中,这一落下来,呼吸之间,你就命丧无常,还敢在我营门讨战。吩咐军中将士,严加防备,由他骂阵,不要理他,众将领令,防守不表。
且说柳展雄正然骂阵,只听得云端响亮,忙收住梅花鹿,抬头一看,只见斗大的一块红光,托着明晃晃一根神箭,竞冲顶门而来。展雄看得分明,吓得魂不附体。偶然想起,难道他有宝贝,我们就没宝贝,何不将我的宝贝祭在空中,敌一敌攒天箭,看是如何。想定主意,伸手在豹皮囊中取出如意金鞭,有五寸多长,托在掌中,念起咒语,说疾速,只见那金鞭响亮一声,起在空中。这金鞭往上起,神箭落下来,宝贝打宝贝,那金鞭为虎尾,攒天箭为虬龙,龙虎相争,在半空中连声响亮,霞光万道,瑞气千条。展雄这金鞭敌住了攒天箭,不能下来,心中大喜。“原来吾的法宝这般得力,料无妨害了。何不闯他的营盘,显一显手段。”遂催开梅花鹿,冲进秦营。举动镰刀,杀得泰兵叫苦连天,慌忙报知王翦,王翦大惊说:“怎么天交午时三刻,还未有将他打死,倒放他杀进营来,是何缘故?”
抬头一看,只见金鞭神箭两下在空中斗宝:“原来他将宝贝敌住了我的攒天箭。何不暗请神将,把他的宝贝支开。”遂口中念念有词,只见一员神将到了眼前,躬身道:“相召小神有何使用?”王翦道:“无事不敢有劳尊神,今有柳展雄,用金鞭敌住了我的法宝,是以不能取胜,烦尊神助一臂之力,点破金鞭,使攒天箭成功,不得违误。”丁甲神谨领旨意,大显神通,使法力破了金鞭。那攒天箭连声响亮,往下就落。展雄抬头不见了金鞭,只见攒天箭往顶门而来。说声不好,回鹿杀出秦营,指望逃命,怎敌得住。只见那支箭,右旋三旋,左旋三旋,响亮一声,展雄翻身跌下尘埃。全山众将忙催战马,把尸首抢回。萧古达见展雄丧命,心中大怒,知道已过了午时,还怕攒天箭不成。就催鹿仗剑,竟奔秦营。厉声大喝:“快叫王翦出来受死。”秦营军校急忙报知殿西侯。王翦剑伤了展雄,倒念真言,收回神箭。提枪上马,出了营门。只见那道人圆睁怪眼,怒气冲天,喝声道:“好王翦匹夫,胆敢害我道友,我来取你的狗命,以报展雄之仇。”催开坐骑,举剑就刺。
王翦见来势凶猛,忙举蛇矛架开宝剑,大声喝道:“道者,且请慢来,我跟你有话讲。且通名来,好断送你的性命。”古达闻言大怒,骂道:“狗狼匹夫,你听真,我乃萧真人,名古达者是也。久在深山修真养性,那柳真人是我道友,被你这狠毒匹夫,祭攒天箭射死,我与你势不两立,拼个你死我活,方雪我恨。”王翦冷笑道:“你这无能小辈,也敢在我侯爷跟前夸口。展雄广大神通,尚丧吾手,你有多大本领,来与我对敌。放骑过来,试我手段。”古达闻言,并不答话,催鹿向前,竟奔王翦。王翦举枪相迎,枪来剑往,大战二十余回合。
全山众将看看古达不能取胜,齐发喊声,拥将上来,各执兵刃,四面夹攻。王翦见燕军势众,虚晃一枪,往斜刺里就走。古达那里肯舍,一催坐骑,追赶下来。王翦在马上,心中想道:“这个道人死活不知,我何暇与他多战。不如祭起宝剑,斩他便了。遂取剑在手,掐诀念咒,那宝剑就起在空中,回看古达临近,大喝道:“萧古达看我宝剑来取你也。”古达抬头一看,见一朵彩云,托着一口宝剑,明晃晃飞奔顶门而来。心中一急,欲想逃回。那知那宝剑不歪不斜。正落在古达颈上,一声响亮,人头落地。这也是萧古达多事招灾,不免这一劫数,一股精灵,随柳展雄归天去了。
且说全山众将,见古达追下王翦,早知不是王翦对手,诚恐有失,随后赶来。见古达已被剑诛,身首异处,急拥向前,抢回尸首,跑归本营。王翦亦率兵回营不提。
且说孙膑见柳、萧二真人出去冲阵,心知凶多吉少,不禁暗自伤心,坐在帐中,闷闷不乐。忽听蓝旗报道:“柳真人果被攒天箭射死,萧真人也被诛仙剑斩首,抢得尸首,现到营外。”孙膑闻报,长叹一声,不觉泪下,大哭:“二位师叔,为小侄下山相助,不料反伤自身,闻之岂不叫人痛切。”正言间,忽全山众将入帐参见。孙膑一面奏昭王,赐棺木将柳、萧二人尸首殡殓了,一面招集众将,商议攻秦之策。忽见孙燕进帐缴令道:“三千条木头已作十日完全送了,请令定夺。”孙膑听罢,遂取出柬帖一联,交给孙燕道:“你拿这联柬帖,即解着本料匠人,至即墨岭下空旷处,仿照帖行事。事成即来交令,不得有误。”孙燕领了柬帖观看,只见上写着:“木直三干根,革车三百辆,式用四个轴,宽五尺长,一丈二尺。车前另用横木一根,每轮车轴,捆缠长枪短剑,各衬兵刃。周围左右,以满为度。车厢中均聚百子炮一个,俱限十日造完缴令。”孙燕看毕,不敢怠慢,就在岭下空旷地方,搭厂兴工,监造兵车,这且不言。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表的是梨山老母在洞中端坐,叫一声彩云童儿:“你唤你师妹出来。”女童答应,即往后洞,将廉小姐呼来。唤至蒲团之下,参见老母,双膝跪下。老母开言道:“唤你出来,别无其故。只因秦兵兴动干戈,王翦吞并六国,先攻界牌。你的长兄丧命。兵至易州,孙门四位俱丧宝剑之下。孙膑下山,在易州城外苦战多时,如今打发你下山去,一来你姻缘配合,你有赵国昭阳之分,此是天意,我不敢违天,速速收拾去罢。”廉小姐道:“老母在上,那王翦是何等之人,把我廉家后代害了,又将孙门父子诛尽杀绝,这般狠毒。”老母道:“徒儿有所不知,他本是你父恩养的义子,教习枪法,因逃亡在外,至东海拗离国云光洞学艺,乃是海潮圣人的弟子。奉玉旨敕命,并吞六国。他有诛仙剑,攒天箭,二件宝贝利害,专打仙凡之体。”小姐道:“既然他是奉玉帝敕旨下山,焉能胜他。”老母道:“你去罢,无妨的。你丈夫孙燕,自在龙临凡,在赵国邯郸,有三年零六个月王位之福,你有昭阳之分。你此一下山,应当夫妻婚配,报仇扬名。”小姐听说夫妻二字,面红过耳,沉吟半晌道:“老母在上,吾今学艺未精,惟恐下山无益。”老母笑道:“不必多虑,你的刀马纯熟,神通奥妙,终可去得。只恐攒天箭不能抵挡,可跟我来,有宝贝交给你去。”说毕起身,往后面而行。小姐随至后洞,老母取出一件法宝,交给小姐:“此宝名为盖天袱,攒天箭见了此袱,自然返本还原。无多嘱咐,去罢。”小姐接了法宝:“圣母在上,弟子今天下山,走易州还是回归赵国?”老母道:“先归赵国,后上易州。谨记在心,切不可伤王翦的性命。”小姐道:“弟子下山,未有兵器,如何对敢?”老母道:“我有一把金背绣绒刀,是备你使用的。我先送到你家花园中,你若是到家,取使便了。”小姐听罢,倒身下拜,辞了老母,出了白华山,足驾祥光,腾空而去。到了邯郸,按落云头,步入城中。
小姐心中暗想:“我是不出闺门的女子,只因三年前在花院游玩,蒙圣母超拔,一阵神风把我提上高山,修真学艺。今日回来,可知我家住那里?”小姐低头自思:“我自小在家,只听说西府上就是我家了,何不前去问一问。”回头看见一位老者走来,小姐就尊称:“老翁,借问一声道,你可知道西府往那里去?”老者道:“姑娘要问西府廉老爷么?不远了,一直往东,转过了弯,有一座八字大门就是。如今比不得从先了,门庭冷落,也没有将官。几个家丁立在门前,那就是廉府了。”小姐闻言,辞别了老人,移动金莲,往东而行。转了一个弯,果然有一座门楼,上面金字匾额,写着西府二字:。小姐点头嗟叹道:“这是我家了。”只见里嗟面走出一个老苍头来,见了小姐说道:“姑娘,你在俺家门口看什么?”小姐认得他,便问道:“你是老王么?”苍头道:“你是谁家姑娘,怎认得我老王?”小姐道:“你认一认我是谁?”苍头近前细看,大吃一惊道:“你好似我家小姐。”小姐道:“我就是廉秀英。”苍头道:“我家小姐三年前被风刮了去,今日从那里来?”小姐道:“我今日回来了,快去通报。”苍头闻言,满心欢喜,往里急走。有年纪的人,头轻脚重,走得快些,就绊了门栏,跃了一跤,倒在地下,满口叫喜。丫环大笑道:“老王,有什么喜事,跌了一跤,也不想起来,叫的是什么喜?”苍头道:“姐姐快去报与太太知道,小姐回来了。”丫环道:“小姐在哪里?”苍头道:“你快去报罢,现在大门口。”那丫环喜欢不了,两步并作一步,跑进上房,尊声:“太太,万千之喜,我家小姐回来了。”夫人道:“在那里?”丫环道:“现在大门口。”夫人犹如天上明珠落在掌中,连忙带领侍婢出离香房。合家大小,都跟着太太来至大门口。抬头一看,果是秀英小姐,夫人上前抱住,两泪交流,口叫道:“我的娇儿,自从你在花院被风刮去,三载杳无音信。我今生只道再不能相篷,岂知今日还见儿面,可随我进来。”
母女二人,携手相挽,进了二门,直至后堂。夫人落座,小姐倒身下拜。夫人连忙抉起道:“我儿不用行礼,你且坐下,我问你一向在哪里安身?”秀英道:“女儿那年三月初,在花院中看花,不知从那里来了一位老奶奶,童颜苍古,白发如银,口称是白华山花洞梨山老母,在斗牛宫赴会回来,云端见了女儿,使一阵神风,将女儿扯上高山,传授了十八般武艺。如今学得刀马纯熟,神通奥妙,更有防身法宝。她说女儿有昭阳之分,打发下山,立功报效,与王翦对敌。”夫人闻言,流泪满面说道:“吾儿一去三载,那知家中之事。早年不幸,你大哥廉连,早死于庞涓之手。你父亲去世已久。你的二哥,镇守界牌关,有王翦兴兵,并吞六国,兵至界牌安营,副将王贲投顺了秦贼。你二哥忿怒出阵,与王翦交锋,死在秦贼宝剑之下。如今无人镇守,我家门冷落。幸得娇儿回家,相伴老娘,以娱晚景。”说罢,伤心不止。秀英闻听,立时柳眉直竖,杏眼圆睁:“可恨秦贼狠毒,害我长兄。我今下山定要与他见个高下,以报大仇。”夫人道:“我看你不知王翦的利害,领兵困了易州,孙家一门四口均已杀绝,都亏你那未过门女婿孙燕,上天台山请你的三叔公下山,来在易州排兵布阵,近闻被王翦攒天箭射死,这等可恶。王翦利害,你如何报得此仇?”
小姐道:“母亲放心,孩儿在高山习学,武艺精通。奉师命下山,原为报仇立功,焉能坐视。”话说之间,天色已晚,夫人道:“报仇之事,可慢慢商量,娘儿离别日久,且回绣房谈叙,安息一宿,再作道理。”丫环们点上灯烛,夫人同小姐到卧房,一齐用了饭,各自去歇息。要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四回 秀英赵国封皇姑 孙膑燕营会侄媳
话说廉府夫人与秀英小姐进绣房歇息。到了次日,小姐起来,梳洗已毕,向夫人禀过安,尊一声:“母亲在上,女孩儿今日拜辞母亲,往易州军营报仇,禀过母亲。”夫人道:“你才到家,未曾住上一日二日,怎么就要舍我而去。况且你三叔公孙膑,有三卷天书,六甲灵文,尚且不能胜他。你有何能?是他的敌手。”小姐道:“母亲,为何长他人志气,减自己威风。不是女儿夸口,凭着我胸中本事,那怕王翦有三头六臂,管教手到擒来。此是圣母之命,女儿不敢违背。母亲若是决意不教我上易州报仇,孩儿亦要回到仙山,禀报圣母,仍侍奉梨山修真悟道,再不下山来了。”夫人道:“既然我儿要遵圣母之命,为娘也不便强留,待我同你上朝见驾,讨一支人马,领几员勇将,保我儿同上易州,为娘方能放心。”小姐道:“这倒使得。”夫人吩咐摆饭,母女二人用毕,修本章一封,夫人穿了朝服,母女二人坐轿上朝。
正值赵云王早朝来散,秀英遂在朝房等候旨意,夫人步上金阶。拜舞已毕,将本章交侍驾官呈上御案。云王看罢,传旨道:“廉夫人你还有个女儿是梨山老母的徒弟,习学刀马纯熟,神通广大,这是真么?”夫人奏道:“臣妾在御前,焉能谎奏。”云王道:“廉小姐年纪多少,叫什么名字?”夫人道:“臣女今年一十四岁,名唤秀英,现在朝门候旨。”云王传旨宣来,承值官来至朝房,宣秀英跟旨进朝。至白石阶前,山呼见驾。传旨平身,小姐立将起来,侍立在丹墀之下。云王举目观看,果然有沉鱼落雁之容,闭月羞花之貌,齐整不过。云王暗想:“似此弱质矫容焉能临敌。本上的言词,未必是真,何不宣上殿来,问个明白。”遂令承值官,宣廉氏母女上殿。
廉夫人同小姐跟着旨意,直上金銮殿。母女二人见驾,叉行国礼。云王道:“免礼,平身赐坐。”母女叩头谢恩,起来按尊赐坐。云王眼望秀英道:“你父兄与寡人治国安邦,名扬四海,不想俱各尽忠丧命。你虽是个将门之女,乃是个女流,不能成其大事。方才你本上的言,说你上仙山学艺回来,刀马纯熟,神通广大,要上易州与王翦对敌的话是真么?”小姐道:“吾主在上,臣女不敢妄奏。臣奉师命下山,主意要捉拿王翦,报仇雪恨。并无谎言,临敌自见。”云王闻言,满心欢豆道:“小姐果然有本领与国增光,何幸如之。”遂问廉夫人道:“小姐可曾受聘否?”夫人回奏道:“臣女前数年有山东临i淄南郡王孙膑,将玉为聘,许配他侄儿孙燕为妻,尚未同房。”云王道:“闻孙燕是易州好汉,又是昭王的外甥,金枝玉叶,女貌才郎,正堪匹配。待奏凯回朝,孤王主婚,入赘孙燕为婿。孤今虚度韶光,子女俱无,就封你为公主,义女皇姑,加封为归西侯之职,禄米三千石,白金三千两。”传内侍开宝藏库,取金牌一道,蟒袍霞帔各一件,玉带一条,紫金盔一顶,黄金甲一袭,九点桃花马一匹,赐给皇姑。吩咐光禄寺摆宴,合朝文武陪席贺喜。夫人母女叩头谢恩,就在大殿上君臣饮宴,文武传杯。虽无炮凤烹龙,却有肉山酒海。须爽席散,夫人小姐谢恩。云王道:“皇儿此上易州,要用多少人马?”小姐道:“三千人马足矣。明日是黄道吉日,最好行兵。”云王传旨:“选御林军三千,与皇姑统领,户部辅佐钱粮,兵部给散头盔、衣甲器械鞍马,明日孤与皇儿送行。”袍袖一展,驾退回宫。
小姐母女谢恩出朝,乘轿回府。小姐又给夫人叩头,夫人用手扶起道:“你如今蒙朝廷封为贵人皇姑,归西侯之职,兵权已不小了,你的鞍马盔甲俱有,还用什么兵器?”小姐道:“孩儿下山时节,蒙圣母赐一件兵器,名为绣绒刀,放在后院内,待孩儿前去取来。”小姐去不多时,果然取出一把金背钢刀,明晃耀人眼,冷飚飕逼人,真是一口宝刀。小姐道:“待孩儿披挂起来,试给母亲过目。”夫人道:“你把刀法耍给我看。”小姐转将下来,把头上的钗环首饰,尽行摘下,用青丝帕将乌云抱住,将盔衬帽扣住头,上身换上了细细锦袍,披上黄金甲,罩上大红袍,袍甲齐备,然后将四周紫金盔带上。小姐披挂已毕,一低头,自己就笑了起来。丫环道:“小姐这般打扮,系一员小将,怎么笑将起来?”小姐笑道:“你看我上半截似个临阵的将官,我脚下还穿着红绣花鞋,怎么登得踏蹬,去把我的战靴取来。”丫环把战靴取到,小姐脱了花鞋,换了战靴,披挂齐整。手提绣绒刀,复上堂来,口尊:“母亲,孩儿的披挂如何?”夫人一见,满心欢喜。小小的一位姑娘,打扮起来,竟是堂堂一员武将,便叫道:“我儿你就在这厅堂上,把刀法试演我看罢。”小姐转将下来,在大堂上手提钢刀,分门户上四下三,右六左五,撒花盖顶,枯树盘根,将老母仙传的九九八十一路花刀使将出来。犹如一座刀山,并不见人影。小姐使完,夫人满口称赞:“果是仙传,与众不同。我儿你进里头去,卸了戎装,歇息一宵,便明日动身。”小姐辞别了夫人,回归绣阁,这且不表。
再说夫人,传唤家将上堂,咐吩道:“你把家中众将,挑选五百名前来听令。”家将头顷刻之间,挑选已毕,都是精壮的后生,带领到帅府月台下,望前叩头,立将起来,两边雁翅排开,拱手听令。夫人开言道:“你等也有太老爷手内养的,也有大老爷二老爷手内养的,今日我廉门实不幸,父子皆亡,只存一个姑娘,又要领兵上易州相助,我恐他是女流之辈,未经大敌,全仗你等保护。正是养军千日,用军一朝。务要小心在意。”众家将齐声答应道:“小人等敢不尽心拼力,保护小姐上易州见阵?”夫人大喜,吩咐家将头,每人赏给银两,回家收拾鞍马器械,以备明日起程。众将磕头谢赏,退出帅府,各去准备,不必细表。夫人回到后堂,又选丫环仆妇二十名,服侍小姐。此时天色已晚,一宿晚景无词。
到次日天明,小姐起来梳洗已毕,结束停当,披挂齐整,遂下教场,挑选御林军三千,搭下行营,伺候起程。复身进朝辞别。云王龙心大喜,亲递御酒三杯,与皇姑送别。秀英跪饮已毕,叩头谢恩,辞出朝门,回归西府。廉夫人早备下筵席。小姐至堂前滚鞍下马,来至后堂,叩头辞母。夫人一见,流下泪来,用手扶起娇儿,心下惨切道:“儿啊,此行诸事,须要小心。两军对敌,非同小可,乃是性命所关,你若到了易州,早日寄个捷音,免使为娘挂心吊胆。至嘱言词,须要谨记,余不多嘱。”小姐拭泪道:“母亲且放心,孩儿自有方略。”夫人命丫环斟上酒来:“待我敬孩儿一杯,一壮行色。”小姐跪下,饮毕,叩谢夫人,翻身上马,率领家将出了府门。那廉夫人哭得似醉如痴,回转绣房不表。
且说秀英率领着五百家将,来至教场,点动人马,祭旗放炮,传令起行。一路上纪律严明,经过地方秋毫不犯。行不数日,来至易州西南角上。前面飞报,前面就是野猪林,棋盘山西山,离易州只有三十里,请令定夺。小姐道:“从山里头走过有多远?”家将道:“西山口至东约十里。”小姐传令,就在此地安营。三声炮响,安下大营,支起黄罗帐,发开军情。吩咐旗牌官,随营候用白布一百桶,白绢五十桶,即运上大帐,不可迟误。旗牌领命,将布绢一百五十桶,运送中军帐缴令。小姐即命旗牌官,将这一百桶白布领将下去,发给五营四哨,大小三军,不论领哨的蓝旗,督阵的红旗,大小队长,每人做一领孝袍、一顶孝帽,一条孝带,一条长领;军士每人孝帽孝带各一。那五十桶白绢,领将下去,发给五营四哨,有职的偏裨将佐,每员做孝衣一领,孝帽一个,孝带一条。即速造就,俱用白旗白号,满营挂孝,不许违误,犯者军法施行。旗牌得令,将白布白绢分散,遵行仔细。
单表秦始皇,一日升帐,传集两班文武,开言问金子陵道:“朕自兴兵吞并六国,至此易州,不想遇到了孙膑,连败数阵,伤了许多孤家的人马。虽是攒天箭打死了孙膑,尚未知真假,又不知几时才能平得易州。况持日长久,虚费钱粮,此时不如退兵回国,再图后举。”子陵叩头奏道:“吾主龙意万安,并吞六国,原是天意,那孙膑不过逆天而行,今被殿西侯攒天箭射死,臣夜观天象,见孙膑的本命星不在,决死无疑。易州若无此人,要破燕山,只在吹灰之力。”原来金子陵虽说会观星望斗,那知孙膑有移星转斗的手段,掩住本命星。子陵那里看得出来。当下有王翦出班跪下,口尊:“吾主,他营中三军挂孝,一日三次举哀,孙膑果是真死。微臣打听他几时出丧,定要抢他尸首回来,以便报一拐之仇。任凭他千军万马,个个都要命丧吾手。料他营中那有高人名将。指日之间,易州可下。”始皇听说,龙心大悦:“全仗二位为国立功。”
君臣正在帐中谈论,忽见远哨蓝旗飞报进营:“今有野猪林棋盘山西山口,不知那里来的一支人马,号炮屯兵,不敢不报,请旨定夺。”王翦闻言,上朝进礼道:“龙意万安,微臣追得到西山口打听明白,速来奏知。”奏罢退下,回转本营,即命王贲前去哨探。王贲领令,提刀上马,带领数百军校,展旗放炮,齐出秦营,催马直奔西山口。离营门不远,抬头一看,只见满营中的白旗白号,三军挂素,满腹尽疑,不知那里来的人马。
正在观望之间,早惊动赵营,营门军校高声大喝道:“这是什么所在,你敢在此观望。再往前走,我这里即放箭了。”那王贲闻言,勒住征马,用刀一指营门道:“小军听真,你等是何处人马,在此搭营,快请你兵主出来答话。”军门报明,小姐传令大小偏将头目,准备拔营,至易州西门下寨。令毕,披挂停当,摘了孝衣孝带,按盔披甲,提刀上马,率领八员偏将,五百家丁,响炮展旗,冲出营来。王贲听见炮响,就知敌将出来。只见两杆素旗,当先有八员将,五百家丁,簇拥一位少年女将,打扮齐整,美貌无双。但见有诗为证:
连环锁甲惊人艳,四凤金盔耀眼新。
杨柳细腰银杏面,樱桃小口绛朱唇。
金莲斜踏葵花蹬,玉手轻挑柳叶裙。
年纪无多方二八,风流俏丽女将军。
王贲在马上,赞声啧啧:好一个少年女将,齐整不过。我若是拿他回营,奏知秦皇,讨他下来,便与我成其夫妻,也不枉为人一世。但不知他是谁家的女子,何不问他一声。遂用手中刀一指,喝道:“那来的女将,请收坐骑,快通名来。”小姐听见有人招呼,勒马上前观看。只见对面有一员少年将官:龙鳞甲,大红袍,身骑浑红马,手提金背刀。看毕,也用刀一指道:“穿红的小辈,要问皇姑御讳么,你可听真些,吾乃赵国云王驾下称臣官拜大元帅廉老爷之女,敕封义女皇姑归西侯之职、你姑娘姓廉名秀英,奉旨领兵,前来易州助战。”王贲暗想:“原来是邯郸人马,我在赵国界牌之时,闻得西府有个女儿,被风刮去,不知下落,算来三年光景,莫非就是此女?”
王贲腹内踌躇,小姐焦躁道:“小辈盘问我的御讳,为何不通报你的狗名。”王贲抱刀陪笑道:“小姐要问我的名,吾非别人,乃是殿西侯义子,姓王名贲。”小姐闻言道:“你这小辈,莫非在赵国界牌关,我二哥帐下先行王贲么?”王贲道:“就是小将。”小姐大怒道:“好反贼,你不能尽忠报国,反投顺翦贼为子,害我二哥。今日见我还不下马受缚,反来问我的详细,情理难容,看我取你罢。”一抖丝缰,飞临阵地,使开手中绣绒刀,比闪电还疾,照王贲的顶粱挥一刀来。王贲用刀挡开,陪笑道:“小姐住手,岂不闻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西地秦皇应运而兴,并吞六国。这易州燕山孙氏一门父子,斩尽诛绝,只留一个孙膑又被攒天箭射死。眼见得国破家亡,危在旦夕,你助他有损无益。依我金石良言,你下马来跟我进营,归顺我主。你是云王义女,我是殿西侯义子,门户相当,年貌相对,你我成为夫妻,图个夫荣妻贵,不知你意下如何?”小姐闻言,柳眉倒竖,杏眼圆睁:“啊唷,好反贼,怎敢出口污言,气死我也。”两手抡刀,照头就砍,王贲急架相还。二马盘旋,双刀并举,经战二十余合,不分胜负。小姐暗想:“和贼争战什么,不如用宝伤他。”想罢,虚砍一刀,往下败走,王贲不舍,紧紧追来。小姐见王贲随后追来,心中暗喜,忙在怀中取出一面牌来,名曰聚神牌。连敲三次,只见满天霞光,滚滚征云。小姐大叫:“狗子,休得追赶,看天兵来拿你。”王贲正追赶,听得天兵二字,抬头一看,只见半空中一队神兵,盔甲鲜明,刀枪簇簇,都是些黄巾力士杀来。吓得魂魄飞扬,坠于马下,小姐旋马举刀,挥为两段。
小姐用神法斩了王贲,把手中刀往后一摆,那八员偏将,五百家丁,率领三千御林军,乱散征驹,赶杀秦兵,好似狂风吹败叶,急雨打梨花,杀过了东山口。至燕山西门望见燕寨。小姐自思:“虽然三叔公已死,亦定有权掌三军之人,何不先到他营中,见个明白,然后进城,参见祖母大人,未为晚也。”想定,卸了戎装,换了一身孝服,率领数名家将,招呼道:“营门的军政司,报与你家兵主知道,就说赵云王义女贵人官封归西侯府廉老将军之女秀英小姐,领兵前来助战,与孙门有亲,特来参灵,快去通报。”军政司不敢怠慢,急至青纱帐报知。孙膑闻听大喜,原来侄媳到了。吩咐大开营门,中军口称:“贵人,南郡王爷有请。”小姐满腹孤疑:“我三叔公是南郡王,他既然死了,怎么有南郡王?说不得,且进去看看便知。”中军让至青纱大帐,抬头一看,只见帐上坐着一位王爷,豆青袍,鱼皮靴,旁靠着一双沉香拐,正是南郡王孙膑。小姐一见下拜,口尊:“三叔公在上,侄媳廉秀英叩头。”孙膑道:“贤侄媳少礼请起。”秀英立将起来。孙膑问道:“贤侄媳到此何干?”小姐就将梨山老母打发下山,赵云王封为义女、皇姑归西侯之职,领兵前来,路杀王贲一事,口如悬河,滔滔诉说一遍。孙膑欢喜,口称:“贤媳到来,那怕王翦不灭。”小姐道:“三叔公,营中为何带孝?”孙膑道:“我被王翦攒天箭射死,多亏毛遂救活,因此诈死埋名,定下这哭丧计,要拿翦贼。不意你领兵来助,即大事成功。”吩咐家将,送贵人进城见祖母贵人要紧。小姐别了出营,上九点桃花马,家将送进城,到都尉府,参见燕丹公主与高、李二位夫人。不在言表。
且说秦营败残人马,逃回营中,报知王翦。说:“小将军至棋盘山哨探,被廉秀英刀斩马下,报知定夺。”王翦闻言大惊,连声叫苦,大哭不止:“可惜我在界牌关认子一场,望陪伴终身,不幸今日死于非命。有日拿住贼婢,碎尸万段,方消此恨。”
不言王翦痛子,且说孙膑升账,门军来报:“有孙燕小将军等令。”孙膑吩咐进来,孙燕参见道:“侄儿奉旨,临造兵车三百辆,都已齐备,特来缴令。”孙膑道:“你可进城去,奏知昭王,就说十月初三黄道吉日,安葬我的父兄侄女灵柩,请发二十四名高僧,二十四名道士送殡。并求圣主率领朝中文武,亲送一程。再回自己府中,与你祖母、母亲,婶母说知,十月初三送殡,领家丁男女,穿白挂孝,备坐轿车一乘,纸扎礼物,俱要齐备,不可违误。”孙燕得令,飞马入城,奏知昭王,禀明祖母,准备十月初三送殡。要知后事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五回 明出葬孙膑定计 暗劫丧王翦被擒
却说孙膑,吩咐孙燕进城,预备送殡。各事已毕,躬身拱手,对毛遂、蒯文通道:“借重师徒二位,到了十月初三,出殡之时,给我打着引魂旛,这是你师徒的执掌。”毛遂道:“好三哥呀,我救活了你,你倒来作贱我。”孙膑:“怎敢作贱贤弟。”毛遂道:“你还说不作贱么?你家出殡,倒教我师徒两个替你家打幡,这不叫作贱,叫做怎样?”孙膑笑道:“贤弟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知燕人诈死埋名,都是为何?”毛遂道:“我岂不知,你怕王翦的攒天箭又打你,故此诈死埋名。”孙膑笑道:“你哪里知道,定的是哭丧计。”毛遂道:“何为哭丧计?”孙膑道:“到了十月初三,我这里送葬埋殡,秦营知晓,一定要遣将劫丧。你师徒打着幡,引他到即墨岭下,显你的神通。将幡招展,风砂大作,惊乱了秦营兵马。我就拨动万韧车,杀他个片甲不留。你师徒起在空中,再祭风石乱打秦营,然后驱兵掩杀,他首尾不能相顾,两下受敌。名为哭丧计,这打幡的功劳,全仗你师徒的妙用,又何说我作贱你?”毛遂道:“原来有这等妙计,我哪里知道?说不得,我替你家打幡了。”孙膑又令展凯:“带领土工,即到即墨岭上,有了块卧牛吉地,中间开一个主穴,安葬老太爷的。再开两个金井,是大老爷二老爷的。再至即墨岭下,将三百辆万韧车,按五行金木水火土分开排列,每辆车上,贴一道灵符,着一名军士把守,听炮声为号,把符揭去,那各军士急速走开,自有妙用,临期勿误。”又令吴能:“你带子母炮手,帮助展凯行事,到即墨岭下,那万韧车上,各自一位子母炮,当展凯揭去灵符,你即放炮施行,不得有误。”三军领计去了,又吩咐将赵皇姑请至听令。秀英上帐,叩见已毕。孙膑开言道:“我燕人定下一个哭丧计,要擒王翦。到十月初三日出殡,你可提刀上马,保护燕丹贵人老少,但听炮声为号,贤侄媳即便杀回,赶杀秦兵,不可违误。”廉秀英得令,回他的本营准备不提。
孙膑又令全山大将:“领一千人马,在营左右埋伏,听炮为号,风石乱打之时,拼刀杀进秦营,不得有误。”六将领计去了,孙膑又令传点三千铁骑军,穿白挂素,护送燕国送殡文臣,其余兵将守大队,不许乱动。差遣已毕,口中念念有词。只见焦面鬼王来至座前,拱手口称:“真人有何法旨?”孙膑道:“无事不敢请尊神,今即墨岭下,有万韧车三百辆,借重尊神调阴兵三百,驱车辆赶杀秦兵,违者按天书听贬。”焦面鬼王遵令去讫。调度已毕,即专等至期行事,按下不说。
单表秦营的细作,探听明白,至秦帐细细启奏。始皇闻报,对文武说:“如今孙门出殡,此事如何?”子陵奏道:“吾主万千之喜,吾料孙门出殡,他一家五口棺木,一定昭王相送,举家良贱相随,待为臣算定计谋,领了人马,前去劫丧,捉拿燕国君主。定取燕邦,就在此举。”始皇大喜,当下有蓝旗启奏:“殿西侯等旨。”始皇传旨宣进,王翦拜舞已毕,始皇道:“先行官病体如何?”王翦叩头道:“为臣只因义子王贲被廉秀英所害,不胜痛苦,偶染小疾。托吾主洪福,今已痊愈,特来请旨出兵,要拿廉秀英报仇。”始皇道:“先行官不必性急,方才在此议定,十月初三日孙膑出殡,在即墨岭安葬。金国师定下计策,要去劫丧,不知先行官意下如何?”王翦闻言心喜,口尊一声:“吾主,微臣正有此心,全仗国师妙计良策,此番必要成功。”傍边闪出了甘罗谏道:“启奏吾主,劫丧之计,不可取。”始皇道:“爱卿有何高见?”甘罗奏道:“臣想孙膑出嫔,满朝文武送丧,定有百万雄兵,相接而去。于今劫丧,胜负不知。况乘凶劫丧,非圣上所行之事,吾主要三思。”始皇闻言,沉默不语。子陵道:“丞相雄论,真为迂阔。岂不闻行兵诡计,趁今燕国君臣出城送殡,只用埋伏人马,可以一鼓而擒,强似今日攻城,明日交战,虚靡钱粮,枉守时日。此乃天意注定,望主公参详。”始皇道:“国师所说不差。”即忙传旨:“大小三军任凭调遣。后日孤不惜分茅裂土,以赏厥功。”子陵谢恩已毕,出离宝帐,回至本营,吩咐传集将。只见大小三军,鱼贯而入,上前打参。子陵道:“众位将军,今日燕邦君臣送殡,全仗你等拼力同心,捉拿燕王。平定易州,在此一举。”遂取令箭一支:“令元帅领兵三千,在即墨岭西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擒拿燕国君臣,算你头功。赵高领兵三千,在即墨岭南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扶持章邯,杀散护送军士,共擒燕邦君臣,不得有误。魏豹带兵三千,在即墨岭东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擒拿孙门一家眷属,不许放走一个。令李实领本部人马三千,在即墨岭北山口埋伏,听炮响为号,引兵杀出,帮扶捉拿孙门老小,不得违误。”又令王翦领人马五千,前去劫丧,追至即墨岭下,放炮为号,左右救护。其余的将佐,俱各守营保驾。子陵遣将已毕,进大帐复旨。众将遵命行事,等候十月初三日成功,这且不言。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不觉是十月初二晚上了。孙膑吩咐孙燕道:“你且把空棺一口来。”孙燕令人取了空棺一口,送上青纱大帐,孙膑揭开,取顶大炮一个,安放在内,将盖盖上,用钉钉好。就提起笔来,在棺头上大书:南郡王亚父孙膑之柩。写毕,对孙燕道:“你明日护送灵柩,遇秦将劫丧之时,将我这口棺木留下,其余的催柩上山,安葬殡殓已毕,你即保定君臣,并燕丹祖母进城,这是你路上二件犬事。一应杀战,俱不用你,体今作速进城,明日午时之间,催柩出城,勿误大事。”孙燕领令,催马入城不表。
一宿晚景。次日五更,诸事齐备,送殡出城。排设得十分齐整,富丽非常。但见旗幡耀目,鼓乐喧天。童男童女,排班列队道士引道,燕昭王率臣执绋,老公主领二媳大哭。毛遂执幡先引,孙燕护柩在后相催。安排玄妙哭丧计,孙膑暗暗跟随。
不言孙府送殡,且说王翦探得明白,率领五千人马,追赶下来。厉声大喝道:“还往那里去,快些留下棺木,万事皆休,若有半个不字,教你个个都死。”小校飞报后队,说:“有秦贼王翦领兵劫丧,追赶而来,相离不远,请令定夺。”
燕昭王闻言,吓得面目失色。口称:“亚父,今遇王翦劫丧,这事怎处?”孙膑道:“龙意万安。”即吩咐三军:“保着丧车,只顾走路,不要理他。”大小三军领令,个个怀着鬼胎,保着丧车往前走。王翦领兵追赶,离有两箭之地,服见丧车在前,殡柩不远,越赶越走,不赶不走。谁知这是孙膑用遁甲法阻住了。王翦见燕国人马到了即墨岭下,赶上丧车。只见燕国人马,一哄上山,就丢下一口棺木。王翦抬头一看,见棺头写着孙膑之柩,心中大喜道:“好好的把这刖夫尸首撩了,他们虽然上山去,只用大队人马,把这座山重重围住,任他插翅也难飞。”遂吩咐将号炮放起。只听得一声响亮,惊天动地。
但见那东山口魏豹,西山口章邯,南山口赵高,北山口李实,一齐引兵杀出四面山口,秦兵呐喊,振天动地,把即墨岭围住。吓得昭王无措,孙膑从容道:“吾主放心,自有人马解围。”回头吩咐孙燕道:“吉时已到,且料理安葬。”孙燕领令,即禀过众人,率领一家老少,设计已毕,按棺不表。
且说王翦四将困住了山,心中大喜。吩咐家将取斧过来,把这口棺材劈开,仿照楚伍员故事,把这刖夫的尸首,打他三百,方雪此恨。家将领命,忙取斧在手,望着棺木头,咔嚓一声,将棺劈开,露出尸首。王翦举目一看,果然是刖夫的形容,不觉心头火起,提起鞭来打骂道:“你这刖夫,三卷天书,六甲灵文,也落得这种结果。你在天台修真养性,倒也罢了。又要下山来报什么仇恨?仗着杏黄旗,三卷天书,打我一拐,摆下火攻阵,烧的秦兵望风而逃。如今何在?难道怕你不成?”愈说愈怒,把鞭举起,照着孙膑天灵盖一鞭打下。只打得火星乱飞,把虎口都震麻了。王翦大惊:“好利害的刖夫,死了还是这等结实,倒是钢胎铁骨一般。”遂又提枪刺去,只听咔的一声,把枪都刺崩了。心中大怒道:“怎么如此结果,倒奈何他不得。”只得吩咐军士:“给我抬去罢了。”军士领令上前去抬,只见四个军士一齐动手,谁知用尽力气,莫能移动。只得吩咐加上八个人,也是如此。再加上十六名粗壮军士,亦如蜻蜒摇铁柱一般。王翦心上焦躁,好结实沉重的刖夫,传令拿干柴上来,把这刖夫烧了。这话,把祸就惹出来了,这棺材里头的原是一个百子信炮,孙膑用压法压住,王翦那里看得出来。叫声开烧,那些军士取了干柴,四面围住,用火引着,那口棺材登时就烧着,一声响亮,吓得军人乱跑。孙膑听得炮响,忙吩咐三军齐杀出来。秦兵站立不住,往后就退。只听得东西南北四方众兵围将上来,许多牛头马面推动轫车,车上四面都是枪刀。众将将符化了,顿时万轫车如风卷,望秦兵杀来。
王翦大惊道:“不好了,如此利害,今番决死而无疑了。”章邯道:“就死也不明白,又没有对敌的,却死在兵车下。”正言说着,那万轫车,快走如飞,往来奔驰,横冲直闯,杀得秦兵弃甲抛盔,尸骸遍地,血流成沟。毛遂师徒,又纵金光起在空中,来至秦营顶上,隐在云端,用手中幡往下连展三展,喝一声疾,顷刻间天昏地暗,飞石走砂。那全山六将,见风砂起处,大炮喧天,一齐动手,杀入秦营,冲得寨栅东歪西倒。六将手执兵器,又如一群猛虎,逢着就死,撞着就亡,杀得秦兵四散逃生。始皇、子陵、甘罗、英布、彭越急传将令,一齐拔寨,保着始皇落荒而走。全山众将在后追赶。这却不言。
却说孙膑在即墨岭上,安葬了父兄毕,遂令孙燕、展凯、展力、吴能率领三千人马,保护昭王君臣、燕丹公主、二位嫂嫂举家眷进城。孙燕等领了将士保送家眷去了。孙膑在即墨岭上,看见秦兵死得可怜,不上四五十骑了。细想:“秦兵万余,被我一阵兵车,杀尽诛绝,只剩数十骑残兵,眼见得王翦等命在顷刻罢了。”就将杏黄旗摘将下来,西北上一指,喝声开,万轫车忽然两下一分,开出一条大路。王翦、章邯、赵高、魏豹、李实五将,正在阵中等死,见车飞开一条大路,舍命往外逃生。孙膑收了神术,焦面鬼王领阴兵归位,这万轫车不动了。廉秀英见秦兵闻出阵,勒马提刀,领着本部人马三百,随后赶来。高声大喝:“秦贼,你往那里走。”秦将见燕兵追来,心中大惊。章邯道:“罢了,强如狼虎死在兵车阵里,待我等他到来,和他拼个死,也死得明白。”说话之间,来将相离不远了。赵高道:“这不是个女将吗?”王翦举目一看,大怒道:“一定是廉秀英贱婢,他杀我的义子,正要拿他与我儿报仇。”说话未完,小姐催马上前,大喝:“杀不尽的秦贼,还敢逃生,快下马受缚。”王翦勒马提枪,大骂道:“你这贱婢,莫非杀我子的?”小姐大怒:“秦贼,怎敢骂我,你莫非就是王翦?你在界牌关杀我哥哥,若饶你情理难容。”说罢,催马抡刀就砍。王翦提枪相迎,战有二十余合。小姐心中暗想道:“我同这贼杀到何时尽了,不如先下手为强。”想定主意,拖刀往下败走。王翦不知是计,随后追来。小姐在怀中取出九股红锦套,抛在空中,大喝:“秦贼休赶,看我的宝贝取你。”王翦闻言,抬头一看,只见九股套索,如撒网一般,落将下来。说声“不好了。”回马就走也不及了,却被套索罩住。秀英小姐轻舒粉臂,活擒过马来。章邯、赵高、李实见小姐捉了王翦,吓得魂飞千里,那里还敢上前去救,慌忙逃生去了。小姐也不追赶,掌得胜鼓回营不表。
且说那海潮圣人,坐在蒲团上,忽然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就知道来意,心中大怒。吩咐金莲子:“我有七件宝贝交给你,你可下山,前往秦营,扶救你师兄,须要见机而行,不可有误。”金莲子忙叩头接了法宝,连忙收拾,辞别师父,驾云而起,望秦营而来。催云正走,远远望见半空中一朵毫光,有两个道人,也驾在空中立住,手中拿着那幡晃来晃去。忙拨开云雾,往下一看,只见风砂滚滚,许多燕兵赶杀秦兵。金莲子心中大怒,忙在怀中取出三件法宝,往上一抛,大喝:“两个妖道,还在此弄什么妖法,看我法宝来了。”毛遂、文通师徒二人,正在云端弄法,飞砂走石,打得秦兵大败,心中欢喜。忽然空中万道金光,落将下来,将毛遂师徒二人缚住。金莲子忙念咒语,往下一指,顿时风砂立定。
且说始皇,慌忙急走,走了多少的路,见得风砂住了,忙传令下寨。招集残兵,只剩二十余骑,心中大怒道:“孤家二三万人马,杀得一阵,如此大畋,果然劫得如此好丧。罢了,不如收拾人马,转回国中,各分疆土,待时而取罢。”金子陵叩头奏道:“龙意万安,胜败兵家常事,何容挂心。我想燕邦危在旦夕,不免转回国中,再点人马回来,与他战个高下。”不表。
且说金莲子,按落云头,来到秦营,高声喝道:“快去通报,就说金莲子要见。”蓝旗官忙来到大帐跪下,奏道:“营外有一位道人,口称是金莲子,绑住两个矮子要见。”只见金子陵奏道:“龙意万安,而今下山的是我师的门徒,他今来到,必有好意。他的神通广大,法术无边。有他在此,何愁六国不平。还望我王亲自带领文武出营迎接才是。”始皇道:“孤想,从魏天民、黄叔阳、朱惠珍一班道人下山,今日要摆诛仙阵,明日又要摆阴魂阵。屡次损兵折将,如今又来了。”子陵说道:“想当初不得其人也,如今他奉祖师旨意下山,前来扶助,还望主公传进来,才知吾主是有道明君。”话犹未了,只见章邯等一班败将,面奏王翦被擒一事。始皇闻奏大惊,子陵奏道:“臣料王翦不有大害,望吾主万安。”始皇心中不悦,无奈率领文武出去,迎接金莲子入帐。不知毛遂、文通二人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六回 金莲奉命助始皇 老母顺天放王翦
话说秦始皇,领金子陵与甘罗、英布、彭越等一班文武,出营迎接金莲子,金莲子手提两个矮子,进营见驾。始皇口称:“真人,这两个矮子是那里来的?”金莲子道:“实不瞒王爷,今贫道奉海潮圣人之命,下山拔刀相助。不想来到大营,只见两个妖道,在空中弄鬼术,飞砂走石。被贫道用仙绳缚住,来见圣上,以为进见之礼。”始皇听了大怒:“原来是两矮子弄鬼术,败孤家许多人马。”传旨:“押下大帐,等孤看看是何等之人,审问明白,然后施行正法。”值官不敢怠慢,把二个矮子押上大帐。左右文武多人,看这二个矮子,身不满三尺,只有二尺八寸的光景。这个说:“好一个玉球。”那一个说:“是一对玉蛋。”说说笑笑,早到了始皇驾前。始皇抬头一看,果然身材短矮,形容古怪。始皇喝道:“你俩个矮子,叫什么名字?有多少本领?敢弄邪术伤我国许多人马,从头招来。”毛遂道:“你要知我姓么,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在积石山闭阴洞修真,我姓毛叫毛遂便是,这是我的师徒蒯文通。”始皇说道:“原来你就是毛遂,我虽未曾相会,却久已闻名。前者孙膑遭难,闻得都是你弄的神通,把刖夫救活了。今日你又下山来何干?”毛遂道:“实不相蹒,你家先行官用攒天箭,把我三哥打死,是我偷得九转灵丹救活了。昨日设下哭丧计,叫我两个人打幡,劫你家的营盘。偶然失误,落在你手。放我回去便罢,若不放我回去,你也知孙膑的利害。他若来救我,管教你三军丧命。”
始皇闻言,心中害怕。自己想想:“这妖道说的是实话,若是这刖夫知了,兴兵前来,倒要提防。”正然想着,只见蓝旗来报:“有元帅领命劫丧,被孙膑摆下兵车阵,把我国的人马诛尽杀绝,先行官被擒,不知生死,众将逃生回来,现在营外待罪。”始皇闻言大惊,传旨宣进。章邯等跟旨入到大帐,叩头请罪。始皇道:“虽然失计,还剩有多少人马回来?”章邯将即墨岭下劫丧,被万轫车冲杀一阵,廉秀英生擒王翦被他赶尽杀绝,只存有数骑回来的话,细奏一遍。始皇闻听,不觉悲伤起来,叹气道:“可惜数万兵,丧于兵车之下。又不知王翦生死如何。教孤何以放心?”金子陵上前,口尊:“圣上,王翦不知死活,不必烦恼。胜败兵家常事,先行官虽然被擒,不久就回,料无大害。”金莲子道:“贫道奉法旨下山,必要擒孙膑,给王翦报仇。”始皇道:“全仗真人法力,孤如今也没主意了。”对四将道:“卿等败阵之罪,姑且宽恕。各归营伍歇息罢。”四将叩头谢恩,始皇对金子陵道:“孤家将这两个妖道送还燕营,换回先行官,未知可否?”金子陵叩头奏道:“吾主不可。先行官是海潮圣人的徒弟,奉玉帝勅旨,保扶我主,并吞六国,不是私意兴兵。臣料孙膑不敢逆天而行,伤害王翦的。两个妖道,不在高山养静,自开杀戒,仗着他的邪术,伤害我主许多人马,正该典刑。若放他回去,分明放虎归山,孙膑添了羽翼,反受其害,切不可放他。”始皇听了,大怒道:“矮妖仗着邪术邪法,伤吾许多人马,留你何用。刀斧手,把这两个妖道,推出营门袅首号令。”刀斧手答应一声,上前把两个矮子的头发连道冠一把抓住,推推拥拥,往外就走。
文通道:“师父不好了,要杀我们了。”毛遂道:“徒弟,有什么解救否?”文通道:“师父呀,你会五遁之术,隐身法,又会七十二变化,怕什么。今又来问我的解救,你莫非老糊涂了。”毛遂道:“我的贤徒,宽手宽脚的好遁好变,如今你是捆住,我是锁住,怎么去呢?”文通叹道:“师父呆了么,带着锁绳走就是了,有什么去不得了。”毛遂道:“孽障,你不知道,这不是凡间的绳锁,这捆仙绳捆仙扣是最利害的,由你五遁之术,遇有此宝就难施展了。”文通道:“这等说起来,我师徒二人等死罢。”毛遂道:“不等死,就是挨刀了。”文通听了,落下泪来,说:“师父,你念孙膑交情,受尽万苦千辛,艰难险阻,两次三番将他护救,又差我下山探望,可谓情义两尽,谁知今番害自己。他的神通广大,如何不来搭救你我?如此看将起来,交情二字,尽付于流水了。”不说他师徒二人抱怨,且说秦皇与金子陵一班文武,在大帐上专等午时三刻,斩两个矮子的头。
这金莲子忽然一事上心,吓得慌忙无主,顿足道:“这捆仙绳捆仙扣是那仙家之宝,祖师赐我下山,交给王翦,擒拿敌将。今日若见了血光,污了法宝,就是不灵了。我一时失于检点,险些误了大事。”金莲子急忙离位,口尊:“圣主在上,贫道有事启奏。”始皇道:“真人有何见教?”金莲子道:“这两个矮人,系贫道在空中用捆仙锁扣拿住了的,只是两件宝贝见不得血光,贫道去另把绳锁换了下来,然后再杀不迟。”始皇道:“既然真人的宝贝,恐被血污了,当值官随真人去将法宝取了回来,不拘时刻,硬把两个矮子开刀处斩。”当值官到了跟前,传旨道:“行刑的,且莫动手,圣上有旨意道,这两个矮子捆绑的,都系仙家法宝,不能看见血光。今有真人前来收回宝贝,即便开刀,不论时刻,要献首级。”刽子手答应一声,往两旁分让,闪开大路,等真人收宝贝。毛遂师徒闻言,心中暗想:“好了。”毛遂即低声道:“文通你听见么,今金莲子来开绳锁了,等他一开,就好走了。”文通道:“我们驾云还是土遁?”毛遂道:“土遁。”毛遂师徒,故意闭目低首,口中不语。金莲子点头三五点,叹六七声:“好妖道,你也曾在高山洞府,修真养性,为因下落红尘至有此灾。”忙令刽子手动手。只见他二人说声:“我去也。”把身—扭,就遁地去了。众人忙来报知始皇,君臣大惊。金莲子闻报大怒:“待我明日出战,擒他回来,再杀未迟。”且按下不表。
再说秀英小蛆,来至青纱大帐下,跪倒在地,说道:“三叔公在上,侄媳秀英生擒了王翦,前来报功。”孙膑闻言,连忙离位道:“贵人请起,拿了王翦,其功不小,把他推上来。”小姐叩头立起,吩咐军士把王翦推上大帐。王翦一见孙膑,心下惊疑不止。孙膑说道:“好王翦,你自以为英雄盖世,如何今日也落在贫道之手。”王翦低头不答。孙膑暗想:“如今不杀王翦,国法何在?若将他斩首,有违天意,取罪不小。”正在为难之处,蓝旗来报:“南郡王爷在上,有本国人马去劫秦营,反被转风砂石杀得大败而归。毛真人不知下落,不敢不报。乞令定夺。”孙膑闻言大惊:“秦营有什幺能人,敢破我的法术。我算算毛贤弟师徒,往那里去了。”连忙掐指寻找,就知其故。小姐问道:“请问三叔公,毛真人师徒那里去了?”孙膑道:“今有海潮圣人,差了金莲子下山,将他师徒拿进营去了。”小姐道:“可能伤得他性命否?”孙膑道:“无害。”小姐道:“既无害,何不将王翦正法?”孙膑道:“且不要害他,待打听毛遂师徒如何?若是把他师徒害了,再杀他不迟。今将王翦押下,听候发落。”小姐不敢违令,将王翦打入木笼,着几名军士看守,且不表。
却说孙膑,吩咐摆酒,与赵皇姑并众将庆功。正在青纱帐筵宴,那毛遂师徒,土遁回到了燕营,进了大帐,才显露出来。只见众将在那里吃酒庆助,毛遂大怒道:“没有良心的刖夫,把我送入火坑,就不管人的死活了。今在营中安乐吃酒,你还成个人么?”说罢,同蒯文通闯至席前大叫大骂:“好没良心的刖夫,你在这里吃菜饮酒,怎么把打幡的搁下了。”孙膑见了,连忙离座,口称:“贤弟、贤侄前来,恭喜恭喜,请坐。”毛遂遛:“好喜哩,这一回我爷儿俩投生那里去了。”
孙膑道:“贤弟怎么说这个话。”毛遂道:“人传刖夫多诈,果然话不虚传,你叫我打幡劫营,不想金莲子用法擒去,你难道不知我师徒有难,为何置之度外,不理不论?若非我师徒有土遁之法,早赴枉死城了。我为你下山,不得好报。救你一命,又不知报恩。见死不救,实非人也。”大骂孙膑一场,孙膑手拉毛遂、文通道:“贤弟、贤侄莫怪,非是孙膑见死不救,你们被擒之时,我也曾占算得,知道无害。若是果有不测之处,孙膑就弃了神仙不做,亦要舍命前去搭救,岂敢稳坐帐中。今奉劝贤弟,你师徒休要见怪。交情为重。只是我累你受惊了,心实不安。如今斟酒,叩头请罪如何。”说罢,跪将下来,毛遂几步向前,把孙膑扶起道:“不必行此大礼,实不知三哥有此打算的,我今倒错怪了你。”孙膑道:“请坐,现成素席,理当用此酒敬三杯。”毛遂师徒依次坐下,众将上来请过安,毛遂道:“今日设的是什么酒?”孙膑道:“是庆功酒,只因兵车阵杀了秦营人马,生擒了王翦,故此今设庆功酒。”毛遂道:“是呀,我师徒二人,记得在秦营听报,知拿了王翦去了。始皇倒要放我二人回来,对换王翦。倒是金子陵不依,定要杀我二人。如今三哥你何不报了此仇,把王翦杀了。西秦没了王翦,就不能成其大事,自然讲和,永保天下,燕山太平无事,黎民免了刀兵之苦。如何三哥不杀他?”孙膑道:“我岂不知杀他,且待明日解上朝去,任凭昭王发落,才是正理。”说毕,重新入席。众人欢饮,西山日落,酒筵散席,各归本帐安歇不言。
且说王翦打入囚车,押在赵皇姑后营,有几个军士看守。王翦此时,犹如鸟入笼中,有翅难飞,心中苦痛,叹道:“想我王翦,在高山学艺,蒙师打发下山,并吞六国。谁知一国未平,反受了万苦千辛。如今身入陷坑,死在目前,争名夺利何用。”王翦在囚车自叹,惊动梨山圣母,忽然一阵心血来潮,袖占一课,早知其意。口中叹道:“秀英仗着法宝,擒了王翦,要与孙门报仇。那知得罪了海潮圣人,还是小事。只归孙膑逆天而行,难免五雷之厄。且事虽小,亦有不是了。秀英日后,亦难掌昭阳之印。我今若不下山,他必胡为,有干天谴。”
说罢,圣母出了洞门,招展金光,一时间到了赵营。拨开云雾,到了秀英营中。一想:“我若与秀英面说,要放王翦,看他一定不应。不如与他个真人不露。”想定主意,用隐身法隐住身形,迈步进了后营。听听营中鼓打三更,蜡烛尚明,圣母走到后营,只地一辆囚车,王翦在里头,眼中含泪长叹。旁边有几个军士看守王翦。也有睡的,也有看着的。灯烛光明,圣母就现出全身,变了一个婆婆,发如银丝,手扶一根拐杖。来到军前,口称:“众位哥哥,怎么还不去睡,守的是什么人?”军士看见一个老年的妇人,便问道:“你是那里来的,我们营中从来未见过面:”老母说:“你们不知道么,我是皇姑的乳母,与皇姑作伴而来,你也难得见我。”众人道:“原来是皇姑的乳母,怪不得小的们不认得。这囚车里头系秦营的王翦,被擒来囚在此间。吩咐小的们看夺,怎敢去睡。你老半夜三更,到此何干?”老母道:“皇姑差我来查查你们,不准去睡。”众人笑道:“瞒上不瞒下,睡睡也何妨。”老母就摄了一把土来,吹口仙气,变做磕睡虫,就飞在众人面上,一个个伸腰,各各睡着了。老母来至王翦车前,叫声殿西侯。王翦听得有人叫他,抬头一看,是个老年的婆婆。口称道:“老奶奶,叫我有何话说?”老母道:“我看你系一条好汉,待我救你。”王翦听了,心中大喜道:“老奶奶果然肯救我么?”老母道:“果真救你。”这王翦就在车里叩头拜谢,叩了三个头。口称:“老奶奶,若是救了我王翦,犹如重生父母,再世爹娘,今生不能报答,来生犬马也报你的深恩。”老母道:“你也不必许愿,我也不想你报,你快闭双目,我好救你。”王翦就把两目紧闭。老母使个开锁法,开了囚车。放了王翦出来。将一联柬帖,放在囚车之内,引着王翦在燕营逃出了大队。王翦叩头在地,请问姓名。老母道:“不必留名,你看那边有人来了。”王翦回头一看,只见老母起在空中,排云而行,回到古洞去了。王翦心中又惊又喜。不知那位神仙,救我残生。连忙当天叩谢已毕,即忙逃转回营。见了始皇,备奏前事。君臣俱各大喜,设酒压惊。
不言王翦逃生,回转本寨。且说数名军士一觉醒来,天色大亮。看看囚车,不见了王翦。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嚷道:“不好了,怎与去回皇姑的话。”内有一个道:“不妨,我们都推在乳母身上,众口同词,就是他来混说了。”又有一个道:“你看囚车内有一束帖,取出来看看。”众人把柬取了出来,内有识字者,观看明白。封套上头有七八个大字:“此帖付广文收启。”众人道:“广文是南郡王爷的道号,我们拿着这帖去回皇姑的话。”众人议停当了,转上大帐,见了秀英,一齐叩头道:“皇姑在上,小的们罪该万死,特来请罪。”秀英道:“你等身犯何罪?”众军道:“蒙皇姑的差派,看守王翦,至三更时分,有贵人的乳母前来查看,不知用何法术,把小的们弄睡着了,醒来一看,王翦就不见了,不知去向,小的们报明领死。”秀英大怒道:“我营中那有乳母,分明是你这般奴才,大胆放走,情理难容。”传刀斧手:“把这般奴才推出营门斩首示众。”众军叩头在地,大哭道:“贵人明见,蚂蚁尚且贪生,为人岂不惜命。小的们就吃了熊胆豹心,也不敢放走王翦,自取杀身之祸。果然三更时分,有一个年老的婆婆,手持拐杖,口称是贵人乳母。若不信,这还留下了柬帖。”
皇姑看柬帖上,有七八个大字:“此帖广文收启。”心中暗想:“柬帖必是那位神仙,救了王翦,留下为凭。且送三叔公开看明白。”想罢,吩咐道:“看柬帖,饶你这班奴才死罪,话罪难免。发军政司,每人捆打四十,以正押守不严之罪。”众人谢了不杀之恩,都到军政司领责不提。
且说赵皇姑,拿着柬帖,来至南郡王大营。正值孙膑升帐理事,门官通报,传请贵人上帐。秀英参见已毕,孙膑开口就问:“贤侄媳到此何干?”秀英道:“有一件异事,特来报知。因昨日将王翦打入囚车,不想至三更,不知何人将秦贼放走,留下一联柬帖为证。”说罢,将柬帖呈上。孙膑看见:“广文收启”字样,遂即拆开观看,原来是一首七言诗。上写着:
梨山老母下凡尘,
放走秦人且慢嗔,
嘱语广文休进步,
兴衰定数枉劳神。
孙膑看了说道:“原来是梨山老母放走王翦。”再看帖后,尚有二行细字,写得明白:
玉帝久联姻,今当射雀屏。
吉期休错过,柬帖作冰人。
孙膑看毕,对秀英道:“此乃一定之数,不可强为。既是圣母下凡,放走王翦,与你无干。帖子上还有一行言词,侄媳请看定夺。”秀英接来一看,羞得满面通红,低头不语。孙膑道:“侄媳回去,此乃是圣母的主意,不可错过吉期。候花烛良辰,再当迎接。”秀英含愧出营,转回本营部,不在话下。
且说孙膑,择了初三日上好吉辰,吩咐孙燕进城,预备龙车凤辇,各色仪仗,出城迎接。本府中整顿花烛、合卺筵席相候,众人须要齐备,去迎皇姑廉秀英成亲。孙燕领命,进城回府,诸事料理停当。光阴如箭,已到了吉期。摆着仪仗彩辇,出城迎接廉秀英回府不提。
且说王翦,逃回营中,却遇始皇升帐,聚集文武商议军情。王翦上前叩头,奏明此事道:“臣自下山以来,身经百战,指望扶持吾主独成一统。不想屡被刖夫所败,前日又被廉秀英擒去,若非神仙搭救,焉有今日。臣与刖夫,再决雌雄。望吾主准行。”未知始皇准出战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七回 斩金莲秀英弄术 敌海潮孙膑化身
却说王翦,前奏始皇,要临敌报仇。始皇冷笑道:“先行官也要知道度量,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难道还未晓得那刖夫的利害。不如安分待时,不宜再行意气。”王翦忿然道:“臣屡受这刖夫之辱,若不能报仇,枉生于天地之间,虽生不如死。吾主若不准微臣出马,愿死在驾前,免得贻笑天下。”
始皇道:“先行官决意报仇,孤亦不勉强。倘若得微功,即应回营,不可恋战。”王翦叩头谢恩,金莲子上前躬身道:“贪道今日与师弟掠阵。”始皇大喜,金莲子立刻辞别下帐,同王翦披挂停当,提刀上马。三声大炮,擂鼓摇旗,冲出营盘。金莲子在门旗下,观看此战。这王翦一响马头,走出阵前,令小军高声叫战,燕营军校,启禀中军传报,孙膑就问:“那位将军出马拿王翦?”当有廉秀英上帐,应声愿往。孙膑大喜道:“此去临阵,须要仔细,还有一句良言,切不可伤他性命。”秀英应诺,转下帐来,提刀上马,带了家将出营。王翦一见,认得是廉秀英。正是仇人相见,分外眼红。王翦厉声大喝:“好贱婢,还不下马,等待何时。”廉秀英用刀一指道:“你这漏网的秦贼,你在我手中逃生,怎敢又来猖狂。今番拿住,定不相饶。”王翦闻言大怒道:“贱婢少发大言,看我取你狗头。”
双手提枪,分心就刺。皇姑手中握刀,迎面交战相还,舍死忘生,虎斗龙争。杀得征尘滚滚,红日无光。战有多时,王翦杀得身疲力倦,自知难胜,旋马败走。抬头一看,红日当空,天交正午。心中大喜,又见秀英赶来,急念动真言,攒天箭祭在空中。秀英渐渐赶上,只见一朵红云,托着一支神箭,竟望顶门而来,吓得魂魄无主。说:“好利宝的宝贝,怪不得三叔公塌了顶门。若非圣母赐我宝贝碰他,今日定然难免。”说罢,箭离顶门切近,秀英在怀中取出那盖天袱,念诵咒语,往上一撒,只见霞光万道,瑞气千条。正所谓物各有主,这攒天箭,见了盖天袱,现了原形,依旧是一根金拔子,香风一阵,顷刻间两件宝贝无影无踪,不知那里去了。原来梨山老母早知其由,差遣黄巾力士,把两件宝贝俱收回去。这话表过。
且说王翦抬头不见了神箭,心中吃惊,大喝:“好贱婢,用何邪术,将我的宝贝摄往那里去。”小姐大笑道:“秦贼,还有什么宝贝,只管使来。”催马抬刀就砍。王翦不见了宝贝,不敢招架,飞马往本营而去。金莲子抬头看见了,心中大怒,催开梅花鹿,手举太和剑,冲到阵前。放过王翦,大喝道:“无知女将,你休得猖狂,有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小姐抬头一看,只见一位道者,发束宝冠,身穿道袍,黄丝带,脚踏麻鞋,骑鹿仗剑,拦住去路。小姐厉声大喝:“好妖道!你是何等之人,敢阻我去路,放走王翦?”金莲子大笑道:“我不说明,谅你亦不认得我。我乃拗离国云光洞海潮圣人的徒弟,姓金名莲子,奉师命下山,特来擒你。”小姐大怒道:“你有何本领,敢发大言。看刀取你。”说罢,举起钢刀,照头就砍,金莲子仗剑相迎。一场好杀,鹿马盘旋,经战三十个回合,不分胜负。金莲子自思:“这丫头刀马利害,料难取胜,不如用法宝擒他。”想罢,随手取出捆仙绳祭在空中,金光缭绕,犹如一道长虹。小姐一见,微微冷笑,往腰间解下一个小花篮,抛在空中。真是作怪,宝贝有相生相克,那捆仙绳就装入了花篮之中,小姐用手一指,仍回到手上,金莲子一见,无名火起,催鹿仗剑,冲杀过来。二人死命相拼,又战有十余回合,金莲子往下败走,小姐暗想:“他又不知使何妖术,我何不先下手为强,先祭法宝伤他。”遂在花蓝中取出一支小小的黄旗,拍马追赶,相离切近,手举黄旗,对着金莲子后心,连展三展,那金莲子打了三个冷战,一阵昏迷,跌下梅花鹿。小姐催动九点桃花马,提起绣绒刀,咔嚓一声,斩为两段。收兵打得胜鼓回城,请功庆贺,不表。
且说金莲子,阴魂不散,飘飘荡荡,竟往东海拗离国云光洞,至海潮蒲团前,双膝跪下,口称:“恩师在上,荷蒙差遣,去助王翦,不幸死在廉秀英之手,乞求祖师,大发慈悲,与弟子报仇雪恨,九泉深感。”说罢,随风飘散而去了。海潮圣人大惊,怒道:“可恨刖夫无知,逆天行道,伤我的门徒,情理难容。”吩咐银莲子,就把金毛犼带出洞门,老祖随取出法宝,跨上脚力,起在空中。银莲子跨鹿紧紧跟随,师徒下了高山,云飞电掣,来至易州。推开云雾,往下一看。只见秦营红光耀照,紫气盘旋。海潮看罢,点头叹道:“怪不得吾徒儿死于廉秀英之手,虽然秦王奉天承运,怎奈有大罗神仙,拒天而行,扶助燕王,三军有锋剑之苦,百姓有倒悬之灾,我如今既下高山,定当扶助西秦,并吞六国。”话罢,师徒坠落云头,来至秦营。银莲子上前喝道:“军校听着,快报于殿西侯知道,就说海潮圣人到。”军校不敢怠慢,忙上先行帐报知。王翦大喜,连忙上金顶大帐,奏明始皇说:“吾主万千之喜,有微臣的祖师海潮圣人下山,现在营门等旨。”始皇听了,龙心大喜:“既然海潮老祖下山,破易州犹如吹灰之力。”传旨:“大开营门,孤当出营相接。”当下始皇带领两班文武,出营迎接。见了老祖,就地一恭道:“早知老祖降临,还该远接,迟来伏乞恕罪。”海潮一见,慌忙跳下脚力,连忙下礼道:“贫道有何德能,劳动圣主迎接。”说罢,携手同进大营,至金顶帐中,要行君臣之礼。始皇谦逊一回,按次序坐下。金子陵、王翦上前叩头,海潮执手道:“你们且起。连连征战,谅来辛苦。”次后众将来拜见已毕,当值官献茶。始皇闻言,口称:“老祖在上,寡人自从兴兵以来,困此易州。指望一战成功,不想遇着孙膑,他倚仗三卷天书,神通广大,连败孤家数阵,仿损无数军兵,更害了几家道友,孤当此屡败,无计可施,幸得老祖慈悲下山,定然扶助孤家,削平六国。”
老祖合掌胸膛道:“善哉,善哉。今日贫道下山,只因天意归秦,六国该灭,孙膑逆天而行,枉害那黎民涂炭。贫道也无奈下山,要与孙膑见个高下,请龙意万安,定要目下成功。”始皇大喜道:“全仗祖师法力,削平易州,孤誓不忘恩。”传御膳官摆斋,老祖道:“不食烟火之物,圣主不消费心。着人在营左搭芦棚一座,拔二十名值日官伺候便是。”始皇遂下令,命金子陵前去盖造。不多时,金子陵回奏:“芦棚完备,请法驾过棚。”秦皇与老祖同入棚中坐下,海潮道:“既下了山,且与孙膑会一会面,看他行事如何,待我把金石良言,劝他几句。他肯归山便罢,他若不肯归山,再作定夺。”始皇大喜道:“全仗老祖神通妙用。”海潮辞王别驾,下了芦棚,率领三个门徒,骑犼仗剑,冲出营来。就令王翦:“先到燕营将礼义为先,不必骂阵,就说我请广文讲话。”王翦领命,催马至营门前招呼道:“你们军校听着,今有东海云光洞老祖在此,请南郡王出来,阵前说话。”蓝旗报入青纱帐。孙膑闻报,暗惊道:“海潮下山,来意不善,我若是不出去,岂不弱了名声。既来之,则安之,说不得我要去走一走。”孙膑吩咐孙燕:“你可跟我出去,那海潮圣人比不得别洞的玄门,道行浅薄,可以抵挡。这老祖神通广火,妙法多端,我尚且怯他。你随我临敌,切记吾的良言,不可自逞英雄,少年血性,轻自追赶。”孙燕闻言,心中自思:“我三叔怎么怕惧海潮,叫我不要任己性,难道对阵动手,也好让人么。且答应他,临阵再作道理。”只见廉秀英上前,口称:“三叔公临阵,侄媳情愿保护。”孙膑道:“侄媳去更好。”夫妇二人,转将下来,披挂停当。孙膑驾拐骑牛,举旗放炮,率全山将士五百军兵并孙燕夫妇,一齐出营门。
王翦遂即催马,来至本队,口尊:“老祖爷仔细小心,这是刖夫出来了。”老祖冷笑道:“你等避开。”老祖催马提剑,来至战场,用声招呼道:“来者莫非是广文子孙膑么?”孙膑听得招呼,急忙抱拐陪笑,尊一声:“老祖,燕人不知仙驾降临,有失远迎,望祈恕罪。”老祖笑道:“广文子,你修行了一场,根行也不浅薄,得到一个巡天都尉,做了一个真人,也非容易,何苦逆天而行,在易州燕山恋杀戒,不肯回头,是何主意?”孙膑道:“老祖只知其一,不其知二。非是我燕人恋红尘,只因我父兄一门四口,俱死于王翦之手,燕人方下山来,不敢说是报仇,只要殡葬了父兄,我就归山入洞。谁想王翦持强,我徒弟袁达、李牧等五人,俱死于非命。这也是各人的当死,不必说了。老祖,你又给他攒天箭,把燕人打塌了顶门,命丧无常,是何主意?若不是毛遂相救,我燕人早已灭门。老祖试想,这段情由,谁是谁非,岂是燕人逆天行事?”
海潮笑道:“广文之言差矣,岂不知王翦奉的千佛牒文、玉帝敕旨,我差他下山,并吞六国,原不是私自兴兵,你逆天而行,打了他一拐,险些未有打死,火攻阵几乎把他烧死,兵车阵内亦几乎被弄死,吃你的亏也算不少了,你还要抱恨于他呢。自古僧尼看佛面,打狗念主人。岂不知他是我的门徒,定要将他诛尽杀绝。这也罢了,至金莲子与你何仇,你为何叫家将廉秀英把他害了?你口甜心滑,奸诈不过。我今下山,彼此见一面,还不下骑叩头请罪。胆大包天,在我身前还敢有巧语花言,拿着你的两根哭丧棒,前来之乎者也,讲长论短,看你的光景,还想要与我对敌么?”言罢,一剑挥来。孙膑用拐驾开,满脸陪笑道:“老祖是前辈,燕人是晚辈,不敢还手。”老祖道:“你既然好讲,我有一句金石良言,不知你依否?”孙膑道:“你只要说来,可依则依。”老祖道:“我下山来,也不是报仇雪恨,也不是为夺利争名。你岂不知,顺天者昌,逆天者亡。你若听我的金石良言,把你的人马散了,你回上天台,修真养性,不管闲事,不失神仙之位。但若不依我,只怕难免目下之灾。孙膑,你依得么?”孙膑道:“只是还早些,若要燕人撤兵,不管闲事,除非是贵人归山,昭王爷龙归大海,再把王翦碎尸万段,祭了先灵,我方撤兵罢战。”
老祖闻言大怒道:“好刖夫,你气死我也。”双手举剑,尽力挥来。孙膑用拐驾开,随手交战。各逞脚力,剑拐纵横,一场大战。战有二十余回合,不分胜负。海潮圣人就祭一颗明珠,起在空中。孙膑在牛背上,只见满天霞彩,瑞气纷纷,一颗明珠照着顶门落将下来。原来此珠混沌初分,两仪定位,清者为天,浊者为地,流者为水,水归大海,无当老祖,曾炼此珠撒在大海之中,波涛不兴,名为定海珠。此珠有五色毫光,若落了下来,不但泰山压顶,由他仙凡之体,只打得魂散魄消。孙膑看见定海珠来了,大笑道:“若是别人不能抵挡此宝。我燕人岂能惧怕。”忙用沉香拐,往上一抛,起在空中,敌住了珠。孙膑的沉香拐,原来是两条虬龙。龙见了珠,张牙舞爪,左右迎接。那知道这颗珠是先天的宝物,孙膑的虬龙拐抵挡不住那颗珠,只见那珠又打到顶门了。孙膑说声不好,把那右手的拐,又往上一抛,只当两条虬龙,空中飞舞,名为二龙戏珠,托住宝贝。老祖看见,心中好恼。“果然刖夫利害,怎敢挡住?”又在怀中取出一件宝贝,名为无极图。未开天地之先,混然一气,化为太极,分清理浊万物之宝,任他诸般兵器,各样仙珍,见了此图,不能伤害,却收诸般的宝贝。此乃无当老祖的珍奇,比杏黄旗更强十倍。老祖将无极图拿在手中,刷的一声抖开,有千条瑞气,万道金光,就把孙膑的杏黄旗、雌雄剑、沉香拐都收去了。老祖一手又把如意打来。孙膑不曾提防,说声不好,只听咔嚓一声,如意打得白气升空,尸骸落地。那盘角牛大叫一声,回头就跑。燕营众将,催动战马,齐来抢尸。孙燕一见大惊,催马当先。全山九将,五百家兵,同着皇姑廉秀英,跟随齐往战场护救。那边的王翦、银莲子见海潮用无极图收了孙膑三件宝贝,又祭如意将孙膑打下尘埃,齐催脚力,往前抢死尸。见孙燕奋勇无当,银莲子催鹿拦住去路,仗剑就吹。孙燕用枪迎战,不数回合,银莲子旋鹿败走。孙燕在后,催马追赶。廉秀英一见大惊道:“三叔公曾有吩咐,不许妄逞英雄,追赶敌将。他如今这一赶去,那妖道佯输诈败,心定要暗祭法宝,不可不防。”即忙磕开桃花马,摇动绣绒刀,紧紧地追着。那五百家将,九个门徒,一齐催马,往下追赶来,就把孙膑的尸骸舍下。王翦一见大喜,就令家将把孙膑的尸骸抢进营盘。下文另表。
且说那银莲子,见孙燕赶来,相离不远,把抹额金箍摘将下来,口中念念有词,起在空中,犹如簸箕大小,滚滚坠下。孙燕看见大惊,正欲回骑,廉秀英早到眼前,见是妖术伤人,就把花蓝往上一迎,金箍收入蓝中。银莲子见失了金箍,大怒道:“好贱婢,你怎敢伤吾法宝。”举剑照头就砍,小姐举刀相迎。孙燕抬头不见金箍,只见廉秀英在战场动手,那里忍耐得住,抡动银枪,上前来攻。银莲子抵挡不住,回鹿望本营大败而逃。孙燕道:“不必赶他,且去保三叔尸首要紧。”夫妻二人回骑,率领众将收兵罢战,来寻孙膑的尸骸,并无踪迹。孙燕怒道:“我同妖道动手,顾不得尸夏,你们为何不把三叔的尸首抢回营来,去得无影无踪,教我怎么回答。”众将道:“我们报仇心切,一齐迫赶那妖道,不想被秦贼乘空把尸骸抢去了。”孙燕大哭道:“三叔被害,又失了尸骸,教我怎么见得祖母贵人。”
不言孙燕在战场痛苦,且说海潮圣人得胜回营,进芦棚坐下。始皇君臣,都来与他庆功贺喜。王翦禀报道:“弟子将孙膑尸首抢进营来,求老祖法旨定夺。”老祖吩咐:“抬至芦棚之外,待我验其真假。”当下老祖同始皇并文武众将,一齐出来观看孙膑的尸首。老祖闪慧眼一看,暗惊道:“怪不得孙膑胆大胡为,原来是仗着神术变化,只说他死在如意之下,那知他原神走脱,摆下假形。”嗟叹不止。始皇道:“为何老祖见了孙膑的尸首,这等惊异?”海湖道:“这不是孙膑的尸首。”始皇笑道:“豆青袍,鱼皮靴,面貌不错,怎么不是?”老祖道:“这是一只梅花鹿。”君臣闻言,吃了一惊。回头细看,果然是一只死鹿。始皇道:“明明是孙膑,转眼之间就变了一只死鹿。不好了,又中了孙膑的妖法。”老祖道:“圣上不知,不必害怕。虽然孙膑变化,走脱了原神,有贫道在此,料不敢胡为。龙意万安。”吩咐王翦:“把死鹿抬去埋了。”王翦回道:“埋了他,不如赏抬鹿的吃了。”老祖点头,王翦令人抬去,剥皮分肉而食。小军甚喜,把鹿抬至空处,取刀在手,就去剥皮。用手往肚里一刺,只听得咔嚓一声,吓得魂魄无依,丢下刀子乱跑,来至芦棚禀道:“祖师老爷在上,不好了,那只鹿又变了。”老祖道:“变化什么?”“启上祖师爷,一张鹿皮包着一肚子干粪。”老祖大怒道:“可恨的孙膑弄玄虚,在我眼前逞能,我既下山,岂客你作怪。”
不表海潮忿怒,且说孙燕同秀英小姐、众家将,因不见了孙膑尸首,在战场哭了多时,收兵回营。夫妻商议道:“虽然三叔尸首不见,只好在青纱帐内,立过灵牌,请道修斋,三军挂孝便是。”商议已毕,即往大帐而来。听得青牛一声喊叫,孙燕道:“好扎刀的,他倒跑回来了,把我三叔撂在那里去了?”骂毕,领着众将来至青纱大帐内,往上而走,忽听得一声吆喝:“你众人为何此时才来?”众人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正中坐着一位道者,三叉冠,豆青袍,鱼皮鞋,却是南郡王亚父,与毛遂讲话。众将大喜,一齐跪倒叩头,孙燕问道:“侄儿明明看见三叔跌下脚力,死在尘埃,被秦贼将尸首抢去,怎么得回来?”孙膑道:“自有脱身的妙法,不必多言。你等血战辛苦,各归本部歇息。”众将欢喜不尽,俱各退下不表。
且说孙膑,吩咐军士献茶过来,左右奉上。亚父接转,亲手递给毛遂说:“贤弟接过茶杯,我有话说。”毛遂笑道:“三哥有话请讲,为何斟起茶来。”孙膑道:“只因与海潮对敌,被他展开无极图,把我杏黄旗、沉香拐、雌雄剑收去,奉烦贤弟替我走一遭,如若取回,感德不尽。”毛遂道:“三件宝贝都被他收去,诚为可惜。如今三哥叫我进秦营去,有何处置?”孙膑道:“烦劳贤弟,想个法子。”毛遂道:“这事我没法想了,三哥自己想罢。”孙膑陪笑道:“我有法子想到拿来了,只烦贤弟放出旧日手段,闪人秦营,何愁宝贝不取了回来。”毛遂道:“你叫我去偷么?”孙膑道:“可惜我这三件宝贝,我用惯了。”毛遂道:“我本老成不过的人,都是为了你,偷了人家几次。把贼子的名显出去,恐怕悔不及了,如今还叫我前去偷。”孙膑道:“你若不去偷来,就可惜我几件法宝了,求贤弟走走罢。”毛遂摇头道:“去不得,去不得,那海潮实是难惹的。”孙膑道:“贤弟勉力走走罢。”毛遂道:“我今看你没了拐,就是没了腿一般。也罢,试走走,看偷得偷不得,若偷得莫欢喜,偷不得莫要恼。你且等等,我去去就来。”孙膑道:“全仗了。”
毛遂忙即下帐,将身一扭,借土遁来至秦营,已是初更时候。就在地下钻了出来,只见营中灯烛辉煌。即在大帐左右,转到芦棚。只见那老道在蒲团打坐,里头有座小棚,香灯亮亮,中间有张桌子,放着法宝三件。看真正是孙膑三件原物。连忙走上前来,伸手去拿。怎奈人矮桌高,他拿不到。忙端过一条凳子垫脚才把东西拿着了。就把雌雄剑插在腰中间,杏黄旗插在领头,拿定沉香拐,下了凳子。心中暗想:“我既来了一场,索性给他个知道我的利害。”遂伸手将那灯烛,取在手中,往棚上一点,那棚见火就烧着了。毛遂见火起燃烧,两脚—顿,打土遁而走。未知事竟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八回 海潮摆设混元阵 毛遂私投地户坑
话说毛遂,盗了宝贝,将芦棚烧着,土遁回营。那火一时间烈焰飞腾,通天彻地,老祖吃了一惊,吩咐银莲子取了盅水来,口念真言,望空一洒,顷刻乌云罩地,大雨倾盆,把火浇灭。营中看见火起,三军惊乱,齐来救火。及到时,火已全灭。始皇同众文武来看,老祖接驾坐下。只见银莲子慌忙来报:“禀上老祖,不好了,桌上放的旗、剑、沉香拐都不见了。”老祖闻言说道:“什么人胆大包身,敢到我的芦棚盗去宝贝。待我算他一算。”遂即掐指寻坟,心中大怒,对始皇道:“贫道失于检点,被那刖夫差毛遂进营,放火盗宝,情理可恨。待明日贫道摆下一个阵图,管教成功。”
不言秦营商议摆阵,且说毛遂遁回,从地下钻将出来,竟至青纱大帐。孙膑在座上秉烛等候,忽见毛遂背插杏黄旗,腰挂宝剑,手提沉香拐,慌忙降座相迎。大笑道:“恭喜贤弟成功,可喜可贺。”毛遂道:“罢,罢,接你宝贝去罢,把我膀子都压坏了。”孙膑陪笑道:“贤弟劳心费力,我刻骨难忘。”吩咐献酒来,给贤弟庆功。毛遂说道:“这个倒不必费心,但是这买卖只好一次,下次不敢奉命。好容易担惊受怕偷了来。”孙膑道:“实在是难为你了,那一把火是你放的么?”毛遂道:“再有何人?我看这老祖坐在蒲团上打坐,就放把火吓他。”孙膑笑道:“孙膑请贤弟做了一个小偷也罢了,怎么做乘火劫夺。”毛遂道:“好三哥,替你做贼,你反打趣我来了。”孙膑大笑道:“不用着急,且请歇息,明日竭诚酬劳罢。”毛遂遂转归后帐去了,按下不表。
且说海潮圣人,至天明早晨,差银莲子请始皇进了芦棚坐下,始皇道:“祖师夜来受惊了。”海潮道:“偶然疏防,被他弄了手脚。贫道今日受他的亏,一不作二不休,待我摆下一阵,定要成功。只要借圣主的令箭权用,以便调度。”始皇大喜,令当日官取来,亲送与老祖道:“这令箭不论王侯驸马,任意差遣。如有不遵,任凭老祖军法施行。”说罢,辞别回帐去了。老祖就令王翦:“速到东南角下,搭三座高台。正南一座,正北一座,当中一座。正南的高三丈三尺,按三十三天,周围宽转三百六十步,按那三百六十度。台左边设日精旗一面,右边设月华旗一面。台前边用军汉六名,各执彩旗,上安南斗七星旗。台上边军汉二十八名,用各色五行旗,按金木水火土二十八宿。台下边军汉九名,用各色旗,按九曜星官。再用大鼓五面,放在台上,着五名军汉擂打,名为五雷。按九宫八卦十二元辰,名为天门。正北上这一座,台高一丈八尺,按十八层地狱,周围宽转七十二步,按阴曹七十二司。台上设立十殿阎君位,左右用军汉数名,扮作牛头马面鬼之形。台前掘一大坑,名为阴坑,不用镇压,也不杀害生灵。此坑要深一丈八尺,周围也是七十二步,军汉七十二名,被头散发,装作无常五鬼,各执白旗一面,等敌将入阵,打下阴坑,用纸幡展动,摄其魂魄,名为地户。居中那座,台高九尺,按九州,周围宽转七_十二步,按七十二郡。台上用黄罗帐,设立秦皇的龙位。台下另六个土堆,六员大将,用铁锄头铲平土,名为削平六国,文武战将,俱到台前保驾,此为人城。速去筑台准备,不得迟误。”王翦领令,率军兵去了。老祖吩咐金子陵:“传我的命,往西地长安。要红农大炮三十六位,小炮七十二位,取来应用。”金子陵问道:“祖师要炮何用?”老祖道:“你有所不知,这易州燕山,虽然五面城池,按庚辛金西方兑金之象,最为难破。除非用火克金,用炮轰了易州,方可成功。须要快去取来,易州听用。”子陵领命去讫。
且说那王翦,奉命筑台巳毕,诸事停当,上芦棚缴令。老祖道:“快请圣驾来。”王翦将始皇请至,老祖迎接上棚,开言道:“贫道在东南角下,设摆一阵,要拿孙膑,请圣主观看。”始皇大喜道:“此阵何名?”海潮道:“贫道摆的是混元阵,与别的不同,包涵天地,役使鬼神,外分三才,内藏一元,有变化无穷之妙,移星换斗之功。不论仙凡,遇此魂魄皆无,尸骸顿霹。那怕孙膑千万变化,也教他目下倾生。”始皇听罢,欢喜不尽,说道:“真乃孤家之幸也。”老祖传令击鼓,武职众将,闻得鼓鼓,鱼贯而入,进芦棚参见,呈上花名册籍。老祖展开看毕,就令英布、彭越、赵高、章邯、魏豹、李实各带本部兵三千,往中间那座人城台下把守,但有燕将进阵,令军士一齐奋勇前去捉拿敌将,你筹六位,备执锄头一把,在台下平那六个土堆。各领贫道朱符一道,但见燕兵进阵,将符焚化,只用锄头平土,敌人不能逃生,个个下马受绑,不许擅自动手。六将得令,领军士去了。老祖拱手对始皇道:“烦圣上率领文武众将,至人城台黄罗帐内监阵。左有甘罗,右有蒙恬,为左右辅助。不用吾主临敌,但有燕将进阵,将灵符焚化,骁勇无敌,自然制服下马。”始皇接了灵符,文武随从,竟进阵中黄罗大帐,君臣等候行事。
老祖调度已毕,遂命银莲子带脚力过来,即下芦棚,扳鞍踏蹬驾犼,银莲子跟随,跨鹿进阵门。至法台前下骑,老祖吩咐:“你等俱在此伺候,不许上台。”言毕,自上了天门台。这台上也没有什么预备,止有一张桌子,桌上是香花灯烛,左边是日精旗,取下来写了掩光符,月华旗写了藏明符。令两名军士执掌,遇敌人进阵,听五雷为号,即将此旗摇动,自然日月藏明,不可违误。老祖又吩咐将南斗旗取下来,写道绝命符,令六名军士执掌,但遇敌人进阵,听五雷为号,即将此旗摇动,不得违误。又将二十八面五行旗取将下来,各写混元符一道,令二十八名军汉执掌,但见敌将进阵,各执旗幡摇动,不得有误。老祖将五面大鼓写了“急急如律令”五字令,令五名军士掌管:“但见敌人进阵,即将此鼓擂打,自然五雷响应,不得有误。”老祖分派已定,在袍袖里取出一面令牌,左手执牌,右手仗剑,不用焚符念咒,用剑往上一指,将令牌连击三次,喝一声“普天星神急急如符令。”这老祖比别的不同,玄门驱神请将要掐指念咒,费多少气力,他乃无当圣人,先天的老祖,覆手翻云,符到那个神祗不服他驱遣?只见令牌舞动,霎时间雷声响亮,半空中戈甲生辉,诸天神下降。但见青龙白虎,朱雀玄武,二十八宿,九曜星辰,五雷四帅,十二元神,四大天王,一齐来至台前,躬身参见。老祖拱手道:“无事不敢冒犯尊神,今日贫道摆下一阵,全仗神力,擒拿孙膑,不许放走,违者听贬。”
诸神领旨,各按方位,在天门台各按迷云述雾,等候孙膑打阵。老祖下了天门台,又往正北台上,将七十二面纸幡,令七十二军士披发执掌,吩咐道:“若遇敌人进阵,将幡招展,摄其魂魄,引入阴坑,不过三日,仙凡丧命。”老祖又用剑往下指令牌,将令牌连击三次,喝一声“四冥地府,急急如律令。”言犹未了,只见焦面鬼王、牛头马面、五道伤神、勾死无常领着五百名阴兵齐来参见。老祖吩咐道:“今日贫道摆下混元阵,借仗众位地府神祗,擒拿敌将,打入阴坑,不许放走,违者听贬。”地府诸神得令,领阴兵各按方位,在地户台下边,专等打阵的敌将。
且说老祖下了地户台,右手持剑,左手持令牌,在阵内按八门休生伤杜景死惊开,乾坎艮巽离坤震兑,各大展神通。但见天门台上红光闪闪,人城台前紫雾蒙蒙,十分利害。老祖摆完阵图,芦棚坐下,命王翦领二千五百人马,分为五队:按青黄赤白黑五色盔甲,分五行旗号按金木水火土,排列在阵外,摇旗呐喊助威。王翦依令而去。又命银莲子将这颗定海珠,在地户台上专打敌将,不许走误。银莲子接宝,到阵里去了。不一会,王翦回来缴令,海潮就令他先至燕营讨战,自己持剑跨犼,徐徐出营。
那王翦来至燕营,高声讨战,旗牌来至青纱大帐禀报。孙膑闻知,随即架拐骑牛,带领全山众将、侄儿侄媳,炮响出营,王翦正值讨战,听得炮响,看见孙膑冲出营来,圈回坐骑,禀复老祖。老祖催开脚力,到了战场,正与孙膑打个照而,孙膑忙收住青牛,抱拐陪笑,口称:“老祖,今日又来教孙膑临兵,莫非又要动手么?燕人先告过罪,当场不让,令日也不留情面了。”海潮用剑一指道:“好刖夫,你仗着三卷天书,奇门遁甲,怎敢在我面前摇唇弄舌。你的本领,我也知道,我也不留情了。我今日在东南角摆下一个阵图,你若能打破此阵,我就回转高山,请秦皇撤兵回国。你若打不破此阵,早早保你的神仙名位,你也回天台山,教燕王早写降表。三条大路,任你自己裁之。”孙膑闻言微微冷笑道:“老祖既会摆阵,我燕人岂不能破阵,我试试看。”老祖回骑用手一指,便进了阵去了,孙膑收住脚力,率领众将观看,不觉大惊道:“好利害,这老祖摆下此阵图,竟欲下绝情了。他摆这个阵,莫说是凡人进不去,就是大罗天仙,也不敢轻易攻打,虽然我能五遁,隐瞒本命元神,也无大害,但也要趋吉避凶,休要自投罗网。此乃天地人三才变化混元阵,此阵包藏鬼神不测之机,移山倒海之术。先有无极,后有天地,乃是先天妙用,何能破得。”讲论未完,老祖催犼出阵,用声招呼道:“好孙膑,你可看澈吾的阵么?”孙膑道:“看澈了。”老祖道:“可知此阵何名?”孙膑道:“此乃三才一极混元阵。”
老祖暗惊道:“好刖夫,他果然深知奥妙,善晓玄机。”说道:“你既能知此阵,敢来打么?”孙膑道:“有摆有破,这也有何难?我今日既见此阵,且各归营,三日之后,定当破阵。”老祖道:“就限你三日,看你有何本领?”说罢,各归本营。孙膑回至青纱大帐坐下,毛遂问道:“三哥,今日看阵如何?”孙膑皱眉道:“此阵十分险恶,非等闲可比。内按三才,外列八门,包罗天地,变化多端,非比妖术邪法,可以容易破得。我燕人又怕有一番惊恐了。”毛遂笑道:“三哥聪明伶俐之人,难道就不明白这个大道理,死生是穷究不出的。自古道‘死生有命,富贵在天’,果然该死,就躲在家里,也是逃不过的。若是命不该绝,恐他大凶大险,大祸大灾也不怕。你可记得绝虎阵、阴魂阵、诛仙阵,是三个利害的阵式,还有那攒天箭,更有无边利害。这几个凶险,你都也闯过来了,今日这等一个混元阵,就害怕起来?”孙膑道:“贤弟虽然说得有理,只是人要趋吉避凶,人家摆下阵图,岂能睁着两眼去送死么?待我略略少停,自然有个退兵之策。”说毕,回转后帐去了。
毛遂听毕,心中自思:“这刖夫又害怕了,鸟惊一弹,见曲木而高飞。不论大小阵式,见—个就怕了。我何不悄悄出营,与海潮对敌。况且我下山以来,只替他偷了几遍,只当光会做贼,不会上阵了。既然三哥害怕,等我出去,若是成功,也显显我的本领。倘不能成功,到他阵里去探虚实门路,报与三哥知道,也算一个小功。再不然,被他们拿着了,仗自已的土遁之术,也不能杀害我。”想定主意,即忙下了青纱大帐,打点临敌。偶然想起:“我这个样子,人不出众,貌不惊人,他阵里头,自然有天神天将,焉能惧怕于我。若是这样出去也就着他害了。想我孙三哥,他是玉帝的巡天都尉,作了一位真人,上管三十三天,下管十八层幽冥地府,那个不惧怕,于他的体面甚大。我何不变作他的模样出去,可以成功,也定不得。”毛遂回到本帐,念动真言咒语,摇身一变,变成了南郡王孙膑一模一样,也是头戴三叉冠,豆青袍,鱼皮靴,腰束懒龙条,面如满月,五绺长须。毛遂想到:变是变得似,只是要赤看一双脚,可不为难?拣了二根柴棍,口吹仙气,顿时就成了二根沉香拐,自己这两口剑,权当那一双雌雄剑,又把一张黄纸,吹了一口仙气,变着了杏黄旗,插在背后。诸样都变了,只是少个脚力,这物件有些难变。“难道我步行不成,到被人家看出破绽来了。”想了一回道:“这物件现在门外栓着,我既冒名,何不就偷了他的脚力,骑了出去。”毛遂想罢,转身来至青纱帐外,看守青牛的军士,正要喂牛草料。忽然看见王爷到来,一齐跪下迎接。毛遂道:“快备脚力来,我要临敌。”军校不敢怠慢,即忙备了青牛伺候。假孙膑骑上,竞奔营门,如飞而去。营门军校看见,一齐跪下,口称:“王爷何往?”毛遂道:“我去打阵。”军校道:“快去展旗放炮。”毛遂摇手道:“兵行鬼道,一概不用,好生看守营门。”众军各应一声,大开营门,那个假孙膑如飞而去。那些营门的军校,心中疑惑道:“怎么今日南郡王临敌,一个人马也不带,是何意见,难道掠阵的也不用一人?”正在孤疑之间,忽见三位门徒,展力、展凯、吴能经过营门,军校看见,跪下道:“老爷在上,方才王爷单骑,自出营门,打阵去了。”三位大惊道:“既是打阵,为何不带人马,倘有差错,要我们徒弟何用?快些去保驾要紧。”三位爷赤心尽力,也不辩真假,一齐提枪上马,出离营门,紧紧赶来。
毛遂听得马铃响亮,回头看见三匹马,犹如一片火云,就地滚来。毛遂明知是展力、展凯,吴能三人,就在牛背上招呼道:“你等来此何干?”众徒催马来至眼前,答道:“我等来助打阵。”假孙膑道:“众贤徒,既然赶到,随我走走罢。”言毕,催牛来至阵前。举目观看,但见红云缭绕,紫雾盘旋,右边有股黑气冲空。毛遂道:“这是什么混元阵了,燕人害怕,想必里头一定有些变化利害之处。说不得,我既到此处,断无回头之理。”回头对三将道:“那位贤徒与我讨战?”展力应声愿往,遂上前用声招呼道:“巡营小军,快报与你家主将知道,今有南郡王爷到此破阵。”小校闻言,报知王翦,王翦上天台门,禀知海潮,海潮就命王翦:“引那刖夫进阵。”王翦得令,出了阵门。只见那刖夫,架拐骑牛,跟着三个徒弟,正是孙膑。遂大喝道:“你这刖夫两次三番,脱命逃生,今日又来送死。”假孙膑道:“王翦贼,怎敢口发狂言。你往那里走。”催动青牛,举拐就打,王翦用枪急架相送,杀在一场。这王翦是被孙膑打怕的人,知道他的利害,这里怎敢恋战。不上三个回合,往阵中败走,假孙膑率领三将随后追赶,闯入了混元阵中,不见了王翦。只见四面八方,飞沙走石,雷声响亮,火焰腾腾,四围如铜墙铁壁一般,也无人对敌。三将口称:“师父,这阵势来得利害,四下里水火风雷拥上来了,我们往外跑去。”毛遂道:“跑不出去了,这阵势我认得,是八卦连环阵,你等放心,只跟我来罢。”毛遂在牛背上念咒,显出神通,往西边乾地催动脚力,三将紧紧跟随闯过去。抬头观看,上面有座高台,台上祥云缥缈,左边插一杆日精旗,右边插一杆月华旗,前有南斗旗,后有七星旗,二十八宿,九曜星官,各有旗号。毛遂道:“不好了,这就是天门阵了。”催牛就往中间闯去。海潮见孙膑进阵,仙腕一摆,五名军汉把大鼓擂动,刹时间雷轰电闪,日色无光。普天神将,蜂拥而来。吓得毛遂魂惊千里。三将说道:“师父快把杏黄旗挡他一挡。”毛遂自思道:“杏黄旗是假的,那里挡得住。”他就随口答直道:“不中用,跑罢。”那时天神天将围上来,半空中五雷响亮。只见南斗旗,北斗旗,一齐转动,绝命摄魂。正是生死有定,阎王注定。毛遂领着展力、展凯、吴能三人,闯进天台门来。那吴能命根当绝,摄魂旗一展,跌下马来,昏迷不醒,死于非命。
毛遂闯过天门台,回首不见了吴能,心中大惊道:“他不跟我来,想是陷在阵中了。这样利害,快闯出阵罢。”展力道:“四下里黑风沉气,那里有出路。”毛遂道:“等我看来。”修真的人,闪慧眼就不昏迷,见阵中间有座法台,红光缭绕。当中坐着始皇,两旁排列文武。毛遂道:“这不是秦始皇的行台么,没有神将,我们打出去罢。”毛遂此时,领着二将,一路闯去。只见有六员大将,并不接战。在那里锄土。展力道:“锄这些土来何用,敢是填路么?”展凯道:“少管事,这里并无神将,不过始皇坐在台上,我们三骑人马悄悄过去罢。”那西秦君臣,见三骑人马闯进台前,细看正是孙膑进阵来了。始皇道:“快把灵符焚化,莫使这刖夫走了。”丞相甘罗忙焚化灵符。忽听得空中雷响,赵高等人,听闻雷晌,各把灵符焚化。剁时间四面八方人马拥来,个个都是彪形,拦住去路。毛遂舍命直冲,刚闯出重围,只听得一声雷响,把展力震于马下。众将上前绑缚,拿去开刀。
毛遂见展力落马,哪里敢去救,只顾拼命冲将出来。展凯道:“师父仔细,四面八方,有风有火有水有雷,高山万仞,如铜墙铁壁一般,往那里走昵?”毛遂闻言,抬头一看,果然四围利害。只见正北上昏昏沉沉,并无风雷水火之声,但高山阻挡。毛遂回顾展凯道:“我们在这里闯出去罢。”一催脚力,往正北上而来。只见有一座高台,阴风惨惨,怨气腾腾,云迷雾笼,犹如地府一般,对面不见人,伸手不见指。展凯道:“天黑了,快寻出路罢。”假孙膑道:“往那里走,连我也认不得了。”展凯道:“好师父,你有三卷天书,六甲灵文,背后又插着杏黄旗,怎么不施展?”毛遂道:“实话告诉你,不中用了。况我不是你家师父,我是金眼毛遂。”展凯道:“我不相信这话,那毛师叔只有二三尺高,贼头鼠脑的,我岂不认得,师父莫要哄我。”毛遂怒道:“好畜牲,当面就骂我,实不是你师父。是毛遂变化的,青牛是偷来坐骑,杏黄旗、沉香拐都是假的,意欲帮你师父打阵的,谁知惹出祸来。”展凯大惊道:“既然如此,我们三人都被你害了。”
不言展凯着急生怨,且说地户台那七十二名军士,见假孙膑混进阵来,把纸幡连展三展,那毛遂是修炼之体,魂魄凝重,不能摇动。展凯在马上坐不住,只管发晕。银莲子在台上看得明白,念动真言咒语,托着一颗定海珠往下打来。展凯翻身落马,命丧无常。毛遂看见一道毫光把展凯打于马下,只吓得魂飞千里,说声“不好,四人进阵,已枉死了三个!”话犹未了,只见牛头马面焦面鬼王领着阴兵一拥前来。毛遂连忙催开青牛往前走。只见黑雾沉沉,难分路径。那知前面有座阴台,他催脚力到了坑边上,被七十二名军士,把纸幡一摇,那青牛猛叫一声,往前一跳,就跌下阴坑之内。毛遂大惊道:“如今落在深坑里,就把命送了,不如舍下物去罢。”丢下了手中两根假拐,现了原形,念诀往上就闯。那银莲子见孙膑落在阴坑,心中暗喜。举目观看,只见阴坑中一道毫光,有三尺高一个小人往上起来。那银莲子道:“好刖夫,变作这个小人,指望逃走了。”忙把定海珠往下就打。只听得咕咚一声,把毛遂打下阴坑。不知毛遂性命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二十九回 文通取救上韩国 刘邦带醉踩秦营
话说毛遂,正欲往上逃生,被银莲子祭起定海珠,复打下坑去,直打得三尸神暴跳,七窍内生烟,大叫一声:“呵唷,好打。”片刻复了元气,坐在坑中,定性养神。暗想:“上面起不去,且在底下走罢。”复又念咒,把脚一蹬,还在坑中,竞遁不去。原来海潮圣人设下这座阴坑,知道孙膑会飞腾变化,五遁皆精。因此遣银莲子在地户台上用定海珠,待他若上飞腾,就用定海珠打下。他若往下遁逃,那底下预备地下网,却遁不去。毛遂见驾云不起,遁又遁不去,心中着急。暗想:“囚此坑中,犹如天罗地网,今看一命难逃。修炼一场,片刻付之流水。”
不言毛遂囚在阴坑,且说营中军校,见孙膑进阵,半日不见回来,心中疑惑。来到了营盘报知。孙燕闻言大喝道:“该死的狗才,因何妄报军情,南郡王爷现在青纱大帐,何曾临敌破阵。”军校叩头道:“老爷在上,小人焉敢妄报军情。南郡王爷,驾拐骑牛出去,还有两位展将军,一位吴将军。都是说打阵去了,小人焉改诬谎。”孙燕闻言,满腹疑惑,把手一摆道:“去罢。”那名军士就回了汛地,孙燕心中暗想:“莫非我三叔又用甚么法力,瞒过我们,去破阵不成?何不往青纱大帐打听打听。若是去了,我好遣将发兵救应。若是未去,把那妄报军情的奴才正刑。”想罢进内,直奔青纱大帐。只见帐外寂静,青牛不见。孙燕暗道:“这事奇了,既然临敌,为何骑牛不用拐。敢是换了兵器不成?”正在猜疑之间,看见蒯文通出来,孙燕道:“蒯先生,你往那里去?”文通道:“你可曾见我师父么?我就要去寻他。”孙燕道:“你师父我不曾见,你曾见我三叔否?”文通道:“三叔在后帐养神。”孙燕道:“这也奇怪的,营门军校来报,说三叔带着展家兄弟与吴能,三人前去打阵,故此特来打听。”文通道:“方才我在三叔跟前,议论军情,何曾去临敌,你不信随我来看。”孙燕道:“使得。”言罢一齐来至后帐,只见孙膑端坐定性养神。文通道:“如何,我不哄你。”
孙膑开目,问二人上帐到此何干?二人就把原由说出。孙膑道:“我何曾出阵呢?”孙燕答道:“是军校报讲,三叔带领三将出阵迎敌,侄儿不信,特来探听,看见三叔的青牛不在营外,为此心内不明。”孙膑道:“我的脚力那去了?什么人假装名色,混乱了军心,待我算一算。”遂袖里卜课,已知其故。大惊失色,长叹道:“可惜结拜至交,为我下山,今日失陷阵内,教我如何解救?”遂对孙燕、文通道:“你道那个临敌去了,原来毛遂贤弟,假装我的模样,偷了青牛,领着三个门徒,前去打阵。如今已陷在阴坑里面。三个孽障死在阵里了,叫我怎么不伤感!”蒯文通闻言大惊:“如此怎样好,千祈师伯大展法力,搭救我师父要紧。”孙膑道:“但我出家人,如何搭救得他。”孙燕在旁道:“不妨,毛遂叔精通土遁法,自然出得来。只是可惜那青牛。”孙膑道:“混元阵奥妙无穷,三才一元,上有天神,中有兵将,下有鬼卒,水火风雷,十分利害。他既落在阴坑,就遁也遁不出来。只是七日之内,就要丧命黄泉了,我焉能救得?”蒯文通闻言,只急得跪下道:“师伯千祈看师父往日之情,必须进阵搭救才是。”孙膑道:“你师父与我有生死之交,患难相扶,他救得我,我岂有不去救他。只是此阵我去不得,若是一去,就与你师父一样了。”文通道:“师伯虽进不得阵,难道去请个有法力之人,前来破阵,也不能请得?”孙膑道:“我岂不知,先有海潮,后有天地。他的道法奥妙,慢说我出家人不是他的对手,就是掌教南极,见他也要皱眉,你叫我去那里请人呢?”文通道:“据师伯如此说来,我师父决死无疑了,难道师伯你忍心坐视。如今师伯既不肯去名山洞府请仙搭救我师父,弟子说不得,也往三山五岳去请。若不得能人下山破阵,我文通就碰死山中,也说不得了。若请得仙人下山,破了混元阵,师伯看你有何面目见我师父呢?”说罢往外就走。
孙燕一见,忙拦住道:“师兄且慢,我三叔岂有此不仁之心,坐视不救,看你师父待毙之理。还需慢慢商量。”文通道:“小将军,你不听见你三叔说,师父在阵,七日就要身死了,还慢得了么。”孙膑道:“师侄且莫要心急,出家人有计在此,必能破阵,救得你师父。”文通闻言,随即转身跪下道:“师伯计将安出?”孙膑伸手扶起道:“贤侄,出家人夜观天象,见紫微星与众辅弼星,皆照韩国。然则韩国应有大福大贵之人,我曾算得此人姓名与众辅弼星的姓名,待出家人修书一封,你速到韩国张奢元帅,并伊子张良也在其内,若能请得他数人来,漫说海潮不敢正视,就是三清道教老祖下凡,也不能奈何于他。”文通闻言大喜道:“果得如此,弟子死也要去请他数个人来搭救师父。师伯快修书,待弟子好去。”孙膑闻言,忙修书一封道:“书内有几个人名姓,贤侄你到韩国,对张奢元帅说明,不用人马,只用几个人足矣。”文通大喜,忙接了书信,拜别师伯出了营门,驾云飞奔韩国而去。真个是急如箭发,不消半个时辰,早到韩国。落了下来,问明了张元帅的住址,便飞奔府门,把来历对门上人说明了,门上人不敢怠慢,飞报进府,与张元帅说知。
张奢闻言,忙大开中门来接文通进府。到大堂上坐下,献茶已毕,张奢开言:“不知先生光临,有何贵干?愿乞赐教。”蒯文通道:“奉南郡王亚文孙膑之命,现有书呈与元帅,拆开便知分晓。”忙把书信,双手递给张奢。张奢接来拆开一看,原来是要借部下几名旗牌与儿子张良,到易州相助的话。看毕,对蒯文通道:“小儿久已在外游学,不知去向。惟是韩国虽弱,能征惯战者亦有几员大将,为何亚父只指名要这几个旗牌,与一名书吏何故?”文通道:“亚父向贵国借这几名旗牌,谅有作用。元帅处果有其人,望速赐与在下,带去见亚父,自有重谢。”张奢道:“既然如此,亚父指名要这几人前去,必有作用,也未可知。”遂对中军道:“你快下去,传左旗牌刘邦、樊哙、书吏萧何、弓马手曹参、夏侯婴、周勃来见,本帅有话吩咐。”中军官领命,去不多时,带了几个人来。
文通立在旁,只见第一位,生得天庭饱满,地角方圆,胸高过斗,齿白唇红,垂手过膝,两耳垂眉,龙行虎步,年纪只有十五六岁,隐隐君主之相,堂堂帝王之容,真乃是二十四帝的班头,四百年江山的领袖,好一个大福大贵的相貌!第二位生得豹头环眼,虎背熊腰,真正是叱咤时三军麾退,行动处八面威风。那几个弓马手,都是面透霞光,头笼瑞气,何异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文通乃是仙眼,与凡人不同,他们个个都是开疆展土之人,心中暗喜道:“得此数人前去易州,漫说海潮,纵有百万的天神,也难抵当。”便忙立将起来,拱手笑脸相迎,张奢使对众人说道:“本帅传汝等,非为别事,只因齐国南郡王亚父有书到来,指名要汝等数人上易州,拨刀相助。你等可与这位蒯先生同去走走,须要奋勇克敌,有功回营,本帅自有重赏。”众英雄答应一声,立存两旁,文通便告辞起行。张奢道:“军情紧急,我也不及修书伺候,烦先生拜复南郡王,改日差人前来请安罢。”文通辞别出府,与六位旗牌在金亭馆驿歇了一宵。到次日早,打点行李,上易州而来。不消三日,到了易州燕营的大队。文通道:“列位少待,等我进营禀报,然后奉请列位进去相见。”说毕,忙跑上大帐。孙膑一见,便道:“贤侄辛苦,请启如何?”文通道:“六位旗牌现在营外,等候号令。”孙膑闻言大喜,吩咐大开营门,请众位旗牌相见。中军不敢怠慢,忙大开营门。文通出来,把众人请进营来。众旗牌进青纱大帐,参见孙膑。一齐跪倒,口尊:“南郡王爷在上,小人等叩首。”孙膑离位道:“路远辛苦,免礼免礼。”就下来亲手扶起。只因孙膑知他的来历,不肯受他们的全礼。
众旗牌立起来,雁翅排开,两边站立。孙膑睁慧眼观看,个个真是开疆展土、拨乱治反的英雄。心中十分欢喜,数了一回,只有六人。遂即问道:“还有一位,为何不来?”文通道:“有位张良,乃张元帅公子,因游学在外,故此未曾来。”孙膑道:“原来如此。”便问道:“那位是领袖?”刘邦便应声道:“小人是左营旗牌。”孙膑一见,点点头道:“你叫什么名字?青春几何,原籍何处?”刘邦道:“小人祖居徐州沛县人,年方十五岁了。只因沛县连遭水旱之灾,小人只得与父母投奔韩国,寄居叔父之家,遂投在张元帅麾下,食粮当兵。”孙膑听罢,复又指着樊哙道:“这位是谁?”刘邦道:“王爷书上,指名叫小人等前来,如何又不认得?”孙膑道:“我不过闻名,未有会面过。”刘邦道:“原来如此,此人姓樊名哙,这个姓萧名何,这个是姓曹名参,这个是姓夏侯名婴,那个是姓周名勃,连小人共是六人。”孙膑又道:“樊哙旗牌,你籍贯何处?”樊哙道:“小人籍贯魏国,父亲樊成功,今已亡过五年了。”孙膑忙道:“可是会做厨的么?”樊哙道:“正是。”孙膑忙上前携住樊哙的手道:“原来你是我的恩人之子。可知天佑善人,贤侄你日后风云得会,名扬四海,荣宗耀祖,想我恩人在九泉,自然瞑目了。”樊哙道:“请问王爷,何处见过小人的父亲,如何称呼?”孙膑道:“贤侄,你不知就里,当初在魏国,被庞涓害的刖了二足,锁在书房内抄写天文。每日你父送饭给我,多蒙恩人尽心服侍,后又通信与我,说庞涓有意加害于我,教我装了癫疯,方能得脱牢笼。至恩至德,至今铭刻在心。今日得见贤侄,真三生有幸也。”吩咐左右请坐,众人忙道:“王爷在上,小人们岂敢有坐之理。”孙膑道:“不妨,你等是客,况且借你们来相助,又有樊哙恩人在内,坐下容易说话。”
众人再三推让,只得两旁坐下,谈论些韩国军政。时将晚膳,孙膑道:“出家人因不用烟火,不便陪众饮宴了。众人且暂住在前锋营内,我这里再送酒席,方为两便。”众人闻言大喜,遂辞别孙膑,同往前锋营内。孙膑又吩咐前锋总官,好生看待他们,不得怠慢,又叫人抬六席酒宴,送至营中,以为接风,六人俱各大喜。刘邦便对众人道:“众位,你看南郡王爷待我等如此宽厚,虽说借我们来,列在客边,到底见他没有点自满之意。人说他礼贤下士,话不虚传,比之张元帅有天地之隔了。”樊哙道:“可不是,他一开口就称贤侄,叫得某心发毛。虽然先父有恩于他,若在他人处此身分,不另眼相看就算大义了,怎学得他待到这样子好处。”众人正说着,只见前锋的总官,已命六人把六桌酒席排上,请他六位上坐。六位爷就让同营兵卒同食,众兵道:“此是王爷的恩典,赐与六位好汉的,我们不敢同沾,明日我们再恭请六位罢。”六位爷也不能相强道:“如此,众位朋友请下去罢,等我们自斟自饮也就是了。”众兵闻言,都辞了出去。这里六人,如龙餐虎食,风卷残云,食个干净。这一个说:“王爷今日看我们几位不住点头含笑。‘’那一个说:“他还赞我不已。”你言我语,皆说南郡王待他们的好。樊哙便道:“众位,王爷如此待我们,我们明日上阵,着不奋力杀退秦兵,也不好算知恩之人。”众人齐道:“樊哙兄言之有理,我们明日尽力杀退秦师,以报王爷礼遇之恩。”一个个你争强,我言勇,即大碗大块的乱食了,个个吃得大醉。
那未遇时的真龙刘邦,他平生好酒,漫说今日已吃得八九分了。心中暗想道:“明日出阵才奋勇相杀,怎说得是个英雄。我不如趁此天色尚早,单人出去,踩踏秦营,杀他个人仰马翻,才见得我是好汉。”遂推事出营,抛下众人,独自来到营门。有燕兵拦住问道:“旗牌老爷往那里去?”刘邦便诈言道:“王爷先差我去看看秦营,只是我防身的短剑,列位有长枪借支给我罢。”燕兵闻言,便取一杆长枪,递给刘邦。他接在手中,竟出了燕营。守营的军士,见今日王爷待他们甚好,信以为真,也不去禀报。刘邦潜步出辕门,也不跨马,竞奔秦营而来。这圣天子有百神辅助,秦营的守兵,看见一个醉酒的将军,恍呀恍呀,同着个青脸獠牙,三头六臂的人,竞奔营门而束。那把营兵飞报,王翦闻言大惊,只道是那洞真仙下界,来破混元阵了。忙跨马提枪,出营迎敌。往对面一看,何尝有三头六臂之人,只见一个带醉的人,心中反怪报事的人乱报,不知护卫众神,恐王翦法眼看见金身,腾空而起,隐于半云半雾之间,暗中保护。
王翦一马上前,大喝一声:“步卒何往,莫非来寻死么?”刘邦闻言,大怒道:“匹夫,敢出言无状!你是何人,敢拦老爷的去路。”王翦笑道:“马前小卒,也敢来问侯爷的名么,饶你死命去罢。”便欲勒马回营,刘邦大怒,骂道:“匹夫,你回马就算是怕了老爷,老爷难道就饶了你不成,休要走,看老爷的枪来取你。”王翦闻言大怒,喝道:“好不知死的小子,侯爷有心放你,怎奈你命中造定的了,你要今日身死,这也难怪。”便催马照面就一枪杀来,刘邦用手中枪架过。二人大战有五六个回合。论刘邦那里是王翦的对手。怎奈诸神暗中助力,二十余合之外,反杀得王翦呼呼气喘,催马奔向西。刘邦早又跳到西,左窜右跳,那王翦只有招架之功,那还有还手之力。心中暗想:“不好,这小子脚力伶俐,倘被他伤了坐马,跌了下来,岂不贻笑于万世,不如用法宝伤他罢。”想定了主意,一带丝缰败下,口中喊道:“小卒,侯爷战你不过了,休得追赶。”便勒马佯败而走。刘邦大笑道:“你竟无千合勇战,算不得秦国好人物。不要走,吾来也。”迈步就往下赶。王翦一见,心中大喜,忙取宝剑,念动真言,祭在空中,厉声招呼道:“小卒休要追赶,看我的法宝取你。”刘邦闻言,停步抬头一看,见一朵祥云,拥着一口宝剑,声如牛吼一般,飞奔顶门而来。他只道是什么玩意,心中暗想道:“今日初见阵,不知阵上也有卖戏法的。”便伸开长枪,等着那宝剑下来,想用枪打开。这可忙坏了值日神圣,说声不好,雷部天尊若伤了紫微星,如何了得。忙伸手把宝剑托在云端,不能落得下来。王翦看见,醉军小卒头起白光,把宝剑冲住,心出大惊,忙念咒收回法宝。刘邦抬头不见了宝剑,心下暗暗想道:“奇怪的,是什么原故?”仰首往东西盼望。王翦一见,心中大怒道:“好小卒,如此放肆。”便回马望心窝一枪刺来。刘邦说声不好,手疾眼快,往旁闪开,王翦的枪就刺了空。那马冲了过去,被刘邦一举长枪,照定王翦的肋下一枪刺来,吓得王翦魂不附体,招架不及,把虎躯一扭,紧紧躲过。虽未受伤,却也穿破了胁甲铠,也不敢再战,勒马飞奔秦国的大营。刘邦更怪叫如雷道:“你往那里走,你上天,老爷也要取你的首级。”迈步知飞,往下赶来。王翦把枪一摆,秦兵齐上,团团围住,一齐动手,杀声连天。这且不提。
且说燕营内,五位英雄见刘邦外出,一两个时辰不见回来,萧何便道:“刘兄出去,如何不见回来?”樊哙道:“待我出去寻他。”便出到营门,寻问那些守营的军士。只见众军士说:“刘旗牌出营去了,他说王爷差他探听秦营,至今未回。樊老爷你听听,营外喊杀连天,莫非刘老爷与秦兵动手不成?”樊哙闻言,大惊道:“必是刘大哥与秦兵厮杀了,营长,有马快些取一匹来,待我先去搭救,列位可报与王爷知道,发兵接应便了。”左右闻言,忙牵一匹好马过来。樊哙抓鬃上马,他已提着他的戟出来,不用再借兵器,便一马飞出营门。只见对面征尘大起,喊杀连天,急忙大叫:“让开,樊老爷来了。”一马闯入围中,手起戟落,秦兵无数落马,早杀到面前。刘邦此时酒已醒了,在围中正要杀出,一见樊哙,心中大喜,叫一声:“樊贤弟,你来了么,我们趁势杀出秦营罢。”樊哙道:“兄长之言有理。”于是二人在围中动手,如疯魔猛虎一般。早有人报入帅营,章邯知道,忙带兵相助。正迎樊哙在前杀将过来。二马相遇,也不答话,便动起手来。樊哙他日到汉朝,算笫一位勇将,与西楚霸王能战得十数回合。章邯日后与霸王见阵,不过两合就败了。比较起来,自然章邯不是樊哙的对手。不上一二十合,杀得章邯大败,樊哙保得刘邦,杀出重围,让刘邦先走,自己一马挡住后面追兵,此时孙膑闻知刘邦与樊哙去踩秦营,恐防有失,差曹参、孙燕去接应。秦师见燕国已有接应,又见刘邦樊哙二人英勇,就不敢远追,回大帐去了。这里刘邦等得胜回营,见了孙膑,孙膑大喜,各赐名马一匹,盔甲一付,上了功劳簿,吩咐众人回营歇息不提。
且说阵中海潮圣人,在法台上仰观天文,忽然见燕营红光冲天,心中大惊道:“燕营必有能人助他。”遂掐指一算,心中大怒道:“我白费了一番心神,原来把一个毛遂困在阵中,刖夫差人上韩国,把刘邦等六人请了前来。他六人乃是应运开基之人,且紫微亦在其内。想我出家人如何把他伤得,若来破阵,只怕此阵难保。意欲用法治他六人,大逆天意。若要出阵,又无颜见人。”右难左难,把修行的心术,弄糊涂了。只见王翦进来说道:“燕营今日出来一个步卒,本事甚是利害,指住宝剑,反伤了无数人马。”海潮闻言,心中更是不悦,就叫一声:“贤徒,你道阵中打住的却是何人?”王翦道:“不是孙膑么?”海潮道:“不是孙膑,是金眼毛遂,变假孙膑的模祥,前来打阵的。”王翦闻言道:“弟子不信,弟子明明见是孙膑进阵。”海潮道:“你不信,随为师指你看看,便知明白。”海潮运动神光,用手往坑底一指,这一股金光,就犹如金龙一般,射下坑去。王翦一眼看见,那坑内牛膝下,坐着一个妖人,不像孙膑,心中大惊道:“果然不是孙膑之像,毛遂他不在青石山修炼,下山来与孙膑顶上,只是不曾把刖夫打在阵中,如何是好?”海潮道:“这刖夫,我到不怕他,怕的是今日踩营的那个步卒。他若来打阵,恐怕此阵难保。”王翦道:“他不过是一勇之夫,纵有法术,焉能是祖师的对手。”
海潮道:“你有所不知,诸天的神圣,为师却也不怕,只有这个步卒,为师伤他不得。不是不能治他,此乃是应运而生的,为师不能逆天行事。”王翦便问道:“天生这步卒,作何用处?”海潮道:“天机不可泄漏,你且出去,小心把守阵势,知会各营兵马,提防步卒前来打阵要紧。”王翦闻言,辞了出来,知会各营不题。
且说海潮圣人,在法台上为难多时,暗骂:“刖夫,你好大胆,敢逆天而行。又请刘邦等前来,奈何于我,此恨难消。不是出家人心狠,这是你自作自受。”忙执剑掐诀,口中念念有词。一喷法水,只听得半空中来了一位尊神,威风凛凛,霞光闪闪,只见他:
金甲红袍耀眼明,
青头白面聚光荣,
目中生手手生目,
曾破瘟煌显大名。
不知来的什么神祗?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回 海潮法遣压神牌 孙膑计破混元阵
话说海潮圣人,念动真言,把手往空中一指,来了一位尊神,乃是太岁爷杨任。在云端上打躬道:“唤吾神有何法旨?”海潮道:“无事不敢冒犯尊神,今有压神牌一面,仗尊神法力,托出家人的法宝,托到燕营之中,打死孙膑,不许放脱,违者听贬。”太岁爷应声:“遵旨。”把压神牌接在手中,一阵旋风起在空中,往燕营而走。这压神牌,能打得三十三天尊神,不论仙凡之体,遇着此牌,只压得粉碎。
我且不言海潮祭宝,且说孙膑在营,正与六位旗牌设宴庆功,直饮到三更,只见乌云四起,一天星斗无光。孙膑道:“怎么霎时间天大变了?”众人道:“想必是要下雨了。”孙膑忙下帐,仰首一看,只吓得目定口呆,眼望秦营叹息道:“好狠的无当老祖,我与你有什么深仇,竟下此毒手。我有道理。”遂复上帐来。众人接着问道:“王爷,可是要下雨么?”孙膑道:“不是,你们今晚休散,且在我营中安歇一宵,促膝谈谈。”众位旗牌大喜,复又饮酒。孙膑殷勤相劝,把六位旗牌灌得大醉,不省人事,靠椅而睡,孙膑唤声孙燕:“你快出营去,着人抬块大门板进来。”孙燕领令,忙出帐叫人把门板抬进中军大帐。孙膑吩咐放在房中,用椅架起。叫孙燕帮着,把六人扶身,抬一位上去,门板当中放着。复抬一位,在前头放着。又将四人左放两个,右放两个,然后将门板下打扫干净,铺下祭毡,孙膑在底下,仰面朝天而卧,将杏黄旗铺在身上,两口宝剑,放在左右,沉香拐放在足上。又命孙燕在他足下横卧,孙燕不敢不尊,在孙膑足下位睡了。便问道:“三叔,今晚何故如此睡法?”孙膑在底下道:“你有所不知,今夜四更,海潮祭压神牌,前来打我,故设此法躲藏。你在我脚下,不许妄动。”话说之间,天已交四更,六位俱呼呼睡着,惟有孙燕不敢就睡,在门板下翻来覆去。忽听得一声响亮,吓得浑身是汗,遍体生津,知道压神牌来了。便紧闭双目,守在孙膑的脚下,一动也不动。
那太岁爷请出压神牌,欲进燕营,在青帐顶上连展转旋旋,那牌反往上起。太岁爷见牌旋了几旋,不能下去,也只道孙膑不在帐中,就闪神目观看。这太岁爷的眼睛,生得古怪。当初在纣王时,谏阻起造鹿台,被纣王剜去二目,遇着道德真君,救度上山,得两粒金丹,放在眼眶,就长出两只手来,当中长出两只眼。上能看三十三天,下能看十八层地狱。今目见压神牌不肯下去,忙用慧眼往下一看,见孙膑仰卧在地下,上盘着五爪金龙,头前一匹斑豹,左手边二只猛虎,右手边有二只飞熊,脚下又是一条金龙盘着。祥光万道,瑞气千条,眼见把一个大帐围住,压神牌如何落得下去。太岁爷看得明白,不敢下手,只在空中等候有空儿行事。只听得云层响亮越发利害。自古道云从龙,风从虎。那七位爷的原形出现,把青纱大帐冲塌了一半,两条龙一匹豹,四只虎,齐飞起扑压神牌柬。太岁爷见不能下手,急托定压神牌回混元阵中,到天门台缴了法旨。将金龙护体,虎豹护身,不能损他的话就诉了一遍。老祖无奈,收回法宝,太岁爷驾云而去,归了本位。海潮圣人恨恨不已。
且说孙膑在门板底下,直躲到天明,方出来叫醒孙燕。只见他六人,还是沉沉大睡。孙膑道:“我今天大难已过,还不遣将破阵,搭救毛遂,等待何时。”吩咐擂鼓聚将,就把六位英雄惊醒,你看我,我看你,大众发笑。只见展得胜等七家门徒,俱已披挂上帐。六位英推连忙起身,回至自己营中,也不及梳洗,把孙膑昨日所赐的盔甲忙披挂起来,来至大帐。孙膑也就升了大帐,尊一声:“众位将军,海潮老祖摆的混元阵,外按三台,内藏一元,有变化无穷之妙,鬼神不测之机。中有风雷水火,天兵天将,不但凡人难破,就是仙佛之体,也不敢进此阵。众将俱是命世之才,上应天时,福大难灭,方可进得此阵。故此今日出家人遣将,不论文武本领,只要有福之人。”叫一声:“廉皇姑听令。自古冲锋破阵,必有先锋,廉皇姑曾在名山学艺,法术不浅,可为破阵先行。接我杏黄旗,打乾地进去,把阵中的水火风雷刀枪砂石点破,以便众将进阵。先破天门,后破地户,退神遣将,来往接应,都由你执掌了,须要小心。”廉秀英忙接了杏黄旗,下帐准备去了。孙膑又唤刘邦道:“你遵我的军令,跟随廉秀英打乾地进阵去,正南上那座高台,台上有日精月华两旗,你先拿剑砍倒,阵外就放出光来。台上有海潮老祖把守,他不敢伤你,你任性所为,大破天门之后,速到第二座法台,帮着樊哙同破地户,算你头功。”又叫周勃,一人一骑,跟随刘邦进阵,上天门台,打破五雷鼓,将南斗、北斗、二十八宿各旗牌,尽行砍倒,同破天门,不可违误。又唤樊哙道:“贤侄,你同曹参、夏侯婴进阵,破正北上那座高台,赶散了十殿阎君、牛头马面,到阴坑上杀散七十二名军汉,把纸幡扯毁,到阴坑救出毛遂,算你大破地户之功。”又命:“孙燕,你与萧何同去,他虽不知武艺,只是他后福不小,也不要他冲锋打仗,只要你带着他走,率领六百四十八名壮健军士,到阵内居中那座高台之下,六名秦将你可奋勇独战,自有人来接应你。你杀退秦将,便上高台,虽不能拿住始皇,却也教他君臣丧胆,大破人城,算你之功。”又喊解信、魏虎、宋龙、吴信、吴光五个门徒,各领兵五百,按五行披挂,用五色旗幡,取克治之理。他阵外有五座营盘,各依方位,按金木水火土五行之象,你等穿红者攻他的西门,穿黑者攻他的南门,穿青者攻他的中营,穿黄者攻他的北门,穿白者攻他的东门,须要奋力冲杀,不得违令。又唤蒯文通道:“你可执掌营盘,催督三军,擂鼓助威。”调遣已毕,架着双拐,亲自出营观战。这且不讲。
且说众将,领了将令,齐心同去打阵。也不放炮呐喊,直扑西营而来。正是:
人如猛虎离山峡,
马似蛟龙出营来。
廉秀英一马当先,那秦营军校急飞报与王翦说:“燕营来了无数的雄兵。当先一员女将,前来破阵,乞令定夺。”王翦闻言,就知道是廉秀英,心中大怒,吩咐众将:“随我出阵,须要小心。”一声炮响,殿西侯催马出营,迎战廉秀荚。仇人相见,分外眼红。也不喊阵,就战在一处。有数十回合,孙燕等围将上来。王翦一见,拖枪大败而走。众将在后赶来,闯进了混元阵中,忽然不见了王翦,只见里头黑暗沉沉,不分南北。刘邦道:“好利害,怎么是好?”樊哙道:“那座山也是利害。”二人正论说,只听得一声雷响,四面沙石、刀枪剑戟,随风而来。樊哙道:“不好了,奇呀,这里头又有水,又有火,有雷,有风,又有兵器、沙石漫天打来,就是走也走不脱了。”刘邦道:“南郡王如此待看我们,今日叫我等打阵,虽无人与我助手,就是死在阵中也是尽心。”正在胡言乱语,皇姑一马当先,早将杏黄旗展开,往四面八方连展三展,一声响,风息沙止,火灭烟消,众人见了惊道:“妖人弄术的风雷水火,往那里去了?”秀英说道:“你们可见么,这就是三座法台,显露出来了。正南上是天门台,那边是地户台,中间的是人城台。”刘邦道:“我是抢天门台的。”樊哙道:“我是抢地户台的。”孙燕道:“我是抢人城台的。”三个人各上马飞去了。
花开两朵,备表一枝。且说廉秀英,一马当先飞奔天门台而来。又有普天星相,五斗三才,二十八宿普天诸神拦住去路。廉秀英把杏黄旗一指道:“诸神还不退位,等待何时。”众神往左右一开,刘邦的马就来至台前。廉秀英急忙拨转马头,往地户台去了。
且说海潮圣人在法台上,听得阵内发喊,知是有人来打阵。把令牌一举,众神动了起来,都是身高丈六,赤发獠牙,奇形恶相,威猛无比。刘,周二人大惊,刘邦道:”这些人来得利害,怎么上得法台去。且待廉皇姑来才好上去呢。”周勃道:“不中用,左右是死,以报知遇之恩。今日若破得天门台,功劳不小,天下扬名,就死也流芳百世。”刘邦道:“有理,况南郡王有言在先,说台上有个海潮老祖,他不敢伤害我,任我所为,大破天门台。休要管他,我二人且杀去。”喊一声,将马连打三鞭,那马只往后去,不敢上台。刘邦道:“不中用的东西,他害怕不去,我们不要他踩。”二人下了征驹,刘邦串一串长枪,周勃抡动了大刀,一齐步行,抢上台来。海潮老祖振动五雷,只见提枪仗剑的,纷纷从空而下,围裹上来。刘邦进退两难,只急的满身是汗。大叫一声,天门遂开,现出一条五爪金龙,起在空中。周勃的原形也现出来了。只见一条金龙,一匹飞熊,在空中乱舞。众天神一见,知是紫微大帝临阵,不敢动手,诸神退位。刘邦一见大喜道:“那些众神惧怕我等,退下去了,快些上台。”先把日月旗用剑砍倒,周勃也将五雷鼓打破,赶散军士,把二十八宿诸神旗幡尽行砍倒。海潮圣人一见众神退位,点头嗟叹,暗想:“生获二人,易如反掌,只是他乃二十四帝之魁,四百年江山之主,我出家人难以害他。可惜摆下此阵,只望治死孙膑,谁知反损了几万人马。也是天数,枉费了一番心神。”想了一想,心中不免气恼。二人抢到面前,大声吆喝:“妖道休走。”周勃已到切近,忙举大刀望海潮砍来。海潮圣人用剑一指道:“休得无礼。”这一句话,周勃的手就不能伸了。只喝道:“好妖道,这是什么法术。罢了,罢了,我的刀不下来了。”刘邦大怒,抢步上来,对老祖刺一抢来。老祖用剑架起道:“刘邦,不是贫道无能擒你,因你福命大,贫道不肯逆天行事,让你成功,我也不害你,出家人去也。”刘邦道:“谁要你让。”又是一枪刺来。老祖一道金光,升空而去。刘邦吃了一惊道:“怎么一阵金光,连人都不见了,果然古怪。”回首看见周勃,仍是不动,在那里怪叫:“刘大哥,你来救我一救。”刘邦道:“我不会法术,等我去寻廉秀英,叫他救你。”周勃道:“使不得,你去了,这个道人又来,可不是死也。”刘邦无奈道:“待我推推你。”上前一推,真命天子有百灵助佑,把周勃推了一推,起来就能动了。心中大喜,举起大刀一砍,把台砍得四边碎烟,一齐跳下台来,飞奔地户台,我且不题。
却说樊哙与夏侯婴、曹参三人,杀到地户台下,樊哙性如烈火,一马杀到坑边来。一声喝叱,大叫:“毛遂在那里?我们来救你了。”只喝一声,如半空打了个焦雷,振满营中,就把七十二个打纸幡的军士,吓得丢下旗幡跑掉了。樊哙与夏侯婴二人来到坑边,只见牛头马面、焦面鬼王、无常勾死、五百阴兵围上来了。樊哙笑道:“真真白日见鬼了。”就催马运动手中画戟,曹参、夏侯婴舞动手中大刀,到处赶来,赶散了又来,非止一次。廉秀荚抢至跟前,把杏黄旗一指,那些鬼魂无影无踪,显露出一个阴坑来,有一丈八尺深。樊哙低头一看,见坑内黑洞洞的,看不见什么,便道:“那里有毛遂在内?”秀英道:“阴气未散,待我去破他。”把杏黄旗往坑里一指,阴气全消,透出光明来了。只见毛遂在那牛脖子旁边打盹的样子。樊哙道:“毛遂,我来救你了。”那毛遂在坑中听见,睁眼一看,说道:“好了,好了,见天日了。”仰头看看坑沿上有三位将军,一员女将,认得是廉秀英。便叫道:“皇姑快些救我。”秀英道:“仙长出来,我等破了阵了。”
毛遂满心欢喜,忙纵金光就起将出来。只听得一声响,把个毛金眼又倒跌坑去。廉秀英一见,心中大怒道:“必有人在台上弄法,快上法台捉拿。”樊哙等闻言,忙催马上台。只见两边排列无数阴兵,就大喊一声,赶开鬼卒,奔上法台,直取银莲子,两人在台上动手,廉秀英就叫:“毛真人快上来罢。”毛遂道:“上不来的,上头有人打我,不能驾云。”秀英道:“不妨,有樊哙等将军在台上,妖道那里有空来打你。”毛遂道:“如此说来,你闪开等我出去。”毛遂一纵金光,腾空而起,到坑沿上立住了。说道:“勾了,勾了,得活命了,那牛怎样上得来?”皇姑道:“不妨。”伸手取杏黄旗,在坑里头拂了拂,那牛猛叫一声,四足腾空而起,也就出了地穴。毛遂问道:“贵人,是谁破阵的?”皇姑道:“是樊哙、刘邦等。”
毛遂道:“如今在台上大战,我也上去助他一助,以报阴坑治我之仇。”秀英道:“真人,你别去罢。你几日没吃饭,怎么还有气力和人厮杀。”毛遂道:“不妨。”忙驾牛上台,舞动宝剑,助樊哙等共战银莲子,那秀英也拍马上来帮助。银莲子见毛遂已出了阴坑,忙在怀中取出定海珠,来打毛遂。秀英一见,把马一拍,上前用杏黄旗一指,把宝珠指回。银莲子忙收了宝珠,跳下台去。他不知天门台已破,想直奔到那里,有海潮圣人相助。也是他大数到了,刚遇刘、周二人破了天门台,却来地户台相助。就与银莲子迎面。刘邦手起一枪,正中梅花鹿,银莲子翻身下地,被一枪结果了性命。樊哙等在后看见,心中大喜。大叫:“刘哥,你立功了吗?”刘邦道:“我二人已破了天门台了。”樊哙道:“我已开了地户了。”廉秀英道:“列位可随我来,同到人城,擒拿秦始皇,立功不小。”众人听了,一个个耀武扬威,舞动兵刀,竟往中央人城而来。
且说混元阵,原是一元三才,内藏八卦,风雷水火,无穷变化。只因有了一个刘邦,真命之主福大,天神也不敢加害,鬼卒也不敢近身。海潮圣人纵然有无穷奥妙,万千之法,法宝也不敢施展,伤害于他。若说此阵,不是刘邦福大,就难破了。勿论什么神仙,也难出无当之手。
闲话少叙,且说孙燕领了萧何等一干众将,齐齐催马,竟奔人城台来。远远看见台底下,有六员秦将,各执锄头,锄平土堆。台上黄罗帐,居中是始皇,左有甘罗,右有蒙恬与无数人马,并无旗幡号剑刀枪。小豪杰心中大喜道:“这几个秦将,就是几只猛虎,我也不怕了,要拿秦皇,只在此刻!”喝叱一声,往内就闯。
单言秦将,用锄头去平了土,见燕将杀至台前,不敢迟缓,将海潮圣人的灵符烧化,顷刻间一声霹雳,只振得地动山摇,显露出埋伏来了。四面八方,齐涌上来。带着飞沙走石,烈火腾腾,烟雾滚滚,外面变了一般大水,把孙燕困在中间。孙燕等此时方知道此阵如此利害:“怪不得南郡王不来打阵,我们往那里出去好呢?”孙燕道:“往正东生门出去罢。”萧何道:“不中用,你看东方上,大雷大电,必有妖人在那里。我想王爷曾吩咐说,只赶杀六将,上台擒拿秦始皇,自然破阵,如今不如奔上中央去罢。”孙燕点头道:“有理。”便一齐拍马,抢上台来。始皇看见,便将灵符烧了,只听一响,半空中下来了无数天兵天将,乘龙跨虎,各骑异兽,手拿兵器围将上来。孙萧二人看见,魂不附体,喊声:“不好了,我命休矣。”把头一低,就进开天门,齐现出本命来。一条黄龙,一匹班豹,飘着祥光,把满阵上罩住,就不见了众神。心中大悦,飞奔秦营而来。喊声:“秦将休走。”那六员秦将,见孙燕来得勇猛,忙丢去锄头,各举兵器,上前围住厮杀大战。
孙燕在阵中往来冲突,如猛虎一般,大战秦将。廉秀英领着刘邦等,还有毛遂骑了青牛,一齐向人城台而来。只见风沙滚滚,烟雾漫漫。秀英一马便向正南,只见烈火腾腾,红光夺路。众将说:“好利害的火,怎么进得去。”毛遂道:“不妨,这是海潮的魔法,不是真火。”秀英把杏黄旗连展三展,顷刻间就烟消火灭。众将乱撒征驹,往内乱闯。秀英照前一般,用杏黄旗四面八方连展三展,把那人城台攻破了。王翦在台上看见大怒,上前奏道:“自从那日被秀英擒走,若非神人搭救,焉有今日。如今又破了人城台,臣与他誓不两立,再去出马,决一死战,乞吾主准行。”不知始皇可依从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一回 羞败怒摆锁地雷 救急魔差纸人马
却说秦始皇在法台,看见众将动手,杀得秦兵尸横台下,血流成渠,六将败出阵去。始皇心中着急道:“这些燕将,抢上台来,孤命休矣。”正慌忙间,忽见孙燕抢上台去,大叫:“始皇休走!”就见一团白云,直扑过来,吓得面如金纸,唇如青靛。君臣们慌作一团。忽见金光一道落在台上,显出海潮圣人,大叫:“圣上休慌,有贫道在此。”忙将无极图望空中一撒,化了一道金光,扶始皇君臣上桥,自纵云光,起在空中。提执无极图,度众人升空而去,回归大队,脱了大难不表。
再说燕将,见始皇君臣腾空而去,知海潮法力无边,也不追赶,往下杀来,赶杀败残人马不表。又说全山五骑,各各领了大队人马,按五行披挂,冲杀阵外五座营盘。蒯文通擂鼓助威,正遇阵内众将杀出,会合一处,一时间把五座营盘,踏为平地,杀得秦兵马仰人翻,哀声不止。杀得干干净净,破了混元阵。正是:
鞭敲金蹬响,人唱凯歌回。
众将得胜,回营报功。孙膑降阶相迎,说道:“难得众位将军,同心协力,破了此阵,真乃莫大之功也。”即叫军政司上了功劳簿,众将请回安息。只见毛遂上前奏道:“难为你费心了。”孙膑坐下说道:“贤弟,多累你吃惊一场。”毛遂道:“这是我自作自受,没要紧,偷了你的牛,到也罢了,只是丧了你三位门徒,心实不安。好利害的阵势,若非你请了几位旗牌来破此阵,救了我矮人命,决死无疑矣。”孙膑道:“三个门徒是他的生死注定,与贫道无涉。”毛遂闻言,倒地一躬道:“三哥,小弟有一言奉告,非是小弟拉三哥下山,抛你在火坑,我如今师徒归山,袖手旁观,隐居深山不来管你。看看秦营,紫气濛濛,三哥你虽有无穷法力,唯以逆天行事。如今劝你同归天台,只是你大事未完,又枉小弟几次下山,险些丧了一命,我便自思,我在此处也是无用,不如别你回归青石去,可免担惊受怕,隐姓修真,各有各的前程罢了。”孙膑闻言道:“贤弟你怎么忍我在此受厄。”矮爷道:“这也是你自作自受,你留小弟也是无用。”孙膑道:“你再多住几日,为我退了秦兵,同回山未迟。”毛遂道:“不中用。要我退秦兵,比登天还难。你是大罗天仙,比我根深蒂固,岂有不知天意之理。我劝你早些把父兄骸骨安葬了,速速回山,方是正理。小弟实不能奉陪,就此告别。”便对蒯文通道:“你也跟出家人回山去罢,你在此也是无益。”蒯文通闻言,遂上来向孙膑叩了三个头,拜别了一齐出营。孙膑与众将一齐进出,俱各洒泪,毛遂便拱一拱手道:“列位请回,三哥总要见机而行,千祈保重保重,我去了。”一声响,驾起祥云,师徒回转青石山去了。这里孙膑和众将,回至中军大帐,吩咐摆宴庆功。这且不说。
且说海潮圣人,用无极图化了一座金桥,渡秦国君臣回至大队,复上中军大帐,点一点人马,共损去五千,战将五员。始皇心中甚是惊忧,便向海潮圣人道:“老祖,我看孙膑的神通奥妙,大为费力,今日如不得老祖法力,孤家险遭毒手。细想起来,不如收兵回国便了,免得伤害生灵,人民涂炭。”老祖道:“圣上放心,胜败乃兵家之常,岂因一阵之失,遂生返心。况且天意与秦,若不顺天,必遭其害。孙膑这个刖夫,只不过逆天而行,亡在旦夕。”始皇道:“老祖,你说孙膑逆天而行,亡在旦夕。孤看孙膑,委实利害。别的玄门,敌他不过。你乃掌教之主,先有老祖,后有天地,摆下什么阵,也被他破了,还有谁是他的对手?”海潮听了这一番言语,羞愧满面,腮边滚滚冒起火来,含怒道:“非是出家人敌不过他,因这刖夫请的人,俱是命大福洪之辈,贫道不敢逆天,故此奈他不得。”谈论之间,见军政司上帐,奏道:“启上王爷,今有国师金子陵,调兵回来,正在营门外候旨。”始皇宣国师进见。军政司去不多时,把金子陵宣进黄罗帐前,朝见已毕,又向海潮叩头,起来奏道:“臣遵旨上咸阳调兵三万,大炮三十六位,小炮七十二位,共是一百零八位,俱已取齐,特来缴旨。”始皇道:“卿家一路辛苫,暂且下帐,在朝房歇息。”
金子陵闻言,正欲下帐去,有海潮奏道:“金子陵既取大炮回来,我主不可怠慢,速备三牲祭礼,率领文武,亲自虔祭披红,以便贫道施展,攻破易州。易州一破,孙膑便不战而退。”始皇闻言大喜道:“但愿如此,孤社稷之幸也。”忙传旨排开香案,准备三牲,自率文武御祭,各大炮俱披十字红。祭毕,同回黄罗帐,开筵庆贺不题。
到了次日,海潮老祖上芦棚端正坐下,便唤金子陵:“贤徒,你可将三十六位大炮,齐放炮攻打易州,不可违误。”又唤王翦:“领本部人马,在三门外挖下地沟,将七十二位小炮埋在沟内,每门理下二十四位,装上火药,用竹筒装上火线,用浮土盖上,竹筒透出土来,每一位用一名军士把守,此名锁地雷,以雷变炮,雷响三阵,大炮攻破易州,孙膑必然领兵进城把守,你点地雷,那怕他雄兵百万,顷刻化为灰土,不可违误。”子陵领命而去。又唤章元帅:“你将五营四哨的旗幡,俱各按倒,不可鸣钟擂鼓,到了三更时分,听他雷响三阵时,重整旗幡,擂鼓助威呐喊,多设烟火,准备保驾入城,平定易州,只在今晚,不得有误。”老祖调遣已毕,下了芦棚,率领文武,出了大营,跨了青毛犼,打营外走了十转,按八卦方向,用奇门遁甲神术,把几座秦营遁得无影无踪。正是法力无边,况又神通广大,可以移山倒海。海潮圣人用遁甲遁住了秦营,使孙膑不意,希图瞒哄一时,到三更天就好炮打易州不提。
且表孙膑,正坐营中,忽蓝旗来报:“王爷万千之喜,西地秦皇已偷走,撤兵拔营去了,不敢不报。”孙膑闻言,一攫仙腕,那蓝旗回归他的汛地去了。便唤孙燕道:“你可出营哨探明白速来回报。”孙燕领命,遂出营上马,抬头往对面观看,果不见了七座秦营,心中大喜。也不往前再探,便回营飞报三叔知道。孙膑暗暗想到:“易州未破,秦皇肯善自退兵,莫非又是海潮弄什么玄虚不成,其中必有缘故。”刘邦在旁,见孙膑不语,便道:“王爷不必疑惑,小人想昨日这一阵,秦人知道我们利害,焉敢驻扎大营,大约是实退去了。”孙膑道:“你们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昨日虽然破了他的混元阵,那海潮神通广大,岂肯善自退兵,定有原故。待贫道亲自出去,观看一遍,定知分晓。”孙燕闻言,便牵过青牛来,众将随他一齐出营。孙膑在青牛上抬头一看,只见云气霭霭,烟迷雾锁,黑沉沉气绕云濛。虽然不见营盘,但是雾罩云锁,杀气腾空,心内大疑。忙从背上取下杏黄旗来,往对面一指,犹如打一个闪电,一道金光,露出营盘来。刀枪剑戟,密密层层。又动一动,挪离了杏黄旗,又濛住了。孙膑道:“如何,我料秦皇必不肯退兵,原来用遁甲法遁住人马,你等不能识破。”众人看见道:“若非王爷用至宝点破,众将等如在梦中,只道秦兵已退,那晓用的是邪术。但不知秦人行此诡计,是何主意?”
孙膑道:“又是海潮用什么玄虚,等贫道进营,上帐便知分晓。”说毕,一同入营。孙膑下骑,上了青纱帐坐下。瞑目一会,伸手入袖,把子午卯酉算起,内外天河一转,已知其意。心中大惊,在座上低头不语。众将一见,齐问道:“王爷算得秦人,又是什么鬼计?”孙膑道:“你等不知生死,海潮如今摆下锁地需炮,只在今晚三更三点,雷炮攻打易州,百万生民俱成灰土,你我俱不用逃生,眼前丧命了。”众将闻言,只吓得魂飞千里,齐道:“王爷可有甚解救?”孙膑道:“雷炮之法,只可行于子时,三更一阳生之后,方能运动。若过了三更,天地所忌,便不能施展了。今晚定当解救一国生民,再作道理。”遂叫孙燕道:“你速取白纸百张来听用。“孙燕忙下帐,取纸送与三叔。孙膑道:“你领取交与五营四哨的能人,照我模样,剪一百零八个纸人,俱要骑牛驾拐,立等应用。”
孙燕领命,忙把自纸派与军士,立剪了一百零八个纸人,俱骑牛架拐拿上,孙膑看了大喜,吩咐众将各归本部队,紧守大营。众将奉命,俱各下帐回营。孙膑一人坐在大帐中,将一百零八个纸人拿来,显他的法术,念念真言,就在大营驾牛,起在空中,只等三更时分,他便行法。
这里海潮圣人,到了三更时分,下了芦棚,用令牌往空中一举道:“雷部正神速降。”一言未了,半空中雷声响亮,振得地动山摇。老祖收了遁甲,秦营军士,把旗幡竖起,一齐鸣金擂鼓,呐喊助威。火把灯球,照耀如同白昼。那金子陵与王翦领着大炮手,准备火绳专等三更三阵雷响,一齐动手,攻打易州。秦国君臣俱各结束停当,准备进城。老祖又把令牌往上举了一下,又一连大大几阵焦雷,好利害,有西江月词为证:
霹雳一声响亮,震开地户天关。须弥倒塌半边山,本是雷霆凶险。
几阵觑觑虺虺,闻声胆战心寒。海潮法力果无边,雷部从他驱遣。
雷声两遍,孙膑在云端上,不敢怠慢,念动真言,奉诵咒语,把一百零八个纸人,往三门上冲下去。这里金子陵与王翦,听了雷晌,两边忙令炮手,把火绳准备。忽听得一声牛吼,吃了一惊道:“这不是刖夫的畜牲叫么?”正说着,二门上火把手,一齐发喊:“不好了,孙膑来了。”金子陵与王翦忙抬头看去,只见孙膑骑牛驾拐,冲将进来,吓得魂不附体,齐上前迎敌,围着孙膑乱战。可是这里一声牛叫,那里又是一声牛叫,四面八方来了无数孙膑。俱是一样,又冲将上来,那些炮手一齐逃走。子陵王翦魂不附体,各自逃命,飞奔大营而去。只见营中反冲出两三个孙膑,拦住去路。营内喊杀如麻。二人齐叫:“不好了。”回马往芦棚而走。你道秦营中如何又有孙膑,原来始皇君臣,听了两阵雷响,俱各欢喜,准备入城。谁知忽然来了一个孙膑,舞动双拐,望宝帐冲将上来,始皇君臣见是孙膑,这始皇在大座上连椅而倒。幸得左右准备进城的俱是全身披卦,一见孙膑冲进,各拔随身宝剑,上前拦住。左右救起始皇,始皇也逃往芦棚。始皇步行,二人急下马,齐说孙膑闹营之事,同进芦棚。海潮正在手中举令牌,怒催第三阵响雷。忽见营外大乱,急忙观看,只见始皇与金子陵等,俱步行跑来,口中喊叫:“孙膑来了。”老祖一见,忙把令牌一举,喝声雷部归位,忙问:“何故如此慌张?”一言未了,只见孙膑从外面进来,舞动双拐。海潮大怒道:“大胆刖夫,你纵有三头六臂,也不敢冲我芦棚。今日与你定不干休。”仗剑迎将上来。尚未交手,又来了四五个孙膑,把海潮困住。乱喊乱叫,这也喊叫“孙膑来了!。”那方也喊“孙膑来了!”秦营中几百孙膑,东冲西撞,闹个不休。海潮在芦棚上,与孙膑战不数回合,忙祭起无极图,把众孙膑一齐卷了。
又有军兵来报:“前后左右,无数孙膑,乞早擒了。”老祖道:“此乃孙膑之术,待出家人前去擒拿。”忙上青毛犼,仗剑带领金、王二人,齐出芦棚,孙膑在云中看得明白,想此时己交四鼓天色,海潮纵想再行法术,已过了时刻了。便念动咒语,收了魔法,秦营的孙膑,一一的现了原形。众将报知,海潮道:“一齐收来,自有法治。”即回芦棚。始皇忙问:“战孙膑如何?”老祖道:“尽是纸人,此乃刖夫的魔法,是以叫人拿来。”始皇道:“不要拿来了。”老祖说:“不妨。”见拿来俱是纸人马,老祖亲自烧了,坐下,心中大怒道:“这刖夫用分身法,闹乱秦营,失了时辰,不能炮打易州。只是你躲过今晚,难道又躲得过明晚不成!”此时天色大明,始皇传令:“且整营房。”老祖又叫金子陵取一升黑豆来,子陵领命,取了呈上。老祖接了黑豆,虚写一道灵符;念动真言,吹了一口仙气,递给子陵道:“你将此豆捧出营去,四面八方散开,地雷炮之外,不可遗漏。”又唤王翦道:“你可带兵二百一十六名,到三更时分,照前听雷三阵为号,点上一百零八位大炮,倘有假孙膑到来,不可慌乱,用火烧化,不可有误。”二人领命去了,不表。
且说孙膑破了雷阵回营,天明众将同来庆贺,孙膑又叫孙燕道:“你去看过秦营,又作甚事?”孙燕出营看了一番,回营报道:“秦营中烟云霭霭,青天无色,白日无光,不知何故。”孙膑道:“又是海潮弄术,待我再算。”他即掐指一算,道:“原来仍用地雷炮,攻打易州。”孙燕道:“如此又用纸人马了。”孙膑道:“不中用了,他那里已有准备,我另有破他之法。”即命孙燕:“速领兵五百出营外,筑一个高台,准备朱砂白芨、黄纸香烛,不可有误。”不一时,孙燕回营缴令,孙膑同众将来至台下,独自到台上,看见天交正午,应用之物俱已摆齐,即写了几道灵符,用火烧化了,把杏黄旗往西一指,忽然空中来了黄巾力士,六丁六甲等神,在云端上道:“真人有何使令?”孙膑道:“无事不敢相烦,今有海潮老祖摆下锁地雷,攻打易州,全仗你等大显神通,将一百零八位炮,倒转回头,不得违误。”众神依令了。孙膑又念咒语,烧符,把太阳掩住。孙膑行事已完,领众回营不表。
且说王翦等到黄昏时分,率领二百一十六名军士,带领火绳火把,在三门上分开,等时辰行事。海潮又把五雷移来,在易州城外响雷一阵,三门上火把齐明,照得通天彻地。燕营众将,胆战心寒。孙膑见雷响二阵,忙出营外,把杏黄旗望空一指道:“功曹还不下手。”说个未了,诸神齐显,一阵狂风,好利害,有诗为证:
来时无影去无踪,
石逐沙随势欲倾,
拨树推墙何处力,
耳边惟觉虎呼声。
大风一阵,只刮得飞沙走石,播土扬尘,十分利害。王翦在三门上,只等雷响三阵,便下手了。忽然间一阵狂风,走石飞沙,只打得众军二目难开,火把火绳尽打灭了,又忙乱起来。此时雷包三响,王翦即命快些点炮,众军一时心忙,看不真切,一幌火绳,轰的-一声,第一位大炮已响,只听得咕咚一声,惊天动地,倒奔秦营而去。王翦见了,说声“不好了,我死也。”不知炮打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二回 孙膑连破锁雷阵 三教共设平龄会
说说秦兵因三阵雷响,不辩明白,就点火炮。轰的一声,却往秦营打去。王翦一见,喊声:“不好了!”这话还未说完,第二位大炮已点着了,咕咚一声,又打往秦营里去。第三位接着又一炮,王翦也是手足无措,吆喝也吆喝不出来了,一催马如飞到第四位炮跟前,那炮手正想点炮,王翦不及叫喊,忙展开枪,一枪把炮手刺倒在地,众炮手才歇住了手。王翦大怒,喝道:“该打的奴才,这些炮往那里打去,也不看个明白,只管乱放。”众军士忙把火亮一照,只见那些炮,一个个的都倒转了口,向着自己的营盘里,众皆失色。王翦道:“什么人都转放过来,方才若是都点上了,要想我们营中有一个逃生也不能够了。”众将道:“此必又是孙膑法术,方才那里大风,把炮都倒转了。”王翦道:“你们快些动手,把大炮抬转过去,趁此时候,还是未过三更,尚可行事。”众军闻言,一齐动手,七八个人想去抬一位。谁知这些炮好似生根一般,抬也抬不转,众军急了,一齐来抬,抬了半天,才抬得转一个炮来,忙个不住。那里秦始皇同着众文武,在营静听消息,忽听得一声炮响,打进营来,只打得面目失色。说声不好了,一连又是两个炮打来。只见得营中烟腾火照,三军叫喊声振耳。
始皇君臣把魂都吓杀了,东一头西一头,你撞我我撞你,乱成一处,不知往那里躲的好。海潮老祖在芦棚上作法,催动五雷,听得连珠炮响,反打进本营,也着了急。忙跨上犼,正欲下芦棚,却与始皇君臣相遇。只见始皇战兢兢的道:“雷炮不会攻城,倒会打自己营寨。”老祖忙下青毛犼道:“此事连贫道也不明白,可速传王翦到来。”始皇忙差官把王翦宣进芦棚,便问道:“殿西侯,老祖令你管炮,攻打易州,为何这样糊涂,望自己的大营反打上三炮,伤了无数人马,是何原故?”王翦闻言,忙跪下奏道:“臣奉师命,管理大炮。将近三更时分,起了一阵怪风,把火亮尽行吹灭。及至点了火亮时,雷已响了三阵,小臣怕误失了时刻,催炮手快些点炮,放了三个大炮,俱反打转自己的营盘。微匝见状焦急,一时间不能禁止,只得用枪挑了一个炮手,方才止住。及再看时,所有大炮,尽皆倒转炮口,向自己的大营。微臣一时不能辩得明白,误放了三炮,臣罪该万死。”始皇与甘罗等皆吃了一惊。始皇道:“此又是孙膑的法术了。不如让他一让,撤兵回国罢了。”海潮怒道:“吾主龙心万安,虽然两次被刖夫所破,明夜三更,定要成功。”始皇道:“孙膑妙法无穷,只恐又落了他的圈套。”海潮直气的二目圆睁,仙眉倒竖,说道:“贫道若不平定易州,誓不回山。圣上且请回帐安歇,众将俱各回营,待贫道破了易州,再来称贺。”忙送了始皇,下了芦棚,回身入内,坐下不过四五个时辰,天就晚了。老祖又令王翦保护大炮,又把一百零八符取来。遂与金子陵道:“你可把符拿去,每一炮上贴一张,由他什么天神地将,也不敢近前。”二人领令下帐,各自干去了。
且不讲海潮圣人如何祭炮,且说孙膑在营中静坐,心下暗想:“海潮今晚必有法术,我再算他一算,便知来意。”眼望秦营点头叹道:“你行的事真凶,可奈我何。我也知燕国不久当灭,然有一刻我捱一刻,定然不使你随手而得。”吩咐擂鼓聚将。掌鼓官忙把聚将鼓擂动,孙燕等各披挂上帐,参见已毕,两边并立。孙膑开言道:“列位将军,海潮今晚仍用锁地雷来攻易州,贫道此次依计就计,去劫寨营,杀他个措手不及。令秦人见影而惧,海潮望风而逃,方才显我出家人的手段。”众英雄闻言,一个个抖擞精神,愿效死力。孙膑大喜,使叫一声刘旗牌:“你领兵五百,到三更时,雷响三阵之后,杀向易州东门,赶杀秦兵,竟扑秦营。”又命樊哙,带兵五百,杀散南门秦兵,也到秦营聚齐。又命孙燕带兵五百,杀散西门秦兵,也到秦营聚齐。又命廉秀英领着曹参等,领人马三千,到三更时分,雷响三阵以后,竟扑西秦大营,会齐刘邦等三路人马,乱踩秦营,擒王捉将,算你等之功。其余将佐,俱随我守营。众将俱各领令下帐,各自准备去了。孙膑取了杏黄道,往东南西北四下里一展,喝一声:“四海龙王。”顷刻间,只见那敖钦敖广敖顺敖闰四海龙王,在空中相见。孙膑道:“有劳尊神法力,今晚二更之后,降一场大雨,要一百零八点,水高一丈有余,只许在易州三门之外,不许一点入秦营,易州城内不许容存一点,违者听贬。”四海龙王领了法旨,在半空中等候不提。
且说金子陵,领了海潮的法旨,把符在炮位上贴了。一抬头,只见燕营中烟雾迷锁,杀气腾腾,心中说道:“孙膑必有准备。”忙回芦棚禀知老祖:“弟子见燕营中杀气腾空,必有原故,乞法旨定夺。”老祖闻言,忙下了芦棚,闪慧目看去,果然腾腾杀气,冲入斗牛,心下大惊道:“若非秦皇福大,金子陵望气知机,今晚虽用炮攻易州,秦营中也不免尸山血海。”忙回芦棚坐下,唤金子陵:“你领我法旨,快报知秦皇,今晓三更,有孙膑遣将劫营,宜早防犯。攻城之事,有我一力担当。”金子陵领了法旨,不敢怠慢,到始皇驾前跪下奏道:“启上吾主,海潮老祖方才仰观天象,见燕营杀气冲入牛斗,主有敌人劫营,差小臣代奏,乞吾主及早防备,至紧至紧。”始皇闻言大惊道:“如此怎好?”章邯忙出班奏道:“主上不必担忧,既是孙膑要来劫营,不如调兵四面埋伏,以炮响为号,一齐出来,可以围住燕兵,自然成功。”始皇闻言,就依了章邯所奏,把人马尽行调开,按四面八方埋伏,其余文武,俱保着始皇往芦棚,与海潮圣人观敌,留下一座空营,悬羊擂鼓,饿马摇铃。章邯调遣已毕,天色已晚,营中点上灯火,海潮圣人已拘了雷部,在空中等侯。众雷神见四海龙王也在空中,忙问:“众位龙君到此何事?”四海龙王齐道:“奉了孙真人之令,在此行雨。请问众人到此何故?”雷神道:“奉海潮圣人法旨,在此行雷助炮,攻打易州。”龙王笑道:“他们要雷要雨,只苦了百姓。我们各自行各自的事罢了。”天交一更之后,雷部神祗各展神威,速打了一阵焦雷。
那里四海龙王也忙兴云布阵,把个朗朗乾坤,变成一个黑暗世界。王翦命炮手准备火绳等物。雷部神祗忙施第二阵焦雷。四海龙王大显神通,顷刻间下了一场大雨。真好利害也:
起初时淅淅沥沥,到后来滚滚滔滔。
淅淅沥沥沾过了六街三市,滚滚滔滔铺平了四野三门。
龙王愤怒,分明倾倒了九曲黄河。
风伯施威,一似拔开了七层铁闸。
霎时沟满濠平,地上水深数尺。好大雨,把王翦这些人马,只淋得个个湿透征袍,把火龙火把火绳尽管淋灭了。起先不过水过脚面,次后渐渐长了起来,把一百零八个火炮都淹没了,大小三军,又被水泡了一半,都是着急,连王翦也顾不得了,个个赴高处逃命。海潮圣人不知营外有水,把令牌连叩三下,空中雷响三阵,不见动静,心中疑惑。始皇道:“此时已是三更三点了,为何不见炮响?”海潮道:“难道孙膑又用了什么邪法?”一言未了,只见王翦拖泥带水,浑身湿透,上了芦棚。老祖道:“王翦为何如此,不放锁地雷轰易州呢?”王翦含怒道:“还说什么锁地雷,一场大雨,把人马险些淹死,连炮都淹没了,怎么放得呢?”始皇道:“为何营中一点雨也没有,是何缘故?”老祖道:“又被刖夫破了法也。”正说间,三军呐喊:“不好了,水来也。”一齐往芦棚上乱跑。那水犹如倒了闸一般,往营内滚来。刘邦领兵到东门,樊哙杀到南门,孙燕杀到西门,只见三门上并无一个秦兵,淹死的不知其数,余者都逃走了,只剩大炮。三位爷不敢怠慢,率兵就往秦营闯来。海潮见水来得凶猛,忙上芦棚。海潮忙用剑往下一画,水皆入地,一点全无。始皇大喜,称赞:“老祖法力无边。”一言未了,呐喊四起,燕兵已杀入营中。号炮连响,章邯兵卒一齐围将上来。廉秀英率兵卒与众将豪杰,在阵中一齐动手,只杀得阴风惨惨。那边刘邦等从外杀来,把秦兵里外夹攻,秦兵又吃了大亏,只杀得秦兵哀声不止。早有人上报芦棚。海潮圣人闻言,忙下了坐位上青毛犼,领着金子陵、王翦二人,如飞一般竟扑秦营而至,燕兵正四面赶杀。海潮圣人一见大怒,忙仗剑来取廉秀英。只见刘邦接住金子陵,王翦抵住樊哙,孙燕战住章邯。二国大将,各寻对手,又是一场大战,杀得东方已白。孙膑在营中,知道众将大战,海潮临敌,怕众将吃亏,不敢坐视。忙上青牛起在空中,竞向秦营而来。秦国君臣正在芦棚观看,忽见落下孙膑,只吓得魂不附体,一齐乱跑,君臣们竟不能相顾。海潮圣人又见不能取胜,忙把青毛犼起在空中,廉秀英也驾云来赶,被海潮一如意打下尘埃。孙膑忙上前救起。海潮圣人在空中把无极图一抖,变了一座亮墙,直透九霄,阻住燕兵。众将知海潮法术利害,不敢前进,打得胜鼓回营。
始皇见燕兵退去,心中少安,查点兵将,折了一万有余,偏将十六名,带伤者不计其数。二目中不禁流下泪道:“我国军兵百万。六国之中,连一国也不能平,就伤了几万兵马,不如退兵回国罢了。”始皇正欲退兵拨寨,金子陵借了土遁逃了回营,上帐见驾。始皇道:“国师来得正好,孤正欲传旨撤兵回国。专等你来起行。”金子陵道:“吾主为何又要撤兵?”始皇道:“孤的人马,死的也够多了。孙膑利害,你也知道了。孤也不敢奢想,自今以后,守孤的疆土罢了。”王翦忙跪道:“臣冒死求吾主住兵三日,看老祖回来再作定夺。满三日不回,吾主与燕国讲和,便罢兵不迟。”始皇只得依奏,传旨五营四哨,深埋鹿角,严加防守不提。
且说海潮战败,越想越恨,催开青毛犼,竟入南天门,要去启奏玉帝,用五雷前来打孙膑。偶然一想:“这刖夫虽频频无礼,念他苦练一场,好容易修到一个大罗天仙的地位。罢罢,宁可他无礼,不可我无情,出家的人慈悲为本,且去见过教主,再作定夺。”忙转青毛犼,竟上三十三天,望兜率宫而来。此时老君正在月房打坐,童儿通报,说有东海云光洞海潮老祖到了。老君吩咐童儿,将海潮请入到兜率官,来至月房见礼。老君道:“师弟何来?”海潮道:“无事不敢惊动道兄,因秦氏当兴,六国当灭,天遣雷部正神下凡,拥拜贫道为师,学艺三年。今因兵困燕山,遇着天台洞孙膑下山,他自恃神术,逆天行事,把王翦打败。贫道无奈下山,苦苦劝他,他不肯回头,在战场上与贫道动手,伤我金银二徒,贫道本该上天庭启奏,可惜他多年苦修,方成正果,故此前来投诉道兄。道兄你现为掌教,断断曲直,判定谁是谁非呢?”老君笑道:“师弟不须动怒,孙膑既是无知,逆天而行,你先回秦营,贫道会同如来、鸿濛教主,设一平龄会,并掌教南极,与他师傅王禅,一齐下山,到燕山劝他归山。他若不听,奏知大罗天尊,将他五雷击顶。”海潮道:“既是道兄慈悲,贫道先回秦营,好预备干净的地方,以候法驾。”老君道:“师弟请回,贫道随后就到。”海潮别了太上老君,出兜率宫,上青毛犼,回到秦营,入营见始皇。始皇接上黄罗帐,分宾主坐下。始皇道:“老祖来得正好,小皇意欲退兵回国,候老祖定夺。”海潮道:“圣主不必退兵,昨日贫道上兜率宫,请太上老君、西方教主、鸿濛教主,三教圣人设一平龄会,把刖夫平伏。攻破易州,只在目前,圣上不可回兵。”始皇闻言大喜道:“听老祖所言,孙膑纵有神通,也难出三教之手。小皇有何德能,有劳老祖如此用心。”传御膳官排宴伺候。老祖道:“三教圣人,不食人间烟火之物,不必摆宴,可在营中一块地方,搭座大大的芦棚,内张灯结彩,点焚名香,杯添净水,吾主只用一文一武相随。至黄昏时分,同贫道接见圣人。众将各守队伍,不许喧哗。”始皇闻言,忙令军士搭起高台,预备迎接三教圣驾。
不一时日落西山,满营皆张灯火。海潮同始皇、甘罗、王翦三人来至台前,下了坐骑,同上台去。只见台上摆得干净,当中撮了三个龙墩,高挂灯球,密结锦彩。正看间,天交初更。隐听得半空中仙鹤声音嘹亮。海潮圣人知道是南极仙翁到了。忙与始皇开台迎接。南极子下了仙鹤,始皇跪地一躬道:“朕有何德能,敢劳动掌教主师大驾降临。”南极子连忙降礼道:“贫道怎敢劳动圣上迎接。”遂一齐进了台中。海潮与南极见礼道:“有劳老道兄光临。”南极道:“奉三教圣人差遣,贫道怎敢不来?”正说着,只听得空中仙乐和鸣,祥云渺渺。南极道:“主教到了,快下迎接。”海潮与南极、始皇等,齐近台边跪接。三位圣人,各跨青牛、鸾、兽落将下来,始皇偷眼窥看,只见那三位圣人:
第一位,
面目清奇生古怪,劈开混沌居先代,
太极两仪四象悬,三才定位分三界。
自从治世守为君,万古人王传历代。
第二位,
顶有垂珠缨络盖,万劫千磨尽不坏,
西方极乐大慈悲,无为寂静超三界。
第三位,
鱼尾冠,丝绦带,八卦仙袍身自在。
长成大道妙无穷,修炼真元无比赛。
曾跨青牛过函关,兜率宫中声名太。
始皇等把三位教主接进芦棚,按次坐下。正中如来,左鸿濛,右太上老君。跟随仙童佛子,侍立两旁。海潮、南极上前参见,始皇、甘罗、王翦俱各顶礼参见。佛主言道:“善哉,善哉,只因劫数已到,六国该灭,秦室将兴,故遣雷部下凡,并吞六国。今孙膑逆天,兵阻易州,太上金仙转请鸿濛圣人,同释子下凡,设一平龄会,平伏孙膑。孙膑他不过是个真人,竟能逆天行事,乃使百姓经受刀兵之苦。贤皇请起,此来自有定夺。”始皇起身,并立一旁。老祖闻言便问南极子道:“王禅为何不到?”南极道:“已遣金霞童子,用拘仙牌去拘去了,想必就到。”正言间,王禅同金霞童子已上高台,朝上稽首道:“弟子王禅参见,愿圣人万寿无疆。”老君对王禅道:“今拘你来,只因你门徒孙膑,逆天而行,兵阻易州,得罪了海潮,其罪不小。故此今夜三更相会,排下平龄会,把孙膑唤来,我们规劝他一番,他若肯把兵撤了归山,不管闲事,可免五雷之苦。快些去罢。”王禅叩了一个头,带了南极的如意钩,下了法台,脚驾祥云,飞奔燕营,落将下来。小校一见,吓得一跳,忙喝:“什么人,平夜到此何事?休要往里走。”王禅道:“休得胡言,快报进去,说云梦山水帘洞鬼谷子,奉掌教南极如意金钩到来。”小校听得鬼谷子,知是王爷的师父,忙报入营中。
孙膑正在营中静坐,听报是师父奉如意金钩来,心中大惊道:“半夜三更,我师父请了掌教金钩,到来何干?”忙整衣冠,迎接入营,跪下叩头道:“早知师父奉掌教金钩到来,理当远迎,今迎接来迟,在驾前请罪。”王禅喝道:“好孽障,你干得好事,岂有不知海潮法力,你竟与他动手,倚仗神术,逆天行事。如今他摆下平龄会,请了三教圣人下凡,差为师的来调你去了。你仔细着五雷轰顶,甚是可惜!我度你一场,竟无结果,你把一个大罗天仙抛在水中。此是你自作自受,不听为师之言。”孙膑闻言,吓得魂不附体。歇了半晌,又道:“师父不必动怒,弟子下山一事,自作自受,怎敢连累师父。他今日既摆下平龄会,弟子跟师父同见三教圣人,任凭斩杀存留。”王禅道:“你也不必慌张,可等我去哀求,或者尚可保全,须要小心。”说罢,同出大帐,望高台而来。不知此去若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三回 海潮祭炮取燕国 孙膑散兵回临淄
却说孙膑,闻得师父之言,便道:“师父不必动怒,弟子下山一场,自作自受,怎敢连累师父,弟子此去,见了三教圣人,斩杀存留,任凭处治。”王禅道:“你跟我去,好生哀求教主,或者还可保全,小心在意。”孙膑道:“弟子知道。”师徒二人出了青纱帐,一齐驾云来至芦棚之上,一齐跪下。
王禅在先,尊一声:“教主,在下弟子领法旨将孙膑拘到,乞教主施行。”王禅缴了如意钩,叩头立将起来,侍立在旁。孙膑朝上叩头,尊声:“三位教主在上,弟子孙膑稽首。”三位教主,齐声开言:“孙膑,你万劫千修,磨尽盘棍错节、三尸一气,练成白虎青龙,已登大罗天仙,又受真人之位,实非轻易,岂是偶然。为何贪恋红尘,妄开杀戒,不顾顺逆,逆天而行,得罪海潮,以小犯大。今三教俱集,你还有何话说?”孙膑膝行两步,说声:“教主,弟子道行浅薄,焉敢逆天而行,以小犯大,自取罪过。只是弟子有万千苦楚,没奈何才染红尘,开了杀戒,也不过尽弟子一点忠孝之心。窃思弟子父兄,俱丧于王翦之手。弟子之母,年近古稀,无人侍奉,所以修书叫弟子下山。弟子曾想,为人岂可不孝,无奈只得下山。原意殡葬父兄,看看慈母。不想王翦绝情,又斩弟子之徒袁达等,又摆下诛仙阵,用金砂治处弟子。多亏白猿上朝仙洞,请了掌教南极下山,才破了诛仙阵。王翦又祭攒天箭,把弟子打死。又得毛遂偷丹,救了弟子。不意海潮老祖下山,虽在阵中苦苦哀求,只说放弟子回家,埋葬父兄,即刻回山。海潮老祖不依,在阵上要与弟子见个高下,后又排下混元阵,想治死弟子。多赖刘邦等把阵破了。不料海潮更下毒手,用锁地雷轰打易州,且今弟子之母,尚在城中,弟子怎肯坐视,只得用法破他。伏乞三教圣人慈听。”
三位教主齐开言道:“孙膑虽然有忠孝之心,岂不知道王翦并吞六国,奉的勅旨。你今执迷不悟,是逆天难逃罪责。听我一言,早早撤兵,不染红尘,不失神仙之位。再要恃强,你纵有神通,怎出得三教之外。那时五雷前来,悔之晚矣。”孙膑垂泪道:“弟子感三位圣人慈悲,情愿收兵回国,断不敢违天意。”鸿濛圣人道:“孙膑,你父兄已死,孝道无亏。君恩未报,忠心有愧。看燕山之气数已绝,临淄之劫数将至,准备所为,稍尽鞠躬,以见仙佛不外君亲之义。惟要应时归山,不可贪恋,自遭天谴。”孙膑闻言,朝上叩头。如来道:“善哉,善哉,易州百万生灵,今日难逃雷炮之灾,我释子慈悲为本,念孙膑孝心,可将你母亲寡嫂,度脱此灾,以免雷炮之苦罢。”太上老君吩咐孙膑道:“你虽登仙位,尘缘未了,易州尽孝,临淄尽忠,劫运当然,不为逆天。自今之后,撤兵回国,但遇五鹤,即便入洞。若不依从,自取雷劫之苦,你且去罢。”南极道:“孙膑快去撤兵,不可有误取城之期。”孙膑连连答应,忙下高台,驾云回营。这里三教主,又对海潮道:“道友,你今晚且助秦皇,平定易州以应劫数,然后回山。”说罢,与南极、王禅一同辞了秦皇,各跨异兽,腾空而去。只听得鼓乐仙音,一派祥光霭气,一齐上天门而去。
且说孙膑,回至营中,昏昏闷闷,独坐大帐之上,天已大明。众将上帐参见,不知孙膑昨夜赴平龄会之事。孙膑座上开言道:“众位旗牌,贫道请你们来,大破了混元阵,昨日又劫秦营,成其大功,皆赖众旗牌之力,每人赏黄金十两,彩缎十匹。还有几句良言,你等须要紧记。”六位爷一齐上拜,孙膑连忙扶起道:“众位日后,皆是有为之人,不可自弃。此去也不必到韩国,各回家乡,待时而动。好好的去罢。”众位爷就辞了孙膑,收拾了包裹,依着孙膑之言,各自回乡,不到韩国。后来楚汉分争,成其大事。此是后话,不必细述。
且说孙膑,将六将旗牌送出大营,回来便唤孙燕:“走马入城,去接你祖母婶母进营,商议大事,不可迟误。”孙燕领令忙进城中,到了燕山府下马,进后堂把来意说明。燕丹公主便与高、李二位夫人,连忙收拾,带了几名使女,孙燕保着出城,来至营门,孙膑接进。营中问安已毕,老贵人开言道:“我儿,你接为娘的到此何事?”孙膑见问,心中自思:“若是说明今晚雷炮要打易州,他定然惊恐,且与昭王有手足之情,焉肯坐视,一定哀求于我,叫我进退两难。不如不说为妙。”主意已定,叫声:“母亲,为儿接你到此,非为别事。只因秦兵困燕山,屡战不退。为儿今晚大展神通,决一死战,恐母亲在城内惊恐。今差孙燕同侄媳廉秀英护送母亲与二位嫂嫂,上趟赵国,暂住几日,待为儿退了秦兵,再来迎接。”贵人道:“你说的也是,为母的年高,且在沙场上吃尽了亏,至今但闻金鼓之声,心胆皆碎。依你所说,上赵国到好,只是须小心。”孙膑道:“为儿知道。”孙燕与廉秀英跪下道:“三叔要与秦人决战,侄儿应当在此助力,为何差上邯郸?”孙膑道:“我与秦兵决战,不用一人一骑。你夫妻二人,带领本部军兵,保祖母三人,速往邯郸,不可有误。”孙燕夫妻不知,只得遵命。拜别了南郡王,忙排车马,率领本部人马,保护燕丹同二位夫人,上赵国去了。
这里孙膑送别了贵人,同进营中坐下,天交申时,日落西山光景,孙膑便唤六家门徒进帐。参见已毕,孙膑道:“唤你们来,非为别故。只因昨日大破了混元阵,得罪了海潮。昨夜三教圣人临凡,设平龄会,我不敢逆天,没奈何,只得撤兵回国,把易州存亡,付之度外了!”众将道:“师父既不肯逆天,定要撤兵,弟子焉敢不从。”孙膑闻言,便即传令,一更卷旗止炮,二鼓拔寨起身。众将答应一声,俱各准备。孙膑吩咐排香案,亲自对易州叩首道:“臣非不竭力,奈不能逆天。王驾在天,休怨我有始无终。事由天定!”拜毕,立了起来。看—看天色已晚,忙传令拔寨,暗暗抄小路,往东海临淄而去。
且说秦国君臣,听得孙膑带走了人马,好似囚人遇敕一般,心喜无尽。海潮老祖传下令来,差遣炮手,准备火器,至三更时分应用。遁甲法遮住了易州城上的军士。可怜燕国君臣,尚倚孙膑之兵,在城外抵挡秦兵。谁知三更时分,雷炮齐交,把一个易水燕山,差不多成了个瓦砾场。有诗一首为证:
劫数难逃避,循环理由天。
金汤灰烬后,白骨泪清烟。
秦始皇同众文武进城,也不用动手厮杀,只见焦头烂额,尸横遍地,个个都是雷炮所伤,房屋倒塌,烟消灰灭。始皇调遣大队入城歇兵,把三街两巷尸首,不分贵贱,用火焚化。抄灭宫院,查收府库钱粮。征战三年,才得成功。海潮圣人告辞归山,秦兵在城中大排整宴庆贺,犒赏众将三军。这才是雷轰易州,完了锋剑春秋一国。
闲话休题,且说孙膑,领全山众将,大队人马,连夜撤兵。一更时分,到了骑马岭,离易州有一百四十里,就传令大小将佐,暂且安营。众将遵令,一队队安营下寨,都到南郡王营中,雁翅排开,六将上前叩头,叫一声:“师父在上,既是撤兵回国,为何又在此处安下营寨?”孙膑低首垂泪道;”尔等有所不知,今夜三更时分,雷打易州,八十余万生民,难逃雷炮之苦。暂在此避一时,听一听易州的消息。”正说间,只听得响亮一声,如天崩地塌一般。只吓得众将抖衣而战,此即雷轰易州了。不禁痛哭起来。众将俱各垂泪,一齐出营,望空哭一番,然后回营歇息。到了天明,才传令拔营,望临淄大道而行,一路上无词。
且说齐襄王,那日早朝,有黄门官启奏,说:“南郡王领兵回国。离都城不远,不敢不报,乞天意定夺。”襄王闻言甚喜:“既是亚父回国,孤当领文武出城远接。”传旨摆驾,驾到西门十里长亭,下了逍遥马。传旨御炉焚香,文武出城迎接。蓝旗早报与南郡王知道:“御驾领着文武,见在十里长亭等候,请令定夺。”孙膑闻言,止住了人马,扎下大队,带领众将,驾拐步行而来。将近十里长亭,只见众武将文臣,俱在两旁侍立。孙膑忙急行几步,跪在檐前道:“微臣孙膑,有何德能,敢劳吾主的大驾迎按,巨该万死。”襄王一伸手,把孙膑拖将起来,叫一声:“亚父,鞍马劳顿,不必行礼。三年不见,孤家思念如渴。令日亚父还朝,真乃东齐之幸也。请起请起。”
孙膑谢恩起来,众将见驾已毕,襄王满脸陪笑道:“亚父易州恭喜,胜负如何?”南郡王闻言,说不得一阵心酸,二目中流泪道:“臣有始无终,不能保护燕邦,罪该万死。”便把燕邦与王翦如何交战,如何破阵,后来海潮如何请三教圣人,如何设下平龄会,如何拘他去吩咐,如何暗暗撤兵,到骑马岭扎营,候雷炮攻了易州,祭奠了燕山昭王,然后长驱同国的话,细细说了一遍。襄王闻言伤感,也蒋了几点泪。遂叫亚父:“胜负乃兵家常事,各人的生死分定,不能相强。亚父今日回朝,万千之喜,请免愁烦。传旨进酒上来,与亚父接风。”承奉官斟上一杯酒来,襄王亲手递给孙膑,连饮三杯御酒,然后一齐出了长亭。襄王上马,孙膑跨牛,在后面慢慢而走。临淄城中的百姓,俱家家结彩,户户张灯,头顶清香,在路上跪接。
孙膑一路安慰百姓,不多时已过午门。襄王驾坐金銮,文武朝参已毕,孙膑复上行礼。襄王说道:“亚父免礼,赐锦垫同座。”全山众将上殿,朝参已毕。此时鲁王单、孟尝君、田文俱已病故,止剩三王田忌与上大夫卜商,领着满朝文武,世袭公侯,上来与南郡王见礼,孙膑也顶礼相迎。说了几句慰劳的话,然后大排筵席。君臣饮至天晚方散。就留孙膑、卜商、田忌在偏展同住,以便早晚商议国政,暂且不表。
单说孙燕夫妻二人,保护燕丹公主与高、李二位夫人,日夜赶行,不一日到了赵国。早有人报知赵云王,忙差官出城迎接,同进了邯郸城。孙燕吩咐家将,先送贵人与二位夫人前去西府,然后夫妻上朝见了云王。云王大喜,就封孙燕为东床驸马,同廉秀英进宫见了王妃,然后才回西府拜见廉夫人。在西府排宴,宴会亲友。日日忙乱,一连几日。燕丹公主日觉精神恍惚,坐卧不安,便对孙燕道:“我到这里几日,自觉精神不爽,是否你三叔在易州与秦兵交战,有什么好歹不成?孙儿你不辞劳苦,上易州看看,也免得老身挂念。”孙燕道:“祖母不叫孙儿去,孙儿也要上易州看三叔的胜负,孙儿明日就行。”燕丹夫人大喜,通知了廉秀英,就把酒与孙燕饯行。
一晚无词。到了次日,拜辞祖母,廉老夫人,高、李二位夫人,又嘱秀英小心侍奉祖母,然后上朝别了云王,出了邯郸城,独马飞奔易州而来。不止一日,那一日正走之间,将近易州,抬头一看,只见易州城旗幡有异,不见城外的秦营与齐国人马。心中疑惑,一面暗想。早被城上瞭望的秦兵看见,飞报入城说知。始皇闻言,这一惊不小,忙问:“领有多少人马?”旗牌道:“没有人马,只一人一骑。”始皇忙问:“众位卿家,孙燕单人独马到此,莫非又是孙膑的诡计不成?”传谕四营大小二军,严加防犯。金子陵出班奏道:“龙意万安,孙燕此来,并非孙膑的诡计。孙膑已经入洞,这孙燕不知进退,误撞到此。此为飞蛾扑火,自送其命。吾主何不遣将发兵,把孙燕擒住,斩草除根,以报荆轲山之仇。”始皇闻言大喜,传旨将佐,大小马步三军,一同出城,擒住孙燕,不可放他逃走,如违者斩。众将领旨,各披挂提枪出城。孙燕正在城外,看见易州城东塌西倒,心中大惊。正在发闷之际,忽见城门大开,冲出一彪人马,飞过吊桥,一拥上前,把孙燕团团围住。孙燕见秦兵,说声:“好秦贼,你已破易州,我误到此处。自古道单丝不成线,孤掌也难鸣,料来此性命难保。大丈夫生而何欢,死而何惧,今日和秦贼以死相拼罢。”不慌不忙,勒住马,端定手中枪,看那秦兵各认方向。王翦催马当先,用声吆喝:“孙小辈,尔易州已破,还不远走高飞,反敢来打探军情,自送其死。赶早下马受绑,万事皆休,少若迟延,只叫你做枪头之鬼。”
小英雄在马上暗想道:“这不是王翦来了么,我且要他处打听下落,易州怎样破了。”主意已定,便把枪抱住,陪笑叫声:“殿西侯,久违了。末将甲胄在身,不能行礼。”王翦闻言,心下暗想:“这小辈素来无知惫赖,今日势败时衰,见了我也就彬彬有礼了。人以礼义为先,他既然讲礼,我也不可动粗。”遂勒马陪笑道:“孙将军请了,此来有何贵干?”孙燕道:“末将此来,不是打探军情,只因我送祖母上邯郸,不想易州变成这个模样,故此动问,这易州是怎么平了,我三叔在何处?”王翦道:“原来你上邯郸,不知其中之事,你三叔回天台山去了,易州被海潮圣人用雷炮轰了。某看你往日本事高强,是个好汉,今日你无家可归,何不归降吾主,不失封侯之位。将军你想如何?”孙燕闻言,心中伤感,落下泪来。暗想:“易州被雷炮攻破,我三叔又归山去了,可惜百万生灵,俱受其害。”把心一横,大喝:“王翦,我国家尽被你破,仇深如海,休要走。”举起枪来取王翦,王翦火速相迎。二马相交,大战四五十合。秦国众将见王翦战孙燕不下,遂一同上来,刀枪乱举齐攻。孙燕不放在心上,舞动银杆枪,如山一般,上护其身,下护其马。如酒醉猛虎一般,来往冲突。又战有十几回合,便向赵高一枪披面挑来,赵高招架不及,只得把马一闪,孙燕便一马冲出重围,一催白龙马,往下败走。秦国将官,也知孙燕利害,不敢追赶。收兵回城不题。
且说孙燕,冲出重围,见秦兵不敢追赶,便收住马缰,慢慢而行。心中想道:“炮打易州是实,只是三叔回山,我却不信。三叔回山,难道连人马都带回山去?其中必有原故。今且去齐国着个明白,再回邯郸未迟。”想罢,催马星夜赶上临淄。不一日赶到临淄,入城到了客馆,报明本意。驿官忙禀知巡城官,飞报午门。黄门官忙上殿启奏道:“今有易州燕山瑞陵君孙燕,在午门候旨。”襄王闻奏大喜,传宣孙燕跟旨上殿。朝参已毕,襄王言道:“御弟从何而来?”孙燕忙把来意说了一遍道:“臣三叔果回山否?圣上必然知道。”襄王笑道:“御弟不必介意,这就请他出来相见罢。”即命近侍到丹凤阁,禀明孙膑跟旨下阁,到三清殿来。孙燕见孙膑出来,心中大喜,抢行几步,跪在丹墀道:“侄儿孙燕叩头。”孙膑一见,眼中流泪道:“尔何故到此?”孙燕便把祖母差他上易州看视三叔与秦兵大战之话,说了一遍。孙膑道:“非我有始无终。只因人不能违天,出于无奈。”遂上殿见驾行礼。襄王赐坐。孙膑开言道:“臣特来辞驾。”襄王大惊道:“亚父往那里去?”孙膑道:“上邯郸侍奉老母。”齐王道:“亚父如何去得,秦国因得了易州,必兵犯临淄,亚父若上邯郸,秦兵到来,何人抵敌?孤想,亚父即思念老贵人,何不差人接来临淄,母子朝夕聚首,岂不是更好?亚父之母,即孤之祖母也,请来有何不可。”孙膑被襄王苦留,千般无奈,尊声:“吾主天恩,准接臣母来齐,感恩不浅矣。”襄王闻言大喜,亲自修了宝翰,孙膑也修书一封,当殿把书交给孙燕道:“侄儿你辞劳苦,领为叔的书信,与王爷的御翰,上邯郸迎接祖母来齐,不可迟疑。”孙燕领了书信,忙居中跪下,叩头奏道:“微臣恳我主宝翰,早上邯郸要紧。”襄王道:“且慢。”未知齐王有甚事,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四回 孙膑接母留齐国 田英痛父击秦师
话说齐襄王,见孙膑允意留齐,差孙燕接母,心中大喜。吩咐排宴,与孙燕饯行。又差一百御林军,预备凤辇,同上赵国。孙膑又嘱咐孙燕,到赵不可泄漏易州的消息。孙燕一一领命,饮了御酒,即别了襄王与叔父孙膑,带领御林军上邯郸而去不题。
且说那日始皇驾设早朝,文武朝贺已毕,始皇便问金子陵道:“国师,孤兵至易州,正三年零三个月,费了多少钱粮与无数的人马才平得一国。还有五国,不知几时才得平静。”子陵奏道:“龙意万安,这易州因有孙膑违天而行,才费这许久时日,别国没有孙膑,自是不同。易州乃六国之根本,本既破,五国自然胆落心寒。吾主旗开得胜,马到功成,万无一失了。”始皇道:“依国师所奏,如今兵伐那一个国好呢?”子陵道:“宜先伐临淄。”始皇闻言,连连摇手道:“临淄乃孙膑的本国,有全山众将,本领高强,好汉最多,未得易攻,不如往别国去了。”子陵道:“龙意万安,孙膑遵三教之言,上天台去了,他今不在临淄。全山诸将,岂足为惧。且在易州死了袁达等手足六七名,好汉已没了。若攻破临淄,大事成功。”始皇见金子陵之言有理,传旨晓谕三军,九月十五日起兵,东伐临淄,不可违旨,暂且不表。
单说襄王驾设早朝,有黄门官启奏道:“孙燕上邯郸接取贵人,已至临淄东门,请旨定夺。”齐王大喜,忙令内侍进丹凤阁,请亚父上殿。孙膑跟旨上殿,朝见已毕,襄王笑道:“贺喜亚父,老贵人的凤辇已到来。”孙膑闻言大喜,忙即谢襄王,辞驾出郭迎接。御林军一对对的,满朝文武穿吉服。孙燕见了御仪,知是襄王的御驾来迎,忙即至辇前禀明了燕丹公主。公主闻言,吩咐住辇,孙燕扶着,慢慢而行。齐王一见老贵人在远远的下辇,忙传旨道:“贵人年高,步履艰难,请回辇至銮仪前下辇。”内侍忙宣圣旨,燕丹公主立住了足,复又上辇,至銮仪前方下。襄王御步,同孙膑众文武一同上前,燕丹一见忙跪下道:“臣妾怎敢劳动圣驾优礼相待。”齐王即命内侍扶助,不许跪下。答道:“孤蒙亚父累次搭救,有回生之德,老贵人即孤之祖母也。”传旨抬过板舆,请老贵人先入城。燕丹苦辞,襄王不准。燕丹只得先上板舆,襄王与众文武然后上马入城。襄王坐了大殿,燕丹上前行礼,襄王传免。
孙膑也上前朝见已毕,燕丹在旁坐下。孙膑整顿袍服,至老贵人座前跪下,叩头道:“不孝男孙膑,谨请母亲大人金安。”燕丹抉起道:“我儿起来,你在易州为何撤兵回国,难道秦兵退了,还是克破了易州,你实话与为娘知道。”孙膑闻言,心下为难。欲言不说,久后有走漏消息,我有不孝之名。欲言说明,又恐惊他老人家,不得妥当。是以低头,一时不能回答。贵人连问道:“我儿不应,是何原故?”孙膑无奈,把雷炮攻破易州之话,说了一遍。贵人未待说完,往后一仰,几乎跌倒。有在赵国伏侍贵人的八名宫女,在背后并立扶住贵人。把孙膑吓得面目更色,承奉官忙上汤药,灌下去半晌方醒。痛哭了一场。襄王同孙膑等苦苦劝住,燕丹只觉得精神恍惚,身体不安。襄王忙宣旨正宫娘娘,率领宫娥上殿,将贵人扶入宫内调养,拨医官调治。龚国母亲奉汤药,孙膑、孙燕俱在丹凤阁,每日进宫问安,调养贵人的病症。襄王五日一大宴,三日一小宴,敬奉孙膑,这且不言。
光阴迅速,日月如梭,不觉到了九月十五日。秦始皇在易州发兵,浩浩荡荡,望东齐进发。不一日,到了临淄的边城。东齐早有准备,探得秦兵将到,忙预备擂石炮火,谨守城池,一面差人上朝启奏,襄王览表大惊,忙请孙膑上殿道:“秦皇兵伐东齐,已到边城关了。孤国将老兵衰,如何是好?亚父有何高见退得秦师?”孙膑道:“万事皆由天定,看吾主的洪福。”襄王见孙膑说些宽皮大话,心中着急道:“听亚父所言,是打撒手了,亚父岂可坐视。”正说间,临淄西门的总兵,差官来奏:“秦兵已攻克边关,兵在临淄西门外十里安营,请旨定夺。”襄王闻言,吓得面目失色。忙下龙位,至孙膑跟前一躬道:“亚父看社稷为重。”孙膑忙跪下道:“臣非不竭力,一可以报知遇之恩,二可以报父兄之仇,但我若先出阵,只怕秦兵退去,就难成事了。吾主不若先差勇将出去见阵,看胜负如何,再定计策未迟。”襄王闻言大喜。只见黄门官又跪奏道:“西门总兵周逢启奏吾主,现在有王翦在城外讨战,特差人来奏明。”襄王一点头,黄门官归班。忽见班部中闪出三王田忌启奏道:“臣不才愿出马与王翦见过高下。”襄王不悦道:“皇叔祖年纪老迈,非是壮年可比。朕闻王翦勇冠三军,此去倘有疏处,临淄锐气丧尽。”田忌只是不依,襄王无奈,只得准行。田忌辞了圣驾,回府披挂,带领八百家丁,出城外迎敌,暂且按下。
且说秦营王翦,在始皇驾前,请令来到临淄,要见头阵。在城外正要射敌,只见城头炮响,知有敌将临阵,忙举目往对面观看。阵门开处,飞出一彪军马,越过吊桥。只见一将当先,白盔白马白甲,颔下白须,年纪已有七旬之外,也似觉威风杀气。王翦却认不得田忌,便用大声呼喝道:“来的老将,休催坐马,侯爷在此久等多时了,快通名来受死。”田忌正催马上前,见前面那将招呼,问他姓名,就把白龙马勒住,见对面一员大将,犹如半截黑塔一般,真是巨灵下降鬼神惊,心中暗想:“好一员勇将,此番必要小心留意。”遂开言道:“秦将问孤家姓名么?孤乃东齐三王爷田忌是也。你秦国为何无故兴兵犯界,若知时务,速速退兵,以免两国成仇,军民涂炭。”王翦闻言,在马上抱枪陪笑道:“末将王翦,不知老王爷临阵,多有得罪。”田忌才知是王翦,也抱枪躬身:“殿西侯有礼,孤素闻殿西侯英雄,今日相逢,果然名不虚传。只是秦齐平日和好,今无故相犯,非先王和好之意,祈殿西侯将孤之言,传达始皇,得两国罢兵,真天地人民之庆也!”王翦道:“王爷此言差矣。六国失政,上天有意于秦,今如不取,是逆天也。易州孙膑,仗术逆天,犹不保易州炮轰之苦,天心可见矣。老王爷素明大理,依末将愚见,不如回城面奏襄王,纳表称臣。既不失封土之分,且免刀兵之苦,王爷尊意若何?”田忌大怒道:“王翦,孤屡伐霸业,犹不敢寻食诸侯,你赢秦何得借天妄言。孤亦知你的本领,今日特来会一会你,不必多言,招枪罢。”便一枪剌来。王翦忙用蛇矛托开道:“王爷住手,末将金石良言相劝,何不量力如此。主爷比孙膑的武艺如何?他且不能取胜,何必自取败名。”田忌愈发大怒,又是一枪刺来。王翦拨开枪杆道:“末将连让二枪,乃爱情英雄之意,不敢还手。你老王爷少年英雄,名扬四海,今日王翦若仗血气之勇,纵然取胜,也为人耻笑。”几句话,把个田忌气得怪叫如雷道:“好小辈,敢藐视于我。”又是一枪,王翦用枪架过,心中大怒道:“田忌,你不知进退,连刺某三枪,你道某惧你不成。你快快的回去,还可得生老命。”
话犹未完,田忌又一枪杀来,王翦磕开手中枪,催开乌骓马,冲将过来。兜回马一串蛇矛,叫声:“田忌,也试试侯爷的手段。”便一枪刺来,田忌忙用枪架开,二人在战场上大战六七十合,不分胜负。西门总兵周达、周清兄弟二人,见田忌大战王翦,恐防有失,一齐领兵出城掠阵。只见二人战有八十余合,渐渐不显田忌的手段了,到底年老之人,血气已衰,不能耐战。王翦见田忌马上来得慢,便把枪漏个破绽,引田忌一枪刺来,便把身上一闪,田忌的枪就刺一个空,王翦一踹蛇矛,望心窝里刺来,田忌招架不及,喊声不好,前胸中了无情铁,早刺一个透心凉。王翦用阴阳手一翻,死尸挑下白龙马。
周达兄弟一见,吓得飞魂走魄,大喊:“秦贼休走!”王翦正要回马割取首级,见周清来得已近,忙上前迎战。那里周达把田忌的尸首抢了,飞奔进城,报襄王去了。这里王翦与周清,大战四五十合,一枪刺周清于马下,赶杀齐兵,然后打得胜鼓回营去了。城内襄王闻知王爷阵亡,痛哭一场,传旨将尸首抬回王府,用王礼收硷,满朝文武,尽皆挂孝。早有人报进王府,邢氏王妃闻报,直哭得死了过去。左右侍女救了半天,方才苏醒,痛哭了一场。那田忌尸首已进王府,邢氏王妃接灵,又哭了一场,方才收殓。在殿正中停下,合府挂孝,星夜差人去南郊,请世子回府不题。
且说三王田忌之子田荚,年方二十岁,官拜南奉王之职,素喜习武艺,臂力过人,在临淄算第一条好汉。十日前与保国侯袁刚、定围侯独孤蛟二人带一名家将,在南郊打围。那日南奉王正在帐房,只觉身体不安,心惊肉跳,遂对袁刚、独孤蛟二人道:“孤今日觉得心上不安,莫非朝上有事不成?”袁刚道:“世子此来,原为开心、今既不安,何不回朝去罢。”独孤蛟道:“我们来打围,今已日久了,或者秦兵犯境,也未可知。”遂一齐传令,拔营回国。呼哨一声,收回军器,望临淄南门而回。行上不过二日,前队来报说:“王府中王妃差家将来接,身穿孝服,不知何故?”南奉王大惊道:“快叫他来。”不多时,只见那家将身穿重孝,至马前跪下,放声大哭,南奉王急得手打足顿道:“为着何事,你且说明,再哭未迟。”家将闻言,住了哭声,就把秦兵围临淄西门,王爷出阵,命丧秦将王翦之手的话,说了一遍。南奉王不听犹可,一听此言,就马上大叫一声,跌落尘埃。袁刚等忙下马扶救,半晌醒了过来,放声大哭。大骂:“秦贼杀我父王,孤誓生啖汝肉,以报此恨。”哭罢,不顾家将与禽兽等物,一磕白龙马,飞奔临淄而来。此马乃龙驹,日行八百里,霎时间已到南门。只见城门紧闭,忙催马至濠边大叫:“快快开城,孤回来了。”城上的兵在垛口上看得明白,认得是南奉王,忙放下吊桥,抬闩开锁。田英便一马飞进城中,也不去上朝,直奔府内。只见府门大开,层层挂孝。家将一见世子回府,忙飞报进府中。王妃闻言,愈觉悲痛起来。忽见田英跪在跟前,大哭道:“不孝男,因贪快乐,至不能保父王出阵,命丧秦人之手,罪该万死。”邢氏王妃见世子哭得惨切,便止住悲声道:“王儿不必过伤,既死不能复生,王儿还要商议报仇大事。”
田英道:“母亲放心,孩儿若不生擒王翦给父王报仇,誓不为人。”说罢,辞了邢氏王妃,忙上朝见驾。此时袁刚等已在午门,同南奉王迈步上殿。其见襄王通身挂素,田英便俯伏金阶大哭道:“臣田英,不当因贪游乐,致父王驾毙,臣该万死,乞圣主宽宥。”襄王闻言道:“皇祖雷霆大怒,亲自临阵。孤再三拦阻不住,至有惊驾,龙归沧海,使孤心胆俱碎。誓不与秦两立。”田英叩头道:“老王爷命丧黄泉,折了栋梁,臣愿领兵出城,生擒王翦,以雪齐国之耻。”襄王准奏,传旨:“保国侯袁刚,辅国侯田横同领兵五千,与南奉王临阵,须要小心。”一齐领旨,齐下金殿,披挂停当。三声炮响,直抵秦营,指名要王翦见阵。秦营蓝旗飞报进帐,说有齐国指名要殿西侯见阵,请旨定夺。始皇闻言,一摆手,蓝旗归位。王翦正欲请令出阵,只见一员大将出班奏道:“臣不才,愿出营生擒齐将。”始皇视之,乃亲王吕贞,心中大喜道:“御弟出敌,须要小心。”吕贞领旨,正要下帐,忽见一将奏道:“臣吕洁愿与王兄一齐出阵。”始皇许之,兄弟下帐。带兵五百出营,把兵一字摆开。吕贞就一马当先,见那员齐将年纪不过二十,只觉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有诗为证:
风流少年喜习武,
枭枭身躯力如虎,
白银盔锁烟雪飞,
英名如雷振万古。
吕贞看去,一声吆喝道:“齐将你通名受死。”南奉王听说:“你问孤的名么?孤乃三王世子,官拜南奉王之职,你王爷唤田英。知孤的利害,速速回营,叫王翦出来见阵,免你一死。”吕贞闻言大怒,挺枪来取田英,田英也举枪相迎。战有十余合,吕洁见兄长不是田英的对手,忙催马前来助战。袁刚一见,慌忙催开浑红马,大叫:“秦贼慢来,有吾在此。”这一声,如打了一个焦雷,吕洁吃了一惊。袁刚举斧早到,那斧照头打将下来,吕洁只得举枪招架。袁刚逞起雄威,不一合,把吕洁劈于马下,便来双战吕贞。吕贞连一个田英且敌不住,哪里还加得起又一个,心中着忙,手中枪慢了一慢,被田英一个对心,阳阴手一翻,尸骸挑开有百余步之外,秦兵上前抢了尸首,飞进秦营,始皇大怒,即连命三将,左军副将卢焕,右军魏豹,前军副将甘茂,三员大将出营迎敌。田英在营外见三员秦将一齐飞闪出来,便对保国侯道:“贤弟你且坚守在此,不必相帮,看我独擒三将。”一催马,也不通名,便交起手来。
三员大将,被田英一杆枪,迫得如走马灯一般,并不放在心上,魏豹见田英凶勇,虚点一枪,败将下来。田英凶勇,紧紧追赶,卢焕与甘茂反在后,把田英赶来,那魏豹见将近赶到,忙暗暗取弓搭箭,扭头对准田英一箭射来。田英眼快,见魏豹用暗箭射来,把身往后一仰,闪在马上,躲过了这一箭,卢焕刚刚在后,不提防,反中了魏豹的雕翎,翻身落马。甘茂不敢追赶,抢了卢焕的尸首,回马望秦营而逃。魏豹见田英仰卧马上,只道是中箭,飞马回来,想取首级,田英反大喊一声,挺身而起,顺势一枪刺来。魏豹一见大惊,把马一兜,往后便退,那一枪却刺不着。田英使个空身,往前一扑,魏豹便一枪刺来。田英躲过枪头,一手抓着枪杆,往怀里一拉,说声:“过来罢。”魏豹见田英力大,便把手一松,田英往后一仰,魏豹赤手空拳,奔逃而去。田英一见,说:“好滑贼,孤也不来追赶,你回营快叫王翦来会我。”魏豹也不回言,飞马而逃,同甘茂一齐进营,启奏始皇。
王翦在旁奏道:“齐将连胜三阵,的确是一员勇将,微臣愿出马会一会他。”始皇吩咐小心,王翦领命下帐,披挂整齐,出至营前,见那一员齐将,年纪虽小,堆垛着威风腾绕,便大喝一声:“齐将休得猖獗,某来也。”田英举目见一员将飞临阵前,皂罗袍,黑塔一般,与别人不同,便用枪一指道:“来的黑贼通名受死。”王翦见他问,道:“吾乃始皇驾下官拜正先行殿西侯王翦是也,你可知某的利害,早早下马受缚,免得侯爷动手。”田英听得是王翦,不由他的二目通红,怪叫:“王翦,你前日在阵上枪挑孤的父王,孤正要擒你回城,碎尸万段,休要走。”一枪刺来。王翦用枪架开,方知是三王之子田英,在秦国时就知田英是少年英雄,今日相逢,自然要费一番精神了。二人大战五六十合,不分胜负。王翦看田英枪法纯熟,自知不能取胜,便欲用法宝伤他,又虚战两个回合,打马往下败走。田英一见,把白龙马加上两鞭。这马快能追风,早把乌骓马赶得嘴尾相连。王翦想祭宝剑,也来不及了。此时田英若用枪挑,莫说一个王翦,就是十个王翦也丧命。只是南奉王想要活擒,便一伸虎手,把勒甲丝绦抓住,叫一声:“过来罢。”往上一提,王翦吓得魂不附体,忙伸手把鞍轿抱住,两腿夹紧。马往前一跳,两下里用力太过,把丝绦扯断,王翦此时得了性命,那里还顾得祭宝剑,飞马望大队而逃。这里田英拉断丝绦,用力太过,坠下马来,一翻身方才坐住。王翦的马已开有十余步,只气得腮边冒火,怪叫王翦。未知田英往后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五回 巧联姻田英遇救 暗排阵孙膑调兵
却说章元炮响出城,勒马看见一员小将,银盔缎甲、白马长枪,浑身挂素,他便大喝道:“我乃始皇驾下官封天下招讨都督兵马大元帅章总戎之子,章元是也。你贼莫非就是田英么?”田英大怒:“好贼子,既知我威名,敢出拒敌,怎肯饶你。”言毕,双手提枪就刺。章元见势猛,连忙抡刀招架,各逞英雄。战有十余合,章元力乏,两膀酸麻,拖刀败走。田英紧紧追赶,暗想:“我虽然连胜几阵,只未拿个活的,方才拿住王翦,谁知扭断了甲条,又被脱了。这小贼料然难出我手,必拿个活的献功。”想定主意,打马加鞭,一气赶上。这两马首尾相连,人挨马凑,田英大喝道:“你这小贼那里走。”伸出拿云手,揣住甲条,把章元提过马来,横枪在鞍轿上。章元使一个鲤鱼打挺,往下一蹲,田英大怒:“好滑贼,你还想逃走。”双手举来,做个金鸡独立,凤凰展翅,头在下,咕咚一声,落下尘埃,死于非命。败兵飞报中军,章邯闻言,吓得魂不附体,哭奏始皇。始皇眼望金子陵道:“国师劝孤攻临淄,料无雄将。谁知田英骁勇连胜数阵,这事如何?”子陵奏道:“龙意万安,田英不过是金鸡啄粟,撞了一口。待贫道出去与他会一会面,定然擒来。”始皇摇首道:“国师去不得,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不知己,不知彼,一战一败。卢焕、魏豹、甘茂、王翦、章元几人本领,难道不如你,尚败在小子之手,国师有何本领,与他对敌。”子陵道:“贫道虽不知人,有海潮临时传几件祛宝,今日出战,马到成功。”始皇道:“既然如此,准你行罢,须要小心。”
子陵领旨下帐,提杖上鹿,炮响出营,那南奉王正在阵前叫阵,望见一个道士,提杖骑鹿而来,遂大喝道:“莫非金子陵么?你这玄门到此何干?”子陵笑道:“贫道来出阵,道你是天上有地下无的好汉,不知见面原来是乳臭未干的孩童,有多少本领,连胜数将,仍然耀武扬威,你今若知道我的利害,早早下马受缚,免你一死,不然目下死在无地之处。”田英闻言,气得尸神暴跳道:“好妖道,怎发狂言,休夸口,看我取你的狗命。”双手提枪,照心便刺。子陵用杖急架,鹿马往来,枪杖并举,犹如龙争虎斗,战二三十合。子陵气喘吁吁,难以招架,虚打一杖,败下去了。田英大怒:“好牛鼻子道人,你那里走。”一催马,紧紧追赶。子陵听得铃声响,知是赶来,将腿压下杖,忙在怀中取一件宝物,乃海潮圣人昆仑山练的五块石,按金木水火土分青黄赤白黑五色,取正斗之气,变化点成,名为五采神石。一祭起,就见烟雾漫漫,可迷敌将,又善能播土扬尘;赤可生烈焰,黑可发狂风,止有这白,可打得杀人,百发百中。此海潮圣人的至宝,在易州未曾施展,暗传与金子陵。子陵见田英赶来,相离不远,心中欢喜,即取一块白石,托在掌中,口念真言,回手一石发将出来,狁如一片白雪。那田英只管追赶,只见白云风卷而来,中间藏着一块鸡蛋大小的神石,分外明亮,竟奔门面而来,只吓得面目失色,把头一低,在后背心过去。这白石利害不过,莫说田英,就是铜铸金刚,铁打罗汉,也打得稀烂了。
田英是小耗神临凡,不该丧命,只把头一低,其石在背脊粱上略撞一擦,听得响亮一声,打得后心镜纷纷,碎甲齐飞,在马上乱晃,抱鞍吐血而逃。子陵用石打败田英,催鹿就赶。
袁刚、独孤蛟二将,远远望见南奉王带伤大败,忙催马杀一阵,天色渐晓,两下收军。袁刚二将见南奉王不知去向,急退兵回城,将战情一一奏知襄王。那金子陵回营,庆功不表。
且说田英,被神石疼痛难当,昏迷不醒,伏于鞍轿上,勒马抽鞭败走。不知不觉,进了一座村庄。名为卧龙村,有十余家,有一座大门府第,有马台,是公侯之宅所。只门庭冷落,不见一人。那马见了,就立住不走,只管嘶叫,只见门里走出一个丫头,看见说道:“是谁家一匹白马进门而来。”往前一看,吓得魂不附体。大叫:“小姐,不好了,快关门。”小姐闻言大惊道:“你这丫头,为何这等忙迫,什么不好?”丫头喘息定道:“小姐,吓死贱婢了。”小姐道:“有何奇怪,唬得这样?”丫头禀道:“外面不知谁家马,闯入我门来。”小姐道:“好蠢东西,马也未见过。”丫头说:“马驮一个死尸,银盔银甲,手内擎枪,口中流血,伏在鞍轿上,似是着伤将军。驮到我家门,你言可怕不可怕?”小姐闻言,心中暗想:“曾记在高山时,拜别圣母,再三吩咐,今年今日,有带伤幼主,奔到我家,与他结下五百年姻缘。细想起来,事非偶然,待我亲去一看,便知明白。”想罢,问丫头:“果然驮死人么?”丫头道:“是死人。”小姐点头道:“快拿烛到大门去,待我前去看。”丫头道:“一个死人,满身是血,什么好看?”小姐道:“不必怕,你们八个丫头,都随我去。”各人俱不敢违,即命丫头点起灯笼,当前引路。
小姐摆动金莲,众丫头随后,过了前堂,至大门口。只见那马嘶叫三声,丫头指道:“这不是马?”小姐举步上前,叫丫头举起灯笼:“待我看分明,系何等之人?”丫头即将灯笼举起照耀,小姐定睛细看。只见一员小将,银盔银甲,浑身带素,口中流血,紧闭双目,堂堂一表人材,伏在鞍鞒上。心中暗喜,遂叫秋香、腊梅二丫头:“一个勒住马,一个把他的战枪头摘下,待我细看。”两个丫头被他吓得胆裂心寒,秋香不敢道:“腊梅你胆大,可受得他吓,我受不起。”腊梅道:“我且试个滋味,你去抱住马。”秋香上前把嚼环带住,腊梅胆壮,仲手去把银枪摘下,递与小姐道:“此根银枪十分沉重。”小姐接得,烛光细看,果然白银枪,枪杆上刻着七个细字“南奉王田英之枪。”看罢,心中暗喜:“前日圣母之言,并非虚谬。今日不救,还等谁人?是了,丫头与我把马上将军抬下来。”丫环道:“一个死人,拾下做什么?”小姐道:“此人是谁,乃当今王叔鲁王之世子田英,身上着伤,皆天心使然也。今随马来我家乃臣子之女,吾君王之叔,臣不救君,罪皆灭族。快抬下,自有道理。”丫头道:“金枝玉叶,阵上带伤,小将若是救得活就好。若是不活,这干系非小。”小姐怒道:“贱婢都是讨打,吩咐抬,你又说许多话。”小姐要打。丫头着急道:“不用怒,我抬就是。”一齐上来,把南奉王就抬下了征骑,放在地上。小姐道:“你们八个之中,只是腊梅、春莲、秋香、春梅四个有些力气,你们四个把殿下抬起来,两个拿灯笼,一个拉马、一个拿枪,跟我进去。”春梅道:“一个死人,往内扛到家里,不如抬到后花园空地掩埋。”秋香道:“拼着我气力,由他叫抬那里?”腊梅道:“大家不要多口,快抬罢。”一齐动手,抬头扛脚,拉马托抢,一直抬至内庭。
丫环看罢,齐笑:“小姐,看了姑爷,叫抬进内里。”小姐怒道:“休要胡言,快与我轻轻放下,扛至床上,把盔甲战袍卸下,伏着脊梁朝上,用红绒被盖好,不可惊叫。夏莲,请上夫人来。”不一时,夫人来了。小姐迎坐,便把圣母之言、所吩咐如此如此,所以即令将尸抬至内庭安置床上的话告知。夫人道:“虽则圣母之言应验,但不知若何。倘有不测,其祸不小。”小姐道:“母亲放心,孩儿看过,便知分明。”说罢,步至床前,轻轻揭开被,细细观了,只见背脊上有口碗大伤痕,青红紫绿,肿起一二寸高。便道:“伤虽重,孩儿医治,即可痊癒。”吩咐春梅,要一碗阴阳水来。不一时将水捧来,遂取圣母所赠之胡芦,揭开取出丹药,一丸红,一丸白,小姐先取白的,用阴阳水开化,搽在伤痕之处。红的用水化开,把人扶起,撬开牙关灌了。真是仙家妙用,顷刻间肿退红消,伤痕痊愈。吃下药,三关通泰,七窍流行,不到半个时辰,南奉王在床上翻身,大叫:“呵唷,好妖道,什么邪术打孤一下。”夫人上前道:“千岁初愈,安静歇息。不宜烦躁。”田英闻言,睁开眼一看,只见面前一群妇女,当中有一位年老的妇人。南奉王转身爬起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可说个明白。孤记得临阵对敌,被秦营妖道用邪法打伤,昏迷不醒,怎来至此间,此地何名,谁家府第?可说与吾知。”夫人道:“此处乃定陶县卧龙村,臣夫李牧,官拜护国侯,不幸前丧在易州阵,遗下一女,名唤美容。”就把王爷伏在马上闯至府中,如何安置,美容如何医治,一一说知。
田英听说:“小姐怎知孤被伤来至府中?”夫人道:“臣女自幼从金光圣母升仙洞学艺,因圣母见臣夫死,故打发下山,至嘱今年某月某日叫臣女在家救驾。初犹不信,宝驾果然到此。臣女想圣母言词,不顾嫌疑,将千岁用丹救治,今保全了责体。”田英闻夫人之言,如梦初醒,忙起身欲行礼,拜谢小姐救命之恩。夫人连忙拦住道:“还有一言奉告,但容纳可也。”田英道:“贤母女救命之恩,何有不依?”夫人道:“臣女蒙圣母吩咐,今年红鸾照命待贵人。千岁若不嫌面貌丑,愿侍巾栉,未知千岁愿意否?”田英道:“小姐活命之恩,报答无门,又蒙夫人过爱,敢不从命。”夫人大喜道:“今日正是吉日良辰。秉了花烛,然后跟千岁到临淄报效如何?”田英道:“任从尊命。”夫人吩咐摆设喜筵,交怀合卺。众丫头暗笑:“好一个千金小姐,会拣姑爷,又快便,又省事。”一宿洞房花烛,至次日天明早起,小姐与田英拜过天地,叩过夫人。夫人至银安殿,把家将传至跟前,吩咐道:“想去世公爷,命丧秦人。今日小姐与齐国殿下成夫妇,为国效力。一则报国之恩,二则拿了王翦与公爷报仇。众家将快整器械鞍马,三日之后,即便保护小姐前往临淄相助。”各各预备去了,夫人转入后堂。母女将分别,自有一番叮咛细嘱。不必细表。
且说秦皇升帐,子陵出班奏道:“贫道托吾主洪福,打败田英,挫他锐气。今日出阵,要襄王纳降。”始皇大喜:“国师早早成功,朕之幸也。”子陵辞驾下帐,催鹿提杖,即令五百人马,展旗放炮,一路冲出营来。有探马报知,襄王闻言道:“今无良将,何以抵挡,恳亚父慈悲,略显神通,退了秦兵,感大恩不浅。”孙膑道:“吾主龙心万安,王叔田英,遇难成祥,不久便回。有贫道在此,那怕秦兵百万。”正讲未完,内侍跪奏:“娘娘上殿。”襄王离座,龚国母早上了殿。南郡王行礼。娘娘令各宫娥,扶持平身。襄王陪笑道:“梓童上殿为何事?”娘娘道:“臣妾在昭阳,闻知秦兵犯境,王叔阵亡,国家有刀兵之难,臣妾不敢坐视,情愿临阵杀退秦兵,与王叔报仇。”襄王道:“御妻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你把秦兵看轻了。始皇发兵并吞六国,破了易水燕山,兵强将勇,况金子陵又妖法邪术,实难取胜。孤劝梓童,隐于深宫。国家用兵,无烦女将。”娘娘闻言道:“臣妾非不知行兵,前在龚家已教驾,又在阴魂阵显露才能,不是臣妾夸口,那怕秦兵百万,杀他片甲不留。如吾主不准,我情愿死于阶下,决不忍见秦兵。”襄王大惊道:“御妻切莫心急,孤与亚父自有计谋。”
孙膑进礼道:“吾主放心,贫道愿保国母临阵,擒拿妖道。”襄王大喜:“既亚父肯保,孤高枕无忧。御妻且勿焦急。今准行。”娘娘大喜,孙膑道:“国母出战,待臣暗排一阵,相助成功。”襄王道:“何为暗排,请道其详。”孙膑道:“行兵布阵,必要纪律,须分门户,或立方向,或伏山林。金子陵乃海潮徒弟,寻常阵法难困。微臣今日分拨人马。跟随国母当先,名为保上阵。暗伏八门金锁之阵,神鬼莫测,出其不意,使金子陵无处提防,管叫一阵成功。”襄王大悦道:“全仗亚父之妙用。”孙膑上偏殿,发放军令,传众家荫袭,上殿听令。众闻唤齐至殿前。命袁刚领兵五百,随国母临敌,按正东搭住,将九灵丹含在口中,听催阵鼓响,带领人马旋回,竞奔西门吊桥,假作收兵之状,乃带人马,往正东方等候,听炮声为号,口吐灵丹,取太阳真气三口,拦住子陵去路,不许走脱,违者按军法。令独弧蛟领人马五百,随国母按正东方搭住,将灵丹含在口中,照依袁刚行事。令田正南方,拦住子陵去路,不许放走。令展麟、展凤二人,各领人马五百,随国母出战,接灵丹,照依袁刚行事。听催阵鼓响,展麟按正西方,展凤按正北方,不许走脱金子陵。如违令者,按法定罪。令吴应、吴坤、吴元、解孝四将,各领人马五百,随国母临阵,依袁刚行事。各接灵丹,含在口中,吴应按东南方,吴坤按东北方,吴元按西南方,解孝按西北方,不许放走金子陵。如违者,按法定罪。所调诸将官,俱四面八方埋伏。不知拿得金子陵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六回 龚国母连破法宝 金子陵幸脱重围
却说孙膑命将,暗排八门阵已毕,又令总兵官周达:“你可紧守西门,等候国母临阵。但若动手,你可速打催阵鼓,以便八将行事。”又令侄儿孙燕:“你可上西门城楼掠阵,看见金子陵败走,即便施放号炮,不得违误。”调遣已毕,众将各接了灵符,率领人马,披挂齐整,伺候娘娘出马。
且说齐国母龚金定,当殿顶盔贯甲,带齐法宝,辞王别驾,下了三清大殿。手提九环刀,骑上桃花马,竟出朝门。襄王见娘娘临敌,心中大喜。见娘娘刀马纯熟,上阵赛过勇将军,恐怕金子陵法术高强,倘有一错二差,怎么得了。心中思想为难,拱手对孙膑道:“昭阳临敌,孤倒有不放心,孤同老亚父去西门掠阵如何?”孙膑道:“龙意万安,国母此去,旗开得胜,马到成功。吾主既不放心,要去掠阵,臣不敢奉陪,恐敌人看见,反为不美,走漏消息,吾主自便。”襄王道:“既然亚父不去,孤要掠阵走一遭。传旨带马。”襄王遂即上了龙驹,也不设摆仪仗,率领众官,走马上城,支起悬空板,挂起避箭牌,襄王在楼上掠阵,且按下不表。
且说八家荫袭公爷,各领人马,保护娘娘的大驾,来至西门。副总兵周达,连忙投门去锁,大开城门,放下吊桥。三声炮响,城头上标杆乱动。若说别将临阵,这炮声旗摇,一拥就出城了。这八将俱受了南郡王密计,焉能乱走错一步。三声炮响,城门大开,未发出人马。金子陵讨战多时,听见炮响摇旗,只道是敌将当先,往上观看,城门大开,并无一人一骑。
正当疑惑,又听得一声炮响,响彻云霄,城里发出兵来。两杆蓝旗升空,旗脚下一匹青骢马,上坐大将,青盔青甲,率领着一大队人马,飞过吊桥,竞奔战场正东方位,排开队伍,十分威武。子陵看见,心中疑惑:“既然敌将当先,为何不与我动手,反在东方驻扎,难道是排阵?”思想之间,三声炮响,两杆赤旗升处,旗脚下显出一匹浑红马,坐着一将,金盔金甲,率领一队军兵犹如一片红云,飞奔战场正南搭下。忽听三声四声大炮,又有两队人马奔阵前,各按东西两位驻扎。一连数声炮响,飞出四队军马,按四角驻扎。子陵看见的八队军马出阵,八员大将当先,排开阵势。按五行,分八卦,到也威武。
正观看之间,忽又听得一声炮响,只见两杆日月旗,凤旗飘空。有五百御林军,簇拥着龚国母出马。子陵暗想:“这一定是领兵主将出城来了。”忙催动梅花鹿,用茶条一指道:“女将慢来,我在此已久等多时,快通名姓。”娘娘闻得招呼,收住桃花马,观见对面一个道教玄门,就知是妖道金子陵。用刀一指,高声喝道:“道者听真,吾乃东齐国母,姓龚,御讳金定便是。你这妖道,莫非是金子陵么?我东齐临淄,与你西地长安,各分疆土,两不相及,为何擅敢兴兵,来伐我国。都是尔等奸党扶助昏君,行欺心之事。早早退步还可,少若迟延,只教你君臣全然丧命。”子陵闻言,微微冷笑道:“贵人乃是女流,不知世务。自古顺天者存,逆天者亡。西地秦皇,应天顺人,并吞六国。你看见易水燕山,有孙膑逆天而行,到底难免雷轰之苦。何况临淄小国,反敢抗拒天兵,终徒然受害。若依我金石良言,贵人是掌昭阳大权,何苦抛头露面,自轻自贱。不若圈马回去,劝你王早献降书,免得生民涂炭。”娘娘听罢大怒,道:“好妖道,你有多少本领,敢发此狂言,好生招架着。”言罢,就是一刀挥来。子陵即用茶条杖急架相迎。
城上周达看见娘娘动手,就把催战鼓打得响亮如雷。那八员虎将,闻得鼓声,各人口含灵丹,发一声喊,齐望临淄西门而去。子陵看见惊疑不止:“怎么这八队齐将,他保驾出来的,一刀一枪未见,就回城去了?”真是不解。看看临淄西门,影踪全无,只留下御林军一队人马保驾,娘娘又挥一刀,金子陵用茶条杖一挡,回手照龚金定顶门就打。刀杖交加,各逞英雄。那八员齐将,遵奉南郡王妙计,回转西门吊桥以前,各按方位,暗把金子陵裹在当中,若说发兵排阵,子陵岂有看不见之理。因八员将口含灵丹,药丹为罩军丸。一将当先,就把三军罩住,露不出形来了。莫说子陵与娘娘动手,无心细看,就是秦营中暸望的军卒,掠阵的儿郎,也只见四面八方的滚滚烟尘,那里知道是临淄人马。八将占了方向,专听炮响,就要显形动手。那金子陵做梦也不知道,撞在金锁阵中。只顾抖擞精神与娘娘苦战。那襄王在城楼掠阵,心中着急,把鼓锤拿在手中说:“待孤与昭阳擂鼓助战。”言罢,把鼓擂动,打锝震地惊天。娘娘正然恋战,听见催阵鼓响,忙里偷闲,一回头,见城上龙旗撼动,那九曲黄罗伞下,襄王亲自擂鼓。心中暗想:“此时还不显出武艺,更待何时?”想罢,把刀法改换,大叫:“妖道,好生招架。”就把仙传刀法使了出来。犹如一片刀山,全无半点疏漏。杀得子陵难以抵敌,拖杖而逃。娘娘把刀一指:“好妖道,你往那里走,务必要赶上擒拿。”催开桃花马,随后追赶,那子陵见娘娘赶来,心中暗喜,把九龙条祭在空中。
只见九条金龙,张牙舞爪,竟望龚国母落将下来。娘娘一见,冷笑道:“这不过是九龙条,何足为奇。”遂在怀中取出一条神杖,有五寸长,指头大小。迎风一晃,却是毫光万道,瑞气千条,变成三四丈碗口粗细神杖,见了九龙来,就起在空中,一声响亮,那九龙条踪影全无,现了原形,依旧是九个连环金钩,落将下来。你道娘娘用的什么宝贝,名为降龙宝杖,一起,九龙条皆无。娘娘收了金钩,收回宝贝,大叫妖道:“你有什么宝贝,只管使来。”子陵大怒:“好贱婢,怎敢收取宝贝,气死我也,你往哪里走?”圈鹿举杖就打。娘娘用刀架开,鹿马盘旋,刀枪并举,战经十余回合,子陵自知难以力敌:“这贱婢法术高强,若将一块神石打他,犹恐不能济事,何不将这五块,按上中下左右,齐打将过来,只叫他措手不及,稳定成功。”当下一面招架,暗念真言,就将五块神石一齐打将出来。只见一阵青黄红白黑的五色光芒,连亮响,忽然飞沙走石,风火烟雾,齐望龚国母打来。娘娘一见,十分着急。咬破了舌头,向着神石喷了五口血水,喝一声“五神何在,还不与我收回神石,更待何时?”言犹未已,只见半空中,降下几位神祗,五行制服五石,相生相克,神石一见,灭影藏形,烟消火灭。
子陵看见神石不灵,心头火起,催鹿挺杖,奔将上来。娘娘大笑道:“好妖道,还敢动手,有什么妖术,只管使来。”子陵闻言,怒气填胸,两颊发赤,用尽平生气力,舞得茶条杖呼呼风响。娘娘全无惧惮,展开刀法,密不透风。杀得子陵两臂酸麻,吁吁发喘,招架不住,大败而走。娘娘催桃花马追赶,子陵回首一看,暗暗叫一声:“不知死的贱婢,你只道破了我的一个法宝,自逞其能,还要赶尽杀绝。那晓得我身边有件异宝,未曾施展。这贱婢既赶来,还顾什么阴德。”一伸手,在豹皮囊中取出一面小小的铜锣,名为晃魂锣,也不用敲,也不用打,托在掌中对着敌将一晃,眼下发黑。晃两晃,魄散魂飞。晃三晃,命丧无常。此是海潮留下的奇法,与子陵应用。老道被娘娘赶得着急,尽把宝贝取了出来。看得娘娘追得切近,圈回鹿迎着娘娘,用锣晃了一晃。国母一见,大惊失色,忙取出一件宝贝,两头尖,当中大,名为破魂神针,祭起空中。子陵托着锣,才要晃第二晃,只见一道光气落将下来,对准魂锣一声响亮,打得粉碎,把老道的手掌都打穿了,疼痛难当,圈鹿大败而逃。娘娘用刀往后一摆,总兵周达急擂战鼓,打得鼓声如雷。孙燕在城上看见子陵大败,就将信炮施放,响亮惊天。那东西南北八员健将,听到炮响,把罩军丹吐落尘埃,喷了三口太阳真气,四面八方,大小兵将,个个显露出来。旗幡招展,戈戟如林,犹如铜墙铁壁一般。
子陵催鹿正走,举目一看,大惊失色道:“我方才与这贱婢动手,也未见这些人马,怎么转眼间就把我围困了。这贱婢此时焉能肯饶我呢?我是高山得道的门徒,生而何欢,死而何惧?凭着我的本领,闯得出去,万千之幸也;若闯不出去,也落个美名不朽。”想定主意,紧依脚力,高声大喝:“来者何人?敢拦贫道的去路,通你名来。”小将喝道:“我乃保国公三子,姓袁名刚,知我的利害,早早下马受缚,免我动手。”子陵大怒道:“小辈,谅你有多少本领,敢说这等大言,看我取你性命罢。”即催开梅花鹿,手提茶条杖,照头就打。袁刚一举斧急来相迎,斧杖并举,各逞英雄。鹿马盘旋,一场好杀。
只杀得老道招架不住,鹿仰人翻,大叫“呵唷,好小辈。真力大斧沉,我焉能是他对手。”虚打一杖,往下败走,袁刚紧紧追赶,那袁刚的马比鹿还快,只赶得嘴尾相连,人挨马凑,袁刚心中自思:“我只道一斧子下去,把妖道立劈开两段,不足为奇,何不拿个活的,进城献功。”想定主意,抬起腿把斧压住,伸开虎手,把马前一提,紧赶上几步,使个大探身,一把拉住了黄丝条,大喝:“妖道过来罢。”用力往后一提,那老道着了急,往前一挣,两下的力大,只听得喀嚓一声,把系腰的丝条扯断,连道袍扯下半幅。老道慌忙催鹿,狼狈逃生,竟望南方而走。袁刚勒马不赶,复回汛地不题。却说金子陵逃至南方,喘息未定,迎面又来了一员大将,手提长枪,一声大喝:“妖道慢来,记得定国公三子独孤蛟么。你这妖道,胆大包身,敢来闯我的汛地。”不由分说,舞动钢枪,冲杀过来。
子陵用杖相迎,虎斗龙争,各逞武艺。独孤蛟这杆枪,乃是祖传,金子陵岂是他的对手。十合之外,招架不住。茶条杖散乱,露出破绽来。独孤蛟使个拨草寻蛇的架势,左肋上中了一枪。那老道哎的一声,旋回梅花鹿,带伤大败。独孤蛟也不追赶,回守汛地不题。
单讲金子陵,败走沙场,回首不见有人追赶,带回梅花鹿,心中自思:“左肋亦不知伤得如何?”连忙解开道袍服一看,虽然中了一枪,且喜伤得不重,只刺破一股皮,并无大害。老道紧上袍带,催鹿举杖,又往正北上走。忽见有一队人马阻住,门旗开处,现了一员大将,喊声如雷,高叫:“妖道,往哪里走?你老爷在此久等多时,岂不知护国公爷展麟的利害么?”子陵道:“我与展将军往日无仇,今日无冤,何不行些方便,放我出了重围,岂不感你的大恩。”展麟大怒道:“好妖道,怎敢下说词!你休要走,看我取你。”两手挺枪,旁心就刺。子陵举杖急架忙还,连战盘空,争战十余合,不分胜负。展麟在鞍轿上,摘下竹节钢鞭,拚在枪上,名为叶里藏花,枪里藏锋。只见金子陵催鹿一枚打来,展麟反手一枪架开。顺手提鞭,使了个金丝缠腕,举了过顶,明晃晃一根水磨竹节钢鞭,竟望老道而来。老道一见,骇得魂不在身,把头往前一闪,现出四平八稳的脊梁骨接了一下。打得子陵吐血而逃,旋回梅花鹿,闯至北方。展凤大怒:“好妖道,敢犯我的汛地么。”不容分说,举刀就砍。子陵不敢招架,往下忙奔。
展凤催开坐骑,随后追赶,相离不远,用手中刀一举,大喝:“妖道看我的兵刃到了。”子陵回首一看,只见刀已到了顶门,把头一仰,双膝催开,鹿往前一跃,那刀砍下,只听得喀嘹一声,把金冠砍碎落地。虽然未砍着顶门,已经骇得魂飞魄散,拚命逃生。那秦营掠阵官,见子陵被围,飞马回营,奏明秦皇。早有王翦、赵高、章邯闻知,不及等候令旨,慌忙下帐,各提兵器上马,枣领本部军兵,飞出营门,奋勇杀入阵中。子陵一见大喜道:“多承三位相救,事不宜迟,就此闯出重围,方有生路。”三将闻言道:“国师说得有理。”不言四人往外攻击,且说龚娘娘闻得秦兵攻入重围救护子陵,心中大怒。用九环刀一摆,催开桃花马,飞奔北方。那四面八方众将见龙凤旗高展,星飞电掣,往正北去了,一个个齐放征驹,围裹上来,将子陵兵将围得水泄不通。金子陵见龚氏娘娘率领众将围裹上来,并无出路,心中着急。偶然想起:“我真昏杀了,如今被困,性命只在倾刻,何不施展法力,杀出重围。”想罢,口念真言,忽然狂风大作,走石飞沙,打得众军二目难睁。子陵大喜,招呼众将:“跟着贫道来,快些趁势闯出重围。”赵高、王翦、章邯一齐用力,率部下趁着一阵风沙,杀出龙潭虎穴。急急如漏网之鱼,回转秦营。这且不题。
且说龚娘娘指挥众军,大困秦兵。不料金子陵暗祭风砂,闯出重围。娘娘大获全胜,收了阵势,率领众将,奏凯进城。
那襄王在城里掠阵,见娘娘得胜收兵,心中大喜,率领文武下城,至西门上等候迎接。不多时,只见旌旗闪展,三军欢喜,鞭敲金镫,齐唱凯歌。襄王见娘娘进了西门,往前抢行几步。娘娘一见,滚鞍下马。君后携手同进行宫。娘娘便换了宫装见驾,襄王陪笑道:“梓童为孤的江山大战一日,杀败了子陵,其功不小,孤心感念不尽。”龚娘娘道:“一来托圣上洪福,二来仗南郡王妙计,三者赖众将虎威,大败秦人,臣妻何功之有。”襄王笑道:“休得太谦,孤当先敬三杯水酒,权与梓童贺功。棒酒过来!”左右近侍满斟玉液,高捧金杯,双膝跪下。襄王接酒在手,就地一躬道:“御妻汗马功劳,聊表孤之寸心。”娘娘连忙叩首道:“臣有何德能,敢劳王驾赐酒。”
忙伸手接酒过来。他本是战乏人,浑身是汗,卸甲之时,不防贼汗浸体,举酒才喝了一口,忽然跟前发黑,脑后生风,往前一频,往后一仰,跌落尘埃,将玉杯打得粉碎。襄王大惊,慌忙上前抱起,灌救多时,娘娘凤目微睁,浑身发汗。襄王着忙,派宫宦将娘娘扶上凤辇,送回昭阳服药凋治。襄王率大小文武,排驾要还朝。忽见龙旗来报:“今有南奉王回朝,现在宫外侯旨。”襄王闻言,龙心大喜道:“传旨请王叔见驾。”田英进至行宫,襄王起坐,口称:“王叔临阵,被秦贼暗算,败走何方,你因何一去数日,才得回朝?”田英奏道:“被金子陵神石打伤,败走卧龙村,遇着护国公之女李美容。”把医治招亲之话,叙说一遍。襄王大悦道:“此是王叔万千之喜,传旨请王婶见驾。”李美容遵旨,直进行宫,山呼行礼。襄王道:“王婶平身。”分付宫宦备辇,送王婶回王府。李美容谢了恩,乘辇进鲁王府去讫。襄王摆驾回宫,上三清大殿,摆设喜筵,大宴群臣,不必细表。
且说金子陵暗祭风砂,闯出金锁阵,回转秦营,上金顶黄罗大帐,参见始皇请罪。始皇道:“国师被困,胜负兵家之常,孤也不应见罪。但龚金定虽然骁勇,未必有此妙算,一定另有能人调度。国师的阴阳有准,何不占算占算,便知甚人摆的金锁阵,神鬼不测,这等利害。”子陵叩首谢恩,起来吩咐排香案伺候,整顿衣冠,虔诚祷告。就将金钱一掷,细详爻象,大惊失色,默默无言。始皇心中疑惑,就问“国师占算一番,果是何人摆阵?或凶或吉,快快来说,为何不言不语,观看爻象,面带着惊疑,是何原故?”金子陵放下金钱,转身望上进奏道:“吾主在上,前者定道孙膑回转天台,不料藏在临淄城中,今日暗排八门金锁阵,帮助龚妃。如若不是借吾主的洪福,一定遭了毒手。”始皇闻得孙膑尚在齐国,心胆俱裂。
要知君臣如何商议?且看下回分分解。
第三十七回 子陵焚香求老祖 孙膑作法困毛奔
却说始皇闻得孙膑在齐,暗摆阵势,扶助龚妃,大惊失色,叹气连声:“这便如何是好?”子陵奏道:“吾主但请放心,想当日在易州大战,海潮圣人下山请了三教圣人,夜设平龄会,劝孙膑归心。他如今逆天而行,违了三教圣人的法旨,反在临淄惹事,海潮圣人知道,无有不恼的。待臣焚起信香,吾主虔诚祷告。老祖若知此情,必然忿怒下山,那怕孙膑神通广大。”始皇大喜道:“国师言之有理。”吩咐快排香案,子陵就焚起信香,始皇鞠躬行礼,口中暗祝情由。香烟缭绕,起在空中,直奔高山古洞。
海潮圣人在洞中,正唪皇经,偶然间一阵信香经过,老祖让过香头,抓住香尾,早知其情。心中恼怒:“可恨刖夫惫赖,逆天而行,故违法旨。不若我再下红尘,踏平东齐,与刖夫见个高下。”吩咐带脚力过来。早惊动一位帝君,上前拦挡。原来海潮圣人门下,有二十四个神仙,内有一位东华帝君,为众仙之领袖。当时帝君见圣人动怒,连忙离座,望上稽首,尊声“祖师爷清净无为,正唪皇经,为何擅自嗔疑,就要下山,不知要往那里去?”海潮道:“贤徒有所不知,今因孙膑逆天而行,不遵三教的拘束,又在东齐摆八门金锁阵,打败了金子陵,我恼恨不过,如今下山与孙膑见个高下,分个强弱。”帝君劝道:“师父,暂息雷霆之怒,听弟子一言。岂不知孙膑在易州大战,二百余场,费了多少工夫,不曾把他困住,好容易请三教圣人下凡,与他讲和。想祖师此次若再下红尘,重开杀成,不知何日了局,诚恐有累圣德。既然孙膑在临淄滋扰,不拘哪一洞神仙,差遣一位下山拿了他,治他逆天之罪,似为两便。”海潮道:“贤徒言之有理。”吩咐真人毛奔,号五雷真人:“与贫道代劳,下山走一遭。参见始皇,与孙膑对敌。”毛奔上前稽首:“遵领法旨。”
海潮道:“恐怕你不是孙膑的对手,我与你两卷神书,敌得过便罢,若敌不过,你照神书行事。如此如此,这般这般,小心行事。”毛奔接书叩辞,即下三清大殿,出了云光洞,手提茶条杖,身跨梅花鹿,招展金光,起在空中,驾雾腾云,瞬息千里,早已到了东齐。收云止雾,落将下来。这位真人比众不同,乃五雷之领袖,行动处红光罩体,隐隐有风雷拥护。秦营的旗牌,见到这位真人到了营门,个个心惊胆战,纷纷议论。“跨鹿的不知是人是怪,怎么面上只些黑毛,好不怕人。”有一个道:“这是个玄门,想必与我家军师旧友,特来拜访,也未可定。等我招呼他一声。—骑鹿的玄门,休要往前进步,此是军师营中,到此何干?”毛奔道:“你等快去说与王翦、金子陵知道,就说海东云光洞五雷真人到此。”蓝旗闻言,急奔黄罗大帐,奏知始皇。始皇大喜,遂率领文武,大开营门。真人忙下了脚力,金子陵、王翦抢行儿步,拉住梅花鹿,又接了茶条杖。始皇看见那真人,相貌不凡,心中大喜。揖让至黄罗帐,分宾主坐下,献上茶毕,不提。
再说龚娘娘,得了卸甲风病,阵阵昏迷,医治无效。襄王分外着急,忽见内官报南奉王领的李王妃进宫,襄王离座相迎。李美容进寝宫,参见国母,只见龚娘娘昏迷不醒,阵阵发汗,倒在龙床之上,病势沉重。李美容审视一番,已知病源,便启奏襄王道:“国母得了卸甲风之病,龙心万安,臣妾能治。”襄王大喜:“王婶既会调治,不知是何药料?”美容道:“不须凡物,有金光圣母与我的金丹,能治人间百病。国母服了此丹,定然痊愈。”说罢,取出灵丹一粒,用阴阳水研开,吩咐宫娥抉起国母,启开口牙,将金丹灌下,登时打开三关,冲开九窍,就把贼风祛去。娘娘微睁凤目,襄王一见,欢喜不尽道:“难为王婶,孤不敢忘恩。”那龚娘娘苏醒多时,精神复原,病症全无。一起来,睁开眼见了美容,便问:“此位何人?”美容上前奏道:“臣妾乃护国公之女,名唤事美容,是金光圣母门徒。”又将救活南奉王招亲之事,金丹调治国母的话,细细说了了-遍。龚娘娘闻言,喜之不尽,忙下龙床,谢王婶救活之恩。不敢怠慢,吩吩宫娥摆宴:“待哀家与王婶庆功。”襄王也留王叔畅叙,这且不表。
且说始皇升帐,集聚文武,始皇传谕道:“国师败阵,占算孙膑现在临淄,料难取胜。众卿有何高见,若有人胜得孙膑便罢,如无奇能异术之人,孤当撤兵回国,免得损兵折将。”诸将默默,不敢回答。当下有五雷真人,挺身上帐,始皇离座相迎,忙回笑脸,便问:“真人有何高见?”毛奔道:“贫道既然下山,今日临淄会会孙髌,责备他一番,他若归山便罢,如若不然,待贫道和他见个高下。”始皇冷笑道:“真人小心主意,切不学朱秦二道人,排下诛仙阵,要拿孙膑,不惟无益,反伤了许多人马。老道长要三思而行为妙。”那毛奔性如烈火,受奖不受贬,一闻此言,那里容忍得住,发起声来。叫声“圣主休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贫道那怕他三头六臂,神通广大,谅必手到擒来,此行务要捉了孙膑。”说罢,忿忿下帐,提杖上鹿,也不带兵卒炮响出营,催动脚力,来至临淄吊桥前。收住了梅花鹿,大声喝道:“巡城军校听着,我乃海东云光洞海潮圣人门下、中八洞神仙,五雷真人在此,请你家南郡王出来相会。”军校闻言,飞风进朝启奏。
襄王与孙膑正在三清殿议论军情,闻得军校奏报,便问孙膑道:“五雷真人是何等之辈,指名要亚父会敌?”孙膑答道:“这五雷真人,乃海潮的门徒,中八洞神仙之首。姓毛名奔,他性如烈火,神通广大,料是来者不善。今日指名相请,必不怀好意了。”当下袁刚闯得孙膑有畏惧毛奔之言,心中不服,怒气上殿,朝上行礼:“禀上师父,不必怕惧,我袁刚情愿当先,杀此妖道,方消我无穷之气。”孙膑大喝道:“好孽障,你有多大本领,敢说这大胆言。他比不得官兵敌将,真杀真砍,你便去得。他乃海潮圣人的门徒,神通广大,你焉能是他的对手?还不快下去。”少爷一场高兴,被南郡王吆喝下去。孙膑虽然喝退了袁刚,心中自思,如今毛奔讨战,欲待出去,又怕五雷之灾。若是不去,反惹众人耻笑,说我惧怕此人,却把从前之英名付之流水。我三灾五难,已经躲过,此时谅无大难。想罢,望上行礼道:“吾主放心,待为臣出马,会会毛奔。”襄王闻言大喜道:“若是亚父出敌,孤高枕无忧矣。”孙膑辞驾下殿,吩咐孙燕好生侍奉贵人,煎汤熬药,不许擅离丹凤阁。言毕,驾拐骑牛,率领全山六将,袁刚等十四家荫袭的公爷,三声大炮,冲出营来。
毛奔催鹿上前,用茶条杖一指,高声招呼:“来者莫非是南郡王么?请收坐骑,我在此等候多时了。”孙膑勒住坐骑,拱手道:“五雷真人请了,请问真人,不在云光洞学艺修真,到此何干?”毛奔道:“我也不是私自下山,今日此来,有金石良言相劝。”孙膑道:“且说来。”毛奔满面陪笑道:“你真人乃是高明之士,岂不知顺天者存,逆天者亡。王翦扶助秦皇,并吞六国,原是天命。真人为何逆天而行,在易州大战数年,损伤生灵无数。有我祖师,夜设平龄会,请三教圣人,与你讲和。你就该归山返洞,如何贪恋红尘,又在东齐生事,暗摆八门金锁阵,围困金子陵,贫道才奉师命下山。你若听我良言相劝,即宜回归古洞。红坐杀戒,非我等玄门所为。不知南郡王意下如何?”孙膑道:“真人说的句句都是良言,我燕人焉敢不从。只有一件,不知真人可容纳否?”毛奔道:“有话请说,不必隐藏。”孙膑道:“我岂不知王翦并吞六国,扶助始皇,原是玉帝敕旨。只是临淄的气数虽尽,尚有十一年未满。虽然洪福将尽,天数注定,多一日不生,少一日不死。一来气数未尽,二来老母还有三个月阳寿,以待百年辞世,上吴桥葬埋,那时我就归山,不管临淄存亡了。望真人宽容三个月限期,只就是真人恩宽。”毛奔闻言,内心自思:“宽容三个月不甚要紧。一来秦皇营中日费千金,二则圣人差遣,焉敢自便自专。”想罢,开言对孙膑道:“你的说话差了,一月半月还可耽搁。百日之外,事久则变。这是你的推辞。不肯上山,我又焉敢自己作主。”孙膑道:“若是真人不允,两下都有不便,你若依我,两下都好,也不失同道之情。”毛奔怒道:“怎么不便,莫非你敢与我动手么?”孙膑冷笑道:“当面不藏私,有本事者保无事。谁保谁来。”毛奔闻言大怒道:“好大胆刖夫,人说你奸心欺诈,话不虚传。我既然下山,焉敢擅便饶你。”催开梅花鹿,手举茶条杖,往下照头一杖打来,孙膑用拐架开。牛鹿盘旋,一场好杀。战到二十余合,杀得毛奔招架不及,拖杖败走。
孙膑用拐一指:“好毛奔,你往那里走。”催动青牛,往前就赶。毛奔回首一看,心中暗喜,毛奔将摄魂幡取将下来,对着孙膑,一晃眼前发黑,二晃脑后生风,连晃三晃,孙膑就在牛背上发昏。说声“不好了,这是摄魂幡,再若晃几晃,耗散我的精神,一命难逃了。”孙膑慌忙就取出蛾眉剑,取太阳的真气三口,吹在剑上,用剑尖连摆三摆,说声道:“疾!”忽然剑头上火星乱起,烈焰飞空,竟奔了老道而来。毛奔正在那里晃幡,不提防一阵神火飞来,扑毛奔面上,把一面黑毛都烧光了,烧得几个浆泡,疼痛难当,那里还顾得晃幡,把手在脸上乱抹,那幡上又着了火。此时手忙脚乱,照顾不来,将幡撒在尘埃,烧得无影无踪。
毛奔心中好恼:不想这刖夫倒会放火,烧了摄魂幡倒是要紧,一则失了海湖宝贝,二则把我一面的毫毛都烧了,我怎么见人?越想越恼,圈回梅花鹿,闯将上来。孙膑大笑道:“不用恼,省得剃了,烧光了更好看。”毛奔闻言,咆哮大怒:“好可恶的刖夫,气杀我也。你住那里走。”催鹿举杖就打,孙膑侧身闪过,揭开双拐,上下飞腾,杀得老道只有招架之功,没有还手之力。毛奔暗想:“这刖夫拐杖利害,不如用法宝伤他。”想罢,用狮子大开口架势,让孙膑一拐打来,就倒退数步,忙将五雷神塔举起空中。只见风冷冷,雾漫漫,孙膑一见,说声“不好了,这是五雷神塔,落下来不论仙凡之体,压得粉碎,我焉能挡得住。”正说着,毛奔使一个掌心雷,往上一响,那神塔上头闪电生光,迅雷响亮,震得天摇地动,落将下来,竟扑着孙膑的顶门,连人带牛,压在底下。众将等看见,吓得目瞪口呆,不知动弹。毛奔圈回梅花鹿,来至塔前,叫声“孙膑,你英雄一世,只落得这般结果。前者你得纵横无敌,及至祖师下山,也不曾把你吃亏。今日遇着我毛奔,该是丧命之期了。况且我和你原本无仇恨,俗话说得好,骂人莫揭短,打人莫打脸,脸上还打不得,你怎么下毒手,把我一脸的毫毛烧得精光。我恼恨起来,才祭神塔压你。也是一报还一报,你也休要埋怨别人。”说罢,念真言,收了法力,把神塔挪开。看看孙膑的尸首,不觉大惊失色:“好刖夫,怎么走了,弄下一个假的在此。费我多少气力。”原来压住的,是纸人纸牛。“这刖夫,又往那里去了?”忽头上有人答应道:“不用费心,孙膑在此。”老道闻声,举目四顾,只见一人头带三叉冠,青袍服,骑牛驾拐,正是孙膑,立在对面。老道闻声,吓得魂不附体。孙膑指着毛奔大笑道:“我五难三灾,已经躲过,神塔焉能害我?不是我有些法力,怎敢与海潮圣人对敌。我不过破费几张纸,你只管祭塔压我就是了。”毛奔一闻此言,气得面目焦黄,大喝:“好刖夫,你弄得什么妖法,气死我也。”说毕,催鹿持杖,照着天灵上一杖打来。孙膑左手拐一挡,右手拐对着顶门打来。毛奔连忙招架,死命相持。战至十合之外,抵挡不住,落荒而走。孙膑大怒:“我看你这妖道,走到那里去。”忙将杏黄旗拿在手中,念念有词,用杏黄旗一指,半空中一声响亮,六丁六甲,四值功曹,揭谛伽蓝,俱至面前,屈背躬身,口称“真人,令吾神那方使用?”孙膑道:“无事不敢劳动,我今拐打毛奔,借仗尊神,把五门闭住,上架天罗,下支地纲,不许放走了妖道,违者听贬。”众神祗领了法旨,按上下四方,各守汛地不提。
且说孙膑,请神已毕,一催脚力,然后追赶。毛奔见已切近,心中暗喜,在怀中取出一件宝贝,上头大、下头小,有三寸多长,指头粗,名为雷屑。神雷击人,就是此物。毛奔托在掌上,把掌心雷一放,响亮一声,雷屑闻声即起,飞至空中。孙膑将近赶上,忽见阴云惨惨,冷气沉沉,包着一件车轮大小的宝物,雷声响亮,闪电光明,竞对天庭落将下来。孙膑一见,说声不好了,此是雷屑到了,把杏黄旗拿在手中,望空一指,喝道:“还不退下,更待何时。”一言未了,只见空中云收雾散,雷屑转扑了毛奔。那毛奔见杏黄旗战回了雷屑,心中大惊,把五雷神塔往上—举,这雷屑见了神塔,物各有主,返本归原。孙膑催动脚力,犹如云飞电转,赶将下来。牛鹿相挨,把拐举起过顶。毛奔回头,见拐已到顶门,想着再祭宝,也来不及了。说声不好,把头一低,正中后心。响亮一声,几乎坠下鹿来,抱鞍吐血而逃。孙膑催动青牛,随后追赶。毛奔回头看见,心中着忙,催开梅花鹿,往西败走。忽闪出一位天神,用手一指,大喝:“五雷真人休得前走,我奉巡天都尉使的法旨,把守此方,等候多时,莫想出我的汛地。”毛奔见功曹拦住去路,料难过去。又见孙膑赶来,只得转骑竞奔北方。
忽见一位金甲天神,仗剑摆旗,阻住去路。毛奔心中恼恨,向前大呼道:“那位尊神立在此处,来阻拦贫道?”功曹应声:“小神值日功曹是也。奉巡天都尉使法旨,镇守此方,休得走我的汛地。”毛奔回鹿,又遇把截的天神,不容过去。无奈又奔正南,又有阻拦的天神。欲要腾空,又有天罗。欲要遁地,又有地网。四方旋转,俱无出路:孙膑追至切近,大叫:“毛奔,你怎么走迷了路,为何团团走转?我不赶你,你慢慢走罢。”这老道闻言,又羞又恼,暗骂一声:“刖夫,我败了阵,就是怕你,你还下绝情闭住五门,叫我出不去,难道在此处死不成?”细想起来,战又战不住,逃又逃不出,无奈只好求这刖夫,方是有生路。想罢,弃杖离鞍,立在路旁。孙膑一见微微冷笑,用沉香拐一指,大喝:“毛奔,你是与我动手,还是败走回营去?怎么不起身走,到下骑坐在路边,等什么,还是等死呢?”
毛奔闻言,羞得面红过耳,口称“孙真人在上,听贫道一言。我本是奉师差遣,身不由己,火烧脸毛,拐打脊梁,我贫道也不曾报怨,但求放我一条生路,回转秦营,定劝秦皇收兵。恳切看海潮家师之面,同道之情,高抬贵手,拐下超生,感恩不尽。”不知孙膑肯依从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八回 开神书毛奔摆阵 现真魂王翦行雷
却说孙膑,请了值日功曹,闭上五门,上布天罗,下布地网,毛奔不能走脱。无奈只得下骑,再三哀求孙膑。孙膑道:“你既然苦苦求我,我心亦不忍害你。一来看着海潮圣人面上,二则看着同道之惰,三来你果然劝得秦皇收兵,我就饶你不死。”毛奔道:“如果真人肯生放贫道出阵,情愿劝始皇收兵回国。”孙膑道:“几时收兵?”毛奔道:“只在三日之内。”孙膑点头,遂即口念真言,收了法力,送神归位,便与毛奔说道:“真人请走。”毛奔闻言,提杖跨上梅花鹿,急急逃出阵去。这也不在话下。
且说孙膑,拐打毛奔,大获全胜,领众门徒六位,同众家荫袭,打起得胜鼓进城。襄王早同文武百官迎接南郡王进午门。各下坐骑,步行至大帐,转进三清殿上,早已摆设筵宴庆贺。
且说毛奔,败进秦营来见始皇。来到黄罗宝帐,分宾主坐下。两班文武,都来看老道。交头接耳,唧唧哝哝。你道他们说些什么话?这个说:“老道败了阵,怎么脸上的毛都没有了。”那个说:“被南郡王拿住烧光了才放回来呢。”毛奔见貌辨色,自知羞耻。始皇明知故问:“真人临阵,胜败如何?”毛奔惶恐说道:“再不要说起,孙膑果然神通广大,武艺高强。贫道连祭几件宝贝,都不能动他毫分,反被孙膑烧了脸上毫毛,背上打了一拐,只得借土遁回。”他把哀求的话就不说了。始皇说道:“原来毛真人你又失机败阵,受了惊恐,可受重伤吗?”毛奔说道:“无害。”始皇冷笑道:“真人休要见怪,孤家有句良言相劝。孤前者在易州与孙膑大战二百余场,吃尽他的亏了。就是请来真人道教,具是有败无胜。即使海潮圣人,大战数场,亦不过请三教圣人讲和散局。倒不如请真人回归古洞,修真养性。孤家则要收兵回国,免得在此受孙膑之害。”毛奔闻言,惭愧一番,口尊“圣主万安,贫道下山之时,祖师爷交付两卷神书,亲口叮咛,此去下山,敌得过孙膑便罢,若是你敌不过他,即便照神书行事。贫道暂辞圣主,待我观看神书,自有擒拿孙膑的妙计。”始皇道:“既有神书,何不早说。传旨,快办素宴上来,孤与真人压惊。”毛奔辞道:“我主不必赐宴,办理正事要紧。”说毕,辞驾下帐,来至王翦营盘,秉烛坐下。左有金子陵,右有王翦,两旁坐下相陪。家将献茶已毕,毛奔吩咐预备香案。毛奔立即取出两卷神书,放在桌上,就将头一卷神书展开观看,上已写得明明白白,写着五雷神兵阵,有符有咒语,六甲灵文,尽是这请神的秘诀。第二卷上写的是安台规制,应用物件,分别门户,又四隅方向,件件明白。下面注着此阵用不得凡人,专打神仙之体。不论根深道大,打在阵中,五雷击顶,便能成功。
毛真人看毕,满心欢喜,即时望空拜谢了海潮圣人,将书藏起,至帐中坐下。口称“殿西侯,原来海潮圣人给的神书,乃一座五雷神兵阵,专打神仙之体。我想孙膑若进了此阵,即时大罗神仙失位,难免雷轰之苦。不是我心太毒,只是这刖夫行事太凶。”金子陵与王翦听闻大喜道:“此是始皇之洪福齐天,才得师兄下山相助。不知要何物镇压,早早吩咐,差官取来预备。”毛真人说道:“遵依神书法旨,摆此阵全是神祗雷师,普天星辰,并不用分毫镇物。就在秦营之外,拣一块高阜净地,按着东西南北,筑起两座高台,宽阔要一亩三分之地,高要三丈三尺,正中另筑一台,高三丈六尺五寸,四面打起凹壁墙,又要高二丈四尺。四空之处,留下四座门户,分开东西南北,以便得请四位大元帅,在此四门镇守。每座台上,要用五个板斗,五五共二十五个,按东西南北中,分五斗,每处斗口插起一杆中央戊己土旗。中台上要竖起一杆雷霆令的大纛旗,悬高三丈,出入旗脚下设立五面大鼓,预备香花、灯烛、朱砂、黄纸放在前后左右,各按方位。又要二十八杆星宿旗,旗分五色,位列八方。快去速速备办,不得违误。”王翦遵令,即刻差官赶办去了。不多时中军官进帐,跪下禀道:“真人在上,遵法旨,即将法台依式造完,一应旗幡黄纸、朱砂,各项齐备,特来缴旨。”毛奔吩咐,取纸笔朱砂过来,就写五道净土符,对着国师金子陵说道:“按我这五道灵符,去到新筑台墙之下,分开东西南北各处,将此符各烧化一道,原为破秽除邪,以便请神,不得有误。”金子陵接符去讫。
毛真人遂即下帐,步转金顶黄罗大帐,参见始皇。始皇欠身让坐,口称一声“真人,你观看神书如何?”毛奔说道:“贫道按神书行事,摆下一坐五雷神兵阵,此番孙膑入阵,定是一命难逃。”始皇大喜,说道:“不知真人要用什么为镇物?”毛奔回道:“此阵非同小可,但是雷帅星辰,不可亵渎,还要与主借四样物件得来应用。”始皇说道:“所要何物,待孤吩咐取来。”毛奔说道:“要借圣上冲天冠,滚龙袍,碧玉带,无忧履往阵中应用。”始皇听罢,即命当值官:“进去取出孤家冠带袍履,送往真人帐中,不得有误。”那位毛真人随即辞坐别帐,回转本营,即便开言问道:“此时天交几鼓了?”王翦道:“天才交初更。”真人道:“你可取五盏大灯笼,拿进五雷台,按七星方位悬挂。速去快快办来应用。”王翦领令去讫。不一时转来缴令,毛真人又吩咐:“天已将近二鼓,你把贫道的法衣,并借来的冠带袍服,先送至中央戊己土台上,你不必带着枪马,只用天罡剑随身,在台下等候。”王翦答应,就将应用之物取齐,步行出营,前往五雷阵去了。这毛真人翻身下帐,仰首观望星移斗转。鼓打三更,他便出营,踌上梅花鹿,就打西北乾地上,撞进阵来。至台下坐骑,就有王翦接脚力拴住。
毛奔在阵内闭睛观看,仔细端详,台分五座,四团墙壁留门,尺寸不差,方向各依次序,斗鼓旗幡,各各排列停当。心中暗暗想起阵中利害,又是暗喜。随即捏诀,口念真言,望墙围外一指。只见一个老者,手扶拐杖,忙忙来至台前,口称“真人呼唤小神前来,有何差遣?”毛真人说道:“无事不来呼唤,因出家人在此摆阵,请的都是普天神圣与五雷,你可把野外游魂,荒郊怨鬼,污秽之物,尽行拘遣,不许冲犯天神,违令者贬山后顶土。”土地遵旨叩头,化一阵清风而去。王翦看见说道:“妙极妙极,师兄神通广大,就把个土地老儿遣传飞跑。”毛奔道:“不必多言,随我上台。”老道上了中央戊己土这座高台。王翦在后慢步随上,毛奔吩咐道:“师弟,你把冠带袍履各样穿起来。”王翦惊道:“这冲天冠、滚龙袍,乃是当今天子御用之物,今日在阵中穿戴了,倘日后恐有别官奏上,说我王翦有谋主造反之心,其罪不小。”真人道:“此事无妨,我与秦皇言过,不来罪你。况且这一个阵,非是殿西侯不能成功,不可迟误。到了时辰,即速穿戴起皇服,左手执旗,站立旗下,右手仗剑,不用开言:也不用你动手,自有妙用。”
王翦不敢违令,把铁挂头、皂罗袍、丝蛮带、绿战靴脱将下来,戴上冲天冠,穿上滚龙袍,腰缠碧玉带,足登无忧履,右手仗着天罡剑,左手执着五雷旗,来至那杆大纛旗下,紧靠着五面大鼓,丁字脚八字立定。毛真人披发仗剑,至王翦面前,口称“贤弟,你可把两眼合闭,以便作法。”王翦说道:“好,师兄你哄我闭上双眼,你就是一剑杀我祭台么?”毛奔说道:“休得胡言,快快闭上眼睛。”只见毛真人捏诀迭印,口念真言,将灵符化在剑尖之上,用剑尖在王翦眼上、后心写了几道灵符。只见王翦面如金纸,二目无光,如痴似醉,这是五雷真人把王翦的五行闭住,单等他的真魂出窍。
他就翻身来至法台前,放下宝剑,口中念咒,手上书符,踏罡步斗,即将令牌一击,化了灵符,口喷法水,用剑一指。只见青天朗月,霎时之间重雾沉沉,半空中云磨响动,来了一位尊神。手持象简,面白发长,降至台前,口称“真人令吾神有何使用?”毛奔道:“吾奉海潮圣人神旨天书,在此摆列五雷神兵阵,借仗曹官鉴察诸神,不许放走孙膑出阵,功成之日,将名奏上青天。”曹官谨遵法旨,脚借祥光,鉴察诸神,不必细表。毛真人又焚烧第二道灵符,半空中又来了一位神祗,头戴乌纱帽,手提象简,蓝脸赤发,立在台前听令。毛奔说道:“贫道奉海潮圣人之神书,摆下五雷神兵阵,困住孙膑,借仗曹官鉴察八门,不许放那邪魔鬼祟进阵,违法令者听贬。”曹官去罢,毛真人又焚第三道灵符,又将令牌击动,又来了一位曹官,脸如满月,五缕长须,立在台前,躬身施礼。毛奔说道:“奉请尊神管辖电阵、五座雷台,不许放走孙膑,违误者听贬。”毛真人分遣三曹已毕,又将四道灵符焚化,连击令牌,不一时忽见彩云旋旋,紫雾纷纷,来了四位元帅。只见一位身骑白马,手挺三尖两刃刀,乃是灌口二郎神。第二位,手提劈火剑,赤发红须,乃是南方火德星君。第三位手托金塔,是托塔天王李靖。第四位头梳丫髻,脚踏风火轮,乃是哪吒三太子。此四神齐落下云头,降至台前。毛奔一见,躬身说道:“无事不敢奉请尊神,今有孙膑进了五雷神兵阵,借仗四位尊神,威镇雷台,东西南北四门,各守汛地,不得放走燕人。若有违令者归罪。”真人遣过了三曹四帅,各归方位已毕,伸手取下一叠灵符,共是五道,用剑尖挑起,火上焚化。又把请神的金牌,按住东西南北中五方,击得连声响亮。只见金光万道,飞落台前,现出东斗苏爷,西斗黄爷,南斗周爷,北斗玄爷,中斗姬爷,一齐控背躬身听令。毛奔拱手道:“无事不敢亵渎神灵,今日吾奉海潮圣人神书,摆下五雷神兵阵,若有孙膑入阵,借仗众位星君威灵,在五雷台上各归方向,镇守五个斗口,斗内有戊己旗一面,镇压孙膑不能驾遁而逃,还仗星君各按五行,帅令二十八宿在台下围住孙膑。此是星君执掌,但有疏虞,按神书归罪。”五斗星君,领了法旨,各归方向去了。老道又焚符念咒,又将令牌连击数下,只见邓、辛、张、王、庞、刘,荀、毕雷部八帅,一个个台下打躬,口称“真人令吾神那方使唤?”毛奔说道:“无事不敢亵渎尊神,今奉海潮老祖的神书,摆下五雷神兵阵,借仗尊神之力,各按乾坎艮震巽离坤兑威镇八方,不许放脱孙膑,如违听贬。”各神遵法旨,各归方向而去。老道又连击数下令牌,将符一总焚烧,一刻来了群星列宿,天罡地煞,腾蛇白虎,丧门吊客,揭谛伽蓝,六丁六甲,普天星辰一齐拥进阵门,齐至台前候令。毛奔拱手道:“奉请众位星辰下降,烦劳尊神,守定法台前后左右,及上下四面八方,不许放走孙膑。并烦六丁六甲神将,揭谛伽蓝,上架天罗,下支地网,将神兵阵罩住,明日孙膑进阵,教他上天无路,入地无门。若是走脱孙膑,按天书听贬。”老道又焚化灵符念咒,击动令牌,忽见闪电交加,雷霆隐隐之声。又见推云拨雾,降下雷部众神,立在台前,躬身听令。毛真人说道:“无事不敢惊动尊神,这阵中有五座雷台,台上有五面大鼓。借仗尊神各守一面,明日孙膑进阵,须用五雷轰顶。台上现有尊神的主管,九天应玄天尊在此,倘有放走孙膑,按神书听贬。”五位雷神遵旨,各守法台,等候行事不提。
且说那毛真人请神已毕,转身来至大纛旗下。只见王翦昏迷不醒人事,直挺挺的站立。毛真人伸手将冲天冠摘了下来,将头发散开,念动真言咒语,用手在王翦头上击了一掌,喝一声道:“真魂还不出窍,更待何时?”言未尽,只见王翦顶上放出毫光,天门开放,现出元神。红袍金甲,五缕长发,身骑玉麒麟,手执金鞭,三只眼,至台前听令。毛奔拱手说道:“无事不敢亵渎尊神,明日孙膑进阵,借仗尊神差遣雷部,将孙膑轰顶,不可违误。”天尊点头,就将麒麟一拍,起在空中,雷神前来拥护,按下不提。五雷真人安阵已毕,毛奔梳发簪冠,下了法台,提杖跨上梅花鹿,出了阵门,来至秦营。
金子陵接了脚力,迎至帐中坐下。议论阵中之事,不觉已至天明。始皇升帐,聚集文武。毛真人上金顶黄罗大帐见驾,始皇起身让坐,口称:“真人昨晚果曾摆阵否?”毛真人欠身说道:“贫道五雷阵势已经摆完,特来辞驾,前往临淄讨战,引这刖夫入阵,谅他插翅难逃。”说毕,辞王别驾,下帐出营,提杖上鹿,率领五百军兵,催开脚力,竟奔临淄西门而来。来至城河边吊桥,收住梅花鹿,用茶条杖一指,高声大喝:“巡城的军兵听着,你就说五雷真人讨战,只叫孙膑出来纳命。”城上旗牌闻言,不敢怠慢,飞马至午门启奏。正值襄王早朝,聚集文武,黄门官越众出班,望上进礼奏道:“吾主在上,今有西门的旗牌报称,昨日大败的老道,今又来讨战,指名要南郡王出马,不敢不报,请早定夺。”襄王闻奏大惊,即忙传言丹凤阁,请亚父上殿议事。
不言宫官赍旨传宣,且说燕丹公主老贵人,一病恹恹,服药无效。亏得孙膑伺候,早晚不离。大限之事,只有孙膑已知,母亲只有五日阳寿,纵有灵丹,惟是大限难以解救,只暗中落泪。忽见宫官跪下禀道:“南郡王在上,小官奉旨来请南郡王上朝议事。”孙膑闻言,忙从袖中取出一联柬贴,吩咐孙燕,好生奉侍祖母,不可擅离丹凤阁,你祖母早晚不测,可照柬贴行事。嘱毕,转身跪于榻前,口称母亲,不觉泪随声下,忍痛开言说道:“母亲宽心,保养贵体,自然病退身安。为儿不孝,不能奉侍。现在圣主有旨到来宣召,特来叩辞。”贵人燕丹公主闻言,忙睁凤眼说道:“我儿起来,既然朝中宣你议事,你即可前去,不必恋我年残之人。今有孙儿侍奉,你尽可放心。但得你叔侄两人,忠孝两全,我年老之人,死落九泉,亦已含笑,你快些去罢。”孙膑闻言,泪如涌泉,又不敢高声痛哭。明知母子一别,再难得见面,无可奈何,君命传宣,只得忍痛即辞。悲悲切切,出了丹凤阁。来至大殿,下了青牛,步上大殿,望上行礼。口称:“圣主呼唤为臣,有何使令?”
襄王连忙离座,用手相扶道:“亚父免礼平身,方才西门上飞报,秦营毛真人又来讨战,指名要请亚父出去。这事如何处置?”孙膑回奏道:“毛贼道被臣一拐打败,苦苦哀求,我放他逃生。原许下不过三日退兵,如今只有两日,未见退兵,反来挑战,料他也不敢。一定他营中是必又来了能人,未可知之,等我占算占算。”言罢屈指寻纹,便知袖里,心中暗惊,俯首沉吟,半晌做声不得。襄王鉴貌辨色,口称“亚父占算,吉凶如何,一时这样失色?”孙膑奏道:“不好了,臣在临淄城又惹下大祸来了。如此一来,非同小可。因为臣打毛奔一拐,他记恨在心,摆下一卒五雷神兵阵,他要伤为臣的性命,因此心下惊疑。”襄王说道:“既然亚父知他阵势利害,不必前去打阵,人他圈套,待孤家写下降书降表,两国罢兵息战,自然无事。”孙膑奏道:“龙意万安,我若不去打阵,先就弱了名头,天下闻知,只道我惧怕了他,岂不是遗笑千古。况我灾难已过,该无大害,就是大罗神仙不做,定要与毛奔见个高下。”即忙吩咐手下,带脚力过来。遂即辞朝别驾,忿然下殿,驾拐骑牛,出午朝门,带领六家门徒,十四位荫袭,一齐飞骑来至城下。炮响摇旗,冲出西门。毛奔看见门开两扇,飞出一队人马,两杆绣旗,一对引仙旗飘空,旗脚下数员大将,盔明甲灿,围住孙膑。催开坐骑,撞过吊桥,摆开队伍,整整齐齐。
毛奔看罢,手中茶条杖一指,大喝“孙膑慢来,五雷真人往此等候多时了。”孙膑用沉香拐一指,高叫“毛奔,你不可无礼。昨日我拐下留情,一来看海潮圣人面上,二来见你哀怜不过,饶你一命。你原许我三日退兵,为何失信,反覆无常,又来讨战。再若碰在我的拐下,莫想逃生。”毛奔闻言,又羞又恼:“呵唷,好刖夫,怎敢擅发大言。我今也不与你斗法力,我在西北角上摆下一个小小阵势,你敢前去打么?若你敢打我的阵,我就奏本始皇,讲和天下。若你不敢打阵,受我几杖,以报一拐之仇。”孙膑冷笑道:“你休夸口,待我看如何阵势?”抬头西北角上详察,众将亦一齐翘首望去,就对南郡王道:“这不似个阵,到似一座小小城池。四面都是城墙,只未见有垛口。四角上四座高台,一定还要盖上敌楼,想必里头藏着人马。”孙膑说道:“你们那里知道,只不是城墙,乃是五雷墙,墙上的台,号五雷台,内中也无人马,都是那些神将。”正在议论,毛奔大呼道:“你可认得此阵吗?”孙膑笑道:“此是五雷神兵阵,岂有不认得之理。”毛奔冷笑道:“既然认得,你敢进阵否?”孙膑道:“你既敢摆此阵,我就敢破阵。你请先走,我随后就来。”毛奔圈回梅花鹿先走,孙膑驾拐骑牛随后就来,后而战马紧紧追来。孙膑回头看见,大喝一声道:“你这些孽障,都要往那里去?”众将说道:“随着祖师打阵。”孙膑用拐杖一摆:“都与我退后,这阵你们去不得。”众将闻言,顿手顿足:“好祖师爷,把门徒等都看轻了。千军万马不知经过多少,不过一个小阵,我们就去不得了?”孙膑说道:“不是我不要你们跟去,其实此阵十分利害,阵内俱是诸天神祗,漫道凡人难以进去,就是神仙亦难保全。我今进阵,拚着一死。若是三日出阵,师徒还有相见之期。如若三日之后,不见出阵,即可奏知襄王,虔告上苍,或有仙家下凡相救,亦未可定。即此切嘱,你等快快回出要紧。”要知孙膑进阵生死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三十九回 五雷阵陷困孙膑 一缕香报知毛遂
却说孙膑要进五雷阵。不准门徒跟随,嘱咐一番,眼看众将回转,然后催开脚力,跟着老道,由西北进阵。举目观看,吓得魂不附体。只见高台五座,四堵高墙,开列八门;斗宿、三曹、四帅严加把守阵门,雷祖隐藏空中,六丁六甲众神上张天罗,伽蓝下布地网,森严整齐,各逞威风。孙膑紧催脚力,跟着毛奔,到了中央法台以前,老道下鹿上台,行至大纛旗下,烧了一道推雷咒符。这王翦手中执的五雷旗,就挥动起来,使空中的真魂,金鞭响亮,八部雷神,俱至跟前,毛奔即将五面大鼓,打得声响惊天动地。五雷神展开两翅,起在空中,手举雷屑,从空中而下。雷母又将照妖镜连闪几闪,雷祖将金鞭摇摆,四面八方,雷部五神震动。邓、辛、张、陶、庞、刘、荀、毕八帅施威。各显神通。霹雳一声,一齐动手。孙膑一见五雷八帅来得利害,心中着急,忙在背后取出杏黄旗展开,裹在身上。这旗上头有玉帝的宝号,天师的敕令,众神见了,俱各回避。孙膑展开此旗,护住身体。只见霞光万道,瑞气千条,紫雾腾腾笼罩,红光缭绕,护住顶门。诸神回避,五雷不敢下来,只在空中游荡。霹雳交加,连声不断。孙膑满心欢喜,裹着杏黄旗,下了青牛,席地而坐。暗想:“定然不受雷屑之灾。看这光景,也不能出去,却被妖道困住。”
不说孙膑遭困,且说毛真人,一见孙膑有杏黄旗挡得住五雷,不得下去,吃了一惊:“怪不得这刖夫终日背着这枝哭丧旗,到了急时此旗委实得力。看他千条瑞气,又有千朵莲花,诸神害怕,不敢下手。虽然将他困住,也是害他不得,岂不是劳而无功。如今一旦全功休矣,即能将刖夫困住,焉能擅便放他。恨小非君子,无毒不丈夫。”说罢,下台提杖跨鹿,竟自出了阵门,来至秦营下骑,上金顶黄罗大帐参见始皇。始皇迎接坐下,便问:“真人恭喜如何?”毛奔即说五雷打住孙膑。始皇道:“这刖夫神通广大,须防他脱逃。况他党羽甚众,恐怕又有能人护救,反为不美。”毛奔答道:“圣上放心,阵中上有天罗,下有地网,还有五雷守住法台,虽有能人,也进不得此阵。圣主请放心,待贫道今晚三更作法,就叫这刖夫七日而亡。”始皇欢喜不尽,传下旨摆素筵庆功。饮酒已完,天色已晚,毛奔辞驾来至金子陵营中,秉烛坐下,叫了一声“国师,你将随军备用的白绫,要三丈六尺,制一白幡,名为落魂幡,上写着孙膑的年月日时,真魂在此数字,又用百文高杆挑起,立在中央戊己土,五雷法台之前。底下用一口小小的瓦缸,满注清泉,用黑绢蒙了。快去准备。”金子陵答应,吩咐当值的旗牌去办。犹如吹灰之力,转来回话。毛真人吩咐那旗牌:“拿了幡,随我进阵。”旗牌欢然愿往。毛真人暗暗点头想“此人大限到了。”说着,夜已深沉,老道提杖跨鹿,带领旗牌进阵。到了中央法台,这旗牌抬头一看,那里还有魂魄,四面八方都是天兵天将,青红紫绿,面目狰狞,吓得浑身打战,不敢仰视。老道将落魂幡悬在高杆,就把水缸用黑绢掩了,叫旗牌在这幡下仗着。那旗牌做梦也不知将他来祭幢。老道即把金牌往上一击,只听得一个霹雳雷声,照着落魂幡击将下来,就把个旗牌击塌了顶门,祭了神幡。
老道复身上台,口念真言咒语,即将令牌连击三声。只见一位金甲天神从空而下,立在台前。只见此位神祗,三头六臂,面如蟹盖,赤发红须,手持火尖枪,左悬弓,右插箭,成风凛凛,十分猛勇。真人说道:“无事不敢亵渎尊神,借仗神威,监守这座落魂旗,倘有能人进阵,若取此旗,尊神须要紧护,若是失落擅离,当按神书听贬。”老道又将灵符焚化,口念七字灵文,拘捉星辰。只见孙膑的本命星离位,或上或下,将近要落下来。老道大怒,用宝剑一指,连击令牌三声,大喝“本命星还不速下坠,更待何时?”只见一颗明星,清光耀目,落将下来,一道毫光,即往水缸里坠去,滴流流乱转,往上欲起,老道用剑尖指定,大喝一声:“孽障,你还往哪里起,你仗着杏黄旗敢来打阵,纵然保得肉体凡身,也保不得星辰本命,我只把孽障一日三时,请雷把你真魂飞散,管教七日而亡。”说着就把黑绢蒙了缸口,即将五雷神塔压在上面,把孙膑本命星镇住。老道又击令牌,焚符念咒,半空中云推雾拥,来了一位星辰,脸如满月,白须如银,身骑梅花鹿,手括拐杖,喘息还未定,来至台前听令。老道躬身说道:“无事不敢奉请星君,令有孙膑本命星镇压在神塔之下,恐有能人进阵,偷窃孙膑本命星放归本位。借仗星主用心监守,倘有疏虞,按神书听贬。”星主听了,即去看守。
再说老道,一转身,_披发仗剑,来至王翦跟前,把王翦手中五雷旗挥动三次,又将令牌一举,忽闻雷声响亮,来了王翦真魂普化天尊,坐骑黑麒麟,坠落台前听令。毛奔说道:“无事不敢亵渎尊神,今有孙膑进阵,用杏黄旗裹住身体,五雷不能伤他。贫道奉神书法旨,设立落魂旗一面,上有孙膑的八字真魂,借仗天尊,遣雷部按子午酉一日三个时辰,轰霹此魂幡,限七日内轰死孙膑魄魂,教他命丧无常,不得违误。”
天尊应声,领法旨起在空中,正是半夜子时,将金鞭在幡杆上一幌,那五雷齐展神威,照着落魂幡霹了一雷。孙膑在台下打了一个冷战。老道心中大喜,梳发簪冠,下了法台,出阵回营少歇。到了午时进阵上台,捏诀迭印,用金牌往上一举,普化天尊又把金鞭晃了两晃,五雷就施展威武,又照着幡杆上霹了一雷,孙膑在台下又打了一个冷战。到了酉时,仍复如此。一日五次,连击三遍。孙膑自觉眼前发黑,脑后生风,心中惊异。连忙掐指一算,早知情由,不觉长叹道:“我只道杏黄旗能挡诸神,不料落魂幡坠下本命星,一日三时轰击,岂不耗散我的精神,只须七日,我命休矣。”
不言孙膑在阵中恐惧,且说燕丹公主,病得十分沉重,服药无效。睁开了凤眼,不见孙膑。忙问孙燕道:“你三叔辞我进朝今已几日了?”孙燕答道:“如今乃是三日了。”贵人又道:“你去进朝打听,三日为何不来?”孙燕领命,出离凤阁,进到朝堂。来至午门,正是襄王升殿,议论军情:“曾记亚父打阵三日未回。”忽见孙燕上殿朝参,襄王欠身道:“御弟请起,只几日贵人病体如何?”孙燕奏道:“饮食不进,病势已危,多应难保。”襄王说到:“既贵人病重,御弟不在凤阁伺候,来此见孤何事?”孙燕奏道:“奉祖母差遣,来此访问三叔的下落,不知今在何处?”襄王见问,紧锁双眉说道:“御弟问起亚父,孤不好隐藏,只因你三叔打了毛奔一拐,他转回秦营,摆下一座五雷阵图,亚父前去打阵去了,三日不见回来,吉凶存亡不知,孤家甚是放心不下。”孙燕闻言大怒,虎目圆睁:“怎么一个妖道,敢害三叔。吾主放心,待为臣前往,即将毛奔擒来,究问三叔下落。”说罢,暴跳如雷,就欲辞驾临阵。襄王劝道:“御弟不必着恼,想你三叔三灾五难俱己躲过,料也无妨。你如今一怒之间,前去闯阵,不知紧要,倘若贵人一时不测,你叔侄俱不在跟前,这事怎处。不如御弟且回丹凤阁侍奉贵人,待孤差人打听亚父消息,方是两全。”
孙燕正游疑未决之间,忽见众家荫袭,越出班来,尊一声:“吾主在上,南郡王临敌,被毛奔引进阵时,臣等都要跟随,南郡王不许。吩咐臣等上前,说那阵中俱是天兵天将,凡人进去不得,并嘱咐臣等,如若三日不能出阵,即奏知君王,诚心必香,拜请真仙下降,自能解救。这是南郡王临行之言。”襄王大喜,口称“御弟不必心焦,既然你三叔嘱咐众将,孤想将起来,你三叔和金眼毛遂最好,孤今焚香,即请毛真人下山,来救亚父,就不难了。”孙燕奏道:“既然吾主不准为臣闯阵,臣亦不敢自行。只是如今乃是第三日了,求主上诚心降香,邀请高人下山,救我三叔要紧。”襄王答道:“御弟请回,孤当虔诚求高人下降,不必多虑。”
不言孙燕转回丹凤阁,且说襄王吩咐摆香案,祝告苍天。只见一缕香烟,起在空中,值日功曹,送至青石山闭阴洞。赤脚真人金眼毛遂,正在洞中打生,忽然一阵信香冲来,用手抓了一把,往鼻一闻,已知原故。大惊道:“可叹三哥,贪恋红尘,不肯回转天台山修真养性,在易州燕山已经受累不浅,尽该归山悟道,为何又往临淄惹下罪灾。如今困在五雷阵中,眼睁睁七日内性命难保。我若是闭门不管,绝了结拜之义,就是我再下红尘,自谅亦难救他出阵。”辗转寻思,焦愁万分。旁有蒯文通门徒,上前叩头,口称:“师父为何双眉不展,脸带愁容?”毛遂说道:“贤徒,你有所不知,因你那个广文师伯,在临淄大战,拐打五雷真人毛奔,惹下大祸。因此毛奔摆下五雷神兵阵,将他打在阵中,眼睁睁的你师伯只在七日而亡。”文通答道:“师伯有难,师父还不下山相救。”毛遂道:“我已归山,岂可再惹红尘杀戒。况且你师伯行事又错,何苦逆天而行。如今又困在五雷神兵阵,我一窍不通,纨然下山,亦难搭救,这是他自作自受。此后若要相逢,只可在梦中罢。”文通答道:“师父不知阵法,不能解救,何不转请几位祖师下山,救他一救才好。”毛遂说道:“至今教我请谁?只可烦人家一遭两次,也就罢了,为着我的三哥,不知烦过人家多少次数,自己也觉琐碎,怎么还好央烦人家。”文通又道:“这等看起来,广文师伯死无救了。”毛遂又说道:“还有一条门路,只是我不好再去。待我写几个字,你去走走。我想和你师伯平日最好的,就是那白猿。你带我的书信去到雁愁涧,请这老猿转上云梦山,请鬼谷子王禅并王敖兄弟两个,一个是他师父,一个是他师叔,他们师徒情长,自然下山解救。我去请他,恐怕不管。”文通答道:“既然如此,师父快写字,弟子就往。”毛遂取过文房四宝,即刻将书写就封固,文通遂接了书函,拜辞出洞。招展金光,起在空中。
不言文通往雁愁涧,且说孙燕回到丹凤阁,只见众多宫女俱在宫中伺候。步至龙榻前,一见贵人,脸如金纸,舌撇唇青,眼中垂泪呻吟。孙燕急忙跪下,口称“祖母不要伤感,小孙已回来了。”贵人把凤眼睁开,忙问孙燕道:“你打听三叔今在何处?”孙燕见贵人病重,就不该实说才是。他是一个直惯的人,见祖母问他,不敢藏私,尊一声“祖母,我三叔现下大祸临身了,今被困在五雷阵中,存亡未定。孙儿在朝中打听是实,祖母问及,不敢欺瞒。”燕丹公主闻听,怒气填胸,浊痰上涌,不能呼吸。须臾气断身亡。孙燕哭叫多时,未见苏醒,已知泉路茫茫,去而不返了。忙着宫人奏闻。襄王与龚国母闻知,齐至丹凤阁,痛哭一场。收殓已毕,停在白虎殿开丧,晓谕群臣挂孝七日。孙燕跪下,叩谢襄王隆重之恩,按下不表。
且说蒯文通,接了毛遂的书信,推云拥雾,已来至雁愁涧,落将下来。寻见洞门,只见一对小猴嘻哈顽皮,也有在石上翻斛斗的,也有在树上打秋千的,闹闹吵吵,十分顽皮。文通点头嗟叹,暗想:“南极仙翁老爷掌教,好无主意,怎么一个白猴,也与他定一个仙果位,玷辱玄门。不论天仙地仙散仙,以及上中下八涧,山海群真,哪一个洞门口无有仙童道友、白鹤仙莺,偏偏这雁愁涧,全是一班猴儿守洞,教我叫他是师兄,还是叫他道友。”文通正在思想,内中有一个眼尖的猴儿,一见矮爷,用手招呼众猴:“你们来看,这是什么东西,往前滚来了。”众猴嚷将起来,这个说是个肉球,那个说是个肉蛋,又有几个小猴,拍着手,睁开雷公嘴,呵呵大笑道:“你们看真,不是肉球也不是肉蛋,原来是个矮人。”众猴发一声喊,一拥前来,就把文通四面围住。这个拉袍,那个摘冠,矮爷一声大喝:“休得无礼,快些进去通报,就说青石山闭阴洞赤脚真人金眼毛遂差人来下书。”众猴儿听说,一哄走散,就往里面飞跑,报知马铃仙长。老猴传言有请,即将文通让至洞中坐下,小猴献茶。文通偷眼细看,只是一个年老的母猴,便暗叫一声“师父,为何打发我到此处,与畜生讲话。”正在思想,那老猿开言问道:“仙长到此何干?”蒯文通答道:“无事不敢擅进宅洞,奉了家师的书柬,来请白猿仙长。”老猴说道:“令师是谁?”文通答道:“家师就是青石山闭阴洞赤脚真人。”老猿说道:“莫不是金眼毛遂么?”文通答道:“正是祖师的徽号。”老猿又道:“毛真人请我猿儿何干?”文通答道:“只因师伯孙伯龄,困在五雷阵中,我家师父道行浅薄,不能解救,特差弟子来请白猿仙长,并有书信投献。”老猿答道:“原来孙三哥有难,你家真人不敢下山,到来请我猿儿下山去,谅无济事。你既有书来,等我老身观看。”文通取书,呈与老猿。老猿即观看,见上写道:
燕山握别,屡易星霜,企仰仙仪,时蒙神溯。弟返荒山,闭门静守。不意齐君谬爱,虔焚信香相投。
弟惊异之余,得悉伯龄孙三哥,遭困于五雷阵中。虽藉杏黄旗保护,不致有损,日久恐伤仙躯。而毛
奔拘摄本命星辰,且遣五雷神轰打,不过七日,魂散魄消。弟本拟速上云梦高山,邀请王禅昆仲。奈
弟前日诓丹之下,必然气味难投。恳乞鹤驾,即赴仙山,邀请王家兄弟,早定解救之策。倘蒙再生,
得离水火而登天堂,感荷高谊,非仅身受者而已,毛遂顿首拜。
却说老猿看毕来书,凄然下泪:“原来孙恩人有难,理应赴援。仙长但请放心,待小儿回来,打发他下山便了。”文通答道:“令郎何往?”老猿回道:“山中采药,不久就问。”正然说着,众猴儿拥着白猿,进了洞门,来至老猿床前,参见老母。回头看见蒯文通,满面陪笑,口称一句“仙长久违了,到此何干?”文通就说了一道。老猿又道:“现有毛真人书贴在此。”白猿接过书来,仔细一着,大惊失色,心下踌躇。老猿说道:“既然你的孙三哥有难,你该下山相救。”白猿答道:“这五雷阵内,我一些也不知,怎么样搭救得来。”老猿又道:“你不能破阵,快去和鬼谷子商议。”
白猿又道:“为儿去不得,也是为着孙三哥,曾在易州城下,用一个火攻阵,烧败王翦,金子陵去请魏天民,摆下一座金砂五行诛仙阵,就将孙三哥打下金沙坑内。为儿奉昭王哀表,击请鬼谷子。鬼谷子不肯下山。”老猿闻言,冲冲大怒:“不肖畜生,想我前日病重之时,你想去偷盗仙桃,却被孙三爷拿住,闻得你的孝心,后来饶你一命,赠你三个仙桃回归,救了为娘一命。虽然你在金沙阴魂二阵效过微劳,惟是孙恩人日前遭困,性命难保,岂忍坐视不救之理。你若延不去,我就一拐打死你这负义的畜生。”白猿见母要打,无奈就去。未知白猿请得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回 白猿寻仙请道祖 襄王金殿接神仙
却说白猿来至水帘洞,就有道童引至唪经堂,行至蒲团之下,双膝跪下,口尊一声“老祖在上,今日白猿弟子叩见。”王禅说道:“白猿你无事不来,今日前来见我,有何话说?”白猿满眼流泪道:“老祖在上,弟子无事不敢冒渎。只因你高徒孙伯龄三哥,在临淄惹下大祸,被困五雷大阵之中,性命就怕难保。弟子念在相交之情,特至宝山,恳切老祖大显神通,下山破阵。不独高徒沾恩,弟子亦是叨光不浅矣。”言罢叩头不已。王禅闻言,心中恼恨。大怒道:“好孽障,人家度个徒弟,指望增光山门,传点道法。我已救他两次三番,不知费了几多精神,他也不听我的良言,定要逆天而行。教我度这孽障,他又不肯潜心道果,谨守天台山。今日贪恋红尘,招灾惹祸,贫道救他数次。目今他既已死,也是应该。我不理他,若是死了,看师徒之情,待我念几卷经文,超度他了罢。”白猿道:“师父果然你不下山么?”鬼谷子道:“我实不能救他。”
白猿暗恼,立将起来,说道:“老祖你既不念师徒之情,我白猿乃是外人,更无关涉。可恨老毛遂无理,叫我跋涉一番。”说罢,扬长而去。王禅大喝道:“好撒野白猿,你往哪里走。”白猿冷笑道:“师父,你既不下山,弟子回去。”鬼谷子道:“你方才为何说是恼恨老毛遂。”白猿道:“不瞒老祖说,弟子本不知道三哥遭难,有青石山闭阴洞金眼毛遂,差遗蒯文通来到雁愁涧,有书教弟子转请老祖下山。祖师不肯下山,弟子回复毛遂,也就不管闲事。”王禅老祖说道:“我出家人,岂不念师徒之情,只因五雷阵利害,我一人下山,又不济事。你如今去到白鹤山朝仙洞,就将掌教祖师请得下山,我出家人随后也上临淄。你若是请不来,与我出家人无干。”
白猿道:“既是这等说,弟子即上白鹤山朝仙洞走走。”说毕,拜辞出洞,驾起金光,来至朝仙洞。只见洞门紧闭,白猿不敢击户,立在洞门口等待多时,才得两扇门开。白鹤童子出来,白猿抢行几步,口称师兄。童儿一见,笑问:“猿仙到此何干?”白猿道:“掌教师祖可在家么?”童儿道:“现在蒲团打坐。”白猿满脸陪笑道:“借助师兄通禀一声,就说我白猿求见。”童儿道:“你且在此。”言罢回进洞来,至蒲团前到南极老祖处,白鹤童子双膝跪下禀道:“而今有雁愁涧白猿在外求见。”老祖吩咐命他进来。白鹤童儿出洞招呼,白猿整顿衣冠,随后跟白鹤童子来至坐前。双膝跪倒,口尊“师祖在上,万寿无疆,弟子白猿叩头。”南极老祖道:“你不在洞中修炼奉母,来此见我有何事情?”白猿跪爬半步,叩头已毕,道:“祖师爷在上,弟子无事不敢进谒。只为弟子结义的天台山天台洞孙膑,目下在临淄,有毛奔摆下五雷阵,孙膑已经进阵,不能得出。既遭此难,特来哀告祖师爷,大发慈悲超生。”南极老祖听得此言,便问白猿:“孙伯龄在临淄所为何故?”白猿就将孙膑因拐打毛奔惹祸,今困在五雷阵中,他本命星被压,神魂又被五雷轰打,说了一遍。南极闻言大怒道:“可恨海潮圣人无理,仗势行凶,前者易州炮轰百万生灵,虽然乃是天宫劫数,但是出家人不可无慈悲之心。就是留恋红尘,他在平龄会上,尊奉三教之言词,准他忠孝两全。为何海潮圣人霸道,忘了三教之言,差遣恶徒,摆了此阵,欺压孙膑,情理难容。我若不亲身下山,难以解救。”便问白猿道:“你可通知水帘洞王禅、王敖?”白猿道:“弟子已经求过鬼谷师父,不肯下山,转差弟子来请祖师爷的法旨。”南极吩咐道:“你领我的拘仙牌去,到云梦山水帘洞邀你的师叔下山,先到临淄,待我出家人就到。”白猿叩头,立将起来,接了拘仙牌,叩别掌教老祖,出了朝仙洞,纵起金光,飘飘而去。
正行之间,远望西边有座高山,祥云瑞气,笼罩峰峦,心中暗想:“我到此地,不知此处风景,只晓得在雁愁涧修真养性,却不知西方路上,又长出这一座山。你看祥云紫雾,定有真人在内,不知是何洞府?先来匆匆过去,我亦未曾留神。我如今何不进去看看,倘有能人在内,现成拘仙牌,就拘他下山,助得一臂之力,有何不可。”想罢,拨转云光,竟奔西方大道而来。说时迟,来时快,早到山前,落将下来,仰首细观。只见五峰连接,高插云霄,心中暗想:“此山从来未曾见过,少不得有个碑碣,只待查看便知。”猿仙绕山而行,待去寻碑碣。只听得山下一声怪叫,犹如打一个焦雷,振得树木皆动。问道:“你这老猿从何而来?”白猿闻听大惊:“有什么人在此叫我?”四边细看,只见山底下压着一个怪物,不见身子,也不见腿,只露着一个头出来。近观不审,近看分明,白猿上前仔细看时,吃了一惊。原来却是花果山的美猴王。
白猿即便说道:“孙大圣为何被压在此。”美猴王道:“一言难尽,只因大闹天宫,被佛法镇压在此。”白猿道:“不知大圣受难。大圣你有移山倒海之力,为何甘心受困?”美猴王道:“此叫做五行山,乃是如来佛祖变化而成,上有六千大字真言镇压,又有四位值日功曹监守,教我老孙怎么出得来。”白猿道:“若是大圣出得来,这件事就好了。”美猴王道:“你有什么事情,何不明言?”白猿道:“我有个结义的三哥,乃与大圣同姓。”猴王道:“莫非是孙膑么?”白猿回道:“正是这人。”猴王说:“他前日被黄伯阳困在阴魂阵中,闻得金眼毛邃下山,大闹东海龙王,要出阴书,把他救出阵来。他如今又遭什么难?”白猿闻听,就把毛奔摆下五雷阵,孙膑被困在阵中的情由,说了一遍。猴王笑道:“不是老孙夸口,怕什么天兵百万,要破他阵势,又何难哉。”白猿道:“果然大圣去得,莫说一座五雷阵,就是十座、百座,不够大圣一顿金箍棒打破了。”猴王道:“罢了,能说不能行,今日自己也顾不下来,还有何心思去救人家。只今我有一个好朋友,指引你去求他下山,要救孙膑就不难。”白猿问道:“此位仙长是谁,现今在那座洞府?”大圣道:“此人是位海外散仙之祖,名叫做东方朔,只因我看桃园,一时他来偷桃,却被我拿住。我见他有些仙风道骨,不是寻常之人,因此我就在桃花院与他结拜为交。他的手段比毛遂更高强些,真个是偷天换地之本领,有个混名叫赛毛遂。此人住在度朔山逍遥洞自修自炼,不服玉帝的管辖,离此正南,尚有八百之路,就是他的洞府。你去请他,提我老孙,烦他下山救护,再无推却之理。”
白猿闻言大喜,拜谢大圣,离了五行山,架起金光,望着正南而去。不一刻,己到了一座高山,陡绝云霄,腾腾瑞气,落将下来,站在山中更看,光景非凡。但见:
古柏苍松高接天,奇峰怪石垒成巅。
山明水秀自成趣,鸟语花香分外妍。
岭绕台云云绕树,山藏古洞洞藏仙。
红尘一点难飞到,正是人间别有天。
却说白猿看罢,遂下高山。忽然山里有两个采药童儿,嘻笑而来。连忙上前,口称“道友,这是度朔山么?”童儿答道:“正是度朔山。”白猿道:“有一位东方朔老祖,可在洞否?”童儿答道:“那位就是我家祖师,现在洞中,你问他何干?”白猿道:“既在洞中,有劳通报,你就说雁愁涧白猿,奉齐天大圣差遣,来此求见。”童儿听说是大圣差来,不敢怠慢,口称:“道长随我来,我与你通报就是。”白猿随着童儿,转弯抹角,一齐来至洞口。一个陪着白猿言谈,一个进内禀报。
东方朔闻听,心中暗想:“我也闻得雁愁涧有一个白猿得道,未曾见面,只是大圣既压在五行山下,差他到此,有何话说?”吩咐童子:“请他进来。”童儿领命,来至洞口,将白猿请进唪经堂。抢行几步,连忙跪下,口称“祖师爷在上,弟子白猿参见。”东方朔欠身离座,用手挽起,吩咐请坐。白猿躬身道:“弟子不敢僭坐。”东方朔闻言笑道:“我与你无管无辖,又同你令弟相好,自然该坐。”白猿心中疑惑,口称“祖师,弟子并无兄弟,不知祖师同哪个相交?”东方朔道:“孙大圣不是你的令弟么?”白猿答道:“不是,乃是相好朋友。”东方朔笑道:“既然不是兄弟,怎么两个一样模样?”白猿道:“休得取笑。”童儿将蒲团拿来放下,白猿告过坐,献茶已毕。即将孙膑在五雷阵中遭困,后上至白鹤山朝仙洞请救,路过五行山遇见大圣的话,叙说一遍。东方朔道:“这猴儿你自己压在五行山下,受了这大难,还要管人家闲事。我在山中无荣无辱,闲游五岳,闷立三洲,自在逍遥,不管红尘之事。若是下山,惹动世情,自招烦恼。若闭门不管,又难却孙大圣之情。”沉吟一会:“既是孙大圣请我去救广文,且看结义的面上,说不得了,也要往临淄走一走。”只得开言叫声“猿仙,你如今往那里去?”白猿道:“弟子奉掌教的拘仙牌,要往云梦山走一遭。”东方朔道:“既然如此,你且先去,我随后就跟来。”
白猿即刻告辞,起身出了逍遥洞,一纵金光,腾空而起,早已到了云梦山。落下云头,进洞参见王禅。就将拘仙牌双手一举。王禅一见,吓得魂不附体。王禅说道:“既有祖师的牌来,应该早说,等我好出去迎接,怎么你悄悄进来,这罪教谁担了。”言罢,请过拘仙牌,转身供在三清殿上,连忙跪下说道:“弟子失迎仙牌,自知有罪,今在仙牌前请罪。”说罢,连忙叩首。站将起来,心中大怒道:“白猿,你把掌教祖师这拘仙牌,怎么得来?”白猿往上叩头,就将南极掌教恼怒,下山要与海潮老祖见阵的话,诉说一遍。王禅道:“既有这等事,童儿快请师叔出来。”童儿领命,去不多时,就将二洞主王敖请到唪经堂,鬼谷子就将孙膑的事说明。王敖道:“既是这孽障有难,又是掌教主意,怎敢不去。”白猿道:“掌教要下山,但求师伯师叔早早动身。只怕一时掌教先到临淄,反为不美。”王禅闻言,不敢怠慢,即吩咐童儿看守洞门,兄弟出了洞门,各上坐骑。白猿手捧拘仙牌,一齐驾起金光,瞬息千里,早到临淄。三位仙长,在云端落将下来,竞至西门。军校看见,一个骑虎,一个骑鹿,一个步行,尖嘴缩腮,十分恶相,都是道家打扮。众军正在那里胡猜,有一个老军士,即往城下一看,满心欢喜的道:“你们兄弟切莫在此胡闹,你不记得前日大破阴魂阵时,我都认得骑虎的正是南郡王的师父鬼谷子王禅,那个骑鹿的就是师叔王敖,那个尖嘴缩腮的正是猿仙了。我比你们多吃几年饭,也还认得,快些去报。”众人闻言,即忙飞报。总兵周达闻报,亲自出城迎接。陪笑道:“有劳众位仙驾。”同进朝来,至午门,有黄门官一见,即便启奏襄王。襄王闻奏,率同文武百官,至午门迎接。
王禅兄弟慌忙下了脚力,即与襄王同行。至大殿,见过了礼,传旨看坐。王禅说道:“不必逊坐,掌教祖师随后就到,圣主快择一段净地,速速叫人搭芦棚伺候要紧。”襄王立即传旨:“就在文华殿中,拣一块净地方,高搭芦棚,不得迟误。”就有当值官遵旨,去不一时,忽见半空中有仙云缭绕,紫雾盘旋。王禅道:“祖师来到了,快去迎接。”襄王闻听,忙摆香案,率领文武,并三位仙家,一齐同下大殿。炉降名香,俱各跪下。只见半空中一朵密云坠下来,鹿蹄沾地,白鹤童子飞来,随后襄王叩头说到:“早知法驾降临,小王应当远接。接待不周,伏乞恕罪。”南极仙一摆仙腕,扶住襄王道:“我出家人何德何能,敢受贤王全礼。请起请起。”众人让进芦棚。
南极子就此下鹿,秉正坐下,襄王旁坐相陪。王敖、王禅兄弟二人跪下叩头已毕,有白猿上前缴了拘仙牌,就将齐天大圣指引去请东方朔之事禀明。南极子大喜道:“若得此人前来,何愁此阵不破。”正说之间,就有黄门官来禀报,午门外来一位老道,要见南极子。南极子说道:“想必是东方朔到了。”就叫王禅、王敖兄弟二人,与白猿襄王领文武到午朝门外,接进芦棚,与南极子分宾主礼坐下。南极子道:“为我出家人小徒,有劳仙驾,殊感不安。”东方朔道:“同是道友,理当效力。”
承值官献茶已毕,南极就问:“孙膑进阵,现有几日?”襄王答应:“今日准准四日。”南极问鬼谷子道:“不知他在阵中如何?贤徒你与出家人占算占算。”王禅闻言,忙伸仙腕掐指寻纹,已知其事。口尊“师祖,孙膑困在阵中,幸得杏黄旗护体,不致损身,惟毛奔拘压本命星,时刻遭雷轰打,难保得七日,乞祖师爷圣裁。”南极道:“既是这等说,那位贤徒领出家人的拘仙牌,去把毛奔孽障拘来,叫他将阵撒去,放出孙膑。一则以免刀兵之苦,二则救军校受无辜之累,实为两全其美。”言还未了,就有二洞主金面王敖上前,口尊“祖师爷,弟子不才,愿领拘仙牌,去到秦营走一遭。”南极吩咐道:“须要见机而行。”
王敖领了法旨,手捧拘仙牌,下了芦棚,手提朱雀斧,竟奔西门。催开脚力,到了秦营,用手中斧一指道:“守营的小辈听着,我乃云梦山二洞主金面王敖是也。今奉云鹤山朝仙洞拘仙牌到此,去叫五雷真人出来,随我进城,听祖师爷发落。”军校闻听,及时报上大帐。毛奔闻知,提杖上鹿,忙出营盘。王敖正在等侯,只见营中来了一位道者,头带三叉冠,身穿五色衣,腰束黄条,方脸大耳,三缕长须,骑鹿举杖,冲将出来。王敖催虎上前,高叫:“玄门道者收骑,快通名来。”毛奔闻得有人招呼,即忙收住梅花鹿,往前看来。只见对面有一道人,头带紫金冠,身穿八卦衣,骑着一只猛虎,手执钢斧,心中暗想:“来者相貌不凡,到要小心谨慎。”看罢抱杖陪笑,口尊“骑虎仙长,道号仙名,到此何干?”王敖道:“吾乃云梦山王禅的兄弟,道号王敖,现在二洞修真。只因孙膑遭困,特来解救,你莫非就是摆下五雷阵困得孙膑的毛真人么?”毛奔道:“正是。”王敖大喝道:“毛奔,你休得逞强,现在掌教祖师拘仙牌在此,还不快下骑来,跟我进城,听候掌教示下。”毛奔人大惊,暗想:“我如今跟他去见掌教,料无好意,不如抗违南极,纵然就有大祸,还有海潮圣人做主,愁他怎的。”想定主意,用茶杖一指,大叫道:“我海潮圣人门徒,焉能服你的拘仙牌拘遣。”王敖性如烈火,一闻此言,心中大怒道:“好撒野毛奔,岂知本教乃是主上八洞中八洞下八洞三八二十四洞神仙,神仙、地仙、散仙、海外群仙,哪一个不服拘遣。你倚势傍着海潮圣人门徒,胆大包天,不服拘遣,你往那里走。”就将拘仙牌收起,催开坐骑,提斧冲将上来。毛奔提起茶杖相迎,二人在阵前动手,就有掠阵旗牌看见,忙回芦棚禀报南极。老祖听了,心中大怒:“想这孽障不服呼唤,又敢与王敖动手,是真可恼。”吩咐王禅出去帮助,将孽障拿进城来,出家人自有道理。
王禅遵旨,下了芦棚,骑鹿举杖闯出城来。一见王敖与毛奔动手,火上加油。鬼谷子催开鹿,上前大喝:“毛奔你休得逞强,看我前来取你。”毛奔看见王禅冲将上来,心中着急,暗想道:“双拳难敌四手,一个王敖已难招架了,今又添了帮手,若是恋战,定然受亏。”想定主意,虚点一杖,旋回梅花鹿,直望秦营而来。王禅兄弟随后追赶,王敖虎快,赶得嘴尾相连,一伸手只望来拿,毛奔回头看见,王敖手已到身上,十分着急,慌忙把左手一放,就是一个掌心雷打将出来。王敖不曾提防准备,吃了一惊,即把头一低,侧身躲过,那虎倒退数步。毛奔催鹿如飞走了。王禅看见,哪里忍耐得住,催开梅花鹿,大喝:“妖道,你往那里走。”手举茶杖打来。毛奔见杖已到了顶门,忙跳下梅花鹿,化了一道金光,无影无踪。那鹿落荒而走。
王禅见毛奔借土遁而逃,无处追赶。收回坐骑,同着兄弟王敖,得胜回转临淄进城。上了芦棚,来见南极老祖缴旨,禀知毛奔败逃之事。南极老祖说道:“虽然不曾拿住毛奔,教他亦心惊胆战。只是一件,那五雷阵实不知从哪里破起,意欲进去见孙膑如何,看有什么机会,可以解救才好。”白猿禀道:“弟子愿跟随祖师止走,看看光景。”南极说:“你却去不得。”白猿道:“弟子头上已有王母娘娘六个大字真言,即有神将,看见都要回避,何以第子去不得?”南极道:“你知其一,不知其二。这五雷阵内,此不得别的神将,利害无穷。就是出家人,也还要耽着十分干系,你不可强去。”白猿听说,再不敢违。
南极子翻身离座,下了芦棚,吩咐叫人带上梅花鹿,南极子即上梅杨鹿,襄王与文武相送。南极道:“贤王可与众门徒相陪东方真人,看守芦棚,不必送了。贤王请回。”说罢,招展金光,架鹿腾起,出了西门,往下观看。只见五台门都有神将把守,又有列星,各位星神,各按方位。台上有雷神,空中有雷祖,上罩天罗,下布地网,直是密如铁桶,水泄不通。看罢,收云揽雾,落将下来。心中自思:“这么一阵,便按休生景杜死惊开,俱有神将镇守,想我在哪一门进去。”踌躇道:“今日本是寅日,要在西方兑地进去,金能克木,料是一个生门。”想罢,催起梅花鹿,到了西门而来。即时进内,未知进阵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一回 放命星以假混真 进秦营弄巧反拙
话说南极子到了西门,要往哪里?只见当先一员神将,三头六臂,脚踏凤火二轮,手持火尖枪,正是哪吒,拦住去路,口称:“掌教上仙,休得走吾神的汛地,奉五雷真人法旨,在此威镇西门,恐防走脱了孙膑,不能徇情。”南极陪笑,口称“上神听我一言,我出家人此来,原非为救孙膑而来,不过到阵中看看方向如何,要与五雷真人讲明说和,乞上神开一条路径。等我出家人进去走走。”哪吒道:“既是如此,上仙进阵,总要小心。”说罢,就让开大路,南极子就催鹿进阵,举目一看,只见门门有将,处处有神,五斗三才,九曜二十八宿,各按次位,凶星恶宿,密布四方,电母推闪,雷鼓高声振耳,南极子看罢,心中骇异:“此阵果然利害。”忙催梅花鹿,来至中央法台前,看见孙膑坐在青牛旁边,用杏黄旗裹住身躯,金光开放,空中的雷就打不下来。孙膑只是如醉如痴,不省人事。南极子叫了两三下,不见答应。南极仙翁说声“不好了,看这光景,好似失去了魂魄一般。”忙把峨眉扇举将起来,望着孙膑扇了一次。孙膑正在昏睡之中,猛然惊醒,睁眼一看,见了南极仙翁,心下惨然。口称“祖师,弟子困在此阵中,只道今生难以脱逃,不意法驾早临,真似枯木逢春。恳求大发慈悲。弟子若得出阵,这再生之恩,没齿难忘。”南极仙翁说道:“你既有杏黄旗护体,为何这等昏迷失智?”孙膑说道:“祖师爷有所不知,只因杏黄旗护体,五雷不能伤身。毛奔又将弟子本命星拘来,压在五雷塔之下,外边又立一杆落魂幡,将弟子年庚日月写在幡下,每日按子午酉三个时辰,就遣雷部轰击了一次,弟子就昏迷一次,是以神不定舍,气不接元,精不固体,失此元神,命难逃了。”南极仙翁道:“你进阵几日了?”孙膑答道:“已进阵五日了。”南极子安慰道:“你不须害怕,我既然下山,自然设法救你。你师父共师叔俱在东齐,又有白猿与东方朔相助,岂怕毛奔小辈。”
不表南极子在阵中叙话,且说毛奔败回秦营,心中暗想:“王禅兄弟虽然下山,要救孙傧万万不能。他已经进阵五日了,再过得两日就难逃了,若有人进阵者,管教他五雷轰顶。”看看天色已交申未酉初时候,连忙提杖跨鹿,出离秦营,在西北乾地进了阵门,上了中央法台。心中暗想,不觉至台前站住,往下观看。只见孙膑顶门的金莲未散,和一个老道士讲话。毛奔大惊道:“什么人胆大包天,敢偷进阵来,解救孙膑?”说罢,站在高阜之处,看得真切。只见那老道,顶带黄巾,身服八卦仙衣,腰束黄龙丝条,手持龙头拐杖,原是神仙领袖,掌教师尊。“罢了罢了,事到如此,不能不下毒手。这南极子是他自来送死了,若是进阵救脱了孙膑,有他无我,有我无他,我共他势不两立。说不得,与他见个高下。”说罢,就摘冠散发,忙念咒语请神,打动令牌,连声响亮,催动五雷。
只听得空中雷声迅烈,孙膑说声:“不好,雷来了。”南极子仙翁听见,忙催鹿便闯西门。毛奔在台上招呼道:“南极子,你往哪里走,看五雷来击你。”说犹未尽,梅花鹿头前起一道电光,霹雳一声响,劈将下来,南极子不慌不忙,滚下梅花鹿,用龙须扇往上一扇,五雷神将不敢动手,往旁边一落,一声响亮把个梅花鹿劈死,南极仙翁忙借电光,遁出西门,上了芦棚坐下,心中大怒。王禅王敖东方朔与白猿齐来问安,南极子把进阵击死梅花鹿之事,说了一遍。王禅道:“这等利害,不知哪几个仙神可以破得,待弟子前去请来。”白猿道:“三哥只有两日的活命,哪里还等去请人。依弟子的愚见,不如先进阵去,把三哥本命星放了,把落魂幡焚了,保定了三哥性命后,再定计破阵,就不难了。”南极仙翁道:“讲得有理,只怕你不能进得阵去呀。”东方朔说道:“若说别人真去不得,惟是白猿可以去得。”南极子道:“如何他去得?”
东方朔道:“贫道想出一计,这些神将,都怕齐天大圣。如今大圣虽然压在五行山下,白猿的模样与大圣差不多,只须假变大圣闯入阵中,哪个神将敢上前阻挡。要放开本命星,烧了落魂幡,就容易了。”南极仙翁大喜道:“此计甚妙。”白猿道:“等我变来,试看象他不象。”白猿落下芦棚,口中念念有词,白猿摇身一变,却也灵应,只见他头带锁天帽,身穿虎皮裙,脚踏云履,腰束虎筋条,果然火眼金睛,手执金箍铁棒。虽籍变化玄功,却也一毫不差。白猿变了大圣,走上芦棚,众人一见大喜,南极仙翁说道:“变得好,果然与他一样。你把我的龙须扇带进阵中去,到落魂幡下,将孙膑的本命星托在扇上,出了天罗,直七十二丈高,然后将孙膑本命星往上一送,带扇三扇,送他归位,不可迟误。”
白猿接过扇来,驾起金光,到了秦营五雷阵中。看见四方八面都有神将把守。假大圣手执金箍棒,一声大喝:“你等这些毛神,在此作何勾当!”守天罗的丁甲、监察伽蓝等神看见时,叫声苦道:“猴儿来了!”连忙控身,口尊“大圣,小神等乃是奉五雷真人法旨,支架天罗,有失迎接,伏乞恕罪。”假大圣怒道:“好毛神,都该打死,岂不知这真人是老孙的好朋友,我在五行山下,闻得孙膑被囚,一怒之间,攒了出来,特来解救。快些开天罗,不然一个个都要打死!”众神只当是真大圣,个个害怕,一齐说道:“大圣不须动怒,我等愿开天罗,请大圣进阵。”白猿道:“快些开来。”众神不敢怠慢,七手八脚就把天罗开放。白猿大喜,忙跳落阵中。早惊动阵内众神,齐声道:“不好了,反天宫的又来了!”吓得五斗三曹,胆战心惊,九曜星官退避,二十八宿躲藏,五雷四帅侧目,不敢仰视,任从假大圣在阵中横冲直撞,无人敢挡。白猿心中暗喜,果然老孙名不虚传!白猿手执金箍铁棒,来至中央法台,只见孙膑垂头丧气,坐在青牛之旁,沉香拐杖放在身边,心中惨切。迈步上前,口称:“三哥我来了。”孙膑闻言,睁眼一看,心内明白,不觉十分欢喜。点头尊声:“大圣,我孙膑有何德能,敢劳重恩,远来搭救。”白猿忙上前行一步,附耳低音,口称“三哥我是白猿,我知道大圣三反天宫,诸神畏惧,故此变化到此,要释三哥的本命星,若是众神参透,就活不成了。”孙膑闻言,将头点了两点道:“难为贤弟费心,屡蒙获救,生死难定。”白猿道:“三哥不须多言,留神坐着,等我偷放你的本命星,就勿妨了。”孙膑道:“有累贤弟,感恩不尽。”白猿即忙迈步上前,来至落魂幡下。只见那墙上写着,就是孙膑的时辰八字,年月日时,观看未完,早来了一位神圣,十分高大,青面獠牙,凶恶无比。白猿用手中金箍棒一指道:“什么毛神在此。”且说此人不是别人,乃是纣王之臣,封神之时,他在界牌关为将,姓余名化,他在关门外立下迷魂幡,挡住姜子牙发兵,被杨任所伤,封神榜上无名,后来五帝封他为马王之职。因大圣闹天宫之时,他未曾得位,故此认不得大圣。这时候在此看守落魂幡,奉毛奔法旨所差,岂有到来不问明白之理。故此一声大喊:“你是何人,快些闪开。”
白猿闻言大怒道:“吾乃齐天大圣便是。”那神闻言着惊,方才知是水帘洞的猴王,连忙陪笑道:“小神乃北直幽州管辖天下的坐骥马王职守,奉五雷真人遣来守幡,不知大圣前来,有失迎接。”假大圣闻听,将火眼一睁,喝道:“与我退后。”马神害怕,吓得倒退数十丈。白猿便伸手把落魂幡摘下来,扯得粉碎,身边忙取出火种来,引着了火,立刻将幡烧毁。马王惊慌道:“大圣烧了此幡,五雷真人见怪,小臣怎么交代。”白猿道:“不必怕他,他若问你,就说老孙到来烧了。”言罢,转将下来。忽然看见李长庚,白猿道:“金星到此何干?”太白金星道:“我闻大圣压在五行山上,怎么出采了?”白猿道:“老孙自有的神通,我的手段,哪个不知,今我解救孙膑,放他的本命星归位。”金星回道:“此乃毛奔道拘来,压在此处,令老汉监守,怎么放得。”白猿闻言怒道:“好老儿,我要放他的本命星,你敢不依从么?岂不知老孙的姓,原是我一家,他今有难,我来解救,快些闪开。如若多言,我的金箍棒是不会认得的。”金星闻言,忙张无措,连称:“大圣不须动怒,任凭放开便了。”白猿道:“既是这等,你且退后。”
金星无奈,闪在一旁。白猿走到跟前,将缸上神塔挪开,钯缸上的黑绢揭开了,轻轻将本命星扶起,用龙须扇托住,脚驾祥光,出了天罗,直上了足有七十二丈高,双手托着龙须扇,往上一放,那本命星滴流流起在空中。白猿将扇子向上连扇三下,就同归本位。看官须知道,为人要知进退,白猿假变假大圣,闯进阵去,把那些天神天将吓退,放回本命星,烧了落魂幡,这就是万分侥幸。原来他又偏不足,又要到秦营去哄毛奔,教他撒阵,把自己的本来面目都忘记了。
闲话少讲,且说白猿,手提着一根金箍棒,倒象真大圣一般,刷的一声,落在秦营,守门的军兵见空中落下一人,此人生得奇形奇相,个个着忙,一齐喊道:“你是何方妖魔鬼怪,休往前走,仔细看我放箭。”白猿高声大叫:“休要胡言,急速报,你说水帘洞大反天宫的齐天大圣来了。”众兵闻听,忙走到营内跪倒禀道:“国师老爷,营门外空中落下一人,生得满脸毛,雷公嘴,拿着碗口粗细的一条兵器,自称是水帘洞大反天宫的齐天大圣,乞令定夺。”毛奔闻听,望着始皇道:“圣主的洪福齐天,这大圣贫道虽不认得,也曾听见海潮祖师说过他的出身,平生的利害,他本是天生石猴,自修自练,不服三教管束,闹东海,得了金箍棒,在花果山上独称霸王,玉帝钦召上天,封为弼马温,只因酒醉乱了蟠桃胜会,杀败十万天兵,大反天宫,多亏西方如来佛祖,把他压在五行山下。今日被他逃了出来,必然来助西秦,可喜可喜。”始皇龙心大悦,传旨大开营门,率领文武同着毛奔出来迎接。孙大圣迎上金顶大帐,秉正坐下。始皇旁坐相陪,毛奔与金子隧分立两旁。假大圣对始皇道:“老孙此来,有一言奉告,不知圣皇依从否?”始皇道:“若能做得,无有不依。”白猿道:“燕人孙膑,乃是老孙同姓故族,只因他困在阵中,老孙闻知,跳落云头,前来解救。你若知时势,好好收兵撤阵,放出孙膑,万事全休。若是迟误,莫能老孙粗鲁。”始皇吓得哑口无言。毛奔闻言,暗想道:“孙膑乃是燕丹公主所生,这猴王乃是东胜神州傲来国花果山一块神石,受日月精华产出来的,怎么与老孙是一家?难道是假的不成?这事倒糊涂,未知真假。若是撤阵,难报一拐之仇;若违他言语,恐得罪了猴王,当受不起。”左右为难,忽然省悟:“我如今奏知始皇,设宴款待,将他留住,等我将他算算,真真假假,乃得明白。”毛奔想罢,上前来口称“大圣,待我明日收兵便了。吾皇可摆上宴来,与大圣聚饮三杯,贫道即去撤兵便了。”始皇忙传旨摆宴。白猿道:“不必摆宴,看酒果来。”左右忙送上鲜菜、美酒、生果,白猿大喜,自在享用。这且不表。
却说毛奔、金子陵转下黄罗大帐,摆开香案,占卜金钱八卦,便知底里。心中大怒道:“可恨白猿,胆大包天,假装大圣,闯进阵中,放去孙膑本命星,又来营中欺骗,其实可恶。事不宜迟,我二人各带宝剑二把,将他拿来,再做道理。”金子陵道:“怕他走了,可将捆仙绳带在身旁,暗传军令,大小将官,弓上弦,刀出鞘,准备动手拿人。”毛奔、金子陵布置停当,忙上大帐,见白猿端正坐着,用手来拿果吃。不知金毛二人抢步上前,各掣出宝剑,大喝一声:“好大胆的白猿,怎敢假装大圣,擅进军营,希图欺骗。你往那里走。”白猿说声“不好,被这厮参透了。”双拳难敌他四手,就在盘龙交椅上两脚一蹬,腾空而起。毛奔忙将捆仙绳往上一撩,喝声道疾,一道金光,那白猿捆住,跌落尘埃。始皇大喜问道:“毛真人,怎么就知他是假大圣?”毛奔将占算的原故,细说一遍。始皇道:“现今如何发落?”毛奔道:“他已有半仙之功,赴过蟠桃大会,有王母的六字真言在身,不便伤他性命,可将海麻皮,将他琵琶骨穿了锁住,打入木笼,等待孙膑死了之后,请我家祖师下山发落便了。”当时金子陵动手,依着毛奔言语,将白猿打入木笼,推进后营,着数名军士看守。始皇摆宴与毛奔庆功,不再言表。
且说南极子坐在芦棚之内,一阵心血来潮,掐指一算,就知其情,口中叹气。东方朔道:“老祖为何以愁眉?”南极子道:“道友,原来你不知,白猿方才进阵,偷放了本命星,烧了幡,已救好了。他贪心不足,又去秦营与始皇讲和,却被毛奔占算出来,用捆仙绳拿住,打入木笼。如今孙膑未曾救出,又留了白猿,我的颜面无光了。”东方朔闻言,大笑道:“老祖且请宽心,不是贫道夸海口,要救白猿,包在我身上。”南极子大喜道:“仗着道兄法力。”东方朔道:“当得效力。”
言罢拜辞,即下芦棚。两脚一蹬,去得无影无踪。度出临淄,偷进秦营。打怀中取出一件宝贝,一指长,半指宽,两头尖,青青绿绿的一张桃叶,在蠕桃院中取来。这桃叶用八九玄功,采取日月精华,炼制成功,冬夏长青,永不枯焦,拿在手中,就如隐了身形,人不看见,此宝名为桃叶渡。毛遂有隐身草,仗着此宝贝偷东摸西,静中取物。海外神仙,俱多害怕。将他做了领袖,又起个混名,叫做赛毛遂。当时东方朔拿着桃叶渡,隐进秦营。黄昏时候,营中点得灯火辉煌,忙步上金顶黄罗账前,看见始皇,同着毛奔、金子陵在大帐上欢呼畅饮,君臣庆功。心中暗想:“望他们饮酒无益,不如前去放白猿出来要紧。”徐徐转身下帐,向东而走。只见一座小小的营寨,有四五个小军,坐在门首闲谈讲论。这个道:“我们毛真人,果然好手段,怎么把个白猿就拿住了。”那个说:“拿是拿住了,捆在后帐,只怕睡着,恐防他走了。”又有一个道:“未曾派着我们,算是造化。”内中又有一个道:“这时候,真人还不回来,论他吃庆功酒还早呀。”东方朔句句听闻明白,满心欢喜。忙隐身入了毛奔寨中。看看并无一人,点得灯烛辉煌,正中间摆着一张红漆椅子,香花灯烛,供献一个黄黄的包袱,旁放着一个蒲团,蒲团两边一边是茶条杖,一边是把宝剑,乃是毛奔所坐的地方。东方朔暗道:“这包袱里头是什么东西?”伸手拿起来,打开一看,是两本书。书面上有四个大字,写着“五雷神书。”看罢,喜之不尽,犹如斗大明珠落在掌中。就把神书放在怀里,移步要走。心中又想:“我偷了神书,毛奔回来不见了神书,岂不将小军责罪,待我亲写明白,免得把守军士责罪。”即吟四句诗放在桌上:
毛奔道大广神通,
五雷兵书在帐中。
待等方朔来观看,
阵法计谋枉用功。
写完即忙走入后帐,放了白猿,两仙走出营门。却被守门军士拦住叫起来,未知东方朔、白猿逃走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二回 反掌雷毛奔被擒 诓神书南极破阵
却说东方朔救了白猿回来,并将神书呈上,南极子查看,尚欠破阵送神一卷。东方朔道:“既然此书未完,待打听明白,贫道再去取来。”
不表齐营商议之事,且说毛奔饮罢,与金子陵辞驾回营,转归后帐。举且一看,不见了二卷神书,吓得毛奔魂飞天外,滴酒全无。对金子陵道:“失了此书,怎么回见师尊。”金子陵道:“军营严密,虽飞禽亦难飞入,岂有偷盗之人?”正在猜疑之间,忽见众军校跪下道:“启报国师,木笼白猿不知怎么走了,小人们转来领罪。”毛奔大怒道:“都是这班狗头,不用心看守。”子陵道:“不关众兵之事,想必白猿变化出来,偷了神书去了。”毛奔默默无语。子陵道:“你们这些奴才,权寄你头在颈上去罢。”众兵叩首而去,毛奔道:“这可怎么样?神书也失了,白猿也走了,劳而无功,到底是哪个大胆进营来了?”子陵道:“我们再算算,看是何人至此?”忙拿了三个金钱,走到案前,才要占算一卦,只见有几行字迹。子陵道:“桌上是谁写的字?”毛奔上前,将灯剔亮,二人一齐仔细观看,毛奔道:“不好了,原来这老贼进营。”子陵便问:“是哪个老贼?”毛奔道:“是度朔山东方朔。他本是海外散仙,不服三清教管束的。他在山中修炼多年,神通广大,善晓阴阳,今神书却被他偷去,我岂肯就罢了。”言论之间,不觉天已明亮。子陵请始皇升帐,子陵归班,毛奔上帐参见,就把东方朔窃书,放走白猿之事说了一遍:“贫道辞驾,往临淄讨战,定要与东方朔见个高低。”始皇道:“真人临阵,孤家等候佳音。”毛奔忿然下帐,提杖骑鹿,来至临淄吊桥,高声大呼:“城上军士听真,快叫贼子东方朔出来纳命。”兵士闻听,禀报芦棚。东方朔闻言,大怒道:“这毛奔有多大本领,怎么提名道姓,说此大言。谅他萤火之光,敢与日月争明。”
言罢,翻身离座,口称“老祖,贫道不才,情愿出阵,除此一夫。”南极大喜,吩咐王禅:“你与东方朔道友掠阵,拿我龙须扇,附耳过来,如此如此,这般这般。”王禅领命,与东方朔下了芦棚。他也不带人马,走出城,王禅跟尾掠阵,早至战场。
毛奔只见一位道人,面如满月,目似朗星,头带逍遥巾,身穿鹤氅衣,手提茶条杖,步走如飞。毛奔一见,大喝:“道者慢来,可通名受死。”东方朔止步,抬头看见一位玄门,跨鹿扶杖,满面凶气。用杖一指道:“来者莫非五雷真人毛奔么?你既在名山修道,岂不知度朔山东方朔么?”毛奔喝道:“好奸贼,你不在度朔山自在逍遥,也来到临淄自寻烦恼。盗了我的神书,送还与我,鹿前叩头陪罪,万事皆休,若少迟延,只教你不能生全。”东方朔闻言,嘿嘿冷笑道:“好野道,怎么发此狂言。”说罢,双手举棍照头就打。毛奔用手中杖急架相迎,步鹿盘桓,各显神通。死命相斗,战了二十余合,不分胜败。那王禅在旁掠阵,忍耐不住,催鹿举杖,上前夹攻。毛奔难以招架,虚打一杖,往下败走。王禅、东方朔紧紧追赶。毛奔回头,见二人追将下来,心中暗喜,抬脚压杖,旋回梅花鹿,两手一放,一声响亮,两个掌心雷,回头打将下来。
东方朔一见,正在用法破他。那王禅原受过南极的嘱咐,预先准备,听见雷声,就用龙须扇对准一扇。那掌心雷回头,转望毛奔打来。毛奔坐不住脚力,就跌下鹿来,仰面朝天。东方朔疾赶上去,抓住丝条,提将起来,回头就跑。王禅在后跟来,一齐进城。来至芦棚,南极、白猿等看见擒了毛奔,喜之不尽。都与东方朔慰劳已毕,南极子道:“不可放手,将出家人捆仙绳拿来。”白猿道:“他捆了我一绳,如今我又将他的绳捆住了。”忙接过仙绳来,横七直八,将毛奔捆住。南极大喝:“毛奔你不在高山养性,为何擅自逞强,摆这五雷神兵阵,与孙膑为仇,是何原故?”毛奔闻言,口尊“祖师在上,弟子下山,原非已意。只因孙膑暗摆八门金锁阵,大败子陵。海潮大怒,差遣弟子下山。弟子临阵,善劝孙膑归山,奈孙膑反面无情,连打弟子几拐,一怒之间,才摆此阵。恳乞老祖厚情宽恕,感恩不浅。”南极道:“你如今被擒,我出家人慈悲为本,看海潮面上,不难为你。你也看我面,撤了此阵,放孙膑出来,我出家人与你讲和,你心中愿意否?”毛奔道:“老师在上,此阵弟子只会摆,不会撤。”南极道:“你把那神书拿了出来,等我出家人送神撤阵。”毛奔道:“弟子只有两本,被东方朔偷了,哪里还有神书。”南极笑道:“果然无有么?”毛奔道:“真是无有。”南极大怒道:“好老道,汝仗着海潮之势,胆大欺心,不遵拘唤,罪之一也。谋害掌教,罪之二也。”毛奔道:“弟子并无谋害之心。”南极拍案大怒道:“好孽障,还敢强嘴,我进阵中去看孙膑,你就遣五雷轰我,亏躲得快,才把梅花鹿击死。今日出家人若不处责于你,如何拘束群仙。”吩咐拉下去,用仙杖重责四十。王禅答应,提起打仙杖,王敖、白猿一齐动手,把毛奔按翻在地,王禅用杖一举一落,责了四十。打得毛奔皮开肉裂,疼痛难当。南极道:“你这孽障,那神书现在那里,可实说来。”毛奔滴泪道:“弟子下山时,师父只给两卷,多实不知。”南极道:“既然无有也罢,把这孽障吊在芦棚之上,待放了孙膑,再饶他一命。”王禅一齐答应,捆的捆,擒的擒,把个毛奔四马攒蹄,高高吊起。
东方朔道:“祖师吊打毛奔,海潮闻知,定然前来搅扰。常言道,先下手为强,待贫道上云光洞,把第三卷神书偷来,先破了阵,救出孙膑,再去召集天下散仙,与海潮见个高下。”南极大喜道:“此言有理,仙长快去行事。”东方朔欣然辞别,下了芦棚,招展金光,驾云行得迅速,早来到东海云光洞。心中暗想:“来是来了,怎么偷法?”眉头一皱,计上心来:“必得如此这般。”想罢,忙念真言,摇身一变,变做毛奔的那种形象,也是三叉冠,五色衣,虎筋条,方面大耳,赤发红须,摇摇摆摆往前走。早有两个童儿看见,连忙高叫“师兄来了么?师父在洞中打坐,你进去吧。”假毛奔答应,入到洞中,看见海潮在蒲团上打坐,忙倒身下拜。海潮道:“贤徒今日回来,面目失色,精神憔悴,是何原故?”假毛奔倒也假中说真,就把南极子下山,遣白猿变化闯阵,方经拿住,又被东方朔偷了神书,救了白猿之事,说了一遍:“弟子因此回来,求祖师定夺。”海潮闻言说道:“东方朔虽然偷了两本神书,却也不妨,不要紧,看他有何本领破得此阵,救得孙膑呢?我当初不曾将神书全交与你,今还有一本要紧的在此。”即命东华帝君:“到后洞石匣内取来。”老祖接过,东方朔一见,心中着急,恨不得伸手抢过来。两只眼望着海潮,口称“祖师,不知这本神书的内中有何奥妙?”海潮道:“贤徒,你不知第三本神书么,都是些破阵进神的妙用,让他东方朔有神通手段,到也难偷。故此我取出来放在身边,以防不测。”假毛奔口称:“老祖,弟子蒙赐两本神书,精通摆阵,阻住了孙膑,这第三本我未见过,望老祖蒙赐一本观看,待弟子去试试,也好知道祖师的妙用。”海潮道:“这本书你只好看看罢了,断然不肯与你。你不知谨慎,又要被人偷去。不但放走了孙髌,劳而无功,反失镇洞之宝。”假毛奔道:“弟子知道,只在此看看就是了。”海潮道:“既然如此,拿去看看,看毕即速交还于我。”假毛奔答应晓得,双手捧过神书,转身说道:“谨慎。”两足一蹬,腾空而去。海潮大怒道:“哪里去了。”左右道:“毛真人驾云去了。”海潮道:“把他赶回来。”东华帝君领命而去,驾云追赶。
且说东方朔得了神书,满心欢喜,驾云飞走。忽见后面云光响亮,回头一看,说声“不好,东华帝君赶来了。”心中着急,忙向怀中取出那桃叶渡,隐住身躯,往前便走。帝君赶了一会,忽然不见毛奔,拨开云雾,四下观看,并无影踪,无奈回归古洞,来见海潮。海潮说道:“这孽障诓书何用?”帝君回言:“依弟子看来,只怕不是毛奔。”海潮道:“明明是孽障,你等都是目睹,难道假的不成。“帝君道:“祖师何不占算占算。”海潮点头称是,忙抡仙指,垂头暗算。拍案大怒:“不好了,我被南极欺骗了。”眼望左右道:“这个南极子,差遣东方朔,擒了毛奔,责杖四十,吊在芦棚,又差他前来骗我下卷神书,相欺太甚,若不下山救回毛奔,把云光洞的脸面灭了。”东华帝君躬身道:“南极子行事不正,只可差一位真人下山,与他讲和,放了毛奔,不动嗔痴,有何不可。”海潮大喝道:“你在洞中,称为首坐,管辖二十四洞散仙,为何这般懦弱。南极子仗着掌教之尊,欺压我出家人,敢将毛奔毒打四十,吊在芦棚,又偷我的神书,解脱孙膑,情理难容。”吩咐:“东华帝君看守本洞,权理一切事物,二十四洞真人,随我下山走一遭,定要与南极子见个高下。”言罢,海潮下山,东华帝君回转洞中,不在话下。
且说东方朔得了神书,回头不见帝君赶来,心下少宽,收了桃叶渡,显露身躯,来到临淄。到芦棚落下,众仙一见,喜之不尽。忙问“事体如何?”东方朔笑嘻嘻的说道:“骗了天书,将书取来了。”说罢,将书呈上,南极子打开了一看,大笑道:“若非仙长前去,此书焉能到手。”复又连连叹气道:“为着孙膑一人,反要伤残二百四十人姓命,使遭雷轰之苦。”即命白猿将襄王请来。白猿答应,将襄王请至,同众文武来至芦棚,叙礼坐下。南极子开言,口称“贤王快查牢狱之中,有多少待决囚犯。”襄王点头,令人前去吩咐狱官。不多一时回来禀报,狱中重犯共有二百四十名。南极点头道:“此乃天意造定,可恰符此数。”又尊一声“贤王,将这二百四十名犯人,去了枷锁,着他去香汤沐浴,改换衣服,交贫道传令,着他们今晚三更进阵,解救孙膑。”襄王依言,传旨将众犯赦了死罪,立时传令,俱要沐浴换衣,令人带赶前来。南极子又唤来五彩匠役,把二百四十名犯人,分为四队,六十名一队,用蓝靛涂面,身穿青衣,青绢裹头,手执大刀。第二队朱砂擦面,身穿红衣,红绢包头,手拿月斧。第三队用白粉涂面,身穿白衣,白绢裹头,手执银枪。第四队用黑墨抹面,身穿皂衣,黑绢裹头,手持钢枪,每人腿上系铜铃。一霎时,装饰妥当,把二百四十名囚犯分开四色,个个拿刀持斧,抬枪使锤,系上铜铃,动即响亮,众犯人不知原故,好似玩耍戏法一般,满肚疑惑。南极开言,口称“襄王请回,今晚三更,请襄王领众文武,在西门观阵,搭救孙膑进城为要。”襄王即下芦棚,依言上银安殿,聚文武准备,三更观阵,这且不题。
且说南极子即写了几道退神灵符,预备阵中去用。另外又写了几道。吩咐白猿:“你接这符,悬在泥丸宫,三更时分,率领六十名穿黑的军汉,在北门进阵,竟抢壬癸水的高台,将斗内戊己旗去了,抢至中央法台听令。”又命王禅:“接我灵符,领六十名穿红的军汉,由南门进阵,抢丙丁火的高台,将斗口戊己旗去了,亦至中央法台听令。”又令:“王敖接符,带领六十名穿青的军汉,自东门进阵,抢甲乙木的高台,将斗口戊己旗去了,亦至中央法台听令。”再请东方朔:“也带了灵符,领六十名穿白的军汉,由西门入阵,抢庚辛金的高台,将斗口戊己旗去了,中央法台救了孙膑,从东门出阵。”又吩咐那四队军汉:“你等进阵,舍命向前,遇见祖师旗,即便砍倒,得命者襄王有恩,失命者贫道超度,休生退悔,务要齐心协力。”众人答应一声,各归队伍。
南极子调遣已毕,自己也画了一道挡雷的灵符,准备三更天抢中央的戊己土法台。早已红轮西坠,宫漏频催,将交三鼓,欠一鼓实是二鼓,襄王摆驾,领文武到城西西门掠阵。那南极子等至子时,跨鹿腾空,先至五雷阵南,仗着龙须扇,将揭谛神扇开,破了天罗,进入阵中,往戊己土法台落将下来。中斗星官,率领着冒土、雉女、土蝎、柳土、獐土、貉土一拥前来,南极仗扇,连扇三扇,俱各退去,就将戊己土旗打倒,半空中迅雷响亮。东方朔、白猿、王禅、王敖等知道南极子进了阵,各呈威风,显出随身法宝。东方朔闯西门,白猿闯北门,王敖闯东门,王禅闯南门。穿青的军汉跟着王敖,穿红的跟着王禅,穿黑的跟着白猿,穿白的跟着东方朔。二百四十人,腿上铜铃四百八十个,一齐跑开,满阵中铃声响亮。
东方朔伸手举起六个葫芦,领着穿白的一队军汉,各提银枪,齐进西门。到了庚辛金高台,有西斗星君领着风金羊、娄金狗、亢金龙、土金牛抵住,东方朔将葫芦一拍,散出万道金光,诸神一齐退避。东方朔即拔了斗口旗,转望中央而去。那边白猿手举通天尺,领着穿黑的军汉,提动铜铃,冲进北门,抢壬癸水的法台。有北斗星官领着避水狼、转水蚓、翌水豹、参水猿抵住,白猿将通天尺一指,诸神闪开,也即拔了斗口旗,亦望中央法台而去。这里王禅手执纯乾剑,领了穿红的军汉,手提月斧进了南门,抢了丙丁火法台,有南斗星官领了尾火虎、翌火蛇、室火猪、嘴火猴抵住,王禅将剑一指,逼退诸神,也拔了斗口旗,亦望中央去了。又说王敖,手执钩天如意,领了穿青的军汉,各挺大刀,进了东门,抢甲乙木的高台。有东斗星官领斗木獬、奎木狼、井木犴、角木蛟挡住。王敖将如意挥去,诸神不敢近前,亦即拔去斗口旗,即望中央法台而去。那四队军汉,不知利害,各人手舞刀刃,腿摇铜铃,在阵中横冲直撞,跟着四位仙人,齐奔至中央法台之下。只见一枝大帅旗,众军汉一齐动手,将此旗一时砍倒。忽然间迅雷大振,霹雳连声,犹如天翻地塌,可怜那二百四十名军汉,尽行击倒在地。那几位仙家,亏得有顶上灵符,那众雷神不敢相侵。
东方朔忙忙走到台前,将孙膑救上青牛,驾起双拐,竟望东门而去。东方朔紧紧跟着,指望闯出阵去。这东门是二郎神镇守,见孙膑闯至跟前,用三尖刀挡住。孙膑用杏黄旗一指,闪出一条大路,闯出阵去。东方朔随后跟着,不提防二郎神放出哮天犬赶来,正走之间,神犬奔至东方朔跟前,陡然扑起,抓他门面,把眼睛挖了。痛的大叫一声“呵唷。”孙膑急回头,看见东方朔跌倒地下,两眼流血,那犬还是连抓带咬不放。孙膑着急,旋回脚力,提拐一喝,神犬这才放了口,救了东方朔出来。连忙下骑,扶东方朔上牛,四足腾空,孙膑驾云,一同回临淄,此言慢表。
且说白猿与王禅兄弟,抢上中央法台,见了南极。只见四面八方的神,一齐围住高台,空中雷部不住的振动,十分利害。白猿道:“如今孙三哥已经救了出阵,祖师爷还不送神,等待何时。”南极闻言,点头称是。在袖中取出一搭灵符,托在掌中,照书行事。看官听说,这番送神,比不得阴魂阵、诛仙阵,化道灵符,念一遍咒,一位一位就送退了。这五雷阵,罗嗦得很。天曹神官,地曹神官,普天星宿,人曹神官,五斗星官,二十八宿,四大元帅。若要请雷,先要请天朝神官。书上开载得是一道总符,七遍真言。天曹官遵旨,将雷神请主台前,又念退神咒语,化道灵符,这神才得归位。地曹、人曹总是一样,闲言不叙。且道南极子,按神书行事,见众神围绕台前,命王敖执定如意金钩,王禅拿着龙须扇,左右侍立。白猿持着自己的通天尺,背后立住,老祖捏诀叠印,口念真言,化了一道灵符,将人曹官请上法台,南极躬身道:“借仗曹官,请神退送归位。”人曹官遵旨,召请众神。只见五斗星君,四门元帅,二十八宿俱在台前。老祖焚符念咒,众神遵旨,各各散归本位去。老祖又将地曹官请上法台,躬身陪笑,道:“相烦曹官,送众神归位。”曹官闻言,即将众神请至法台前,南极躬香念咒,只见地曹官腾空而起,率领白虎、青龙、朱雀、玄武、腾勾、六丁六甲、十二元神、天罡、地煞、北力、马二、太白金星纷纷归位。老祖又请天曹神上台,躬身陪笑道:“相烦曹官,带领雷部归位。”言罢焚符念咒,天曹遵旨,领了邓、辛、将、陶、五雷八部腾空而去。南极送神已毕,四面八方,并无神祗。正要下台,白猿转眼看见还有一位神将,头戴冲天冠,身穿衮龙袍,腰束碧玉带,脚踏无忧履,心中惊疑不止。要知此神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三回 战南极海潮倚众放毛奔风火施威
话说南极老祖,送神已毕,正欲下台。白猿眼快,看见还有一位神将,穿带帝皇服色,装个至尊模样。南极老祖一看,心下明白,便说:“你等不必胡言,这是王翦,因他原神出窍,在此压神。”言罢,口诵咒语,化了灵符,尊一声:“普化天尊,还不入窍,等待何时。”只听得金鞭响亮,这个真魂往下一坠,入了躯身,无影无踪。众位仙真下了法台,看见王翦微微苏醒,目瞪口呆。南极老祖吩咐道:“即将王翦绑住,带回芦棚之下,与毛奔吊在一处。”老祖率了众位仙真出阵,竞奔临淄而来,这且不提。
花开两朵,另表一技。话说海潮圣人,领着二十三洞真人,一齐收拾下山,备带奇珍异宝在于身上,那二十三洞真人,都有名号开列:
头一洞混天真人,
第二洞平地真人,
第三洞五雷真人,
第四洞八风真人,
第五洞水磨真人,
第六洞火龙真人,
第七洞拔山真人,
第八洞巨泽真人,
第九洞云磨真人,
第十洞行雨真人,
第十一洞移星真人,
第十二洞换斗真人,
第十三洞翻江真人,
第十四洞倒海真人,
第十五洞金钱真人,
第十六洞炼石真人,
第十七洞吐丝真人,
第十八洞多宝真人,
第十九洞运匏真人,
第二十洞镇土真人,
第二十一洞革面真人,
第二十二洞啄木真人,
第二十三洞击磬真人。
却说海潮圣人,就把各洞真人传齐,欲救五雷真人毛奔。率领二十三洞,各驾云头,推推拥拥,来到临淄西门。海潮圣人低头一看,只见阵中神将全无,五雷灭迹,上有无数冤魂,其阵已破。心中大怒,垂首回顾。只见南极老祖前走,王禅王敖随后,白猿拉着王翦,同众人往临淄而去。海潮圣人一见大怒,吩咐众门徒:“莫要放走那几个恶人。”二十三洞真人,一齐收云拨雾,落将下来。
南极子正往前走,只听四面八方喊声大振,众真人围将上来,都是奇形异样之人。说时迟,来时快,霎时之间,就把一个南极老祖围得水泄不通。海潮圣人催犼当先,仗着虬龙剑,大喝:“南极子,你往那里走。”南极仙翁向前,满面陪笑,口尊一声:“老祖下山,带领这些门徒何往?”海潮圣人冷笑道:“无耻的南极子,明知故问,你家的孙膑,自恃神通,逆天行事,拐打毛奔,你就该劝解。为何反令东方朔偷盗神书,又将毛奔擒拿重打四十,将他吊在芦棚之下?你岂不知,打的是毛奔,羞的是我。你如今阵已破了,神已送了,孙膑你也救了,就该放毛奔才是,怎么又把王翦拿去。你与我为仇,今日狭路相逢,我与你拚命了。”说罢,催开青毛犼,举剑就砍。南极子用如意金钩架住,口称“老祖住手,我出家人还有一言奉告。当日平龄会上,就有三教圣人亲口嘱咐,叫孙膑在燕尽孝,在齐尽忠,忠孝两全,待遇五鹤归山。此乃三教法旨,你我都在眼前见证。今日孙膑保齐正是尽忠,何为逆天。你反遣毛奔下山,摆下五雷恶阵,即将孙膑困住,岂不是违了三教法旨。怎么我来救孙膑,你倒不依,大伤同道之情。”海潮圣人闻言。叫声“南极子,只知讲我无理,为什么吊打我的徒弟,明明羞辱于我。”南极仙翁冷笑道:“毛奔见我进阵,他遣五雷击我,这就应该么。”海潮圣人说道:“你既不留我面,讲什么道理,今日见个高下罢了。”一剑飞来,南极子用如意钩架过,随手交还。钩来剑去,剑去钩来,各逞威武,一场好战。王禅、王敖两位真人,忍耐不住,齐催脚力冲杀上来。白猿暗想:“他们兄弟都去帮手,难道我在此守着不成。”想定主意,就把王翦弃下,纵步上前。王禅、王敖、白猿三人一齐动手,海潮圣人一声大喝:“你这几个孽障,焉敢无礼。”就把虬龙剑往后一摆,但见各洞真人,一拥前来,发声大喊,就将师徒四人围住。南极老祖大怒,展开金钩,上下飞腾,杀得海潮圣人气喘呼呼,浑身是汗。在怀中取出一件宝贝,名唤定海珠,就将此宝贝,照面打来。南极子一见,就从腰间取出一件宝贝,形同拂尘,此宝乃是混沌初开,自鹤山长出一株棕树,此树已受日月精华,培种后长成此宝。南极子在此山修练,取来编成一个拂尘,若是展一展,不论诸般宝贝,扫得无影无踪。
且说南极子,看见神珠切近,就将拂尘尾向上一扫,那颗神珠就滚将回去,竟奔海潮圣人顶门打来。海潮圣人一见,即忙念动真言,将袍袖一张,收回此宝。推开青毛犼,大喝:“南极子怎敢破吾法宝。”仍复交手厮杀,杀得难解难分,这且不言。
却说王禅、王敖、白猿三人,上前助阵,早有二十三家真人一拥上前,团团围住,各举兵器杀将上来。真是寡不敌众,杀得王禅等筋惫力乏,汗透遍体,招架不住,闯出重围,往下败走。各洞真人齐催坐骑,如前一色,仍将三人等困住。
王禅说声“不好,我看这个光景,有些难敌,诚恐闯不出去!”王敖答道:“似此被困,岂可待毙,不如拚了命罢。”说毕,抡开钩天如意,往前硬闯。白猿舞动通天尺,王禅撑起纯乾剑,三人舍死忘身,杀得各洞真人,纷纷招架不住。内中恼着火龙真人,忙把葫芦揭开盖,滚滚红光,喷出九条火龙,张牙舞爪,直望王禅等飞奔而来。王禅一见,口中念念有词,将剑一摆,忽见波涛滚滚,火龙一见水,亦不能施威。水磨真人大怒,即时打开撤水幡一展,滴水全无。王禅一见大惊,又见火龙飞奔前来,不能抵挡,即刻跳下梅花鹿,借土遁而逃。
水磨真人大喜道:“大眼贼子走了,拿这两个妖仙罢。”手展撤水幡,驱着火龙飞奔前来。王敖大惊,催骑同白猿逃走。不防炼石真人在后背祭一块石,即把王敖打下,王敖忙忙借土遁去。白猿着忙,就把双足一蹬,驾云而走,早被磨云真人将扫云帚一扫,即扫断云头,即把一个白猿跌将下来。众仙一见,上前拿住白猿,用绳索捆绑,就将王翦放了,又把白猿交还王翦看守。众位真人发一声喊,齐赶上,围住南极子。
南极大怒,心中暗想:“既到此处,焉能善罢干休,不如先下手为强。”想罢,就在怀中取出一件宝贝,祭起空中。海潮圣人抬头一看,见红云滚滚,托着通天神针,竟奔海潮圣人顶门上打来。海潮老祖就将八卦混天绫,直上一展,通天针不能下来,只在空中盘旋。南极老祖大怒道:“你敢破我的法宝。”一发手又把金钢圈劈面打来。海潮老祖手敏眼快,即将无极图一抖,金钢圈落在平川。众家真人发喊:“好南极子,怎敢逞强,敢用邪宝贝伤我们老祖。”说毕,一齐动手,各祭法宝,纷纷打来。南极老祖一见,取出一把龙须扇一扇,扇得二十三洞的法宝,烟灭灰飞,众真人站立不住,星飞雨散,闪出一条大路。南极抽身要走,海潮圣人大喝:“你往哪里走,看我的法宝到来。”伸手就将无极图抖开,来卷南极仙翁,南极一见是无极图,作冷笑道:“好海潮,我岂不知此图,原是洪濛教主,开天辟地,左手把日,右手托月,分立两仪,才有太极图。混沌以开,才定阴阳,能分清浊。此是一件无价之宝,莫说你我,就是洪濛教主如来,一见无极图,也不能招架。后来我家掌教三清,也修炼一个太极图,虽未有洪濛教主利害,却也变化无穷,水火不惧。只因我奉命掌教,故将此图赐我,领袖群仙。谅你云光洞,探听天地之精,受日月之华,修炼无极图,纵有八九玄功,只可在别处施展,焉能在我跟前逞强。”说罢,即将太极图抖开,二宝相斗,各显神功。海潮收回宝图,复又率众徒围住南极。一场恶战,按下慢表。
且说孙膑出阵,救起东方朔,回进临淄。就有襄王在城头上看见,等孙膑回来,接至大殿,就在牛背扶起东方朔,用软榻安置,抬至文华殿调养。待掌教回来,商议医治。孙膑跪下叩谢了:“吾王高谊之恩,请仙破阵救出微臣,臣虽粉骨碎身难报。”襄王赶忙扶起,满眼坠泪说道:“恭喜亚父脱离此大难,只是老贵人,现在白虎殿停灵。”孙膑闻知,五内俱崩,抢行几步,来至偏殿。看见灵柩,连忙跪下,放声大哭,哀痛不胜。哭了多时,止泪含悲,忙问孙燕道:“老贵人临终有何遗嘱?”孙燕含泪回道:“只因三叔被困阵中,祖母闻知,怒气填胸,呼吸不能接续,遂即薨逝,并无遗言。”孙膑闻言,复又心酸,泪如泉涌。
不言亚父在白虎殿哀痛,且说王禅王敖,借土遁逃回,就问当值官:“东方老祖与南郡王在于何处?”当值官就将东方朔损目,南郡王哭母之事,细述一遍。王禅闻言,感伤不已。王敖叫声:“兄长,且不必伤感,商议去救掌教要紧。”王禅点头,就令当值官快把南郡王请来。当值官答应,去不多时,只见孙膑架拐而来,连忙跪下,口尊“师父师叔,蒙下山救命之恩,永世难忘。”王禅说道:“起来,为你这孽障,又把东方朔老祖双晴伤损。如今掌教祖师,还被海潮大众围住,不得脱身,须要商议搭救才好。”孙膑立起身来说道:“既然掌教被困,弟子当先,定与他见个高下。”说毕,辞别师父,忙下芦棚,带领众将出临淄西门,当众吩咐:“你们在此观阵,不许随我上来。”众护将答应,一齐收缰勒马。孙膑定睛观看,正西上就有许多真人,各提剑举刀围住南极仙翁,在此动手。心中着忙,急催青牛,舞动双拐,飞奔阵前。大喝道:“吾来也。”
南极仙翁正被海潮圣人,率众家门徒共二十三洞真人裹住,真正是双拳难敌四手,正在杀得难分难解,筋惫力乏之间,忽然望见孙膑到来,心中大喜。抡动如意金钩,精神加倍。孙膑催牛举拐,往里就闯。一声大喝:“众妖道不得无礼,你们怎敢围住掌教。”众位真人看见孙膑来得凶勇,发声大喊,围裹上来。这个举杖,那个提拐,一齐与孙伯龄动手。孙膑一见,忙把杏黄旗一展,只见放出万道金光,众位真人站立不住,个个东倒西歪,闪出一条大路。海潮圣人催犼仗剑闯将上来,孙膑举拐就打。海潮圣人举剑交还。拐剑相交,各逞神奇。众真人又围绕上来,南极子一见大怒道:“我助孙膑一臂之力。”就将如意金钩一举,照着海潮圣人顶门一钩打来。海潮圣人正被孙膑双拐裹住,不能招架,又见金钩在于顶门打来,着急之际,忙把头一低,只听得响亮一声,即把道冠打落尘埃。海潮圣人无奈,只得一纵金光,腾空而起。众位真人四散奔逃,王翦拿着大旗,看见风势不妙,亦急急回转秦营不表。
且说孙膑同南极老祖得胜进城,上芦棚坐下,率众文武参见已毕,王禅、王敖上前叩头。南极仙翁冷笑道:“你兄弟二人,真好公道心肠,人家把我困住,你不能相助,反走回来,俾我受困。”王禅兄弟叩头道:“弟子不是搁下祖师,只因他人多势众,敌不过他,把脚力都弃了,方能保得性命。如若慢走,一定学得东方朔同白猿了。”南极仙翁问道:“东方朔哪里去?”孙膑回言道:“只因救弟子出阵,却被二郎神的仙犬,挖伤二目,现在文华殿歇息。”南极子道:“快些请来,待出家人调治。”不一刻,将东方朔抬至芦棚上,南极仙翁说道:“东方老祖,你怎么被伤二目?”东方朔怒道:“你述问我么?都是你们争名夺利,把我双目失睛,我怎能回山?”孙膑跪下,口称“东方老祖,不必发怒,万般为着弟子,有累祖师,如今全在掌教,与老祖医治好便罢,倘若不好,我孙膑情愿与祖师爷上天台山去,朝晚供养,侍奉终身,以报大德。”
东方朔说道:“罢了,这也是命该如此,埋怨于你亦无用了。”当下南极子上前,仔细一看,此乃仙犬所伤,不比同风火害眼的病症,命人取长流水一盆,即将血眼洗净:“待出家人医治。但是左眼有眶无珠,不能治,右眼还可。医治得好一只,也强如两只眼全无。”即从怀中取出一个葫芦,揭开宝盖,倒一丸药,半红半白,名为九转还睛丹。用无根水研开,点在眼上。真乃仙家之妙,只有一息光景,止痛生光,精神复旧。左眼无睛,只是有一只右眼。众人看见东方朔眼治好,齐来恭贺。襄王打恭,孙膑跪下叩头陪罪。正在行礼之间,忽听得一声叫唤:“呵唷,吊死我也。”众人往后一看,原来就是毛奔叫唤。东方朔一见,不觉怒从心上起,恶向胆边生,用手指着毛奔大骂道:“你这妖仙,我等与你有何深仇,为何摆此恶阵,险些累我丧命。如此狠毒之人,难以饶恕。”言毕,手拿荆条,一起一落,遍身乱打,打得毛奔痛苦难当。
不言毛奔受辱,且说海潮老祖,率领二十三洞门徒,个个都是形容古怪,面目狰狞,回转秦营。始皇迎接进帐,看见白猿,龙心甚喜,分宾主坐下献茶。始皇传旨,摆上素宴来,与众真人贺功劝饮。海潮圣人正在款洽之际,忽然心血来潮,心中惊异,掐指一算,拍案大怒,吓得始皇君臣一跳。各洞真人离座稽首:“请问祖师爷,为何忽然发怒?”海潮真人长叹道:“众贤徒有所不知。我等在此乐饮,却苦了一个五雷真人,只因他摆了阵图,伤了东方老贼之眼,如今即将毛奔吊在芦棚之下毒打,门徒弟子都是一般,教我怎么不心痛。”众位真人听罢,个个咬牙切齿,怒发冲冠。“既是毛师兄遭难,待弟子踏平临淄,活擒南极子,救出毛真人回来,以安圣怀。”
海潮圣人说道:“你等休得恃勇,反而无益,而且有害。那南极子道法高深,孙膑神通广大,非同小可。我已有主意在此,你等不宜妄动。”即时吩咐八风真人、火龙真人:“领我法旨,今晚三更时分,速到临淄城中,要在芦棚附近放火,救出毛奔,乘势烧他三清大殿。此事出其不意,一定成功。”两位真人领命,辞别出营,驾起祥云,望临淄徐徐而来,暂且按下不表。
再说东方朔,打毛奔七八十荆条,怒气少息,方才罢手。襄王命当值官摆上筵席,陈设素斋,与众仙长叙谈。须臾,众位坐筵,吃食之间,商议救取白猿之策。不觉天色已晚,台上灯烛辉煌,不曾防备八风与火龙二位真人暗暗进城,来到临淄左右。正是三更天气,看看外头值宿星官都睡着。芦棚里头,正中间坐着南极仙翁,左边是东方朔,右边是王禅兄弟二人,下边是孙膑,俱各座谈,议论纷纷,点得灯烛辉煌。八风真人看得明白,心中大喜,就将抖风袋打开,连声响亮,即在芦棚之内,卷起一阵狂风,十分利害,刮得烟尘滚滚,芦棚摇动。南极仙翁说道:“好风,这等利害。”说犹未了,火龙真人即把葫芦盖揭开,放出火龙。风乘火势,火乘风威,烈焰腾空,火光冲天。众仙大惊,齐下芦棚,文武各官俱来救火。
尚未救息,忽报三清大殿火起,南极仙翁即把峨嵋扇连扇三扇,顿时烟息火灭。芦棚也烧了,毛奔也不见了。东方朔道:“敢是烧了?”王禅道:“未必。”王敖又道:“不是他往那里去了?”南极仙翁言道:“这火有些奇异,我看又不是天火,又不是凡火,象是一种邪火。”正说着,只见襄王同文武俱来问安,扫净文华殿,与众仙同坐。孙膑说道:“待弟子占算占算,看风火是何处来历?”才屈指,大惊道:“白猿却被海潮圣人锁住,他又差造风火二位真人,前来放火,就把毛奔救出。弟子不才,正要与海湖老祖见个高下。”王禅答道:“这都莫说,且商议救白猿要紧。我想东方老祖,将毛奔吊打八十,他回去定然加倍报怨,恐把白猿打死。他为你下山,受此磨折,先陷秦营,你当在心搭救才是。”孙膑未及回言,忽报:“赤脚真人毛遂到来。”王禅往外一看,只见矮爷一步一摇,往内而来。参见南极仙翁,与东方朔、王禅、王敖见过礼,又与孙膑作揖,满面陪笑道:“恭喜三哥出阵来了,我毛遂来迟,效力不周,幸勿见怪。”孙膑说道:“承蒙关切,跋涉而来,感之不尽,岂有怪之礼。但救人须切,你既到临淄,还要借仗大伙商议,退得海潮老祖方好。”南极仙翁说道:“你且莫要说退海潮话,现今白猿锁在秦营,难道真人不去救他一救?”毛遂笑道:“你们欺负他不是人,教白猿受灾,你们于心何忍,如今叫我怎么救他?”南极仙翁说道:“你到秦营打听,看他锁在何处,救他出来。如若不能下手,再作商议。”毛遂笑道:“说不得,待弟子前去走走。”王禅又道:“此去还有一事相烦,我兄弟二人的坐骑,都失在秦营,有仗真人带回。”毛遂笑道:“好,你动不动叫我去偷,就是我偷出来,你兄弟未有什么好处奉承,叫我做贼,岂是轻易做得么。”王禅答道:“东方老祖也把神书都偷来,难道这脚力你偷不来。”毛遂笑道:“偷书不是贼,偷脚力就有罪名。”王敖答道:“你不必罗嗦,你若肯去,我兄弟就与你斟茶。”说罢,随即下殿,将身子一扭,就不见了。
不言毛遂暗进秦营,且说海潮圣人,一见八风、火龙二位真人,救出毛奔回来,心中大喜。口念真吉,用手一指,解脱捆仙绳。毛奔谢过老祖救命之恩。海潮说道:“你在城中看他们光景,可怕我出家人不怕?”毛奔禀道:“王禅、王敖怕老祖是实,东方朔虽然利害,如今损了一目,也不济事。只有南极子与孙膑逞强,早晚须提防来偷盗白猿要紧。”海潮圣人说道:“既是这等说,你去看守,不可疏忽。”毛奔回答:“都在弟子身上。”转将下来,走至石鼓边,叫声:“白猿,你也有今日么。你到会请仙人来救孙膑,如今刖夫又不来救你。我被你家南极子打得够了,吊在芦棚,又被东方老贼亦打我八十荆条,几乎打死,我在你那里,把我吃尽亏。今日狭路相逢,说不得拿他这猴儿出气了,打死你莫来怨我。”言罢,手执皮鞭,尽力抽打。打得白猿无处躲闪,痛苦难当,这且不言。
却说金眼毛遂,用隐身草隐进秦营,四处寻找白猿,并无影迹。来至后营,看见两个铁笼,一个装着梅花鹿,一个装着斑虎,转由左边直进,只见中军紫薇营内一座芦棚,乃有海潮圣人与众位仙真坐立在地,外面又有许多人立着。毛遂猛然听得白猿叫喊之声,暗喜道:“原来在这边。”隐身入人丛中,人不见他,他却看得十分明白,不知得救得白猿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四回 孙膑魔法闹秦营 南极大摆聚仙阵
却说金眼毛遂,他却看得十分明白,只见毛奔用鞭打得白猿十分可怜。心中暗想:“此处看守人多,谅来不能救他。在此看着无益,到觉不忍,不如后帐盗了脚力回去,再与掌教商议,前来救白猿,有何不可。”想罢,翻身转出后帐,那些守铁笼军都去看打白猿,此处并无一人。毛遂大喜,就将铁笼开了,放过脚力,跨上梅花鹿,用手扭着斑虎,起在空中,腾云而去,即时驾云回到临淄,直奔文华殿前,落将下来。众位祖师十分欢喜。王禅起身接鹿,王敖起坐前来扯虎。毛遂笑道:“看你兄弟,到也自在容易,偷回脚力,你们这等爽快。”王禅、王敖说道:“此事切勿挂怀,改日拜谢。”
南极仙翁开言道:“怎么不见白猿回来?”毛遂叹气道:“若是提起白猿,令人伤心之极。却被毛奔锁在石鼓之上,我眼见他用皮鞭打了三百有余,他处人多,如何下得手。我看得心上不忍,故此先偷脚力回来。”孙膑闻言道白猿挨打,打得惨切,口尊:“祖师老爷,白猿有难,弟子要到秦营走一遭。”南极仙翁道:“白猿为你受亏,你该前去搭救他了,须要小心。”孙膑答应“弟子知道。”辞别南极仙翁与众位仙长,往下就走。毛遂开言问道:“三哥你往哪里走?”孙膑答道:“要去救白猿。”毛遂微笑道:“你怎样救呢?”孙膑答道:“这也难定,临期随机应变,救不来就偷,偷不来就救。”毛遂笑道:“我劝你莫去罢,你去救也救不出来,偷也偷不出来,他那里巴不得拿住你,斧砍锥穿,以泄其恨,还看什么情面。你若是去偷,不是毛遂夸口,你没有我的手段,况且里面人多,看得十分严谨,只怕你不能下手。”孙膑答道:“贤弟说得有理,我且去看看。”遂下了文华殿,襄王合众文武也前来劝阻。孙膑说:“无妨。”吩咐左右牵过青牛,架拐骑牛,即忙吩咐众荫袭不必跟随,各各小心看守城池。
说罢,就将青牛一拍,起在空中,将近秦营,落将下来,就从五雷阵的旧地经过。只见阴风惨惨,鬼哭神号,无数阴魂就在青牛前跪下,口中齐叫真人超度。孙膑闪目观看,这些鬼魂也不是刀伤,又不是剑砍,俱是遭雷屑之苦,心中嗟叹。偶生一计,即便说道:“这些鬼魂,你等为是五雷神兵所伤,不能超生,待出家人带你们去进秦营,去缠毛奔索命罢。”遂即念动拘魂咒,就把二百四十名鬼魂聚在一处,就用天青袍袖拂住,把众鬼魂都拘在袍袖之内,推开脚力,竞闯秦营而来。守门军士,知道孙膑利害,只吓得胆裂魂飞,说声“不好,刖夫又来了。”往后就走。跑至御营内,跪下禀报道:“祸从天降,临淄的孙膑,单人独骑,杀进营来。”始皇闻言大惊道:“刖夫又来闯营,如何是好?”金子陵与王翦一齐奏道:“吾王请放龙心,不必害怕,营中现有海潮圣人,与二十四家真人,他不进来便罢,若闯进采,好似飞蛾扑火,自送其命,臣今当先与他动手,金国师去报祖师,自有定夺。”二人连忙辞驾,各自上马。
我且不表金子陵去请海潮圣人,再说王翦,刚出营门,顶头就与孙膑相迎,即便大骂道:“刖夫好生大胆,今日独骑,又来闯营。”孙膑认得是王翦、口称:“殿西侯休得阻我,我要进营去,搭救白猿。”王翦答道:“原来你想救白猿,只决不能,我营中有海潮圣人,与二十四家真人,任你浑身本领,也难救得出去,你还往那里走。”一催乌骓马,把孙膑拦住。二人就在营前厮杀,战成一处。不想营中,又有一个骑牛架拐的孙膑,往黄罗大帐闯来。蓝旗飞报进帐,始皇闻言,说声“不好,又是孙膑的法术来了。”孙膑已来至帐外,章邯等十余将军,连忙出帐抵挡。甘罗保着始皇,往帐后走,飞奔芦棚。且说金子陵来至芦棚,一见海潮老祖,就将孙膑一人前来闯营的话,说了一遍。海潮老祖掐指一算,微微笑道:“原来这孽障想来救白猿,又有一番恶战。金子陵你且去帮助王翦,共战孙膑,出家人自有调遣。”金子陵忙辞出来,骑上梅花鹿,飞奔营门。只见始皇领了文武,慌慌忙忙,抢上芦棚来见海潮圣人,齐声说道:“不好,孙膑杀进营来了,老祖快快去迎敌。”海潮圣人坐在蒲团,看见君臣一齐奔进棚芦。说道:“贫道才差金子陵出去,共战孙膑,怎么又有孙膑进营?”始皇说道:“现与章邯交战。”海潮圣人道:“龙意万安,自有出家人在此。”吩咐众门徒,准备擒拿孙膑。我且不表。
再说王翦与孙膑动手,一见金子陵出来相助,心中大喜,便更是威风。双战孙膑,不上几回台,孙膑便托拐圈牛往下败走。金子陵、王翦二人,随后紧紧追赶,只见听得牛儿猛叫一声,忽然不见孙膑,只剩下一匹青牛,站在面前。王翦上前一伸手,把青牛带住,便对金子陵说道:“孙膑想必败阵,逃遁回去,留下这物,我们且赶他进营,显显我们的功也好。”说罢,把牛赶回营中。刚到得营中,章邯也从营里赶出一匹牛来。王翦一见便问道:“元帅你扣的是那里的牛?”章邯答道:“却是孙膑败阵抛下的。殿西侯你扯谁人之牛?”王翦答道:“也是孙膑败阵之牛。”章邯说道:“果然是一样。”赵高在旁言道:“如此说来,不但有两匹牛,且还有两个孙膑。我们战的是孙膑,你们在营外战的又是孙膑。”金子陵答道:“又是刖夫弄玄虚,我们倒要仔细。”章邯道:“这两个牛,那个是真的呢?”王翦闻言答道:“你我莫管他那个是真,那个是假,我们把他斩了罢。”即拔护身宝剑,举起比头顶还高,照着牛头上,一剑劈来。一声响亮,青牛的头分毫没动,只见青牛一声叫喊,将头一低,屁股一跷,两眼一瞪,犹如一只猛虎,乱跑乱撞起来,力大无穷,霎时间碰坏帐房,撞倒兵丁,就把众将的白马,乱冲乱撞。枪也不怕,刀也不怕,乱成一处。众人转眼,又多几只。东边的闯过西边来,西边的闯过东边来。满营中牛叫,不一时有几千只,搅得满营中大乱。早有人报到进芦棚,海潮圣人大怒,便令金刚真人、啄木真人出去取牛。二位道者下来一看,只见满营中烟尘滚滚,雾气腾腾,军士乱跑,人马嘶喊,吵闹不定。只见无数青牛,左一头,右一头,满营驰骤,只吓得战马奔腾。金刚真人一见,不敢怠慢,忙在怀中取出金如意、金刚圈来,祭在空中,大喝一声,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千变万,有多少青牛,就有多少圈子落将下来,一个青牛鼻中套上一个圈子,顿时立定,动也不动。
两家真人大喜,正欲转去禀明海潮圣人,只见半空中落下一根拐杖,照着金刚真人打来,好似饿狗抢屎,哎呀一声,爬将起来。大叫道:“好,何人打我?”啄木真人刚说一声:“谁人打你?”自己头上也着了打。连忙抬头一看,只看半空中,拐犹如乱柴棍一般,往下乱打,只打得满营中叫苦之声,摇动山岳。海潮圣人在芦棚中,听得三军叫苦,忙辞始皇,跨上青毛犼,带领众真人出芦棚。只见满营牛拐,闹成一片,海潮圣人正把拐一招,看见孙膑骑着牛架拐,立在面前,心中大喜,吩咐众门徒,不要放走孙膑。忙催犼上前,照着刖夫一剑砍来。孙膑用拐忙架,火速相迎。众位真人一齐上前,即把孙膑困住。
直杀到三更,孙膑虚打一拐,往外败走。却被炼石真人一石打来,正中孙膑后心,翻身跌落尘埃。众位真人上前擒拿,只见牛脚下起一阵旋风,吹得众真人往后倒退几步,只见旋风之中,隐隐无数鬼神,却是赤脚蓬首,啼啼哭哭,俱喊着毛奔名氏,口称还我命来。海潮圣人一见,大怒道:“先闹牛,后闹拐,如今半夜三更闹鬼魂。孙膑这厮,真真令人可恨。”连忙念起超生咒,要消散鬼魂。口中念念有词,用手一指,众鬼魂就往后营而去。毛奔正守白猿,忽然无数冤鬼,来缠他要命,心下着忙,往外就跑。那众鬼紧紧追赶。毛奔此时,也是自顾不暇,舍了白猿,一阵风跑往芦棚躲命。那芦棚乃是海潮圣人所在,自有一股瑞气,众阴魂追至,不敢上前,围聚不散。
且说海潮圣人,不见众冤魂,又是一剑就望孙膑砍来,孙膑侧身躲过。忽然之间,去得无影无踪。海潮圣人大怒,领得众位仙真,四处追寻,暂且按下不提。
那孙膑用法术,一闪身来至白猿跟前,叫声贤弟。白猿抬头一见,就叫一声“三哥快来救我。”孙膑将那杏黄旗取出来,对着白猿一指,喝道:“神锁速落。”只听得一声响,白猿琵琶骨上锁落地,白猿身上方得活动。连忙说道:“三哥,我们快走罢,看他们转来,又遭其害。”孙膑说道:“贤弟,你先去。愚兄随后就来。”白猿闻言,不敢怠慢,双脚一蹬,即便腾空而去。高叫“海潮圣人慢坐,我白猿去也。”海潮圣人一见,心中大怒道:“罢了,罢了,今日要与你这刖夫算帐。”连忙催犼进后帐,只见毛奔抢出来道:“老祖快些退鬼。”老祖此时大动嗔痴,一伸左手,就是一个掌心雷,即把众鬼魂打散。孙膑也就腾空而起,收回法术,营中也无牛拐。
海潮圣人抬头往上观看,只见孙膑骑牛架拐,独立云端。海潮圣人大骂一声:“好刖夫,你三闯秦营,偷救白猿,只也罢了。还敢独立云端,藐视出家人。如今你往那里走,我来也。”就将青犼一提,四足腾空,提剑照孙膑就砍。孙膑即忙用拐相还。二人踏着云头大战,就有二十四位真人一齐驾云上前,就把孙膑团团围住,各展神术,齐祭法宝。混天真人祭的混天旗,平地真人祭的是荡平珠,五雷真人祭的是五雷塔,八风真人祭的八风扇,水磨真人祭的是提水幡,火龙真人祭的是火胡芦,弄山真人祭的是开山凿,扫云真人祭的是扫云帚,搅海真人祭的是金钟,击磐真人祭的是玉磐,又有摘星竿、催雨镜、盖天盆,迷魂伞、穿心针、响魂锣、支天网、五色神石,满空中瑞气千层,红光万道。孙膑一见,众真人法宝利害,忙将杏黄旗展开,万道霞光。一则孙膑神通广大,二则孙膑身中带有孝服,故此众真人的法宝,不能近身。那秦国君臣,在芦棚上看得亲切,一个个仰面朝天,看众仙斗法,齐齐说道:“马上的战,倒不如云中的战好看,是我们见所未见的了。”秦营中不住的金鼓齐击,呐喊助威。
不言孙膑大战海潮圣人,且说白猿进城,参见南极仙翁与众位仙长。南极道:“恭喜你回来了,你三哥怎么不来?”白猿禀道:“随后就到。”南极仙翁又道:“大约此时天交五更,为何此时还是这等黑暗?”毛遂说道:“必是天暗。”出殿外往上抬头一看,叫声“不好,列位都来看看。”众人不知何故,王家兄弟与东方老祖一齐出殿观看,俱说声不好。掌教老祖不知何故,忙问道:“做甚么?”王禅口称“老祖,海潮圣人同二十四位真人,与孙膑在云端动手。”南极子也出殿望上一看,大怒道:“他们以多为胜,你看满天都是法宝,你等上去救救才好。”毛遂说道:“我是不去的,你们法术深妙,自然无妨。我自顾不济,倘若此次再有疏虞,恐遭毒手,丧命休矣。”东方朔老祖道:“不妨,我与你想个计较,你用隐身草,我用桃叶渡,躲在暗处,见机施为如何?”毛遂道:“妙。”一齐起在空中,一齐呼道:“不得以众欺寡,吾等来也。”众仙真乱战起来。海潮圣人祭无极图来卷众仙,却被东方朔在暗中一杖,把无极图打落尘埃。海潮圣人大惊,忙落云头取宝,众仙也就一齐落下云来,两边收兵摆战。南极仙翁等,各驾云进城,来至文华殿前,落将下来,各上大殿坐下。
文武都上来请安已毕,南极仙翁开言道:“海潮老祖与二十四位真人,今日大吃亏,必不肯干休。”又向毛遂道:“你进秦营中打听打听。”毛遂领令,就用隐身草隐住身体,暗进秦营。只见始皇与众文武,海潮老祖与众真人,都在大帐上。听得始皇道:“孤亲眼看见,南极子本领利害,老祖不能取胜,不如拔寨退兵回国罢。”海潮圣人道:“圣主放心,南极子逆天而行,我贫道明日是必生擒,方见贫道的本领。”毛遂暗中微笑道:“好大话。”又听得始皇问道:“老祖有何妙计?”
海潮说道:“不是出家人不慈悲,明日是癸亥,后日是甲子,甲木天干,子为长流之水,海中金,金正丑时,土能生金,贫道差遣二十四位真人,去到临淄,按四门行事,备施法宝,暗蒙水火风雷,诱南极等出城,轮流挑战。城中若无群仙,实难抵挡,水火风雷,一时发作,顷刻打破城池,后用无极图,即将众仙裹来,送上天庭,交与昊天三清定罪。圣上只用发四支人马,与贫道调遣,管保成功。”毛遂听到此处,即忙出营,回到文华殿中,即说:“海潮老祖定甲子日,暗进临淄,要用水火风雷攻城。怎样抵挡,不可不防。”南极子说道:“无害,惟是他那里人多,待我拿拘仙牌拘几位仙真下山相助相助。”东方朔说道:“不必祖师担心,海外散仙有一百二十位仙真,俱服贫道管辖。待贫道拘几位前来,就与海潮圣人斗法如何?”南极仙翁说道:“怎么好劳动。”东方朔答道:“当得效劳。”忙向怀中,取出信香,就将香炉烧起来。
其信香自飞往度朔山古洞而来。就有二祖西方朔,正坐大殿唪经。只见信香一过,早知其意,心中大怒道:“海潮老祖,怎么恃众欺我兄长。”即忙吩咐童儿:“快快打起众仙钟来。”童子领命,撞得钟声响亮一阵,二十位散仙,俱来度朔山古洞。只见高的高,矮的矮,老的老,少的少,丑的丑,俊的俊,一齐上殿。忙打稽首说道:“二祖师,拘唤小仙有何法旨?”西方朔欠身说道:“无事不敢奉请,只因兄长在临溜,被海潮圣人恃人多欺寡,不能取胜。如今焚香请救,贫道岂有不下山之理。故此请众位前来,同去红尘走走。”众仙闻言,一齐答道:“我等不受他所管,海潮圣人怎敢狂为。既然老祖有难,我等都去走走。”二祖说道:“众位仙真不必都去,只用几位跟我下山足矣。”内中有几位散仙答道:“吾等愿去。”西方朔看一看,就是文昌仙、莲花仙、竖眉仙、皓发仙、长笑仙、绿眉仙、荣钩仙、长眉仙、降龙仙、伏虎仙、大头仙、袒腹仙,共十二位。心中大悦道:“足了,足了,众位请回洞去。若不能制伏海潮圣人,再焚信香相请。”各仙听罢,辞出洞来,齐齐回洞。二祖西方朔,带领众仙,齐出海岛,向临淄而来。不多一时,早到临淄西门,就有巡城总兵周达,一见众仙家,问明来意,连忙接入城中,同至朝门。黄门官一见,转奏襄王,襄王率领众文武接应朝堂,送入文华殿,彼此相见,俱各大喜。
孙膑传言,即排素宴,款待众位散仙,各按次序坐下,南极仙翁开言说道:“明日海潮圣人,必来攻取临淄,须得众位防范才好。”东方老祖说道:“老祖乃是掌教之主,我等须听调遣。”南极仙翁说道:“依我出家人的愚见,众仙真暗摆一座聚仙阵,等候海潮圣人来时,各显神通,将他拿住,方显手段。”众位一齐说道:“老祖言之有理。”南极仙翁便叫一声:“孙膑出殿,吩咐众军在西门上,搭起四座高台,高一丈八尺,台上设立聚仙幡。东方用青,西方用白,南方用红,北方用黑。东门上悬一口金刀,西门上悬一面鼓,南门上悬一面锣,北门上悬一口金钟。限一时三刻齐整。要百尺高幡,俱用黄色。”孙膑领命,去不多时,诸事齐备,回殿中缴法旨。
南极仙翁起身来说道:“列位道友,权且坐坐,待贫道到法台看看,孙膑你可随我来。”言罢下殿,驾云上城,来至西门法台上坐下,便吩咐守城,每垛上扎草人一个,又设灯笼一个,用兵一名,金钟一口,只等门上金钟响一声,处处相连,不可违误。守城将官领命,忙去行事。又命孙膑,请四位值日功曹前来吩咐,不许放走海潮圣人等诸仙进东门,如违听贬。吩咐已毕,又到南门、西门、北门三门,俱照东门摆布一样,也是如此行法,然后回文华殿坐下。便叫孙膑:“将八面黄旗拿去东临淄西门捡块地,接休生伤杜景死惊开的位竖下,中间另竖一支聚仙幡,底下挖一个大坑,坑上设立打仙杖、捆仙绳、镇仙符、诛仙剑四件宝贝,不可有违。”孙膑领了黄幡宝贝,连忙出城行事。不过半刻,旱已回殿缴旨。南极仙翁遂拱手道:“众位仙长,今日贫道摆下一座聚仙阵,借仗诸位仙长的法力,同破海潮圣人,方显我等之能。”便叫道“东方朔老祖,请你往东门外法台上执掌聚仙阵黄旗,至台前我与你一道灵符,要在东门垛口头,有一个草人跟随,就将聚仙旗展三展,便撞起金钟来。但有海潮门徒来汛地,大展法力,擒拿入来,送至西门内陷仙阵中,不可有误。那正东一面杏黄旗立住,等敌人进了阵,听雷响为号,将那旗展三展,自有妙用。”东方朔领法旨自去。南极仙翁又请西方朔镇守南门,也和东方朔老祖一样,擒敌人送至陷仙坑,就在黄旗下守住。又叫王禅守西方,但有敌人走入汛地,就用法力擒拿,送至陷仙坑内。又命王敖镇守北门,但遇敌人来,须用法力擒拿,送至西门陷仙坑内,不得有误。吩咐毕,各人也自去了。不知可以擒拿海潮圣人门徒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五回 法斗法无当失徒 将对将秦氏折兵
却说南极仙翁,已遣四位仙真把守四门,各各领法旨而去不题。南极仙翁开言,又叫一声:“文昌仙前往镇守聚仙阵东北方,拿杆杏黄旗。莲花仙镇守东南方,拿杆杏黄旗。竖眉仙镇守西南方,拿杆杏黄旗。皓发仙镇守西北角,拿杆杏黄旗。”调遣四仙去后,又叫毛遂、白猿二人:“去至聚仙阵内正中,镇守那座聚仙幡,但遇敌人进阵,打在坑内,你二人将幡摇动,不许放走坑内仙真。”又命“绿眉仙,将打仙杖放在境内,凡有仙要腾挪变化,可将此宝打住,不可有误。”又叫“长眉仙镇守南方,掌理着捆仙绳,坑内纵有仙真,不能脱身。”又命“荣钩仙镇守西方,执掌镇仙符,遏有仙真打在坑内,可将此符用三昧真火,焚化在坑内,如有仙真不能脱身。”又唤“大头仙镇守北方,用诛仙剑打在坑内,不许放各仙真上坑来。”又命“降龙仙、伏虎仙二位仙长,协同孙膑,前去聚仙阵内,与海潮圣人对敌,许败不许胜,引入阵中,以便行事。”又对孙膑说道:“海潮圣人差遣门徒,与你轮流久战,你可率领伏龙、降虎二位仙长,当先动手,有我出家人接应。一进一出,诱引仙真进阵。”又命“长笑仙、袒腹仙二位仙长,跟着我出家人到阵前。”安排已定,又命众军官,即将黄布取几捆来,俱要展开一尺长,每尺俱钉二条带子应用,即去办来。瞬息间,中军官早已办进来,放在大殿上,共计二千余块。南极子拿来放在一堆,左手叠指,书符一度,即喷三口法水。便叫孙膑传南奉王与李美容夫妻上殿。南极仙翁吩咐道:“你夫妻二人,各领一千五百人马,要在东南二门之外埋伏,将五百块黄巾带去,可摆在五百匹马上,挑选五百名大汉,各骑马上,俱用青红两色之服,但听东门上金钟一响为号,恐有敌将攻城,你可率领一千人马出战,五百家将不许乱动,只听空中雷响,然后遣五百人马出来,乱冲秦营。虽不能擒得秦始皇,也使他一个魂魄皆惊了。”田英夫妻领命前去。又命袁刚领兵一千五百,也领五百块黄布,同南奉王,俱要穿白。又叫独狐蛟去北门,也是一般行事。所带人马,俱要穿皂。四将领命,各自去了。
南极仙翁调遣己毕,孙膑便道:“弟子愚见,海潮圣人道德高深,仙术广妙,他目能观千里,耳能听八方,他见我等摆下此阵,岂肯自投罗网,不如请天聋、地哑、蒙头三位,使海潮目不能视,耳不能听,自然入我阵中。”南极道:“广文子见识不差。”孙膑即忙掐符念咒拘神,请天聋、地哑、蒙头三位神圣下凡:“把聚仙阵遮住,使海潮圣人耳不闻钟鼓之声,目不见黄旗之色。”说毕,三圣领法旨去了,暂且不题。
再说海潮圣人,曾在始皇面前夸下大口,便回芦棚,吩咐金子陵,传齐众将上芦棚听点。金子陵领命,来到自己帐中,打起聚将鼓来。秦国大小将官,一个个全身披挂,上帐参见国师。金子陵即便带齐众将,上芦棚缴令,众将两边站开,海潮圣人用目观看。一个个真是上山打虎敲牙之将,下海擒龙拔爪之人。海潮一见,心中大喜道:“列位将军,今晚出家人要用水火风雷,攻打临淄,要平齐国,在此一举。个个须要奋勇当先,不可退后。”众将连声答应诺诺。海潮圣人便叫水磨真人、八风真人、五雷真人、火龙真人各按方位,暗进城中,各祭法宝,以备秦兵攻城。又叫王翦、章邯、董翳、司马欣各带三千人马,去到临淄四门埋伏,只听得城中水火风雷,炮响为号,一齐奋勇攻城,不可违误。四家真人与四员大将领命,一齐下芦棚,各自行事而去。海潮圣人又命混天真人去助五雷真人,平地真人去助火龙真人,金刚真人去助八风真人,炼石真人去助水磨真人。调遣已毕,遂又唤云磨真人说道:“贤徒你可在云端等候,倘与南极、孙膑等败阵,驾云逃走,你可将扫云旗,就把他们云脚扫断,他们不能腾云,为师自有擒拿他们之宝。”又叫镇土真人:“到西门之外,倘遇南极子等不能架云,或借土遣逃时,你可用破土幡,把土镇住,使他不能借土遁逃,算你贤徒一大功。”二位真人也领法旨去了。海潮圣人复又叫过移星、换斗二位真人,说道:“今晚星明斗灿,月朗云清,非是用法之期。二位贤徒,各显神通,即将星斗遮住,使临淄军民不能观看分明,以便我兵攻城。”二位真人领命而去。又叫金子陵:“率领一千众将,保守秦皇大营,不可擅自慌张,有乱军心。倘若一乱,首尾不能相顾,必不能成功。这场恶战,非同小可,愈要小心谨慎!”金子陵应声:“谨遵法旨。”就领众将也出芦棚而去。海潮圣人又与众门徒说道:“众贤徒,今晚随为师到临淄,各要施法宝,擒拿南极子、孙膑等,不可使他们逃脱,待为师好把这伙妖仙擒拿,一齐送上天庭问罪。”众位仙真闻言,一个个分头料理,专等三更时分,就好行事。
不多一时,日落西山,渐渐黄昏月上。就有移星换斗二位真人,不敢怠慢,出离营中,一个向南,一个向北。移星真人用的摘星竿,换斗真人使的转斗扇,一齐念动咒语行法。霎时间满天星斗无光,天昏地暗,伸手不见掌,好不利害。有诗为证,诗曰:
天地乾坤墨染成,
仙家妙用鬼神惊。
多因利害遭逢劫,
揉碎仙人一片心。
话说天时将近三更,往常敌营打阵,俱是炮响出阵。这一次乃是海潮圣人用法,不用炮响,只是金鼓为号。一声钟响,章邯、王翦、董翳、司马欣四员大将,各领三千人马,一齐出营。各人尽衔枚,各马皆勒口,乱撒征驹,都向临淄四门上暗暗埋伏。四将偷看城上,更火不明,料无防备,心中各自欢喜,都在城外悄悄整云梯大炮,只等空中水火风雷之声一起,便来动手。此时秦营中二声金鼓已响,八风等四位真人,一齐出营,也不带兵器,也不带兵将,有骑虎的,骑鹿的,齐驾云头,飞奔临淄四门而来。秦营又响第三声金钟,混天真人等都出大营,各奔各的方位,以便帮助海潮圣人,与十二家门徒,也就出营而来。老祖在青毛犼上举目观看,只见星昏月暗,宇宙无光,有如墨染一般,连郓海临淄城都看不见。只道他门徒行的法术,心中大喜。那知是南极子请了天聋、地哑、蒙头三位神圣,就把他的法眼遮住。
且说南极仙翁,见天交三鼓,便一伸手,起一个掌心雷,四门俱已听见。一齐响炮,振动垛口,军校忙挂灯笼,每人派他掌一个,就如百万军一样,个个都是如活的一啦。挨满垛口。八风真人见城上已有准备,心中暗想:“他们城上既有准备,难以进城,不如且往城上放起风来。就把这些灯笼火把刮灭,乱了军心,必然有变。”遂即起在空中,抖开风袋,放起风来。念动真言咒语,往临淄一抖,一阵旋风,带着飞砂走石出来。但见临淄,旋风一丝也没有。八风真人抬头一看,只见空中有一位神祗,也拿着一个口袋,在那里收风,心中大怒,喝道:“何方毛神,敢来破我仙术。”那位神祗说道:“八风真人,不得无礼,吾神非是别神,乃执掌九天正气风神,吾奉掌教之命,前来收风,你纵有法术,怎能出得吾手。”八风真人闻言大惊,正欲坠落城中,杀散齐兵,以便王翦进城。只听得西门上鼓响得如雷,鬼谷子早显出法体,催开梅花鹿,大叫“八风真人休走,贫道来也。”八风真人见是王禅,心中大怒,仗青锋剑,跃步来取王禅,二人在城上动起手来。王翦在下面,这风起一阵后,就不见了。正在疑惑之中,忽听得一声炮响,城上鼓声齐鸣,有如撒豆一般,心中大惊,仰着一看,只见城上垛口,密排无数大汉,穿白挂素,如天神一般,不由得魂飞天外,叹口气道:“罢了,今番又中计,快些收兵罢。”正在说着,埋伏齐兵,早已杀出,围将上来。有一员大将,催马舞刀,挡住去路。王翦认得是保国侯袁刚,便不答话,催马来与袁刚大战起来,两军一齐呐喊助威。城上八风真人,正战之间,听得城下呐喊,就知王翦遭困,心中暗想:“我若不先打发这大眼儿,如何下去救得王翦。”便忙在豹皮囊袋中,取出一把扇子来。这八风真人,他有四把宝扇,按四时行事,春天一把和风扇,扇一扇,不论仙凡之体,扇得昏昏沉沉一般了。夏天一把熏风扇,扇一扇,不论仙凡之体,浑身发热,全体酸麻。秋天是一把金风扇,能扇人四肢麻木。冬天是有一把寒风扇,扇一扇,不论仙凡之体,寒冷如冰,遍体瘫软。四把宝扇,各有应时之用,用错了就不灵。这时正是腊月天气,朔风当权,若是八风真人拿出朔风扇子扇一扇,莫说一个鬼谷子,就是十个鬼谷子,也招架不住,瞬息之间就要骨冷如冰,不能跨鹿的。只因忙中有错,八风真人一伸手,取了一把扇子出来。王禅一杖打来,八风真人用剑招架,照定王禅一扇扇去,王禅吓得一跳,即忙取回杖来。八风真人又一扇扇来,王禅不见怎样,便笑道:“此时大雪天,又不热,你扇我作甚么。”八风真人连扇三扇,不见鬼谷子落骑,心中大惊,用目一看,却是拿错薰风扇,由不得着忙说:“错了错了。”忙伸手豹囊袋中,想换朔风扇。王禅早用杖往脚下一扫,八风真人未曾提防,捂架不及,中了鬼谷子一杖。咕咚一声,倒在地上。王禅跳下鹿来,即把八风真人按在地上。王禅力大,八风真人不能挣脱。王禅提将起来,跨上鹿。横担在脚力上,一纵云头,落下城来。在鹿上大叫:“王翦休得猖狂,你家八风真人被擒在此,你还敢恋战。”说毕,飞进聚仙阵。
金刚真人在阵上鏖战,听见王禅之言,连忙抬头一看,王禅横担八风真人,往西如飞而去。说声不好,一催仙鹿赶将上来。大叫:“王禅往那里走,快放我师兄下来。”王禅回头一看,见是金刚真人追赶上来,心中大喜。也不回头,直冲入阵中,即将八风真人往陷仙坑上一扔。八风真人正欲变化逃遁,早被毛遂、白猿将聚仙幡连展三展,只见千条瑞气,万道金光,把坑口迷住。荣钩仙忙将镇仙符化了,那八风真人当时迷住,直倒往坑中,如醉如痴,动也不动。王禅催鹿转至阵中,正扑西方庚辛金那个杏黄旗,但听雷响行事。
且说金刚真人,正赶王禅。进聚仙阵中,不见王禅,只见金光万道,四面八方,俱无出路,心中大惊,东碰西撞,正在聚仙阵乱窜。再说王翦与袁刚死战,耳边又听得一声响声,只见空中落下许多兵来,一个个如天神一般,俱跨着鹿,王翦叫声“不好,南极子法术来了。”不敢恋战,一催乌骓马,领着三军大败而走。袁刚一见大喜,把斧一提,率领齐兵遂赶将下去。
火龙真人来至南门,忙祭火龙火马火轮火箭,来烧临淄。正遇着火祖爷拦住,把那些火器尽行收去。只听得一声炮响,城上灯火齐明,垛口无数彪形大汉,都是金甲红袍,心下大惊。抬头一看,火龙火马火轮火箭俱不见了,又不知往那里去。忽然一声锣响,城上的聚仙旗一展,落下一位仙真。只见头裁云巾,身穿九宝袍,凉鞋净袜,踌下独角蛟龙,面如满月,五缕长发,手提金如意,飞奔而来。火龙真人大喝一声道:“妖仙敢破我的法宝。”那仙真笑道:“你要问我么,我乃海外度朔山逍遥洞二祖西方朔是也,知我利害,快下脚力,跟我去见掌教发落,饶你一死。”火龙真人闻言大怒,一催金钱豹,举起降龙杵,望二祖劈面打来。西方朔忙用如意架过。二仙大战三四个回合,平地真人率领董翳兵马已到,一见火龙真人与西方朔动手,吩咐三军:“快架云梯,去攻南门。”说犹未了,李美容便显神通,一声怪叫,一马当先,即把董翳战住。平地真人便与西方朔大战,用剑相还。二祖一见大笑:“你等只管来,我岂怕你不成。”独战二仙,全无惧怯,火龙真人知道西方朔利害,便先下手为强,忙祭火龙来伤二祖。火龙火球升空,二祖用避火剑,对着火龙一指,那火龙反奔火龙真人而来。火龙真人看见,收回火龙。二祖祭起兜仙网,就把火龙真人纲住。西方朔把仙网一收,悬空把火龙真人捉离金钱豹,拖上独角龙。也不与平地真人动手,遂收回脚力,便进聚仙阵内。平地真人见火龙真人被西方朔擒去,心中大怒,抢步追进阵去。不见了西方朔,只见四面八方俱是金光,并无出路,心下着忙,顺着步儿乱闯。西方朔把火龙真人掷下陷仙坑,毛遂、白猿遂把聚仙幡连展三展,火龙真人在坑中如醉如痴一般,不省人事。二祖便去守他的丙丁杏黄旗,专等海潮圣人进阵。那战场上董翳,不是李美容对手,早已大败,李美容率众追赶,并闯进秦营不表。
且说北门的王敖,听得炮响,先化符献出草人,现出真兵,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日。水磨、炼石二位真人与章邯看见,一齐说声“不好,齐国已有预备。”炼石便叫水磨真人:“快些撒水漫城。”水磨不敢怠慢,即忙取出撒水幡,口念真言咒语,向东一指,四海龙神立刻兴波作浪,水声滚滚,竞扑临淄郡来。忽有云中神龙道:“吾奉南极仙翁法旨,在此护守此城,汝等快些归位。”海神怎敢违拗,只得诺诺而去。这里水磨又出水旗,连展三展,并无一些水响。心中大怒道:“师弟,你在此攻城,待我去到海上拘神,问他一个不听拘遣之罪。”气愤愤架云腾空而去。城上王敖看得亲切,便不等炼石真人上城,一提虎跃在秦营,即把三军吓得乱跳。说道:“有一个人跨虎从天上飞下来。”先就四散逃走。炼石认得王敖,忙催鹿上前抵住。大战有几个回台,炼石暗想:“师父原叫我引他们下去,以便擒拿。王敖虽然不是南极、孙膑二位的对手,我今何不诈败,引他到西门,自有老祖接应。”想罢,虚打一杖,收回鹿往正西上大败。王敖看见,心中大喜道:“这野道往别处去,也费些气力,他今往正西败走,正撞到聚仙阵里。”遂磕动猛虎,往后紧紧赶来。
再说水磨真人,正驾云头,想到四海问海神之罪。抬头一见,四海龙王俱在云端站立,便催分水兽上前问道:“正神在此何干?”龙神答道:“小神奉南极仙翁法旨,在此保守临淄,不许一点水进城,故此镇住。”水磨闻言点头:“怪不得我的神术不灵,原来有他们在此。如今何不回营,与老祖商议,再作道理。”忙辞龙神,收回分永兽,落将下来,来至北门,见章邯便问:“吾师弟他往那去?”章邯答道:“真人去后,就有一个骑虎的道人,从空落将下来,与炼石真人动手,杀三四个回台,炼石真人就败走,那个跨虎道人,往正西赶去。”水磨闻言,大惊道:“既然师弟败走,我何不助他一臂之力。”催开水兽,也往正西上赶来。章邯心下暗想:“他们二人俱去,我在此如何是刖夫对手,不如回营去罢。”传令三军,不必前进攻城,速回大营。
三军闻言,各要性命,犹如风卷残云,飞望秦营而走。听得后面一声炮响,只见一队齐兵追赶下来。章邯传令众军先走,独自当住后阵。只见当先一将,好生威武。赤马长枪,金甲红袍,骤马而来。章邯便用大刀一指,喝声:“小将慢来,有本帅在此。你叫甚么名字,敢来追赶本帅。”独孤蛟道:“你问我么,你要听真,吾乃定国侯之子独孤蛟是也。你知我的英雄,避在一处,不必与我动手。”章邯闻言,不敢恋战,急寻出路。来知出得去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六回 毛奔命丧临淄城 海潮怒闯聚仙阵
话说那五雷真人毛奔,领海潮圣人的法旨,驾云暗至临淄的东门,把五雷神塔祭起空中。正欲举动雷部,只见五雷塔落将下来,心中大惊,忙收回塔,抬头往上观看,见有四位值日功曹,在云端并立。便大喝道:“大胆毛神,怎敢阻吾法宝。”值日功曹忙躬身道:“真人休怪,小神奉南极子之命往此,不许真人祭神塔。”毛奔道:“好南极,怎么顶先知道了。既不许我用五雷,我只用掌心雷为号,好使司马欣攻城。”说罢,运用掌心雷,响了一声,只见背后有人大叫:“毛奔,你敢私进我的汛地,我与你仇人相见,你休要走,吃我一杖。”忙回身看时,却是东方期。宝杖已离顶门不远,忙举剑架过,两人在城下动手。这城下的司马欣,听得一声炮响,正要发动人马,接着大炮响亮一声,振动山岳,城上早出一支齐兵,围困上来。当先一将,跃马提枪,直取司马欣。司马欣认得是南奉王田英,知道他的利害,心下着忙,不敢接战,回马就走。混天真人一见大怒,催开了云霞兽,舞动混天锤,接往厮杀,两军一齐动手。城下毛奔,正战东方朔。见南阵垛口尽是齐兵,灯笼火把照得如同白日。又听得城下喊杀之声不绝,就知中计。不敢恋战,忙架云往西而走,东方朔亦架云追赶。毛奔见东方朔赶将下来,心中大喜,暗取五雷神塔祭起,喊道:“东方朔休赶,看我的宝塔压你。”东方朔抬头一看,见五雷神塔来得历害,往顶上压来。便一按云头,落将下来,那神塔也随着压下来。东方朔早取桃叶渡在手,将及尘埃,便把身隐住。那宝塔落了一个空,毛奔只道将东方朔压了,心中大喜,忙按落云头,方欲用手取塔,不防东方朔在后现了形,大叫“毛奔休得猖狂,招架我的罢!”便一杖打来,毛奔招架不及,只听得一声响亮,可怜:
修成已是神仙体,
谁知竟入枉死城。
东方朔复又一杖,砍了毛奔,便驾云头上东门。见混天真人,与司马欣双战田英,心中暗想:“那个骑异兽的,必是无当门徒,南奉王是一员战将,倘敌人祭起法宝,他如何招架,我且去帮他一臂之力。”忙架云头,直落在他三人的战阵中间。便大喝:“秦将休得以多欺少,你老祖来也。”抡开茶条杖,便奔混天真人。两仙两将,犹如走马灯一般,大战几个回合。
临淄城上,大声炮响,杀出五百虎兵,一拥前来。秦兵吓得魂飞魄散,站立不住,往下大败。司马欣也弃了田英,望着后阵败将下去。混天真人见秦将败走,也不敢恋战,虚打一锤,亦往下败走。东方朔一见,忙从怀中取出捆仙绳来,在后祭起。一声响亮,把混天真人捆住,跌下云霞兽来。正欲用法解脱捆仙绳,东方朔早已把混天真人按住,挟在胁下,飞奔聚仙阵来。
刚进了东门,顶头遇着三家真人寻路回来,一见东方朔擒了混天真人,一齐大叫:“快还我家师兄下来。”发喊一声,一齐拥起前来。东方朔着忙,说声“不好了,阵里怎么有这些真人。他们一齐来,双拳不敌四手,若夺去岂不前功尽弃。”忙迈开这双脚,如飞扑至聚仙幡下,即将混天真人撩下陷仙坑中。绿眉仙即用打仙杖镇住,混天真人在坑中不能腾挪。东方朔便守在杏黄旗下,也不管阵内的三位妖仙。这三家仙人,追赶东方朔,也扑至聚仙阵。白猿一声大喝:“好大胆的妖仙,你往那里走。”手举通天尺,迎将上去。三位真人,忽然见了白猿,便一齐来扑白猿。毛遂忙把聚仙幡连展三展,一阵金光,把三位真人迷住,不见东西,竟奔至坑边,被白猿一个个推下坑去,用法镇住了。
且说海潮圣人在营外,被天聋掩住了天聪,城上炮响喊杀,一些也听不见。因想:“众徒去了许多,为何风雷之声,一些俱无,是何原故?”便叫移星、换斗二位真神,且收了法力,自己用目上前一看,却不见临淄城。心中着忙,舒慧眼往前观看,原来二神圣遮天盖地的遮住眼前。海潮圣人道:“这是那里来的神祇,敢遮贫道的慧眼,忙取退神金牌,往前一举,喝道:“四方神祗,还不归位。”忽见一般金光,天聋地哑两位神圣,腾空而起,就显出临淄城来。海潮圣人观看城上,只见满城灯火,照得如同白日。嘁杀之声,振动天地,心下大惊。忙掐指一算,就知就里,说声不好,就对众仙道:“毛奔在东门已死于东方朔之手,七众门徒,尽遭擒获,打在陷仙坑内了。”众仙真闻言,大怒说:“南极如此无礼,我们与他拚丁罢。”一齐乱催脚力。海潮跨犼当先,飞奔而来。
南极老祖在聚仙阵台上,看得明白,便对孙膑道:“海潮如今带领众徒来闯阵了,你可与降龙、伏虎二仙,同出阵,出家人自有法力困他。”孙膑领命,与降龙、伏虎二仙下了聚仙阵,如了两门,迎接上去。海潮圣人带领众门徒,正扑西门,顶头就遇见了孙膑,便一声大喝:“刖夫,你敢挡我的去路。”仗剑直取孙膑,孙膑用拐架开了剑道:“老祖可记得平龄会上,三教圣人之言么?今日你如何又动嗔痴,公然下山,自取烦恼。”海潮大怒道:“利口刖夫,你说平龄会上,奉三教言词,我上云光,你就上天台,为何又在临淄暗排金锁阵,困住金子陵,破了五雷阵,将毛奔吊打,又三闯秦营,明欺于我。如今又把我七个门徒,打入陷仙坑中。你如好好放出七个门徒便罢,少若不遵,我擒你上天庭,治你逆天之罪。”说罢,又一剑劈来。孙膑连忙架过,用拐相还,海潮门徒,便一齐围了上来,这里降龙、伏虎也就动手,杀在一处。不上七八合,孙膑与降龙、伏虎二位,就跳出圈子,佯逃而走。海潮见孙膑等不败进城,反要往东北上去,心中知有原故。慧目观看,只见东北角上有四五尺见方展宽一块净地,祥云霭霭,紫雾腾腾,四面八方,有几千杏黄旗,也有人马与金鼓二位神将。风幡吹动,日照旗明。海潮遂指与众仙看道:“那就是聚仙阵了。我们闯进去。”把剑一摆,率领众家真人,便扑聚仙阵而来。
刚进了,就不见孙膑。又见方才二位仙真,拦住去路。一个骑着一条四爪青龙,手内提着一柄紫金锤。一个跨着斑斓猛虎,手中使着九节鞭。海潮便问道:“来的二位道者何名?敢拦贫道去路。”二位仙长大笑道:“海潮,你问我么?我兄弟乃东方朔老祖邀我来助南极的降龙、伏虎是也。你今进了聚仙阵,只怕不能出来。幸而今日遇着我兄弟,你须要听我良言,我带你去见南极,陪个不是,叩个头,放你出阵。”把一个海潮只气得手足麻木,怪叫:“好妖道,怎敢发胡言,休走。”仗剑来取降龙。降龙与伏虎一齐动手,有三四个回合,降龙、伏虎二仙忽然跳出圈了,往下就走。海潮率众紧紧赶来。
且说南极子,在台上看得明白。见海潮与众仙打乾地进来了,便把左手向上一松,一声焦雷,起在云中,临淄四门上总是听得雷声响,便一齐施放大炮。聚仙阵里的黄幡,便一齐展动,万道金光,铄成铜墙铁壁一般。海潮在阵中往下观看,并无出路,只听得一声钟响,当先露出一位仙家,只见头戴聚仙冠,身穿八卦袍,面如满月,袒腹,并不跨鹤骑鹿,只是窜跳,快如猿猴,真个奇异之至。海潮老祖一见袒腹仙,身不满五尺,好象个肉蛋一般,滚将下来。便仗剑喝道:“妖猿慢来,你有多大本领,敢挡出家人去路。”袒腹仙笑道:“海潮道友,你是东海教主,我乃海外散仙,你焉知利害。休要走,我与你见个高下。”舞动茶条,奔将上来。二人方出手,金光中又闪出一位散仙,先闻他大笑声,后见他开言道:“我来也。”三人斗不上几合,两位散仙忽然跳出圈子,往阵内就走。海潮跃犼追来,一霎时就不见了二位散仙。只见南极老人跨着梅花鹿,慢慢的走。海潮一见,大叫“南极,你往哪里去?贫道来也。”南极道:“老祖你进了我的聚仙阵,纵然你有七手八臂,回天神功,也难出此阵。依贫道说,如今放老祖回营,叫始皇暂且退兵,等天数尽时,不用十分征战,再发兵并吞六国,岂不是好。你若不肯,要来这里寻苦恼,贫道也难容情,只要叫你尝一尝聚仙阵的滋味。”海潮怒道:“好南极,敢当面嘲笑于我。我若不能破你聚仙阵,不算掌教了。”
说罢,仗剑直取南极。二人交手,大战有数十合,旁边就怒了巨泽真人,催开坐下喷水鲸,舞动手中分流铛,厉声喝道:“南极子,休得无礼,吾来也。”便奔南极而来,忽听得一声响,闪出一位散仙来,拦住喝道:“无当的门徒,休往上闯,有吾袒腹仙在此。”举茶条敌住了巨泽仙。这边啄木真人,催开金头兽,舞动开山斧,上前助阵。金光里又闪出长笑上前临敌。四位仙真,战在一处。镇土真人,见啄木战长笑不下,忙舞动黄土棍上前,双战长笑仙。不上三合,长笑仙便跳出圈子就走。镇土真人,忙步追赶下去。长笑仙圈回鹿,对着镇土真人大笑一声,镇土真人当时一阵酸麻,直至唇边,张开大口,把下巴磕子吊了下来,一阵昏迷,倒在地下,不省人事。长笑仙忙下鹿,拖了镇土真人,飞奔聚仙阵来,将镇土真人送进陷仙坑。啄木其人便大叫妖道:“休伤吾师兄。”紧紧追赶上来。空中又闪出降龙仙,上前拦住。二仙大战有十个回合,啄木真人便将啄木灵鸟祭起空中,一化十,十化百,蒙头扑面而来。
降龙见来的十分利害,忙甩手锤迎上便打,打开两个,又上来了五六个,且又有啄水真人战助。心中着急,忙伸手在怀中,取出一颓夜明球,往空中一丢,那珠就起万道金光,把啄木鸟迫住不敢上来。啄木真人见了,忙收回灵鸟,不提防被降龙一锤,正中左肩,往下贼走。拨山真人、革面真人、行雨真人、移星真人、换斗真人一齐大喊一声,各举手中兵器,一齐围困上来。南极子道:“好呀,我摆阵困你们,你们倚仗人多,到来围困我。”忙展如意金钩,大战众位真人。忽听得猛然一声青牛叫时,孙膑早舞动双拐,上前来助战。海潮心想:“这刖夫神通广大,且有南极帮助,愈难取胜,不如先下手为强。忙取无极图,祭起空中。叫声:“孙膑,看我法宝擒你。”孙膑抬头认得是无极图,心中着忙,想“此宝利害,我不能破他。”便收回青牛,往后退避。南极子早取太极图,海潮一见,心急着慌,忙收回此图道:“好个南极子,怎敢破吾之宝。”复又仗剑来取南极。孙膑又圈回牛来,架拐抵住,南极暗笑,取龙须扇,照海潮一扇,海潮不及提防,着了一扇,身子就晃了一晃,手中剑慢了一慢,孙膑得便就是一拐,照顶门打来。旁边移星真人看见,忙用摘杆一挡,把孙膑的拐格开。海潮的犼退了几步,竟扑南极。南极收回宝扇,又与海潮动手。
大战有十来合,南极子一伸手,起了迅雷,振动阵中。佥光乱晃,闪出无数神仙。也有骑鹿的,亦有骑虎的,骑牛的,骑各样异兽的,有步行的。面分五色,装束各异,一齐围困上来。
若论海潮圣人的本领,自然不怕。只因他手下门徒,根基浅薄,恐有疏虑,心中不免着忙。叫道:“众家贤徒,跟贫道闯出去罢。”方催犼当先,往阵外就闯。南极老祖忙拦住笑道:“老祖你不可能出此阵了。”执手中如意金钩便打,海潮只得又与南极交手。
我且按下阵中众仙动手,且讲秦始皇营中,闻得金子陵之言,说海潮圣人已调齐各门徒到临淄,用水火风雷暗袭齐国,心中大喜。预先传旨,摆下庆功素宴,专等海潮等得胜回营。金子陵在旁边笑道:“天已交二鼓了,吾主何不出营观敌,看看无当老祖法力,擒拿南极子,方才明白臣言不谬。”始皇道:“国师之言有理,孤当掠阵。”遂传旨,命金子陵保着出了大营。抬头往对面观看,险些把个始皇吓死。只见那城上灯球照耀,看得分明。把个始皇吓得呆了半响,说:“这一回老祖又断送了我秦兵百万,如何是好。”金子陵道:“待臣领兵前去接应。”始皇忙道:“如何使得,孤这里只有国师你一人保驾,如今剩些兵卒,保孤回西地才好。”
正说间,灯光一片,明白如日,杀喊之声,竞奔秦营而来。只见章邯、王翦等飞马走回,在马上乱喊道:“齐兵杀来了,快些预备抵挡。”始皇着忙,转回营中。只听得连声发喊:“齐兵到了。”大小三军,还有个魂魄么。一齐乱跑,自己就乱了。齐营中袁刚等四枝人马,仗着南极的法术,黄布蒙着马头,俱变化斑斓猛虎,乱闯秦营,还有谁敢拦挡。这些兵又是选来的大汉,按四方颜色,妆扮的天神一般,舞刀弄斧,在前闯路。不说是人见害怕,就是马见了也先吓得屎尿直流,惊慌乱走,又怎禁得四员虎将。大小齐兵,一同动手,杀得好似斩瓜切菜一般,又是黑夜里头。这一阵,杀得秦军叫苦连天,哀声不止。秦皇着了忙,忙骑了龙驹,众文武保驾,打后营走了。兵随将转,马听锣声,一时无主,都已散了,三军越发站立不住,也有丢盔缺甲的,抛弓弃箭的,又有上不得马的,又有赶不上同队的,自相混乱,如潮水一般,拥下去了。那田英、李美容、袁刚、独孤蛟率领人马,赶将上去,乱踏秦营。近的枪挑,远的箭射,可怜的秦兵死了无数。只见横尸遍野,血流成河。今且不表。
且说海潮圣人在阵中,与南极老祖交锋,东西乱闯,并不能闯出阵去。众仙或隐或见,出入无时,在金光中隐住,四面截拦海潮。海期闯不出金光,心中着忙。想:“金光围困,又有众仙四下里拦挡,料难冲阵。不如点破金光,从空中出阵罢。”遂招呼众门徒道:“你等不必恋战,跟着为师的出阵罢。”说罢,真人把头上的金冠,摘在手中,打散青丝,二目一闭,用力往上一贯。只听得一声响,三花聚顶,起在空中,紫雾红光,直冲斗牛。海潮跨下青毛犼,从空而起,各真人随后一齐腾空而起。南极老祖一见道:“海潮你敢冲破我金光,往那里走。”一拍梅花盹,也起在空中,来赶海潮。扫云真人尚来出阵,见南极驾云,反赶海潮,便将扫云鞭祭起,把南极的云扫落来,他便舞动玉幡,来取南极。西方朔祭起兜仙网,把扫云真人捆住,推落云霞兽,即跌下陷仙坑去了。
海潮与众门徒,出了聚仙阵,驾云飞奔秦营而来。海潮的慧眼,已看见齐兵大队赶杀秦国人马,在云端上说声不好:“贤徒快随贫道救驾。”老祖驾云走得快,赶过秦兵的头,落将下来。大喊“休得惊慌,贫道在此。”秦始皇与众兵将见了海潮也来了,方才心定。口称“老祖快些抵挡齐师要紧。”海潮道:“贤皇搭住兵马在此,待贫道向前。”随带众真人,越过秦兵,把齐兵挡住。李美容一马早到,见无数带鱼尾冠、穿大红袍的道人,挡住去路,也不知道利害,便跃马上前。海潮一见大怒道:“好妖人,焉敢与老祖作对。”便用虬龙剑一指,李美容桃花马,就立着不动。革面真人忙挺剑上前取美容,美容已念咒解了定身法,见革面真人挺剑上来,便大喝:妖道休来。”舞动手中双刀,接住宝剑。马象交锋,有一两个回合。南奉王田英、袁刚,独孤蛟率着一千虎兵,冲将上来。海潮看出是变法假虎,便用虬龙剑往前一指,剑尖上起了一股火气,把马蒙的黄布尽行烧去。袁刚跃马来战海潮,不上五六合,海潮就知袁刚是一位神祗,忙在怀中取出如意珠,照袁刚劈面打来。袁刚只见一道毫光,飞奔面门而来,叫声“不好了。”把虎头一低,正中背上。未知打得袁刚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七回 美容用术阻秦师 海潮再闯聚仙阵
却说海潮圣人,用定神如意珠来打袁刚。袁刚叫声不好,我命休矣。即把虎头一低,正中脊上。晃一晃,险下征骑。独孤蛟一见妖道,大呼:“休伤吾兄长。”跳马上前,抵住海潮圣人,将士把袁刚救回。这里李美容战住革面真人,有几个同合,李美容见他也是道家打法,想先下手为强。忙将玉支圈祭在空中,念动真吉咒语,大叫妖道:“休得猖狂,看你家王妃用宝来取你性命。”革面真人闻言,抬头看见一朵彩云,托定两个玉圈子,飞奔顶门而来。自己认不得此宝,又不能破他的,连忙兜转痴象,便向海潮圣人那里而来。大叫:“老祖快破敌人之法宝。”海潮老祖闻言,即便抛了独孤蛟,迎将上来。抬头一看,认得是玉支圈,忙将无极图抖开,轻轻一卷,就将玉支圈收了。革面真人看见海潮老祖收了李美容之法宝,他便大显神通,在象身子上一抖,就改换了颜色。只见面如蓝靛,发似朱砂,巨口獠牙,好生凶恶。坐在痴象上,高有一丈多高,大叫一声:“阴人休走,吾来也。”李美容一见,吓得魄不附体,连忙兜转桃花马,如飞的败将下来。海潮圣人又祭一阵风砂火雷,齐人不能抵挡,大败而走,海潮率众门徒赶来。秦国兵将,见海潮圣人得胜,掉转干戈,赶将下来。南奉王及王妃断后,又见秦兵大队追来,说声不好,锦囊袋中取出一粒泥丸珠,此乃圣母无价之宝,名曰镇神珠。李美容即拿在掌中,就往马后一丢。念动真言咒语数遍,一阵风过,变化为一坐高山,挡住去路。海潮老祖等追至跟前,不见齐兵,一座高山挡住去路。海潮圣人叹道:“齐营中不知多少能人。”慧眼一开,认得此乃镇神珠,正欲用移山之术,不想镇山真人早已祭起开山斧,望此山打来。一声响亮,高山就不见了。李美容看见破了镇神珠,忙即念咒收回,托在掌中。单人独马,站在路旁,他想等海潮老祖追来,祭此宝压他。这且不题。
再说南极仙翁,见海潮老祖闯出了聚仙阵,驾云而起。便对众仙道:“海潮老祖此去,必须搭救秦兵,恐防田英有失。孙膑你与东方老祖出城接应,我们众人进城,不可与海潮交战。”二仙忙催脚力,齐出临淄而来。那里海潮老祖赶齐兵,看见李美容单人独马在前站立路中,大怒道:“好大胆的阴人,你敢藐视出家人。”即催青毛犼,直奔李美容。美容见老祖来得切近,忙把玉手一松,就把压神殊剔的一声打去。叫一声妖道:“看我宝珠来取你。”老祖闻言,抬头一看,认得此宝利害,忙祭起无极图,就把压神珠收去。李美容见海潮收去压神球,不敢迎敌,催马而逃。海潮正欲追来,只听得一声牛叫,孙膑与东方老祖按落云头。海潮一见,忙兜住青毛犼,以备接战。谁知孙膑同老祖二人,也不来交战,压住后阵,慢慢的退入城中。海潮老祖这回也不追赶,统着秦兵在原处扎下营。始皇升帐,点查三军,受伤偏将五十余员,损兵三千余人。海潮老祖查一查,真人内不见镇土、磨云、换斗,连先拿去一共十三位真人,默默无言,面有愧色。始皇开言问道:“老祖,南极子法力无边,又有海外众仙相助,难以取胜,不如退兵,以免儿男丧亡之苦。”海潮圣人说道:“贤皇不必忧虑,贫道自有破法之术。”始皇又道:“老祖法力无边,未尝不利害,无奈强中更有强手。依孤看起来,老祖你不是南极子、孙膑的对手,你所用的法术,俱被他破,反损兵折将,各位真人俱遭擒捉。如今老祖且回洞府,我孤情愿与齐讲和罢兵,免战争之苦。”
这一席话,把个海潮老祖气得面如土色,口尊“吾主不必忧惧,吾与南极子、孙膑誓不两立。”便叫十二真人:“贫道今被南极子、孙膑欺负,我也无脸回云光洞去掌教主,不如再与二人见个高下雌雄。”众真人听了答道:“老祖也不用和他讲什么道情,及早大显神通。弟子们几个相助老祖,与他们决个胜负,救众人出阵,一则颜面有光,二则不被秦国君臣看小。三者亦可以与金莲、银莲、毛奔报仇。”海潮老祖说道:“你等不必前去,俱在营中保驾,恐怕南极子用计来劫大营。只用二位真人,到午时即随贫道再闯他的聚仙阵,去救各位门徒出阵,再定奇谋,用法擒南极子便了。”
且说南极仙翁,一见孙膑与东方老祖保护齐兵进城,便上聚仙阵台前缴旨,便把袁刚受伤的话,说了一遍,南极仙翁说道:“海潮老祖,既又来西门安营,他必不肯善罢,一定又来闯阵,要救他的门徒。王禅你与出家人占算占算,看看如何?”王禅闻言连忙掐指一算,便知详细。禀道:“弟子占算得海潮老祖正午时闯进阵,从开门入阵。也不带人马,只带两个门徒而已。”孙膑答道:“海潮老祖再来闯阵,必然不善,定有一场恶战。”南极仙翁笑道:“可见无当无算,来一个人,浑身是铁,也不能受得几个消磨,料他仗着三花聚顶,只道贫道奈何他不得,聚仙阵又不能困他,我且给他一个利害。今一不做,二不休,我且吓他一吓。”此时天不过卯,还有三个时辰,方才到午。便叫一声:“孙膑,你传四门将官上来,即将各垛口的草人收了。海潮老祖乃是一双慧眼,不能瞒得他的,却被他看破,难免讥诮,说我们吓他。如今只要现旗露营,擂鼓敲钟,不许喊呐,使他一个心疑。用一所空房,即将陷坑内真人,绑将上来,用符镇住泥丸宫,不能使他变化,全收在空房之内,用符录封了门,差兵看守,以防鸡犬冲犯仙录。”又命竖眉仙去东门帮助东方老祖,长眉仙去南门帮助西方老祖,荣钩仙去西门帮助王禅。大头仙到北门帮助王敖。各门俱要以阵中雷响为号,各处且把杏旗摇动,用法镇住四方,不许放走海潮老祖。又令白鹤童子:“你领出家人的法旨,回白鹤山朝仙洞,把贫道的三十六把削花刀取来。不得有误,路上须要小心。”
列位看官,你道南极仙翁因何有此至宝,原来此宝乃是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所炼,因南极仙翁掌教之位,特赐此宝与仙翁,不怕你有回天的本领,万劫不磨,一见此宝,也要削去顶上三花,就要落了五百年之劫难,利害不过。南极仙翁看见海潮老祖他出三花聚顶闯出阵,所以才用此刀来吓海潮老祖,使他不敢用三花聚顶之法,他便不能出阵来。白鹤童子领法旨,不敢怠慢,即忙现形,展翅冲空,竟往朝仙洞而来。不一刻,拿了三十六把金刀,回城交与南极仙翁。南极接转交白猿,说道:“你接贫道的三十六把金刀,起在空中,镇守金光聚仙阵之上。但听雷响为号,即将此刀望空中一撒,每口金刀就有一朵祥云托住,你拿我的龙须扇,倘有海潮老祖门人,或有能人,从上而下要进吾阵,你将龙须扇连扇三扇,金刀便合在一处,来人性命难逃,你可小心在意。”白猿领法旨,接了金刀,腾空而起,就在聚仙阵等候。南极仙翁又叫毛遂道:“真人,你依前行事,去守聚仙幡,不必展动,只用隐身法隐住身躯。海潮老祖不到幡下便罢,若是他到幡下,你可将他打下陷仙坑。虽不能困住他,也叫他吃些苦,不敢来犯你的汛地。又叫孙膑来咐耳低言,如此如此,孙膑领命而去。又吩咐周达等:“暗守西门。人马尽把行即藏起。听雷为号。一齐点放大炮。要在城上摇旗呐喊,以便吓退秦兵。但看聚仙阵展时,即时将炮藏起,垛口下的军兵,敲着钟磬鼓锣,一边一声的传敲。八面聚仙幡高举时,又连放大炮,不可违误。”周达领命,就行四门晓谕。此时只剩南极仙翁一人,独坐聚仙台,一手搭着梅花鹿,一手执着如意金钩,白鹤童子在旁侍立,静候消息。待至午时,再看海潮圣人进阵:
设下深坑等猛虎,
安排铁网捉蛟龙。
且说海潮圣人在秦营内,等候将至午时,跨上青毛犼,出大营,前面一对真人,一个敲着钟,一个把着磬,也不带领众家真人,独自一骑,仗剑款款而来,到也清雅。将近来到临淄西门,用声招呼:“城上齐军,快报与南极子,出来会战。”城上旗牌听闻,慌忙来至聚仙台下,跪禀南极仙翁。仙翁听闻蓝旗所报,疾忙离坐,出了聚仙台。左有梅花鹿,右有白鹤童子,跟着步行,来到敌楼上聚仙幡下,手摸着垛口,往下叫道:“海潮老祖,你实不知耻,昨晚才吃大亏,今日有何颜面又来。”海潮老祖大怒道:“南极子,昨晚误中你的奸计,一时失算,俾你得意,岂不知我出家人的法力。快把我十三家真人放将出来,把东方朔交与贫道,用五雷轰这妖道之顶,与毛奔报仇,万事皆休。如若不然,你虽有法力,难逆天数,我同你到金阙里讲讲。”南极笑道:“老道,自古道有一时闹一时,我与你红尘游戏,何必大动嗔痴。你家令徒,并非出家人治他在阵中,是他根本太浅,自己跌在坑中,不能起来,与贫道有什么相干。他们若有老祖的法力,自然也逃得出阵,如今他们都在阵里头,有本领再去闯阵,救得出你家门徒,实是老祖之能。若是救不出你家的门徒,诚恐连老祖也打在阵中,休怪贫道无情。”海潮圣人闻言,气冲斗牛,哎呀一声:“好南极子,怎敢小看于我。谅你此阵,有何奥妙。你敢欺我,与我见个高低罢。”南极仙翁笑道:“也不用出家人与你动手。”
一言未了,只听得一声炮响,临淄城门大开,飞出一对仙幡,也无人马,引着一位仙长,走过吊桥,飞临阵前。此位是谁?
减灶扬名万古,
胸中法术胜无当,
红尘本爱全忠节,
尽孝不如尽忠良。
却说海潮老祖认得是孙膑。怪不得南极子说,有人和我对敌。即用虬龙剑一指,大呼道:“刖夫,休放你法宝,贫道在此,你往那里走。”孙膑看见海潮圣人一团杀气,满面凶容,狠狠的仗剑催青毛犼而来。左右有两个门徒,一个打钟,一个击磬,心中暗想:“这老祖好似俗家人,禳星礼斗,不知弄什么鬼怪?”忙抱拐陪笑道:“老祖昨夜败阵,喘息未定,今日又来,何必要寻此苦恼。”海潮老祖一声喝道:“刖夫,谁跟你客套,你仗南极子同伙一班妖仙,暗摆聚仙阵,我一时失算,中你们的鬼计,失陷各洞门徒,你独不怕五雷轰顶,贫道今日若不生擒你,我实是不回云光洞去。”一催青毛犼,仗剑来取孙膑。孙膑连忙举拐相还。二仙大战,不满十来个回合,海潮圣人忙取无极图来卷孙膑。孙膑—见,忙收回青牛,败过吊桥而去。海潮老祖一闪慧眼,看见陷仙坑内,有他的众门徒,当是真的。忙催青毛犼进阵,说道:“待等我把聚仙幡砍倒,不怕他的阵式,要救众家门徒就容易了。”说毕,飞奔聚仙幡来,只听得孙膑在后大喝:“海潮老祖,你休往前走,我来也。”海潮老祖闻言,暗想:“待我打发这个刖夫去,再来砍幡不迟。”忙转青毛犼来,又不见孙膑。便也不去寻他,回转身来,直至幡下。南极仙翁在台上看得明白,一伸左手,半空中就响一个焦雷,把众仙幡往上一举。周达忙吩咐放炮,那些子母炮,百子炮,连环炮,一齐连着声响,就如天崩地裂一般。阵里边四面八方,上有十六家仙长,一齐就把杏黄旗展开。半空中白猿将金刀撒下,共是三十六把,就有三十六朵彩云托定,把一个聚仙阵的上面,封得个缝也没有。
那海潮老祖正奔幡下来,忽听得一声响亮,火把连天,吃一惊。急忙举目四下观看,只见金光滚滚,霎时变一个金色世界。正东有打仙杖,在空中起舞。正南上的捆仙绳,在半空中,犹如撒网罗。正北有诛仙剑。正西看见镇仙符,三度四围的祥光,也炼成一处。海潮圣人看罢,不觉得大笑道:“南极子妄费你心,纵有千般法宝,怎能奈得贫道何。”抬头往上一看,便哎呀一声,跌下青毛犼来。有一个真人看见大惊,急忙上前扶起。问道:“好好的为何跌下犼来?”海潮圣人早叹一声气,用手指着上面说道:“你们看看,头顶上是什么东西?”二个真人抬头往上一看,只见红光缭绕,紫气盘旋,半空中就见有千朵祥云,明晃晃的托着三十六把利刀,犹如天罗一般,排得密密。二位真人即便问道:“头顶上一派金光,祥云数朵,托着许多利刀一般,看不真是什么宝贝?”海潮圣人说道:“你们那里知道,此乃一气先天无价之宝,乃是元始天尊和太上老君二位所炼的,名曰削花金刀。三清教主特赐与南极子,管辖群仙,全仗此宝物。纵然修成万劫不坏之体,遇着此刀,也要失了五百年正果,就要转动红尘。不料南极子下此毒手,用此宝物,守在上面。我师徒想出此阵去,比登天还难了。”二位真人闻言,心中着急,对祖师爷说道:“如今我们就出去不得了,你看四下里一派金光,上头又是金刀盖住,目今往那里走,不如打土遁去罢。”海潮圣人说道:“恐出去不得,这金光连天撒地,上下熔成一片,怎么出得去。”真人又道:“我们进来,只见四面八方,有八杆杏黄旗,怎么这一回连幡也不见,都是一派金光呢?”海潮老祖说道:“这是杏黄幡的变化,如今闯到哪一方,即把哪一方杏黄旗砍倒,就可以冲破金光。便可以出阵。”二位真人又问:“既如此,我们何不往上方一闯,或者倒得闯过,就容易破他。”
正说着,猛听得一声青牛叫,海潮老祖说道:“那不是刖夫的牛叫呢,在哪一方?”二位真人答道:“东南角,我师徒们就闯那里去。自古道,明知山有虎,故作打柴人。”一齐飞奔巽地而来。只听得一声钟响,孙膑早露出形容,拦住去路,言道:“老祖,你既知此阵利害,为何又闯进来。只怕这一回,老祖你有些不便。”海潮老祖大怒,一声喝道:“好刖夫,怎敢擅发大言。休走。”摆开青毛犼,抡动虬龙剑砍去,孙膑用拐架过。二仙在阵内大战约有七八个回合。二位真人一齐上来夹攻。孙膑又战有六七个回合,旋回青牛,竞扑东南那一杆杏黄幡而去。海潮老祖催开犼紧紧赶,一晃眼就不见孙膑,只见金光一跃,又跃出一位仙家来。只见他:
头戴金箍齐抹额,
浑身挂素粉妆成。
他年得道归佛界,
寿似皇天日月争。
却说海潮老祖,认得是伏虎仙。大叫“妖道休要拦吾去路。”即把剑来取伏虎仙。伏虎举锤相迎,二仙又在阵中杀将起来。胜负未分,那一个是全仗先夫妙法宝,这一个是全凭海外炼奇功。二仙大战有十来个回合,海潮老祖又不能取胜,左手仗剑格架,右手打怀中取出一件宝贝,望着伏虎仙臂打来。伏虎仙见一道寒光飞扑面门,想要破他法宝也来不及,说声不好,把头一低,脊梁上却被法宝擦过,便哎呀一声,坐不住猛虎,跌将下来。海潮老祖正欲仗剑来取伏虎仙性命,只听得金光中一声响处,有一位仙家出来,大叫“海潮老祖,休伤吾兄。”海潮老祖忙闪目一看,只见又是一位仙家,那仙家是:
白脸长须气体壮,
火红袍染血猩红。
日后亦归佛教内,
莲台九座着仙风。
却说海潮老祖认不得莲花仙,即便大叫:“来者你是何人?”莲花仙笑道:“海潮老祖,连我也不认得,我乃海外莲花仙是也。你敢用法打伤吾道兄,你休要走。”即用双剑来取海潮老祖,老祖只得接住动手。那伏虎仙早已闪进金光阵里去了。莲花仙与老祖一来一往,大战有数回合,海潮老祖忽然跳出圈子外就走。莲花仙一见大笑道:“海潮,你往那里走。”推开梅花鹿赶来。海潮老祖扭项回头,见莲花仙赶将下来,即忙取出如意神珠,照莲花仙劈面打来。大叫:“妖道休赶,我用法宝打你。”莲花仙一见宝贝来得切近,不慌不忙,把口一张,吐出一朵莲花,真个好看:
金线为边绿蒂长,
外红薄趁淡黄妆。
数百年前炼此宝,
龙马神仙有异香。
却说莲花仙把口一张,吐出一朵莲花,即将如意神珠收去,托在掌中,大叫“海潮!只管把你云光洞镇洞之宝,尽行使来。”那持钟的真人见莲花仙收去如意神珠,即便飞步来取莲花仙。莲花举剑相还,大战数十合。莲花仙即时取出他的清洁宝珠过来,照着持钟真人的肩上打一下,打得那持钟真人跌将下来。击磬真人忙上前扶起,海潮老祖只得败下阵去。莲花仙也不追赶。大叫:“海潮老祖慢走,不必慌,我不来赶你。”说完自守汛地而去。不知海潮老祖可闯出聚仙阵否?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八回 怒海潮连失法宝,莽钟罄自踏仙坑
且说海潮老祖,带着击磬真人,收回脚力,往西南而走。只见金光万道,也是一样,上下连成一片,也不见那一面黄幡在于何处。只听得一声牛叫,海潮老祖道:“怎么刖夫又在这里,这不是他的跨货叫么。”按住青毛犼,用目细看,那金光阵中,一声响亮,闪出一位仙家来。只见:
骑着五色如花豹,
身高力猛真雄暴。
头顶角觕三尺长,
眼如铜铃金光耀。
不随老祖度函关,
却助武王闹商朝。
身骑神牛真希罕,
殷商纣时早得道。
海潮圣人认不得竖眉仙,便道:“原来不是刖夫的跨货,又是一头五色神牛。”细看那位散仙,越发奇形古怪,持一枝方天画载,穿七星袍,面如钢铁,颔下网须,四个牙齿獠出,两道白眉。心中暗暗想道:“这一个妖仙,更来得奇恶,必有一番恶战。”遂用剑一指道:“何处妖仙,敢拦我的去路么?”竖眉说道:“吾乃海外竖眉仙是也。海潮,你知道上仙的利害,可收回犼往别处去罢,我也不来赶你。”海潮老祖闻言大怒,仗剑来取竖眉仙,竖眉仙举戟相迎。剑戟相交,有数十回合。击磬真人便忙步上前,双战竖眉仙。只见金光中又一声磐音,又闪出一位散仙。五绺须,茶条杖,身高三尺,肩膀到膝,好似一个肉球一般,就地滚出。连滚带跳,大叫:“云光洞道友,休仗人多取胜,贫道来也。”忙接住击磬真人来战。四位仙家,一齐动手,好一场厮杀。袒腹仙身子灵,或左或右,或前或后的打来,击磬真人难以抵挡,只得败下阵去。海潮圣人一见,也收回青毛犼,随着败将下来。竖眉一见,喝道:“海潮你往那里去。”一催五色神牛,便紧紧追将下来。海潮老祖忙取出混天玉珠,祭在空中。一朵祥云托着,似箭如飞,来伤竖眉仙。竖眉仙一见笑道:“海潮你小觑吾的,这样的法宝,也祭起来伤吾。”仰首观看,见混天球落将下来,便把目一闭,双眉一绉,只见在眉上中间,现出两道白光,腾空而起,就把混天球裹住,一声响,落将下来。把手一招,接在手中。又一声大喝道:“海潮你还有什么法宝,只管祭来。”海潮闻言大怒,回犼又来战。
击磬真人一见袒腹仙追将下来,忙取玉磬在手,一时站定脚步,对着袒腹仙连敲数下,袒腹仙不由得一阵眼花缭乱,脑后生风,一时就立脚不住,一跤倒在尘埃。击磐真人正欲举锤来取袒腹仙首级,忽然听得金光中一声磬响,孙膑早到跟前。大叫一声:“勿伤吾道友,有我燕人在此。”就接住击磬真人。这里持钟真人,忙纵步想来伤袒腹仙,袒腹仙早已醒了过来,取起茶条杖,反来夹攻击磬真人。竖眉仙发手便有石飞打上来,海潮虽道法高深,经不起有石一路打来,就打得海潮老祖不能立脚,忙带领二位真人,败将下来。竖眉仙也不追赶,与袒腹仙回守他的汛地。孙膑又暗在金光阵中,应接各家仙长。却说海潮老祖师徒三人,飞跑往乾地而来,早有一仙长,拦住去路。只见他:身穿八卦仙袍遮体,坐跨白鹿,快如追风,龙头拐杖拿在手中,须边白发蓬蓬,朱漆葫芦挂在胸前,看他甚是老态龙钟。海潮认不得皓发仙,便问:“这位老者,你是那洞真仙,为何挡住出家人的去路?”皓发仙道:“海潮老祖,你如何连我都不认得,我乃皓发仙是也。奉了南极子差遣,镇守金光聚仙阵的西北方乾位,你若知进退,可收回脚力,请往别处去,休走我的汛地,你我又不用动手,岂不两家又不伤和气。”海潮老祖闻言大怒:“好老头儿,有多大本领,你敢扳高,说这等大话。你休走,看我来取你。”
抡动虬龙剑,往上就闯,皓发仙用手中龙头拐杖急架相还。犼鹿盘旋,战有六七回合。只听得金光阵中一声鼓响,即出一位仙长,现其形体,持着茶条,大叫:“海潮休得无礼逞强,我来也。”澈潮老祖认得,是长笑仙。心中早知他的法宝玄通,难以防备他。谁想他的手下门徒击磬真人,早跃步上前,接着交手。大战不上三合,长笑便咧开火盆大嘴,对着击磬真人,不觉大喝一声,笑将起来。击磐真人就骨头酸软筋麻,慢慢酸软倒在地下,长笑仙就举起茶条仗,才要打将下来。海潮在犼上看见,忙祭起玉皤杆,照长笑仙背脊打来。长笑仙不曾防备,被玉幡打了一跤,跌在埃尘。皓发仙上来扶起,击磬真人往下败走。长笑仙受了这一玉幡杆,也不往前追赶,抖抖道衣,来双双攻打海潮圣人。海潮知长笑仙的法术利害,难以破得,忙取出缚仙索祭在空中,来缚笑仙。皓发仙一见,忙催白鹿上前,用手中龙头拐杖向上一举,就化一道火光,把缚仙索烧成黑灰。
海潮一见大惊,忙领着二个门徒,想来同战皓发仙。听得金光阵内有青牛叫一声,孙膑又到面前,手中抡动沉香拐,上前迎战。六位仙家一齐动手,大战有六七个回合。击磐真人忙取出玉磬,想来伤皓发仙。却被孙膑看见,忙飞拐,手中玉磐打得粉碎。海潮一见难于取胜,只得抛下皓发仙等,扑往东北方生门而来。皓发仙也不追赶,自回汛地,不在话下。
且说老祖,将近行至杏黄旗幡之下,只听得一声锣响,闪出一位道家来。风流儒雅,大非他个仙家之相。怎见得:
头戴九梁冠,云衣耀眼明。
黄绒丝紧紧,朗月脸如花。
三绺长须秀,两眉竖剑形。
散仙居第一,道法万人惊。
来的就是文昌仙,用手中方天尺一指,喝道:“海潮老祖你往那里走?”老祖此时连闯三方,不能出阵,又损了三件宝贝,心如烈火,气高千丈。一见文昌,也不答话,催犼举剑,搂头就砍,文昌仙急架相迎。才交上一合,又一声锣响,又显出降龙仙来。跨着四爪混江龙,飞也似的竞扑海潮老祖而来。持钟真人见他凶恶,忙上前敌住。持钟真人因肩上有伤,难以久战,忙取落魂钟,想晃一晃,打降龙仙下骑。谁知此时的迟彼时的快,降龙仙早祭起飞锤打来,正打在落魂钟上。—声响,打成粉碎。持钟真人说声不好,就与击磬真人败下阵去。降龙仙与文昌仙也不追赶,便来夹攻海潮老祖。孙膑此时赶到,一齐来战。海潮老祖自料难以取胜,忙祭起玉幡杆来打降龙仙,却被孙膑用杏黄旗一指,玉幡杆就坠在尘埃。海潮老祖一见,忙念咒语,收回玉幡杆。刚提在手中,不防文昌仙祭起方天尺打来,把玉幡杆打为两段。又被降龙仙祭起宝珠打中海潮老祖的后心。亏得海潮老祖穿的是法衣,虽有法宝打来,亦还是微伤。他吃了一惊,忙提犼想跳出圈外而去,又有文昌仙复祭方天尺,一尺打中青毛犼后腿,青毛犼被打负痛,喊一声往前一跳,几乎把海潮老祖落将下来。便不敢恋战,忙催脚力,跟着持钟真人等,往中央败走。文昌仙也不追赶,依旧镇守东北艮方不提。
且说海潮老祖师徒三人等,见孙膑等不来追赶,他师徒也慢慢走。海潮圣人心中想道:“连闯四方,俱不能出阵,反损我的四件宝贝,如何是好?”遂与持钟、击磬两个门徒说:“我们且歇一歇,商议商议,怎样设法出去才好?”持钟真人道:“老祖,如今我们师徒只得三人,他有四面八方,俱是妖仙,又有孙膑往来护救,我等寡不敌众,焉能闯到出去。术如我等先到聚仙坑,把师兄弟救将起来,人多势众,一齐动手,还有一个接济,老祖以为如何?”海潮老祖闻言,点首道:“贤徒你说的有理,我们共奔陷仙坑去。”说罢,海潮老祖当先,催开脚力,竟奔中央而来。抬头就见一竿黄幡,迎风飘动。幡下并无人在此防守,心中大喜。差着持钟、击磬二位真人,飞奔至黄幡面前而来。见是陷仙坑边,往下一观,看见十三洞真人俱在坑中,躺的躺,坐的坐,亦有绉眉擦眼,一个个似痴的如呆,低头无语。怎见得,有牒词一首:
坑儿不大,十三人尽可容纳。或坐或卧相压,
梦甜甜,好像夜阑更静人无话。
直卧横躺学个参禅样,竟不怕邪火乱丹砂。
且说这陷仙坑,并非万丈深潭,离岸上能有多少远,海潮老祖的慧眼,就看不出真假不成?只因海潮老祖的慧眼昏迷,兼有灵幡招掩,把心神摇乱,慧光运不上来了,故此迷惑,就看不真切。心中迷闷说道:“众门徒都是修真得道之人,如何打在坑中,—个个如泥雕一般,必是南极子有甚法术镇着他们,故此痴迷。只是如何救得他们起来?”此时就无法可施,便在仙坑边沿途巡视,叫道:“贤徒们快些上来,有贫道在此。”一连叫几声,并不见众真人答应,心下为难。一会道:“有了,我何不叫持钟与击磬两个门徒,下坑去把他们背上坑来,待我用解压法自然醒悟。”随你什么人,心一转就没有主意。海潮老祖要救众门徒,心不暇打点,便与持钟、击磬二位真人说道:“他们在坑里。被南极子用法镇住,不能醒悟,你二人下坑去,托他们上来,贫道我自有解压之法。”
二人闻说,即忙跳下坑去,摇一摇那真人等。一个一个如痴如呆的,也不言语。二人在坑下又混了一回,又把众真人一个一个的细看,又见每人头顶上贴着一张符,便上来说道:“老祖在上,原来那几个师兄们头顶上俱有符镇住呢。”海潮老祖忙说道:“你们快些揭了去,出家人就有法。”二位真人忙下去,向众人头顶上揭灵符。可作怪,揭也揭不开。又揭了一回,又向沿边说道:“老祖,这符贴的紧得很呢。这灵符我们揭他不起。”海潮老祖道:“你们不须去揭此灵符,即可扶他上来罢,待等出家人来揭此符。”二位真人闻言,便去向那坐倒的人,揉眉擦目,几多工夫才抬起一个,扶他立在坑边。才松手,又跌将下来。这一个也是如此,那一个又是如此,二人在坑内弄得一身大汗。这坑上的黄旗,是金眼毛遂把守的。他见海潮老祖师徒三人来得凶恶,不敢明战,却用隐身草隐住身躯。海潮老祖师徒三人所说的言语,一句句都听得明白。见二人在坑中,把那些假变真人,你扶我扛,不能上得坑来。又见海潮老祖立在坑沿上,指挥不定。毛遂便显出身形来,举起茶条杖,照定青毛犼后腿上打了一下,说“你也下去罢。”海潮老祖未及提防,被他打了青毛犼一下,负痛往前一跳,几乎连海潮老祖一齐跌下坑去。正是:
明枪容易躲,
暗箭实难防。
海潮老祖大惊,青毛犼就四足生云,跳过对面坑沿口。回头一看,见是金眼毛遂,不觉笑将起来,说声道:“好贼根子,用的贼计智,你往那里走?且拿住你解解恨儿。”一催青毛犼,在坑边过来,仗剑来取金眼毛遂。毛遂忙甩茶条杖相迎。就在陷仙坑,大战有七八个回合。毛遂矮小,身体灵便,往来纵跳,海潮老祖难以招架。他手中用的那一对虬龙剑,是两条蛟龙化作一对雌雄剑。一雌一雄,祭起来,百步能取人首级。他便把雌剑祭在空中,便喝一声“贼根子,看我的宝剑来取你性命。”金眼毛遂闻言抬头一看,见虬龙剑来的利害,即忙取隐身草一晃,隐了身子。海潮圣人见金眼毛遂隐了身形,他便收了虬龙剑,心中暗想道:“这贼根子实难以提防,众门徒不能上得坑来,自己意欲下坑相救,又怕金眼毛遂用法连自己也陷住。不如先去砍他当中的一杆杏黄旗,阵中必然错误,然后再救众门徒,方得妥当。”想罢,便一催青毛犼,忙奔至中央戊己方位,就向杏黄幡来。相离切近,猛听得一声牛叫,孙膑显出身形,手举一只沉香拐,拦住说道:“海潮老祖,你休要动手,想来砍倒此杏黄旗,须要对南极子说过,准你砍你便砍,若是不准,你想来砍,万万不能。吾奉南极子法旨,你怒偷砍此幡,断断不能。”海潮圣人闻言,心中火发,便大怒,说一声:“孙膑,你不可欺人太甚。”就在陷仙坑边,两家真人大战起来。却说坑内持钟、击磬二位真人,在坑内左扶右搀众位真人竟扶不起一个来。二真人在坑内,又听得坑上有交战之声,便知必有仙人来与海潮圣人交手。二人便想上坑来相助,谁知金眼毛遂暗把聚仙幡摇展,他又用三味真火烧化了镇仙符,持钟、击磬二人在坑内,一阵昏迷,也就不省人事。正是:
鳌鱼难脱金钩钓,
青鸟无知飞入笼。
却说金眼毛遂,暗用镇仙符,迷住持钟、击磬二位真人不提。
且说金眼毛遨,见孙膑与海潮圣人大战,忙用隐身草隐住身形,过来助战。他举起茶条杖,就往海潮圣人身上直打他两三下,幸得他身上穿的仙衣护体,不至有重大的伤,心中着忙说道:“刖夫我倒不惧你,我倒提防那贼根子,也难敌他。倘或被他打下青毛犼来,虽不致遭你二人之手,到底也被你这刖夫与那贼根子耻笑。”即提青毛犼,跳出圈子,往下就败走去了。金眼毛遂就显出身形,忙向前追赶。孙膑连忙叫道:“贤弟,休要追赶于他。”毛遂止住,便叫一声:“三哥,我们何不追上去,把他擒获呢?”孙膑道:“贤弟你有所不知,不可十分凌辱于他,他到底位高法重,乃是一家教主掌教身分,也奈何他不得。我们不过困住他了,耐他的火性。你且在此守住,此地不可离开。待我再往别处去看看,他往那方,等我好去接应。”毛遂闻言,便立住了脚,孙胺即上了青牛,就从金光中暗暗跟将下去。
且说海潮圣人见难以取胜,他跳出圈子之外,走将下来。坐在青毛犼上,心中一时思想,不觉叹一口气,暗想道:“我一时失了主意,南极子他既把众门徒困在陷仙阵,用法镇住,我反教持钟、击磐二真人下去,正是送他们落坑而去,都是自己之过。今日只剩得只身一人,又无帮手,如何闯得出去。他们虽不奈得我何,亦难取他们之胜。自想运动心神,感动秦营中众门徒之法力,又不是南极子等对手。倘若知道我困在阵中,一时冲进阵来,不但不能出阵,恐怕反伤性命。”想到此处,心中便觉烦恼起来道:“我今不能破他们的聚仙阵,又不能救起众门徒出来,也难免三山五岳的道者耻笑,有何颜面见三十六洞真人。我今直去寻着南极子,见个高下去罢。”复又沉吟道:“他有多少的妖仙,定难以取胜。到底冲出阵方妙,如今若得个能人来,等他把上头金刀收去,我就容易出阵去。”忽然想起了东华帝君来,心中暗道:“当时不听他们的言语,至有今日之耻。如今若叫得他来。在外面把金刀收去,自然我容易出阵,阵也不难破了。”
猛听到一声牛叫,就见孙膑跨着青牛而来。原来孙膑在金光阵中,暗暗的跟着海潮老祖下来,见他在犼上沉吟半晌,顶上杀气忽然冲起,知他动了嗔心,便忙闭出金光来。海潮一见,心中大怒,忙回犼迎将上来道:“刖夫,只管赶人,不可赶尽,老祖今日定要与你见个雌雄。”便一剑望孙膑砍来。孙膑用拐架过,满脸笑道:“老祖,孙膑在金光阵中,见你怒气冲开泥丸宫,看见你冲出嗔痴之忿,孙膑细想,海潮老祖不过一时之错,何必揉损道心。今日若肯归服,请下青毛犼,来在燕人面前,陪个小礼,我与你同往掌教座前请罪,未必掌教不看同道之情饶恕你们。也不过教始皇暂日息兵,可差王翦到临淄来,责罚他一顿。看天文,齐国气数略尽之时,交回此地与他。孙膑识气数,岂敢逆天而行。我自然回山而去。海潮圣人,你意下如何?”海潮老祖未听言完,心中大怒,喝道:“刖夫,你敢轻慢于老祖么?”又一剑挥来,孙膑亦将右手拐架住道:“海潮老祖,你今身已困在聚仙阵中,不想哀求,想妄动么?”话说未完,海潮又是一剑砍来,孙膑忙用拐相迎。二仙聚在一处,牛犼相见,又战了数十回合,孙膑一提仙拐,金光一闪,便无形无影。海潮老祖提剑催犼望东慢慢而去。欲知如何端的,且看下回分解。
第四十九回 众仙斗法败无当 五雷施法困南极
话说东华帝君,他乃是海潮圣人的首坐,管辖着二十四洞真人,西华、南华、北华,中华四位帝君,恰好五方五老,五帝真君。当日东华帝君,正诵黄庭,忽然心血来潮。暗想:“海潮圣人下山,带领我洞门徒,齐赴临淄,他与南极、孙膑相对,莫非有甚不利?所以我坐卧不安宁。”连忙掐指一算,早知缘故。大惊说道:“原来毛奔真人已死,南极子摆下聚仙金光阵,困住海潮圣人并各洞真人。细想他那里,人多势众,独我一人,怎能救得海潮圣人出来。须得个帮手方好。别位真人也无用的,纵有些神通,亦难抵挡那个南极子手段。除非请得南华帝君、北华帝君、西华帝君、中华帝君四位兄弟下山,要救海潮圣人,就不难了。”想罢,站将起来,忙步至三清殿前,速速净手焚香,暗暗祝告。只见香烟飘飘,起在空中,竟奔南华山朱明洞而来。南华帝君正看道德真经,又与西华、北华、中华三位帝君同议长生之事,修炼的妙药。偶然一阵清香,冲进洞中而来。帝君让过香头,抓住香尾,往鼻中一闻,便知所求的事情。南华帝君举手,口称众位帝君说道:“今有海潮圣人现在临淄,却被南极子摆下金光聚仙大阵,困住海潮圣人,不能脱身。今有东华帝君焚香,请我们等下山,同去破此聚仙阵,救取各洞真人。”说罢,与三华帝君一齐而去,将到东华帝君洞门,就有守洞童儿看见,飞报与帝君知悉。东华帝君即出洞门,迎接进洞,来至唪经堂,一齐坐下。相逢大喜,叙礼分宾。
献茶已毕,南华帝君开言道:“弟正在洞中揣摩道德经,道兄你为何不到我处走走?”东华帝君道:“实不瞒列位道兄说,只因家师下山,去临淄城外,与南极子、孙膑二人对敌,洞中无人,因此未有到宝山领教。”南华帝君说道:“你令师海潮圣人,不在洞中修净,何苦又下红尘,动人间嗔痴。”东华见问,惨然不乐,口称“众位道兄有所不知。”就将孙膑逆天而行,南极子摆下金光聚仙大阵,又把毛奔真人被害,海潮祖师与及众位门徒真人被困的话,说了一遍。南华帝君与那众位帝君听罢,大怒道:“南极子与孙膑有这等惫懒,欺吾掌教太甚。我们大众俱要下山走走如何。”五位老人一齐说道:“言之有理,不可延迟,就此往前。”
言毕,五位帝君一齐出洞门,各跨脚力腾云,一刻来至临淄。举目一看,只见西门外以及东北角上,黄澄澄一派金光耀眼,昏沉沉紫气迷濛,四面八方,金光一片。又见上有三十六把削花金刀,摆得层层密密,真是十分利害。即便上城观看,四门上有四座聚仙台,台前各插聚仙旗,四门上钟鼓锣响,响声不绝。东南北三门台上,未见有人把守,只有西门台上,有一位老者岸然道貌,装束非凡,举手捧如意金钩。东华帝君看见,认得是南极老祖。帝君心中大怒道:“果然奇怪惫懒,他竟把海潮老祖困住了,自己到也逍遥快乐。我们一齐动手,便把南极子拿住,叫他收回金光聚仙恶阵,放回海潮圣人以及众位真人出来,未知众位尊意如何?”中华帝君说道:“我们且不要动手,那南极子看看亦是神通广大的,又有孙膑法术高强,如今若是一齐动手,诚恐走漏消息,胜败难分。到不如我们先去奏知秦皇,差遣一位真人出阵,与南极子挑战。我们四面埋伏,引他出来,一齐上前,围住寿星老人,那时破他的聚仙阵就不难了。”东华帝君说道:“此言有理。“说毕就催转仙禽,一齐奔往秦营来。
有守营官看见半空中落下五色奇禽,禽背上坐着五位道者,连忙躬身:“请问五位老仙翁,是那座名山洞府的神仙,乞赐留大名,以便通报。”东华帝君说道:“你去奏知秦皇,你就说有五方帝君到此。”门官闻言,急急进到中营黄罗大帐,跪下禀道:“恭喜我主,大营门外,且今来了五方帝君,前来共破金光大阵。”始皇未及回言,只见那金子陵并众位真人,闻报大喜。口称“王爷,此就是五方五华帝君,胸藏日月,道法精深,吾主洪福齐天,得此五位天仙到来辅助,必然破得聚仙大阵。”始皇闻言大喜,顿时起位率领众大臣出到营门,恭请五位帝君进营坐下。各真人见过礼,承奉官捧茶,茶毕就坐。秦皇开言:“请问五位帝君,今有南极仙翁,摆下金光大阵,有众位真人进阵,不见回来。又有海潮圣人入阵,尚未见出阵。目今不知生死如何?”五华帝君听罢,说道:“众位真人在内,以及海潮老祖,亦在聚仙阵暂时受困,不至伤其性命。若要破聚仙金光大阵,须听老拙言词。目今有五位真人要去金光阵,引出南极子出阵来。待吾困住他,我自有道理酌议。”
就有革面真人领法语,前去见阵。东华帝君闻言大喜:“你到临淄西门,有南极子在聚仙阵台上掠阵。你可改换形容,竟奔聚仙阵,与南极子动手,许败不许胜,将他引出西门,以便我等接战。”革面真人领法语而去。东华帝君又命吐丝真人:“你到西门外,等革面真人将南极子引诱下来,你可到聚仙台上,砍倒仙旗,就显你神通,又不许放出一人前来接应南极子。”吐丝真人依了法语,就下芦棚去讫。这五位帝君欠身,口称贤皇宽心,待老拙等出去走走。始皇离位奉送五老。帝君说道:“贤皇止步,不劳远送。”言罢即出芦棚,各跨仙禽,又有各位真人,紧紧跟随,各往五方埋伏,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革面真人,遵了东华帝君调遣,不敢怠慢,即将夜叉皮换上,跨着白象,提起三托天叉,冲出营门。念动真言咒语,驾上云头,竟奔临淄西门而来。那南极老祖,正在聚仙阵台上掠阵,他见海潮老祖困在阵中,满心欢喜。正在台上自在逍遥,只见半空中吊下一人,奔法台而来。战未三合,革面真人虚刺一叉,就离了聚仙台,腾空走去。南极子看见,心中大怒,说道:“好妖仙,你往里走。”催开梅花鹿,也就四足生云,赶将下来。那吐丝真人看见南极子去追赶革面真人,离了法台,他便催动脚力,竟奔聚仙台上。他暗想要将一竿聚仙旗放倒,但有白鹤童子在台上看守,他见有人来砍聚仙旗,便大喝一声:“何处妖道,敢来砍倒聚仙旗,要伤吾祖师爷的法命。”吐丝真人笑道:“谅你童儿,怎能识我,我非别的,就是昆仑山吐丝真人是也。”白鹤童子闻言,心中大怒,即便举起南极老祖龙头拐杖,照定吐丝真人打下,吐丝真人用大斧相迎。二仙大战,含死忘生。一场恶战,经战十余回合,不分胜负。吐丝真人暗想:“谅用力敌难以对敌取胜。”就虚砍一斧,带转脚力,往城下一跳。童儿怒道:“谅你这妖道,往那里走。”
白鹤童子将身一纵,立刻跳下城来,提拐追赶。吐丝真人看见白鹤童子追赶下来,相离不远,心中暗喜。兜住狻猊,扭颈回头,高声大叫:“你这童儿休要逞能,你看我的法宝来取你。”童儿一时听见招呼,上前观看,未见什么宝贝,抬头往上一看,空中也没有;往下一看地下也没有,心中暗想:“这妖道看见我追赶他得紧,便使这样智谋,故把大话哄我,我不管他有宝无宝,我就赶上去,一顿拐打下他的脚力,拿进城去,到我祖师爷面前来报功,也显显我的手段。”想罢,又往下赶来。吐丝真人看见来得切近,相离不远,尚有十余步光景,就嘴唇一卷,吐出一道白光,骨碌碌冒将上来,犹如千条银丝,连连不断,竞扑白鹤童子身上而来。白鹤童子一见大惊,不知是何物件,伸手来接,连手也粘住了。说时迟,来时快,顷刻绕得一身都是,把手连脚都绕住,连头也蒙住了。摇也摇不脱,扭也扭不动,一时就展动不得。那吐丝真人把他捆住,就圈了脚力,伸手就将童儿提起来,比绳索缠绑更觉结实,把他横担在狻猊兽上,回转秦营不表。
且说南极老祖,追赶革面真人,紧紧跟定,往西而去。正走之间,只见横斜里有一位老者,身骑白鹤,手执金如意,拦住去路。高声喝:“南极子,你往那里走。”南极老祖一见,知是西华帝君。南极老祖坐在鹿上躬身陪笑,口称“道长请了,不知帝君到此何干?”西华道:“好南极子,你是掌教老祖,就是群仙领袖。孙膑逆天而行,你该责罚于他才是,因何反助孙膑,暗摆下聚仙金光大阵,又将各洞真人擒拿,海潮老祖乃是昆仑教主,虽然与你无害,也有三清之面,他是长辈,你是晚辈,小不可犯上。你仗着人多,行起凶来,得罪了无当老祖,只怕眼下难逃其罪。”南极老祖笑道:“西华帝君,你但知其一,不知其二。我想当日在易州大战,后来夜设平龄会,三教圣人下山,与孙膑讲和,那时贫道也在跟前,海潮圣人也在会上,彼此所见。三教圣人吩咐圣人的说话,是明明白白道,孙膑虽然逆天,在燕尽孝,在齐尽忠,忠孝两存,那时才归山洞。今日孙膑正在临淄治事,理之当然。你家海潮圣人,不遵三教言词,却差毛奔下山,摆下五雷恶阵,就将孙膑困住。可怜燕丹公主死时收殡,母子不相见面,情实可伤。贫道下山来,不过要解救孙膑,进阵观看消息。不想毛奔好歹不分,擅自击我一雷,我即驾云逃回,把脚力鹿轰死。请帝君想一想,你说我以小犯上,这毛奔击我一雷,又打死我的梅花鹿,又怎样讲呢。我来救孙膑,入阵在路之中,遇见海潮圣人,他倚仗人多,又将白猿擒去,甲子日要用水火风雷攻破临淄,我才摆下聚仙金光大阵,挡其锋锐。虽然将各洞真人困住,也是他们劫数。帝君请你细想想可是贫道以下犯上否?”
西华帝君道:“据我看将起来,你两家争名夺利,擅动嗔痴,都是为着弟子。依我良言相劝,你把金光聚仙阵收回,将海潮老祖师徒一齐释放,令你孙膑在无当老祖跟前陪个不是,就是天大的事情,也可以解释了。”南极老祖冷笑道:“帝君,你说的何话?教我叫孙膑与他陪个礼,这话叫我万万不能,若要撒此阵图,除是三清亲临,又要各洞真人与我叩头才行。不然莫想开了。”西华帝君闻言,大怒道:“好惫懒的南极子,我看你有多大本领,这等无礼。既然不听良言,我就放你不过。”言罢,就催动脚力,举起金如意,照头就打,南极老祖用金钩架还。一往一来,大战盘旋,不分胜负。
忽听正南方一声大喝:“南极子你不得逞能,我老拙来也。”老祖听得招呼,急用金钩架开金如意,暗暗观看。只见一位老者,头带金冠,身骑朱鹤,手执金如意,冲杀过来。老祖看见心中自想:“原来南华帝君来了,怎么这两个老头儿都下山,想必是和海潮老祖交厚,同样来破阵也是有之。”遂用手中金钩一指:“南华帝君,你为何也来扶助海潮圣人,与贫道动手?”南华帝君性烈如火,一见南极老祖,心中大怒道:“好掌教的祖师,我岂不知三教同源,何必亲来此处。今见你把海潮圣人困在阵中,辱我本教,焉能饶得过你。”说毕,磕开朱雀鸟,抡动金如意上来。南极老祖道:“好红脸老头儿,怎敢和我动手。”遂使开金钩,左右招架,两下夹攻。正争战之间,正北上犹如一朵乌云,冲到阵前,原来是北华帝君。南极心下着急:“今日认真与我见雌雄么?我金钩无眼,恐伤贵体,那时悔之晚矣。”北华帝君说道:“南极子,你少发狂言,你若不把阵图收去,放出海潮圣人来,就要头上即刻冒出红来。”
南极听罢,冲冲大怒,展动金钩,犹如狂风骤雨而来,杀得三方三帝君,如走马灯一般。战到深处,又见东华帝君、中华帝君二老一齐来至阵前,一时就将南极子团团围住。老祖观见五方五帝君,一齐杀来,来得好利害,比不得海潮老祖和他的二十四洞真人,心中暗想:“这五个老头儿,都是与天同寿的,神通广大,执掌金木水火土,五位帝君一齐杀来,又按东西南北中,虽然年老,他的精力不衰老,我一个人焉能弄得他五人过。”正想之间,只见五只金如意,一齐夹攻。南极子就把金钩架住,口称:“五位帝君且莫动手,你我都是年高有德之人,你我同道相亲,何必为了海潮老祖,就把老脸变了不成,竟和我动起手来。你们若是战胜了,我是一个老头儿,你们是五个老头儿,若是胜我也罢,倘若失手,岂不把五老体面都丢了,那时有何脸面。我有金玉良言,请你们各归洞府,莫管人家兴废之事。”东华帝君听说大怒:“好南极子,休得胡言,你岂不知我是海潮圣人首坐,管领二十四洞真人。你如今将我家的老祖困在金光聚仙阵,众家真人陷在锁仙牢,东方朔打死毛奔,易州丧亡金银两个仙童,我与你结下一天二地之恨,三江四海之仇,还讲什么。”将言说罢,又举金如意,冲杀上来。南北西中四位带君,又一齐动手,就把南极子老祖困在中间,各逞手段,纷纷来战。
南极老祖左支右架,四面腾挪,心内着忙,就在怀中取出一件宝贝,名为先天乾坤袋,只有茶钟儿大。此乃先天二气炼成,若是晃一晃,就有一间房子大,就把人吸到里头,取住袋口,出不得来。不论仙凡,一时三刻化为脓血。南极子取出先天袋大喝一声:“五老你们休得逞强,看我的宝贝来取你们性命罢。”说着,他就把先天乾坤袋晃一晃,现出一间房子宽大,口里冒出一股白青的气。青属阳,白属阴,此宝名为阴阳二气。这股青白气飞来,不论仙凡之体,扑在身上就如绳缠索缚一般,就把人吸进去的。就是南极老祖与海潮圣人,连战几场,亦不肯轻用此宝。今见五老帝君利害,才下此毒手,把先天乾坤袋打开,去收五老帝君。那五方五老帝君,正在酣战之间,又听得宝贝来取二字,一齐举目观看,把五老帝君吓得大惊失色。“好惫懒的南极子,怎敢下此毒手。”说着,那阴阳二气,扑至跟前,五老帝君就把冠摘下,一齐都收在先天袋中,南极老祖抬头不见五老,心中又喜又愁。喜的是收了五老,又困住海潮圣人,显出老人妙用。海外散仙谁不钦服。愁的是五老与天齐寿,日月同明,一怒将他收进袋内,一时三刻化为脓血,推恐三清见怪,掌教也不成,还有罪过。故此心中为难,进退不得,眉头一皱,计上心来:“不如把他带进临淄,放他出来,与他讲和,等他们知道利害,自然回山而去。”南极子想定主意,即将先天乾坤袋提起来,不觉大惊道:“怎么装着五个老人,五个帝君,到是轻飘飘的,难道未曾装着不成。方才明明白白看见五帝收入袋内,显然年老,至少也有好几百斤,怎么这样轻飘飘,真奇怪得紧。难道走脱不成?”正在疑惑,忽然听得禽鸣人喊之声,举头四顾,五老冉冉而来。心中大怒:“我的先天乾坤袋内,装的是什么东西。”忙将先天乾坤袋一抖,倒念真言,抖出五顶金道冠来。须臾,五老已到跟前,南极老人大笑:“你这五个老头儿,少要逞能,你们都把首级呈与毅,还不知利害么。再敢与我来动手。”五老闻言大怒,叫一声:“南极子,你还有什么法宝,只管使来,老拙无可惧怕。”说着五位帝君,一齐挺如意冲杀上来,仍复厮杀,暂且按下不表。
却说绿眉仙同着东方朔镇守正东上那座杏黄旗,见海潮老祖扑至跟前,绿眉仙不敢怠慢,催开白鹿,举杖大喝:“海潮老祖休得走我的汛地,贫道在此久候多时。”海潮圣人闻言,大怒道:“来者那洞妖仙,来拦我的去路。”绿眉仙冷笑道:“我乃海外真修绿眉仙,是奉南极老祖的调遣,镇守此处。你知我的利害,早早往别处出去,使两下免伤和气。”海潮圣人笑道:“你这无名野道,怎敢发狂言。你休走,看我取你性命。”二手杖剑,照头就砍,绿眉仙催鹿,用杖急架相还。他二人剑来杖去,各逞英雄,经战二十余回,胜负未分。海潮大怒,顺手在怀中取出宝贝,名曰拘仙锁,祭在空中。便大喝一声:“着吾宝贝伤你。”绿眉仙仰首观看,一见明晃晃一把拘仙锁,比门扇还大,竟奔绿眉仙顶门打下来。再晃一晃,喝一声疾,那宝更快了。东方朔看见,腰间取出消宝葫芦,把盖揭开,连晃二晃,喝一声疾,只见葫芦里放出一道白光,飞起空中,竞奔拘仙锁,连绕三绕,此锁就落下尘埃,不能变化。海潮圣人大怒,道:“好东方朔,用的什么邪法,破我的宝贝。”绿眉仙初见海潮的宝贝冲杀上来,心中着急,恐难以抵敌。后见东方朔破了法宝,心中大喜,即将杏黄旗连展三展,把那打仙杖在旗上又晃三晃,从半空中飞舞滚将下来。海潮圣人一见,大吃一惊,收回脚力,往下败去。东方朔与绿眉仙亦不追赶,仍守汛地。
海潮圣人就败至正南,又遇着西方朔,跨着独角蛟,用齐眉打仙杖,拦住去路。海潮老祖高叫“西方朔,你兄弟二人在海外散仙,何等逍近自在,因何听信南极子调遣,帮助孙膑,自寻烦恼?”西方朔道:“你纵放门徒,擅摆五雷神兵恶阵,又将我兄弟左目伤损,我和你如仇人相见,分外眼红,既然到我的汛地,焉能饶过你。”说罢,催蛟举杖就打,海潮老祖侧身躲过,抡开宝剑冲杀上来,各怀恼怒,舍死忘生,一场好战。海潮又取出一件宝贝来,名为斩仙刀,拿在手上只有芦叶大小,祭起在空中,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明晃晃二三百口飞刀,落将下来。西方朔一见,不慌不忙,在怀中取出兜宝网,撤起空中,所有宝刀,被一网打尽,用手一招,仍落在掌中。海潮老祖大怒道:“你敢收我的法宝,怎肯与你干休。”催犼仗剑杀来,西方朔用杖架住。长眉仙又把杏黄旗摇动,金光闪处,只见满空中多是捆仙绳,纷纷坠下,吓得海潮老祖魂不附体,慌忙败走西方。王禅老祖大喝道:“海潮老祖,休走我的汛地,免我动手。”海潮老祖大怒道:“好鬼谷子,孙膑是你徒弟,你不能管辖,由他逆天行事,反来助他逞强,拦我的去路,我焉能饶你。”要知王禅老祖如何对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回 群仙大战金光阵 中华计取削花刀
话说海潮老祖闯进西方,有王禅老祖,领着荣钩仙与绿眉仙拦住去路。海潮大骂王禅:“纵徒行恶,还敢拦住贫道的去路么。”遂一剑挥来。王禅用拐架过,随手相还。一来一往,经战到七八个回合,早有荣钩仙在路旁大怒,举起双剑,在旁夹攻。海潮老祖一见荣钩仙仗剑而来,心中大怒。他随身就有八件宝贝,在阵中失了六件,尚有两件剩下。一名打仙鞭一名钓仙钩二件至宝。今见王禅来得利害,又添上一个荣钩仙、绿眉仙两下里夹攻,心中自思,料来不能取胜。虚架一剑,取出打仙鞭,祭在空中。王禅一见打仙鞭来得切近,遂由荣钩仙只管和他动手,即忙念动真言咒语,甩手中茶条杖往空中一撒,变化一条虬龙,张牙舞爪,就将打仙鞭抓落尘埃。海潮一见大怒:“好鬼谷,敢破我的法宝,我和你拼了罢。”气忿忿,催开青毛犼,复往下闯。荣钩仙举剑相还,又见王禅破了他的打仙鞭,即将杏黄旗连展三展,只见满天神将飞来,海潮老祖不敢恋战,败走北方。正遇王敖,催虎抡斧而来。海潮老祖竟不答话,举剑就砍,王敖舞大斧火速相迎。搭上手,就战了十余个回合。海潮老祖即忙祭起钓仙钩,王敖见了,将身一闪,闪入金光之内,早被大头仙将杏黄旗展动,飞起诛仙剑,就把钓仙钩砍断。海潮老祖一见着忙,催开青毛犼,大败奔至中央,只见上面金刀密布,进退不能,困在中央,并无出路不提。
且说南极仙翁敌不住众位帝君,虚打一金钩,望下败走。口中叫道:“我敌你等不过,我今去也。”五老一见说:“南极子已败,为何不进阵中,反往东北方走?想是要诓我等入阵。我等为救海潮老祖,就进阵去,那里怕他。”说罢,齐催仙禽,紧紧追赶,南极仙翁就在乾地开门,败进阵中。中华帝君说道:“南极子进阵去了,你们跟进去,待我在上收他削花金刀,这才好搭救海潮。”四老点头,各跨禽闯进阵去。皓发仙看见四位帝君进阵,就与长笑仙把杏黄旗连展三展,只见金光闪闪。南极仙翁入阵,开声招呼:“八方仙长,各位俱要小心防守,如今五老进阵来了。只听得我掌心雷响动,一齐拼力擒拿五老,不可有误。”又与孙膑说明,用心防守。这不必细表。
且说四位帝君进阵,只见四面金光罩笼,上面又有三十六把金刀,十分利害。东华帝君说道:“我且去寻找海潮老祖,才好商量出阵。”正然说着,忽听青毛犼之声,顺着声音来到中央。举目观看,只见海潮老祖坐在青毛犼上。东华帝君慌忙下骑,抢行几步,控背躬身,口称老祖:“弟子五方五老俱到来,请法旨定夺。”海潮老祖见东华帝君前来,心中大喜。未曾开言相叙,只见南华、西华、北华各位帝已到,一齐下了飞禽,来到面前。海潮老祖亦下青毛犼,与众帝君相见。满脸笑容说道:“贫道遭困在此,荷蒙几位帝君下山搭救。”东华帝君说道:“弟子也曾说过几次,老祖不从,定要下山与孙膑争胜负。今日误中了南极老祖的诡计。”海潮老祖道:“且不必讲论,只是如何从那里出来?”东华帝君等说:“道术短浅,实不知出阵计。”海潮又道:“北方稍可,若正东西,十分利害。”四帝问道:“怎么利害?”海潮老祖说道:“那四方就有四件宝贝,正东有打仙杖,正西有镇仙符,正南有捆仙绳,正北有诛仙剑。”四位帝君说道:“既是这些说话,待中华帝君成功,我们就好走了。”海潮老祖道:“中华帝君现在于何处?”四位帝君齐答道:“他尚没有进阵,他在外边破金刀,接应我等出阵。”海潮圣人闻说大喜,说道:“若是收得金刀,我们三花可以聚顶,要出金光阵就不难。”东华帝君问道:“众位真人,如今在于何处?”海潮圣人答道:“众位真人等,俱在锁仙牢,只有持钟,击磐二真人正在陷仙坑。”四位帝君说道:“何不上前去救他两个,一齐前去闯阵?”海潮圣人点头称好:“你看中间那面杏黄旗,旗下就是陷仙坑。只有毛遂一人把守。”四位帝君答道:“这个矮子,听见我们到来,必然胆战心寒。但不知孙膑在于何处?”海潮老祖说道:“这刖夫到处见他照应,如今又要仔细提防。你们随我先到陷仙坑,救了持钟、击磬二位真人,以便前去破阵。”说毕,跨上青毛犼,各帝君齐跨仙禽,走到陷仙坑而来。
毛遂一见,心下暗骂:“来的是东西南北四帝君,乃是海潮老祖请来的救兵。来者不善,善者不来,定然要救坑中之人。适值此处就是我的执掌,若是被他救出去,却是面目无光,更被众仙耻笑。不能不认真与他见个高下。”思罢,高声大叫:“海潮老祖,你往那里走。你方才败去,又回来送死么?”海潮老祖大怒,骂道:“好矮子,你有多大本领,焉敢在此处夸口,看我取你。”舞动虬龙剑,往上直闯,毛遂举剑相还。众位帝君说道:“你这矮贼,我等大年纪,哪个不知你这根底,不过仗着隐身法,毛手毛脚罢了。今日吾等在此,管教你无术可用,死在目前。”说罢,四老一齐动手,抡开如意,竭力夹攻。毛遂看见四位帝君冲杀前来,心中着忙,己知自己的本领平常,一个海潮老祖也杀不过,怎敌得四老来助战。若是与他恋战,定吃大亏。正想施展法力,要用隐身躲避,只见南极仙翁跨着梅花鹿而来。手提金钩如意,冲到阵前。海潮老祖以及四位帝君看见,撩下金眼毛遂,直奔南极仙翁。仙翁挥动金钩,四面招架,杀得难解难分。毛遂耐不住,大喝:“海潮老祖,休得逞强,看我的禅杖到来打你。”说罢,与南极仙翁并力大战,海潮老祖舍死忘生,又见四位帝君各逞英雄,难分胜败。
战斗多时,忽听得一声牛叫,孙膑仗拐骑牛,飞舞而来,杀入阵中。手抡双拐,杀得四位帝君与海潮老祖招架不住。南华帝君大怒,用手将灵禽一拍,只见朱雀鸟把口一张,吐出雾烟,自己运动三昧真火,即将烟火冲冲而起。毛遂一见,连忙回避,孙膑展开杏黄旗,其火不能横飞,就腾腾飞起空中,把聚仙幡烧为灰烬。南极仙翁一见大怒道:“因何把我的宝幡烧了,怎肯善罢轻饶。”言罢,举起金钩,照顶门就打。四位帝君愤怒,一齐动手,仍然大战起来。正战之间,众位帝君各施法宝,西华帝君祭的白虎箭,东华帝君祭的五雷针,南华帝君祭的五火球。北华帝君祭的打神钩,法宝纷纷起在空中。毛遂一见,不能抵挡,将脚一蹬,去得无影无踪。孙膑连展杏黄旗,法宝不能坠下,只在空中旋舞。南极子连忙取出先天袋来,四位帝君一见,慌忙倒念真言,各将法宝收回。南极仙翁大笑道:“你这四个老头,用的是现世法宝,见不得法宝,不能见人,若是见人来,就要收回。”四位帝君闻言大怒:“好南极子,少发狂言。招架者罢。”言毕,又一齐冲杀上来。孙膑、南极用两般兵器抵挡,毛遂看见收了法宝,又钻将出来助战。海潮老祖大怒:“好矮子贼,看剑罢。”就用虬龙剑来挥,毛遂与海潮老祖,南极仙翁与孙膑二位同四位帝君动手,分在三处厮杀。这一阵,只杀得难解难分,暂且不表。
再说中华帝君,驾云至金光阵顶上而来,举目往下一看,十分利害。只见金刀罩住空中,闪出金光。中华帝君看罢,心中暗想:“此是海潮老祖该有削去顶上三花之难,若要破金刀,须得一人代替海潮老祖,方能了事。不若且回秦营,查见各洞真人,那一个有年灾月晦,应归劫数的,着他前来祭了金刀,当做海潮老祖的替身,才可以救得他们出阵。”想定主意,随即回转大营,就有七位真人,迎上芦棚坐下。众真人问道:“帝君去而复转,看此阵势如何?”中华帝君不敢说明,眼看着拔山、巨泽、行雨、翻江、倒海、吐丝,运匏、革面各真人说道:“我今回来,欲寻得一位帮手,不知那一位真人跟随老拙进阵,同破金刀。”只见巨泽真人,上前躬身说道:“弟子不才,情愿助帝君一臂之力。”中华帝君暗暗点头嗟叹:“真是在劫难逃,生死由天,毫丝不爽。”即对巨泽真人说道:“你既愿去,事不宜迟,即此同行。”说毕,一齐就下芦棚,跨黄鹄与巨泽腾空而起。不半刻早到阵上。巨泽真人口称:“帝君,似比阵门严谨,打从哪里进去?”中华帝君说道:“须从金刀空洞之处进去才是。此刀不是凡间之铜铁,混乱伤人,这三十六把金刀,专削神仙顶上三花。你顶上无三花,也不必惧怕,但要小心些。”巨泽说道:“我今要救护老祖,莫说是金刀,就是火坑也要去跳,如今就此下去。”说毕,仔细端祥,见正中间有空处甚宽,并无金刀。“此处宽些,可以下去。”
白猿早已防备,只见有黑面道者往下冲闯,暗骂一声:“黑兽,若是从上可以下得去,海潮老祖亦可以腾空出得来。”说罢,就将龙须扇一扇,三十六把金刀,一齐转动。巨泽真人正到当中,要上不能,要下亦不能,却被金刀攒体,仙魄渺渺,尸首跌落阵中。中华帝君一见巨泽真人伤命,不胜嗟叹:“非我特意害你,只因仙劫来到,难逃大数矣。”中华帝君正然叹息不止,那一个白猿大喝道:“你这骑雀儿老头,在此处何干?想你也要下去作伴么。”中华帝君听罢,大怒道:“好孽畜,休得无礼。我今正要来拿你,你往那里去。”说罢,催动黄鹄,手举如意,照头就打。白猿倒身闪过,冷笑道:“你且休动手,你这老头儿到底是谁?”中华帝君说道:“好孽障,连我都不认得。吾乃轩辕山轩辕洞中华带君,特来破此金刀,搭救海潮老祖出阵。”白猿听罢,哈哈大笑道:“好轻巧的说话,这是我家掌教老祖炼成镇洞之宝,你岂能破得。我看你有什么本事来破,方才那一位来破阵的,已是粉身骨碎。是个模样,你舍得老命,竟试一试。”中华帝君一听大怒:“好大胆的孽畜,气死我也。”催开黄鹄,手举如意,冲将上来。二人发怒,各显神通。战到十来个回合,白猿招架不住,心下着忙:“这个老头儿到也利害,何不将龙须扇扇他几扇。”想罢往上败走。中华带君随后赶来,白猿一见,双手举扇,用力一扇,即把中华帝君坐下黄鹄往上提了。白猿又是一扇,再把黄鹄送了上去。两翅腾空,摇摇不定。帝君暗想:“这到凑巧,他在底下,我在上头,何不趁势打他一如意,管教他命伤无常。”想罢,将如意一个结实,即将黄鹄往下一沉,对准白猿,白猿眼明手快,就将身子一闪,龙须扇又是一扇,就把黄鹄又扇起来。白猿望见有物坠下,只用扇一扇,就打不下来。
帝君无法可施,忙在怀中取出百炼神锤,如黄豆大小,晃一晃,就有木盘火小,就是一二百步打人,百发百中。中华帝君将此锤拿定来打白猿,自然成功。不料白猿眼力甚尖,见一物落将下来,忙用宝扇连扇两扇,连仙锥扇去。帝君无奈,收回宝物,心中暗怒道:“这孽畜果然利害。无法破他,如何救得海潮圣人。况此猿眼儿尖快,他往上看我,我何不抓一把砂子,往下一撒,迷住了眼,把他两眼迷住,就成功了。”中华带君乃是中央戊己土之仙,说时即在坤地抓起金砂,对着白猿往下一撒,就有红云紫雾,金星光华。这又不是宝贝,乃是一把土沙来迷住双眼,白猿一时不能躲闪。只见帝君把沙土撒将下来,白猿那里留心,就被沙土迷住双眼。遂急用手乱揉,双眼越睁不开。帝君催开黄鹄,就落将下来。白猿心灵不过,他又揉着两眼,心中自想:“不是别故,定是这老儿洒的沙土,谅他此时又施毒计。莫管他,我且扇他数扇再说。”遂闭着限,拿起扇子,左一扇,右一扇,混扇几回,连手也扇乏了。幸沙子顺着眼泪流将出来,顿时又看得见。举目四顾,不见中华帝君踪迹,心中暗想不提。
且话中华帝君却被宝扇扇至云端,将至南天门下,若是沉将下来,又惧龙须扇利害。正是无法奈白猿何,只管在云端之上往来徘徊,迟疑不决。忽听得云磨响动,威仪整肃,冉冉而来。中华帝君迎上去,原来是二郎神君。满心欢喜,忙举手说道:“杨元帅何往?”杨戬催云正走,忽然听见招呼,收住白马,举目观看,认得是中华帝君。便问:“帝君何事在此?”中华帝君答道:“只因南极子暗摆聚仙金光阵,打死五雷真人,困住海潮老祖,五老下山,来到临淄救获,收回其金刀,破其阵势。可恨白猿仗着龙须扇,把我扇至九霄,如今因他金刀难以下去,无奈暂停在此,幸遇元帅,欲借灵威,即将那白猿擒下,余无多求。”杨元帅道:“奉上帝敕旨巡游天下,查问各种人民生死疾厄,实是不能相助,有负尊意。”中华帝君说道:“既然如此,不能强请,乞将神犬借用如何?”杨元帅答道:“可以使得。”说毕,即将神犬交与帝君,拱手而别。帝君带着神犬,堕落云头,来阵前,吩咐神犬:“你先下去,站在白猿背后,他若动手扇扇,你可下口咬他。”
那只神犬,善识人性,摆尾摇头而下。白猿只留心上头,怎么晓得哮天犬暗算。帝君催动黄鹄,展开翅坠将下来。白猿一见,欲举扇子,不防神犬在大腿上一口咬住,往后一拉,跌在地下,连宝扇也无。中华帝君趁势将金刀收去,举起金如意,把白猿打下尘埃。南极子一见大惊,看见白猿受亏,想必是有人来破阵。意欲上来救护,却被四位帝君缠住。无奈何往后败走。海潮老祖及四位帝君,并力与海外群仙大战,他看见收了金刀,只用三花冲开金光,一条大路,竟出聚仙阵,回转秦营。
南极仙翁令人救起白猿,率领众仙赶至秦营,命人在营外高呼:“快将金刀宝扇好好送还与我,万事皆休,如若不然,就要冲杀进营而来。”门官飞报始皇,始皇闻奏大惊,开言道:“你们拿他什么来了?若不还他。他冲进来,难以抵挡。”五位帝君说道:“无妨。”即令王剪带领弓箭手、火炮手,带了人马,暗出后营挡住。王翦领计而行,出至营门,一面炮火打来,一面射手射来,南极仙翁压不住阵脚,只得带领众仙转回临淄去了。王翦正要收兵吲营,忽见空中掉下一个人来,众军赶上,按住捆绑起来。上前一看,正是孙膑。王翦笑道:“刖夫,你也着箭。”令人拔去腿上的箭,孙膑叫苦连天。王翦领军士抬至金顶黄罗大帐报与始皇,始皇说道:“这孙膑法术希奇,孤家屡屡被其所欺,但如今不知是真是假,不如将他放了罢,不要招惹于他。”五位帝君闻言,齐声答应:“圣主万安,有老拙等在此,何惧这刖夫作怪。把孙膑抬上帐上。”众兵丁答应,即将孙膑抬至帐上放下。军校们也围着观看,只见他头带三叉冠,身穿豆青袍,沉香拐搁在旁边,鱼皮靴穿在足上。海潮老祖一见大喜,这个正是孙膑,今朝将他拿住,不怕南极不把众真人抵换。吐丝真人说道:“弟子到西门聚仙台边,还拿住他一个童儿在此。”海潮老祖说道:“更好,如今就去与南极翁讲和。他放回十二位真人,我把白鹤童儿释放。惟有孙膑难以宽恕,可将他送与上帝,从重问罪,方释我心头之恨。”五位帝君齐声答道:“祖师在上,事要三思。孙膑不比泛常之仙,他已经修炼玄功,得到了一个真人分位,非同小可。我们传言,叫南极多责几杖,以戒下次,就可以罢息干戈,从此释解是非,各归洞府,免受红尘之累,方为上策。”海潮说道:“就有众仙之情面,留他的活命,即将他吊起来。”
始皇闻听大喜,吩咐摆上素宴,与众位仙家庆功。正饮之间,海潮老祖开言道:“贫道细想,孙膑作怪多端,虽承众位说情,不好重责,亦不宜轻饶。”吩咐将孙膑吊在后边,用荆条重打。“且今他受些苦处,也是应该。只是少打他几下,也就罢了。”始皇点头道:“众位帝君讲得有理,拿的道童,怎的发落?”海潮老祖令“将他也吊在一边,打他几下,叫南极子知道知道。”说着,只见吐丝真人将白鹤童儿押上大帐,只见是一个道童:“不过南极子使唤打扇斟茶小辈,有何本领,且把绑在棚柱上,只单打孙膑罢。”吐丝真人闻言,对着白鹤童儿身上连喷三口真气,把丝收得无踪,另换麻绳,绑在柱上。
道童看见孙膑绳缠索绑,吃了一惊,暗想:“广文师兄他是神通广大,因何今日也在此吃亏,难道他又弄玄不成?”正在疑惑之间,忽见中华帝君左手托着龙须扇,右手捧着几把削花金刀,口称“老祖,贫道得他两般宝贝,实费许多精神,敬当奉献。”海潮老祖接着,十分喜悦:“果然中华帝君道德清高,贫道在他阵中失去了八件宝贝,如今有帝君得他两件,足以相抵。”吩咐吐丝、运匏二位真人,好好收藏,须防得东方朔、毛遂二位弄神装神,前来偷窃。正在言论间,忽听得被吊的孙膑,大叫道:“快还我金刀宝扇来。”众位真人听见,吃惊说道:“却被刖夫看见龙须宝扇,以及削花金刀,定然又弄神通,不如一狠百狠,打他一个臭死。用木笼困在里头,用灵符贴在他的头上,也不用捆,就推入木笼。”那孙膑在木笼里头,即把眼翻一翻;叫一声:“海潮老祖,你怎么这般狠毒,放我在木笼之内。”海潮老祖说道:“你且在里头坐坐何妨,你是有神术的,看你怎样逃脱。”孙膑道:“我且养养精神罢。”说毕,低头闭目,如要睡一般。这且不题。
再说白鹤童子,看见金刀、宝扇,不觉大大吃惊。这是我祖师镇洞之宝,为何落在海潮老祖之手中。如今他紧紧收藏,是万万不能偷盗得回的,心生一计:“将身化作蚊虫,飞入内库,开了宝匣,偷回金刀、宝扇、化为白鹤,飞腾出来。”想毕,崩力割断绳索,却被海潮老祖看见,喝令众仙擒拿。未知白鹤逃出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一回 孙膑法盗龙须扇 东华夜劫锁仙牢
却说白鹤童子,将绳索割断,急忙间两脚一顿,变了原形,展开双翅,冲天而起,飞回临淄而去。海潮老祖看见白鹤童子飞去,众人道:“不好,走脱道童了。”海潮说道:“要他何用,务须看守孙膑要紧。”一声传下,有众军校回禀道:“孙膑在木笼中已经睡着,但请放心。”
且不言秦兵之事,再讲南极老祖,却被一阵箭炮攻打,只得退回聚仙台上,只见聚仙旗倒了,白鹤童儿不知去向。即忙掐指一算,便知其情。又令人捡回龙头拐杖,只见众仙纷纷而来,各报功绩。东方朔呈上拘仙锁,莲花仙递上如意珠,西方朔缴上斩仙刀,竖眉仙献上混天珠。王禅道:“我砍断他打仙鞭。”皓发仙道:“我烧了他缚仙索。”王敖道:“我收他的钓仙钩。”文昌仙道:“我打断他的玉如意。”南极老翁闻言大喜。王禅道:“为何不见了孙膑?”白猿道:“我见孙三哥中箭被擒去了的。”南极老祖叫一声:“毛道友,烦你到秦营走一遭,打听孙膑与白鹤童子二人消息,要把金刀、宝扇收回,算你真人莫大奇功。”毛遂皱眉道:“此事免劳照顾,秦营内大小,都是认得我的,我一人难以成功。”说话之间,只听得空中仙鹤乱鸣,毛遂指道:“只不是老祖师爷的童儿来了。”
倾刻间,果见童儿到来,落在平地,仍旧变成人形。南极老祖道:“你被人家捆去,怎么得回来?”白鹤童子就将事情诉说一遍。南极老祖又问宝贝与孙膑的下落。白鹤童子就将孙膑困在木笼,宝贝藏得十分严密难以下手的话说了。南极老祖听罢大喜,众仙真道:“失了宝贝,孙膑现在受罪,祖师不愁,反现喜色,是何原故?”南极老祖笑道:“众位有所不知,孙膑神法希奇,巧妙无穷,虽是困在秦营,必有一番作用,不久自然明白。”说毕便唤王禅:“你快到陷仙坑,即将持钟、击磬二人送入锁仙牢。四门上锣鼓磬钟,四面八方旗幡收了。”同众仙下台,到文华殿中,等候孙膑。暂且按下不提。
且说孙膑,困在木笼之中,看见吐丝与运匏二位真人不在此看守,他即时用换身法,出了木笼,寻着双拐,悄悄来至芦棚。看见吐丝与运匏,他把身形显露,用手一拱:“二位真人请了。”两真人一见大惊:“这是刖夫,却被他逃走出来。”慌忙向前拦住道:“好大胆刖夫,你往那里走。”孙膑指道:“你两个弄得好事,快快将我的龙须扇、削花金刀送回与我,万事皆休,倘若支唔,你们知我的利害,定要你二人的性命。”
两位仙真听了大怒,走上前就是一剑挥来,孙膑用拐架开,往来不止三合。孙膑回身就走,两位仙真随后赶来。出了芦棚,一转眼就不见了孙膑。正在疑惑观望之间,忽见孙膑立在面前,吐丝、运匏二位真人大怒道:“好刖夫,你不过用的分身法,希图盗宝,你就枉费心了。”言罢,二仙举剑就砍。孙膑竟不招架,就飞跑,一转弯又不见了。有蓝旗报知秦始皇,即散了筵宴,同众仙真来看木笼,见孙膑睡着。正在猜疑不定,忽见吐丝真人运匏真人仗剑而来,气喘吁吁,一齐上大帐。口称“快拿孙膑,莫被他走去了。”海潮老祖笑道:“这个刖夫,安坐木笼,何用去拿。”二位真人道:“孙膑方才与我动手交战,败下阵去,我二人赶至转弯,就不见了。”海潮老祖大怒:“我想这刖夫,又弄出什么邪术,万恶滔天。”即时吩咐王翦,打开木笼,拖了孙膑出来,活活打死。
且不说假孙膑被打,真孙膑用的换身法,混住众人,只见满营都是孙膑。这边叫拿孙膑,那边叫拿孙膑。弄得秦营内乱成一片,那孙膑看见闹乱之时,进了内库,开匣取了龙须扇、削花金刀两般宝贝,腾空而起。口内念出真言,收了法术。竟自回临淄城中而去,暂且不提。
且说王翦,就将孙膑提出木笼,即时吩咐两边兵将,尽力而打。打得假孙膑哀哀叫苦连天,叫道:“打杀我了,我是死罪之人,为何下这般毒手打我。”王翦闻言,就吓得一跳。低头仔细一看,只见那人,头戴雁翎冠,身穿号衣,脚着草屐。王翦看得明门,惊异之极,就将此小军带至秦始皇驾前跪下。
海潮老祖问道:“你是什么人,在木笼内何干?”军士叩头说道:“小人头号弓箭手,名唤李亚西。小人实不明白,将小人如此毒打。”始皇问道:“你何故假装孙膑,在术笼内。”李亚西说道:“小人奉殿西侯之命,手持弓箭出营,忽然一阵昏迷,倒在地下,苏醒之时,就此被重责。小人并无罪过。真孙膑与假孙膑,小人也实不知情。”始皇听罢,心中疑惑:“明明将孙膑装在木笼,如何变了军校,听了此事十分难明。传旨快传头号管队,当面问明。若是他管下兵丁,岂有不认得之理。倘若不是,你就是孙膑了。”值日官忙将管队带到黄罗大帐,忙即跪下叩头。始皇用手指此军士问道:“你认识此人否?你不得胡言乱语。”管队听闻,叩头说道:“他是头号弓箭手李四,是小的管下,岂有不认得。”始皇闻听,猜疑不定。又闻小军禀报:“宝扇,金刀遗失去了。”海潮老祖道:“必定孙膑弄术盗了去,他即是前哨弓箭手,何不放了他罢。”
始皇吩咐松绑,又命管队军士,即将李四领去。五位帝君道:“孙膑如此十分惫懒,必须设法降服了他才好。”海潮老祖说道:“整顿孙膑且慢慢商量,先救了十五位真人要紧。可怜他们无辜受难,岂不抱不平之怨呢。”东华帝君说道:“老祖不可烦恼,待弟子今晚三更,暗进临淄救取诸位真人出来,管教一去闹得他翻江倒海。”海潮圣人闻言大喜,说道:“贤徒此去,必然成功。但是孤掌难鸣,须得帮手才妙。”东华帝君说:“只用紫竹真人随我走走足矣。”
不言东华帝君要想去劫锁仙牢,且说孙膑用换身法,在秦营内盗走了削花金刀与龙须扇,进城到黄罗大帐,参见了南极老祖,叙说用术取宝一遍。南极老祖欣喜不尽。忽然一阵旋风吹过面前,南极老祖心中诧异,袖占一课,不觉大惊起来。众仙人一齐问道:“师祖此风过去,主何吉凶?”南极老祖说道:“众位道友,俱要仔细。今夜三更,就有东华帝君前来暗劫锁仙牢。要用三昧真火,烧毁白虎殿,定有一番惊恐,因此不可不防。”孙膑闻听说道:“白虎殿有贵人停灵之所,岂可烧毁,须商对付之法。”毛遂说道:“这有何难处,就把四海龙王请来,他那里放火,我这里喷水。自古水能克火,何难之有。”孙膑听罢说道:“不中用的,不中用。东华帝君用的是三昧真火,比不得凡间之火,见水就灭。此火见水,如同添油一般。”南极老祖说道:“不妨,你们只管放心。虽然他用的是真火,我自有无穷法宝,他不能奈得我何。”吩咐白鹤童儿速回本洞,即将避火罩取来应用,不得有误。白鹤童子领命去了,又叫王禅、王敖、东方朔、西方朔、降龙、伏虎、皓发、绿眉八位真仙:“你们俱在锁仙牢,四面埋伏。只听炮声为号,一齐杀出,拼力擒拿敌人。”又见白鹤童儿领命回洞,取来避火神罩回来缴旨,南极老祖又命毛遂与白猿二人:“你们领我灵符一道,谨守锁仙牢,不得放走众妖仙,此是你二人的执掌。专等东华帝君到了临淄你便施放号炮,不得有误。”又令竖眉仙、莲花仙、文昌仙、长眉仙四位真人:“俱要在临淄四城门埋伏,如东华帝君到来劫牢之后,败走出城,必须截杀,不得放走。”众仙领计去后,南极老祖又命:“余众仙真,同我到文华殿上,观看动静,准备接应。”南极老祖又将白鹤童儿取回的避火神罩交与孙膑:“你将此避火罩,罩在白虎殿,就住那里防守。”吩咐调遣已毕,各去行事,按下不表。
却说东华带君,候至二更时分,即命紫竹真人,先往临淄,探听消息。看看得便,即下手劫牢,我随后就到。紫竹真人领法旨驾云而起。立在云头,往下窥探不表。
那南极老祖与众仙真议论,专等东华帝君劫牢之事,一听炮响,以便接应厮杀。仰首观天,慧眼遥望,只见半空中有一位道者,手持宝剑,脚踏云头,往来游行,心中已知是海潮圣人差遣劫牢之人。南极老祖心中暗怒,随即下文华大殿,跨上梅花鹿,一阵金光,驾上云头,手举金如意一指,大喝一声:“来者何人,黑夜之中,妖仙到此何干?”紫竹真人躲避不及,吓得面目转色,强笑道:“光天之下,何处不可游行,你难道管得我不成么?”南极老祖闻言大怒道:“好奸猾的妖道,你们的狗肚心肠,我已经算定,你还往那里走。”言罢,举起手中金如意就打,紫竹真人侧身躲过,仗剑相迎。一来一往,二人在云端动手,人战起来。杀得愁云滚滚,难解难分,不提。
且说东华帝君,跨着青鸾,往空而起。他看紫竹真人与南极老祖动手,也不去助战,悄悄的起在空中,落将下来,进了临淄城,上了敌楼。天交三鼓,又看看守门的军士,都已睡着了。东华帝君下了青鸾,往前便走,那仙禽随后跟着。及至文华大殿,殿上只见有白鹤童子和几位散仙坐在此处,东华帝君心下自思:“我且到锁仙牢,救了众仙真人出来,再作道理。但不知锁仙牢在于何处?”抬头四顾,只见东南上有一股瑞气冲起,帝君仔细暗想:“这股瑞气,谅必就是锁仙牢。自古道,妖有妖气,人有怨气,仙有瑞气。锁仙牢内,都是得道的真人,顶门上各现祥光,比不得凡夫俗子。”这东华帝君,顺着瑞气寻找来。不多一时,走至锁仙牢。上前观看,只见三间房门,门上都贴着无数的仙符。那些把守的军士,都在牢门口打睡。只见毛遂与白猿二位在此看守,东华帝君心下就有了为难之处。细想:“我如今也不用去烧白虎殿,只用揭去灵符,打落锁头,趁南极子与紫竹真人动手,出其不意,救出众仙,齐心共去擒南极子,有何不可。”想定主意,忙步上前,去揭锁符。
那金眼毛遂与白猿二位仙真,守着仙牢,忽见一条大汉,青脸獠须,道貌气概,在锁仙牢边,伸手去揭锁仙符,即便吃了一惊,开声大叫道:“什么人来此劫我锁仙牢。”白猿赶至跟前,高声大喝:“好大胆包天,敢来暗劫锁仙牢,你往里走。”举起通天尺,照头就打。东华帝君方才揭了一道灵符,不料却被白猿看见,用通天尺打来,东华帝君连忙住手,即刻跨上青鸾,用起手上金如意,招架通天尺,金眼毛遂看见,不敢怠慢,又将信炮点着。咕咚一声,大炮惊天。那东西南北,就有各位仙真,一闻信炮一声,四面八方惊动起来。就有王禅、王敖、东方朔、西方朔、降龙、伏虎、皓发、长眉众仙等,一齐围将上来。各举器械,怪声如雷,大叫:“快拿劫牢贼,不要走了。”东华帝君闻听,大众围住锁仙牢,四面八方喊杀起来,心下自思:“双手不敌四拳,他有这些妖仙,那里敌得他过。即知南极有了准备,料想劫不成锁仙牢,眼见救不出众仙真了,在此与他战斗无益,不如闯出去,烧了白虎殿,那些妖仙一齐去救火,趁机再来劫牢,谅必成功。”想定主意,东华帝君一见众仙来得切近,急上青鸾,不敢怠慢,就把手中金如意,挥动如飞,上三下四,五左右六,隔架遮拦。好一个东华帝君,虽然年老,还挡得住众仙真,只用一柄金如意,架开王禅杖,躲过王敖斧,挡住东方朔茶条杖,隔开西方朔打仙棍。响一声,磕开降龙真人飞锤。扭回手,就将伏虎的仙纲鞭格住。搪开皓发仙的龙头拐杖,迎过绿眉仙宝杖。左右遮挡,上下飞腾,杀了多时。东华帝君虚打一如意,就往下败走。众仙也不追赶,依旧守锁仙牢。
东华帝君回头一看,不见有人追赶,心中暗想:“我如今且去烧了白虎殿,此为上计。”想罢,紧催青鸾,竟往白虎殿而来。举目观看,只见殿上安下避火罩,又见有一位道者把守,头戴三叉冠,身穿豆青袍,手持双拐,骑牛而立,正是孙膑。东华帝君一见大惊,既有这刖夫在此,教我难以下手。心内细想:“此事想来,一不做二不休,他虽然保住此白虎殴,谅三宫六院城内难以兼顾,我何不一火焚烧,岂不是好。”想定主意,催动青莺,对着三清大殿,捏诀迭印,口中念动真言咒语,霎时之间,巽地东南方忽起大风,东华帝君即时运出三味真火。尚未燃烧,只见孙膑驾拐骑牛,远远而来。大喝:“东华帝君,你休得放火,有燕人在此保护,岂容你擅自便毁伤宫殿,残害民房。”东华帝君抬头一看,见是孙膑抵挡。心下自思:“有了孙膑,放不得火了。众仙人却救不出来,这便如何是好?我在祖师面前,说下大话,此刻毫无功绩,怎好回去见看。到底见些微功,就是回去,遮遮体面才好。谅来这锁仙牢与白虎殿,都有人看守防范,难以下手,科这四门上无人把守,何不就在黑地放火来,管教满城烧得焦头烂额,玉石俱焚。”
想毕,丢下孙膑,竟不交言答话,回骑就走。奔至东门,先祭起神风,刮得各处沙飞石走。只见半空中来了一位道者,高声大叫:“何处妖道,休得在此作怪,我在此等候多时。”东华帝君听罢,抬头看见,犀牛上坐着一人,面如镔铁,四齿獠牙,两道长眉,五绺长发,威风凛凛,杀气腾腾,手持方天画戟,生得十分凶恶。东华帝君看毕大喝一声:“来者是何妖道?”竖眉仙听见,大笑道:“好东华帝君,连我也不认得了。我乃是海外散人,竖眉仙是也。奉南极老祖调遣,在此镇守临淄东门,防着你这老头儿杀人放火,我看你往哪里走。”催动神牛,持戟就刺。东华帝君一见大怒,喝声“妖道,怎敢和我动手。”即用金如意,急忙招架。竖眉仙左手持戟,右手一张,就有一块神石打将过来。东华帝君看见,大惊失色,说声不好,就即用金如意急忙招架起。只听得咯的一声,打在青鸾背上。此禽似觉疼痛难挡,展开两翅,竟奔往正南而去。东华帝君暗暗想道:“好了,好了,幸未打伤我的坐骑,说不得我且往别地放火罢。”正走之间,忽闻得大声吆喝:“好东华帝君,你往哪里走。”东华帝君闻言抬首一看,只见一位道者,头戴五龙巾,身穿大红袍,坐骑八叉梅花鹿,手提宝剑,飞奔而来。东华帝君大叫道:“来者是何妖道?快通名姓。”道者笑道:“连我都不认得,吾乃海外莲花仙是也。我奉南极老祖之命,镇守此临淄南门,提防你到来放火的。今正等着你,你往那里走。”说罢,一剑砍来。东华帝君又用金如意架开,一来一往。就在南门上,好似龙争虎斗,各逞英雄。二位仙人恋战多时,不分胜败。东华帝君杀得火起,心中大怒,把口一张,喷出三昧真火。莲花仙一见,即忙把口一张,亦吐出一朵莲花,托了三昧真火,那火就不能近得莲花仙身上。东华帝君一见此火不能伤他,心中大惊。暗想道:“这道者果然神通广大,道术希奇,他口吐莲花,非同小可。谅必敌他不过,我何苦和他恋战。”遂即虚打一如意,往下败走。
直至西门,早来了一位长仙拦住去路,高声大叫道:“东华帝君慢来,休走我的汛地。我奉南极老祖之命,在此久候多时。你可知吾利害,快快下骑请罪,饶你一死。若少迟延,教你目下丧身。”东华帝君闻得招呼,抬头一看,只见那位仙长,头戴九龙冠,身穿五云衣,骑着青毛狮子,手拿量天尺。东华帝君大怒道:“你是何人,敢在我跟前出此狂言,快通名来,你家帝君不杀无名妖道。”文昌仙大笑不止,说道:“量你也不认识我,我乃是海外文昌仙是也。你来想劫锁仙牢,反落南极老祖的圈套,还不快下青鸾,免你之罪。你在此强战,诚恐我擒捉,悔之晚矣。”东华帝君闻言大怒道:“好妖仙,你敢放此狂言,气死我也。”催动仙禽,举起金如意照头就打。文昌仙举起手中量天尺急架住。来来往往,兵器交加,一场好战。
经过二十余个回合,胜败未分。东华帝君暗想道:“我原意要劫锁仙牢,又要用火烧白虎殿,实欲搭救众位真人出来,搅得临淄翻江倒海。谁知事不凑巧,各处防守甚严,难以下手,如今连走三门,皆不建立微功。在此争斗,甚是无益,不如直走北门见机行事便了。”想定主意,即用金如意架住,又用一个鲤鱼翻之势,回身就走。文昌仙见他走了,也不追赶,即时奔回自己的汛地不提。
且说东华帝君回头看见无人追赶,就急急催动仙禽,直奔北门而来。一路上心中自思:“若这北门无人防守我就放他一把火,烧将起来,算这一路的黎民该当劫数。不是我的心太毒,乃是此处该当大难。若是有人把守,我就不得与他恋战,且回秦营与祖师商议,再作定夺。”想罢,即时催动青鸾,起在云端。往下一落来至临淄北门。举目观看,只见北门上来了一位道者,头戴仙冠,身穿褐衣,足踏多耳麻鞋,肩上横担茶条,即将去路拦住了:“东华帝君,休走贫道汛地,我在此处等候你多时。”又说:“帝君你不认识我的名姓么?我乃是海外长寿仙是也。我奉南极老祖的调遣,镇守临淄北门,防着你来放火。你可知我的法术,早下青鸾,跟我同你到南极老祖面前,哀求掌教,或者可怜你修道多年,放你归山,亦未可知。如若不然,贫道亦难轻恕,将你拿下青禽,那时悔之晚矣。”
东华帝君一听大怒:“好妖仙。发此狂言。我今且不与你计较,今暂饶你的残生,我去也。”一提青鸾,腾空而起。长寿仙一见他不战而去,就哈哈大笑:“好一个东华帝君,这样若大年纪,被我几句说话就吓得走了。我又不来赶你,等你慢慢的走罢。”即便立在北门城上,暂且不表。
却说紫竹真人,同着南极老祖在云端且战且走,南极老祖心中一想道:“我赶他到哪里?何不将他拿下罢了。”忙在身上取出先天袋,喝一声:“紫竹真人休走,看我法宝来拿你。”紫竹闻言,回头一看,只见无数彩云,托着房子大的一件东西。出两股气,一红一白而来。说声不好,早被白气吸入袋中去了。南极老祖收回宝袋,拨转云头,直往临淄而来。忽听着后面有人叫道:“南极子,你往那里走?”回转头一看,不知此人是谁,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二回 海潮二劫锁仙牢 孙膑故失先天袋
却说南极老祖,回头见是东华帝君跨禽而来,停住云头笑道:“东华帝君,你这若大年纪,才学做贼又不到手。还不知羞耻,速速回去躲在秦营中罢,又来赶我做什么。”东华帝君怒道:“惫懒的南极子,你手拿着你的叫化袋,往哪里去募化?”南极老祖笑道:“今天又叫化你家一位真人,带伊回去锁仙牢坐牢。”东华帝君听罢大怒,手中举起金如意,照南极子打来,南极老祖忙用金钩架过,心中想道:“我只手难敌你双臂,怎会取人便宜呢。”往下一望,看见众仙真在地下,不免将手一松,早把先天袋抛在尘埃。那王禅、王敖、东方朔、西方朔看见半空中掷下先天袋下来,就知掌教与东华帝君动手。不欺怠慢,王禅上前抢起先天袋,又有众位仙真,一齐催动脚力,腾空而起,齐声大叫道:“东华帝君休走。”帝君正与南极子大战,见众仙一齐围将上来,不敢恋战,急忙提转仙禽,往下败走。南极老祖率众仙,也不追赶,一齐落下云头,回转文华大殿而来。此时已交五更,南极老祖说道:“王禅你快取先天袋来,里面装着一个人呢,若再迟些不放,只怕化为脓血。贫道一时把他装进城,倘若日后见面,就说我到底有伤同道之情,且怜他数十年的修行罢。”王禅闻言,就提过先天袋来,即交与南极老祖,念动真言,忙把袋口放开一抖,就把紫竹真人摔在尘埃。只见他缩成一团,不醒人事。即向泥上贴了灵符,送入锁仙牢中,按下不提。
且说东华帝君,战不过南极老祖与众位真人,驾起飞禽,竟往秦营而来。此时天色已将明亮,海潮老祖与众位仙人等,正在芦棚候信。只见东华帝君落将下来,一齐忙立起身接着。海潮老祖便问劫牢的事体如何,东华帝君即便将临淄城中有了准备之事,一一说了。海潮老祖闻到紫竹真人被南极子用先天袋捉去,一时说不出的心中大怒,道:“我二十四洞的门徒,死了两个,拿去十五个,实情可恼。待我再去劫牢,救了众门徒出来,再与南极子理论。”五老齐道:“彼处人多,若要去锁仙牢,我等须要定个计策方可。”海潮老祖说道:“贫道自育调遣。”便叫一声:“拔山真人,你今晚三更时分假装我的仪容,到临淄东门之外,单教南极老祖出来,假作对阵,与他恋战,待等我喑进临淄,偷取先天袋。只听雷声为号,即速回营,保护秦王的大队,以防齐人冲踏,不可迟误。”复又叫:“翻江真人攻南门,革面真人攻打北门。俱要装成我的形容,与他恋战,必须拦阻齐营的众仙,不许他们回去,便宜行事。”四位真人齐领命,便又叫五老道:“敢烦五位帝君照应芦棚及秦皇的大营,以防不测。”一一吩咐已毕,大众便静坐芦棚之中,只等三更时候,暗暗行事了。暂且按下不提。
且讲南极老祖与众仙真等,把紫竹真人送入锁仙牢中,孙膑便将避火罩双手送与南极老祖,说道:“弟子全仗祖师的法宝,保住了白虎殿,使先母的灵柩得免回禄之灾,此恩没世难忘。”说罢朝上叩了三个头,站在一旁。南极老祖开言说道:“昨夜东华帝君想来劫牢,要在白虎殿上放火,两计不成,反倒失了紫竹真入,他们岂能甘心,必然又有计较。我想你且算一算,海潮圣人等又将作什么把戏。”孙膑闻言连忙掐指一算,就知他们的来意。便对南极老祖说道:“祖师得知,海潮圣人又定下计了,今夜三更,叫他几个门徒,装扮他的模样,在四门上诱战,使我等离开地头,他亲自来偷先天袋,并劫锁仙牢。”南极老祖对众仙真道:“他又要来劫锁仙牢了,我们怎样调停对敌才好?”众仙齐道:“老祖有神鬼不测之机,移天换日之术,贫道等焉能料得出老祖的意度之计。”南极老祖道:“海潮圣人不知我等都晓阴阳,拿这个玩意儿来混我。他必然知我等分了大势,临期定有奇计,不可不料。你等不妨想想,自古一人计短,二人计长,大家一齐计议计议。”
东方朔道:“依贫道拙见,海潮老祖不来还可,他若来时,给他一个厉害,将计就计,使他魂梦皆散方妙。”南极老祖说道:“依你便怎样?”东方朔道:“海潮老祖这个用计,不过怕我们人多,分开众人。我们也遣四个假老祖与四个假孙广文的模样,就去四门临敌。老祖守住锁仙牢,众仙埋伏左右,等他放火烧锁仙牢之时,发雷为号,将他围住。虽然不能治他,叫他出身不得。等他出身大汗,劳劳他的精神,不知此计如何?”南极老祖说道:“此计甚妙,若是其中有变动,临时谅也不妨。”便一举手道:“就烦东方朔老祖你的仙驾,今晚三更假装出家人的模样,镇守东门,敌住来人,千祈不可走漏消息。”又叫:“莲花仙扮做孙广文的模样,在东门隐住,等假海潮与东方朔老祖动手之时,但闻信雷为号,方可头露身形,截战来人,须要把假海潮擒住,方算你们的奇功。”他二人领命去了,又叫:“西方朔镇守西门,也要假扮成出家人模样,截住来人。”西方朔连连应诺。又对金眼毛遂道:“真人你也领出家人的令去西门,假装孙广文,好帮西方朔老祖擒拿假海潮圣人。”
金眼毛遂闻言,立将起来道:“掌教你差别人罢,我是不扮他的,就扮他也不利市。会记起前者我扮他的模样,去打五雷阵,把他三个老门徒送了性命,险些自己也难保性命。我是不扮他,烦你另请别人罢。”南极老祖笑道:“真人我这用人多,别人的执事用得狠,你不过假扮孙广文走走就算了,纵然交锋,也就不甚厉害。”金眼毛遂笑道:“孙三哥我是不扮他的了,我与西方老朔换换罢,他扮孙三哥待我扮掌教,你道如何?”南极笑道:“真人,你且变变,待我们看了相像不相像。”王敖笑道:“矮根子扮像得很好,你不记得他在七国时,因黄伯阳摆下阴魂阵,把广文困在阵中,他那时曾扮过掌教老祖的圣容诓丹呢,我一时也被他瞒过了。”金限毛遂闻言,打跌笑道:“我一辈子俱被你骂够了,那一回也算沾尽了光,你睁着双眼只认不得我,只顾朝着我三叩八拜呢。”王禅笑道:“贼根子,你当众嘲笑我,你若不当众变一变,我不打断你的贼根子,也不算好汉。”金眼毛遂说道:“变变何难。”便叫承奉官,快取几根荆条来。拿在手中,吹了一口仙气,叫了一声,即时就变了一把金如意钩,龙头拐杖的样儿。又取荆条变个圈子,插在袍领里头。王敖笑道:“你们看,他把个圈儿套在颈上,身子又短,毛头毛面的,到不象个猴儿么。你有本事,要他做什么东西?”毛遂道:“寡嘴,你莫管我。”只见他口中念念有词。他忙将真言念罢,又伸手便把脸上一抹,霎时间变换了形容。原来金眼毛遂用圈子套在头上,是变寿星的头儿。真个仙家妙用,怎见得,有诗为证:
水袜红鞋足下登,
仙袍八卦起长云,
世人难解其中奥,
假是真兮假莫分。
话说南极老祖与众仙,一见大笑,说道:“变得好,变得好,难怪鬼谷子上了你的当。如此就烦真人,今晚三更向西门而去,可以挡住敌人。只是不可现了真相,至紧至紧。”又叫白猿:“扮作出家人模样,在南门外迎敌。南门就少个孙膑,不用再扮。”又唤降龙仙,变南极老祖模样,在北门行事。伏虎真人变作孙广文,去帮助降龙真人抵挡敌人。众仙一一领命,又唤文昌仙、皓发仙、绿眉仙、荣钩四位散仙,在锁仙牢四面埋伏,各带纸人一个,只听信雷一响为号,一齐杀出,围住海潮老祖,只第二个信雷声,如此如此,即回文华大殿会齐。诚恐有变,不可有误。又命长眉仙、大头仙、长笑仙、袒腹仙四位仙真去接应文昌仙等:“你四位俱带纸人一个,但听笫三个信雷声,摆下纸人与他,你四人即回文华大殿,另有调遣。”又有王禅、王敖:“你二人看守锁仙牢,就将避火罩罩住锁仙牢,以防他放起火来。等海潮老祖前来,揭符开锁之后,一齐动手。他若奔走时,不必追赶。小心在意,系你二人之事。”二人连声答应,领旨去了。又叫孙膑“在文华殿看守先天袋,必须如此变化,使他下手,不许走漏风声为妙。”调遣己毕,俱各默默无言,直等一交三更时分,各去行事。正是:
就地挖坑等虎豹,
满天撒网打蛟龙。
话说海潮老祖,等至三更时分,辞别五老并秦始皇君臣,带领众位真人,下了芦棚,出离大队,至营门首暂住,对各位真人道:“贤徒们,我今先去临淄,去偷先天袋。你四人各各攻城,不拘那一门,将南极老祖和孙膑诱出,截住恋战,休得放他进去,我便于中取事。只听信雷响声,便是出家人来了,得手了。你等不可恋战,速回保住大队,不可迟误。”说罢,他就跨犼,脚一纵顿,就地金光,起在空中,望临淄而来。暂且按下。
且说四位真人,领了海潮吩咐,各往四门上攻打。四门上瞭望的齐兵,只见秦营中一派火光,不多一时,海潮圣人单身跨犼,正在城下叫战。齐兵知他的法术利害,都各路齐去禀报。正在急走之间,抬头就遇见南极老祖,旗牌连忙跪下道:“今有海潮圣人在外邀战,有请祖师法令定夺。”只见这位老祖点点头儿,吩咐快与我出家人放炮,举火开城。旗牌闻言,心中暗道:“果然未卜先知的大罗神仙,我这里还未到半路,他那里就来了。”急忙抢上前去,叫伙伴举火放炮,俱各戎装挂甲,摇旗呐喊,点得火把照耀通红,照得城下如同白日一般。假海潮圣人与假南极老祖见面,彼此都不知真假,各怀着鬼胎,两下交战起来、彼此都盼望着雷响,四门上俱是一样,正是:
真真假假不分明,
两下怀疑各自惊。
是真是假俱一体,
真真假假便装神。
却说海潮圣人,一纵金光,来至临淄城。听一听城外的炮响连天,知道是齐人中计,出城迎敌,心中大喜。即将身落将下来,隐住仙体。暗暗往文华殿而来。只见殿上军士们俱各盹睡,殿里边鸟鹊无声。两旁排立着十数张金交椅,灯火辉煌,香烟缭缈。老祖心中疑虑,思想道:“必定他们俱要出城迎敌去了,但不知先天袋放任何处?等我上去看看。”隐住身形,悄悄的上殿。四下一看,只见偏殿中另有灯光。急忙举步上前,从门外看进去,只见两位道者对坐闲谈,中间放着一张桌子,上放着先天袋,心中想道:“我何不先取了此宝,再去锁仙牢搭救众家门徒,岂不是好。“一潜身,往里面就走,将近门前,复停住,暗想:“南极子叫他看守此室,焉能善便给人偷去。且等个空儿下手才稳。”便立在暗处,目不转眼的望着孙膑。忽见他两泪交流,对着那位仙长道:“我燕人只为父母之仇,一时拐打王翦,惹得无当老祖下山,可怜八十四万燕兵,死于雷霄之下。只救得吾一家四口。指望临淄母子聚首数年,谁料秦皇又起兵伐齐,在五雷阵里遭困,老母死亦不能送终。算起来,我贫道吃的苦真不少了。如今又有五老与海潮,亦不知几时能够回山呢。”说着大哭起来。那位道者劝了一回,便起身往后边去了。只剩孙膑,无精打彩的在椅上坐了一回,便在椅子上磕睡起来。
海潮一见,暗喜道:“此时再不下手,更待何时。”忙忙三步当作二步,抢上前去,拿了先天袋。又见桌子旁边,放着一双沉香拐,忙拿在手中。回头又看看孙膑,还在梦中。即忙出偏殿,又将先天袋挂在拐上,飞奔锁仙牢而去。只见牢上用避火罩罩着,便一伸手想去收避火罩,忽听得背后一声大喝:“快拿劫牢的人。”海潮圣人倒吃一惊,忙扭回头一看。认得是王禅、王敖二人。海潮忙将先天袋藏起,把双拐插在腰间,仗剑回身说道:“王禅兄弟休得撒野,你老祖来到锁仙牢来了,你把我怎样。快快与我揭去符录,万事皆休,少若迟延,拿你去秦营中治罪。”王禅兄弟一齐答道:“无当你休发狂言,等我兄弟拿住你,也送进锁仙牢里坐坐。”不出分说,齐用兵器,来奔海潮。海潮大怒,忙仗剑相迎,三人在锁仙牢旁边大战起来。有十余个回合,猛然间一声牛叫,只见孙膑跨着青牛,手中仗若蛾眉剑大喝道:“你偷了我的先天袋,又盗我沉香拐,还不逃走,竟敢在这里劫牢,你想走哪里去?”便舞剑前来助战。海潮圣人心中暗想:“我于今虽劫不了锁仙牢,也得他两件宝贝,倘若被他们困住,到难走脱。不如三十六着走为上。”便一蹬两足,纵金光起在空中。忽听得一声雷响,倒吃了一惊,抬头一看,只见南极老祖坐着白鹤,手仗金钩,在头顶飞来。海潮圣人说声不好了,那老头儿竞立在上面。只听得一声雷声响亮,四方上来了四位散仙,各仗兵器齐叫“休要放走偷宝的贼。”海潮圣人心中大惊,连忙招架各家兵器。
那门外的假海潮与南极战阵,忽闻得半空中雷响,假海潮当作自家的师父得了手,一个个心中大喜。那些假孙膑听得这一声雷响,便空中一齐显出身形来夹攻。那假海潮见了假孙膑,一个个心中想道:“老祖既已得手,于今又添上了孙膑,料难支持,何不败回营去,保守秦皇,等老祖回来商议,岂不是好。”各人虚砍一剑,败将下来。那些假南极、假孙膑不舍,紧紧追来,事有先后,到底会见面的。那些假南极都往秦营追来,彼此未见,自然不吃惊,及至见了四个南极,三个孙膑,心下大惊。这边四个海潮,心下狐疑。两下大叫,这边说:“你是何人,敢扮他人前来吓人,你是假南极,假孙膑,我不怕你。”那边说:“你就是真海潮圣人,我也不怕你,况也是假对假的。”就杀将起来,把临淄军士吓得吐舌摇头道:“真真古怪,为何有诈多海潮圣人,又有许多南极、孙膑呢。看来就是仙人在慌乱之中,彼此还两不分真假,何况这些肉体凡夫,如何认得。”只有惊叹而已。那真海潮圣人,在云端中与众仙动手,心中想道:“我得了他的宝贝,那先天袋何不拿出来,把他众人装了在袋内,岂不是好。”便将右手抡剑招架,左手忙把先天袋取出,抛将起来。果然有间房子大小,就射出两股气来,心中大喜。即便大喝道:“众妖仙,你看我的宝贝来取你。”众仙闻言一齐仰首,看见海潮圣人祭起先天袋,各把纸人抛起,各各隐住身形,都落下云头。海潮圣人见先天袋吸了数人进去,心中大悦,用手一摇,先天袋即落在手中,其轻如无物。四下看看,不见八个散仙,只见南极跨鹤远远去了。便不追赶,忙催云头出了临淄城。用目往下观看,只见灯笼火把无数,又见有南极与孙膑,围住众门徒。说:“贫道来了。”即忙冲入圈中接战。不知胜败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三回 海潮三劫锁仙牢 孙膑法遣泥神像
却说临淄城外,五个海潮,五个南极、四个孙膑,大战一处。那瞭望的齐兵吓得目瞪口呆,交头接耳,呼兄唤弟的乱讲道:“这事真真古怪,为何竟有许多同样的人。你们看看,那个足真,那个是假呢。我们当了数年的兵,上阵也有几次,从来未有今晚交战有趣。”你言我语,暂且不提。
且说海潮与南极战了多时,心中暗想:“我得了他的宝,又装他几位散仙,还在此恋战干什么。”即便招呼了四位门徒,一齐招展金光,起在空中,竟往秦营而去。南极见海潮败走,一齐假意大叫道:“好海潮,你盗了我们法宝,走往那里去,务要赶上擒回。”一齐驾起云头假意追赶一回,即转临淄去了。这里海潮老祖与四个门徒,喜欣欣来至芦棚上,早有五老接进坐下。此时天将明亮,秦皇及一班文武听信。海潮老祖便对众人将劫牢之事,细细说了一遍。秦皇闻言大喜,海潮老祖便将先天袋提在手中道:“可恨南极老祖,拿了我家门徒,今日我也捉了他几个散仙,且把他拿出来打一打,然后与他换回众门徒,再定计与他们算账。”便把天先袋拿在手中,方欲打开袋,说时迟,来时快,孙膑在临淄念了解决咒,海潮老祖手中的先天袋就变了形,竟是一个空袋了。两根沉香拐变了两根竹条。竟将假先天袋往下一抖,抖出几个纸人。众人只吓得目瞪口呆。秦皇道:“如何是个破口袋,老祖却偷了回来。”海潮暗下自看一回,再闻此言,哎唷一声:“气杀我也!”往后一仰,咕咚一跤跌倒。
众仙看见,忙上前把老祖扶起。可怜把个万劫不坏的老祖,直气得面目更色,半晌叹了一口气,两目一睁,又叫一声道:“我有何面目回山掌教,我定与南极子、孙膑誓不两立。”忙取虬龙剑在手中,即就出了秦营,要去交战。五老忙忙上前拦着,笑脸叫声老祖:“暂息雷振之怒。我想孙膑遇五行、金砂、诛仙阵与攒天箭、混元阵、五雷阵,他吃老祖的亏也不少,老祖今日却被他戏弄,未吃甚大亏,且不要与他交战。如今我们想个计较,定要成功。”海潮闻言,便反身坐下,双目望着五老道:“列位帝君,有何妙计,可以搭救众家门徒,以报今日戏侮之恨?”中华帝君道:“两次劫锁仙牢,却是单丝不成,孤掌难鸣,况且又被南极、孙膑早有防范,以至不能成功。今晚我等五人齐进临淄,前去共劫锁仙牢。若是南极、孙膑没有准备,就是唾手可以成功。若是他们有了准备的,我等五人各用先天法宝,顷刻之间把他那临淄城化作灰灭烟飞,纵然南极、孙膑有法力也难顾,只可自顾,何暇去救得别人。”海潮闻言大喜道:“贫道也去奉陪走走,若是南极、孙膑等有了准备,你五位与他们动手,贫道自然可以去劫锁仙牢,搭救众家门徒。”五老帝君齐言:“正妙。”秦皇便吩咐承奉官,摆设素筵,与众仙在芦棚上宴饮。待等三更,去临淄城行事。
且说南极、孙膑与众仙,回至文华殿,与众仙笑谈海潮老祖偷去假先天袋之事,孙膑笑道:“海潮老祖在秦营,不知羞耻到怎样?待弟子算他一算,看是如何?”南极道:“广文言之有理,你且算他一算,快些看看,他又要作何事,做什么计较奇谋来救他众仙门徒,等我这里好安排。”孙膑答应一声,连忙掐指一算,就知道了。忙对南极老祖道:“海潮老祖此番再来劫锁仙牢,非同儿戏,只因他在秦营内被秦皇嘲笑一场,心中怀恨,今晚与五老齐来。若劫不得锁仙牢,他们五老各要祭先天之法宝,耍把临淄城化为平地。”南极开言道:“他们老羞变成大怒,又怒了五老儿。若别的方法我出家人到不怕他的,最怕祭出他的法宝来。”散仙齐道:“怎么五老的至宝,这等利害,掌教就不能破。难道掌教先天袋、龙须扇俱不能抵得住么?”南极道:“列位有所不知,五老的至宝,纵然三教圣人下山,亦不能奈他的,何况我出家人。”众位仙真问道:“他的宝贝是何等法宝?”
南极道:“列位有所不知,他的神通,比不得凡人。他自家修练,与天同寿,与日月同明,此乃五方称为五帝,五老执掌五行之尊,金木水火土之精气,呼吸所练,是以五行为元辰。东华帝君执掌是东方甲乙木,木能生火,木为先天,火为后天,木为现在之木,逢金即克,后天之火遇水就灭,只有先天之水,土不能掩。混沌之前,天乙生水。洪荒之世,上下皆全,收来不满一勺,放之则弥六合。此乃先天之宝,自生自治。东华帝君若用他之精气,借水生木,用泰山之土来治他的水,用土生金,以金生水。至于南华帝君执掌丙丁火,木能生火,火能生土,火为先天,土为后天,火为现在之火,遏水即灭。后天之土,见木即陷,已有先天之水,金不能伤他。就是混沌之前,天生水,水即生木,此乃先天之宝,比不得山林出产。上接天渊,下透重泉,唯水一枝,占尽浮沉世界,名为里娑罗,是彼之精气所炼。他若祭此宝,只怕东方的枝木相引而生,瞬息之间,就遍处俱是枝木,无容针之地,又何可破。西华帝君他执掌庚辛金,金能生水,金为先天,水为后天。金为现在之金,遇火即化,后天之水,见土即淹。只有先天之土,见木不能陷。混沌之前,天乙之后,混沌之后,二气分形,清者为天,浊者为地,地生万物,此乃西华帝君之元辰。他若祭他的先天之土,倾刻之间,万里地方皆被土埋了。北华帝君执掌壬癸水,金能生水,水能生木。金为先天,术为后天,水为后土。现在之水,遇土即淹,后天之木,遇金即折。只有先天之金,火不能化,混沌之前,天乙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能生土,土能生金。他祭起他的精气所炼之金刀,则天下铜铁兵刃之物,因数而至,谁人破得尽他的金。中华帝君执掌中央戊己土,火能生土,土能生金,火为先天,金为后天,土为现在之土,遇土即陷。后天之金,火见即化。只有先天之火、水不能灭,混沌之前,天乙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离地之金,成三昧文明之象,此乃先天之宝。若是中华帝君祭起他的宝,只怕满城皆为灰烟矣。况且他们至宝相生相克,若用先天之水,去破他先天之火劫,又反动了他们的水。若用先天之土破他的水,又反动了他们的土。故此三教圣人,也不能破他先天的法宝。”
孙膑闻言,便对南极道:“弟子细想,五位帝君,若不至于十分不得已的地步,也不宜用他的这先天之宝。如今弟子倒有一计,若海潮老祖与五位帝君,再次来劫锁仙牢,若是劫不去,一定是用先天法宝的。这个临淄城,自然难保,即宜预策其对付。不如将计就计,又戏弄他一回。今晚三更时候,众仙长可在文华殿陪着老祖坐谈议论。待弟子去锁仙牢,须要如此如此,他见无人防备,自然不肯下此毒手,亦可以救燃眉之急。”南极笑道:“此计甚妙,事不宜迟。”遂命王禅,王敖,白猿,毛遂:“你四人先到锁仙牢中,待等交至三更时分,众仙真人俱送入西偏殿里,你四人小心看守,不可疏失,使他临期不便推算。”
四人领命去了,只等三更时分,即便行事。孙膑辞了南极老祖,出了文华般,便叫值官旗牌过来了,问:“城中可有多少的古庙?”内有旗牌禀道:“离禁门不远,有所三清古庙,年代最久。”又问:“里面塑的神象可多么?”旗牌说道:“塑像多得很,共有二三十尊。”孙膑使叫旗牌:“你与人即去,抬十五尊泥身,来到锁仙牢交令,不可有误。”旗牌闻言,忙去邀伙伴,同到三清庙中,抬了十五尊泥像,来至锁仙牢前,交令不表。
且说芦棚中五老与海潮老祖,看看将到三更,海潮老祖与五老道:“帝君你们今番前去劫牢,休要又中了他们的诡计。你们何不算算看,有防备没有?”“他们定然有看锁仙牢的,我等此去,南极总有提防,不消说得。”海潮老祖道:“南极、孙膑诡计多端,他们去了两次,或者提防人在别处,你们算算看才好起行。”中华帝君闻言,使掐指一算道:“齐在锁仙牢中,不会又往别处。”自古占卦问卜,俱是因问一件事,算一件事,若是中华帝君依海潮圣人问南极等定什么计,自然就算得出来。只因问真人俱现往何处,此时候将交三更,众位真人是住在锁仙牢。海潮老祖与五老,也不再算,俱各大喜,一齐出了芦棚。各各上了脚力,齐奔临淄。半空中收住云雾,各闪慧眼往下观看。四门上静悄悄并无一人,只有几个军士,在窝铺值更。五位帝君与海潮老祖,俱各暗中欣喜,遂道:“南极、孙膑既无准备,我等此来,原为了劫锁仙牢之事,搭救众位仙真。即今没有准备,自然可以动手成功,不必施用先天法宝了。”海潮老祖道:“虽然如此,或者他们有的埋伏。”五位帝君齐道:“老祖只管前去劫了他锁仙牢。没有埋伏罢了,如有埋伏我们与他动手,老祖你只管前去打劫锁仙牢,救出众位真人就是了。”六人在云中商议定计,就落将下来。
此时已交三更已久,南极老祖与孙膑早已安排得停停妥妥。他们六人便先住文华殿来,隐住仙形,往里面一看。只见南极老祖与众位散仙,在那里坐着,讲他劫锁仙牢的笑话。再不见王禅、王敖、白猿、毛遂四人。海潮圣人听见南极老祖羞笑于他,心中大怒,即欲挺剑上前相杀。就有五位帝君忙忙拦住,悄悄说道:“老祖且勿动手,吾们是来劫锁仙牢,他们怎肯轻放,未免又有一番相斗,又要一场大战。惊动于他,且有准备,不如先去劫了锁仙牢罢。”海潮老祖无奈,只得忍性同着五位帝君,齐望着锁仙牢去。海潮老祖道:“方才文华殿,不见王禅、王敖、白猿、毛遂,他四人看守就容易多了。”说罢,已到锁仙牢门口。将符用开锁法把锁开了,无一个人影。海潮老祖便忙抢上前一步,先去揭锁仙牢门的符,手把门推开。只见里面黑暗暗的悄然无声,正举步往里面走去,只听得一声吆喝:“什么人敢开锁仙牢的门。”海潮老祖与五位帝君,各吃一惊。忙暗中一看,见是孙膑跨着青牛,似飞如箭而来,五位帝君各上仙禽,上前迎敌。五老一齐说道:“孙膑休得无礼、有我五位帝君在此。”孙膑看见五老将近上来道:“好大胆子的五个老头儿,又来抢劫我们的锁仙牢了。”舞动双拐,冲将上来。五老大怒道:“你可浑身是胆,也敢与我们动手。”便一齐举动如意,把孙膑围住厮杀。海潮见五老把孙膑战住,四面八方无人接应,心中大喜。忙念真言,用虬龙剑往上一指,就起了一股金光,照着牢中。海潮催犼进了牢,只见十五家门徒,俱坐在牢内。便一声吆喝:“众门徒快跟出家人出去罢。”只见众门徒纷纷驾云起在半天之中。海潮作法念咒,就显出一条金桥,与众门徒立上,便如飞望秦营而去。五老看见,齐提起飞禽,冲天而起。此时众位已到了,也一齐驾云来赶。
五位帝君跨的是飞禽,众仙骑的是走兽,自然赶飞禽不上。五位帝君赶上海潮老祖,一齐进入秦营。这里秦皇与一班文武,在黄罗帐上明灯亮烛的,专事等海潮老祖与五位帝君回来。只见半空中落一座金桥,站着海潮圣人及其十五位真人,随后五位帝君也落将下来。海潮老祖便把无极图一提,金桥就不见了。只见十六人一齐脚踏实地,同步上到黄罗帐,来见秦始皇。秦皇即忙离坐相迎,一齐见礼,按次而坐。只见十五位真人,都默默无言,随众坐了。秦始皇即便吩咐排素宴上来,与众家仙长贺功庆祝。又命金子陵、王翦与十五家真人把盏。
金、王二人领命,忙至十五家真人席前,酌上了酒,满脸陪笑,齐叫一声:“师兄,为弟奉圣旨代劳大师兄,此杯是你先饮。挨次而饮。”只见混天真人瞪着双眼,低头不语。金、王二人又到第二三位真人跟前,俱是一样。合营大小官员,俱各骇然。海潮看见如此,说道:“众门徒在锁仙牢被镇得日子久了,故有昏迷之形,你们取一杯水,等我出家人与他们退了魔法,自然清醒了。”秦始皇闻言,忙命承奉官取过水一杯,奉与海潮老祖。老祖接在手中,取出虬龙剑来,念动咒语,使一口法水,对着众真人喷去。达一面孙膑在临淄城内,要想念解法咒,不料海潮老祖倒代他念了。只见一阵狂风,就地卷起,满营中灯火尽皆恍功,两班文武俱吃了一惊。金子陵、王翦二人定睛一看,说声不好,大家一齐翻身乱跑。正是:
失溺多因无意,
有心听变稀奇。
非是众仙无目,
忘察只贪便宜。
一时间众位真人俱变了本相,把个黄罗帐就相似古庙一般,也有拱手含笑的,也有怒目横眉的,也有垂眉的,也有撚发的,沉沉默默,坐在灯影之下。合营齐道:“变了,变了。”
海潮老祖三劫锁仙牢众真人,目今又劫了此宝。海潮与五老早已看见,只气得目瞪口呆,秦皇忙道:“快些走罢,孙膑妖法又来了。”转步就走。海潮忙上前拦住:“贤皇休得惊慌,有出家人在此。”秦皇道:“老祖休得儿戏,孤吃亏不少了。百官快些走罢,看他活动起来,损兵折将呢。”海潮老祖真羞得面红过耳,哑口无言。五位帝君道:“贤皇不必害怕,这是泥胎。焉能活动。”秦皇道:“不会活动,如何跟得海潮老祖进营。孤家心上实是被他吓碎了几次,快些打发他出去。”正闹之间,天已大明,海潮老祖就命人:“把这些泥胎,一个个全打碎,往外抬去。”秦皇连连摆手道:“不要惹出祸来。即便送出去,还怕他作怪。你要打碎了,就只怕得罪了,惹出祸来,作起古怪事来,这些道士只怕敌不住他那些泥胎。”便令王翦与金子陵:“快,多点几十名军士前来,把这些泥胎抬出去。”金、王二人,忙领了三十名军士,着两个人抬一个,就把十五个泥胎天尊抬出营去。王翦说道:“抬是抬出,只是抬到那里去?”金子陵道:“少不得寻一个古庙,抬到那里就是了。”军士开言道:“这处大队西北角上,离此有三里路,有一座古庙。”金子陵道:“就抬到那里罢。”一个个抬着泥像,到像那里敬神进庙一般。正走之间,猛听得一声牛叫,众人一齐喊叫一声:“呵唷不好,孙膑来了。”三十名军士,也顾不得看看孙膑在那里,便一齐回头就跑。金子陵与王翦也吃了一惊,回马就走,又加一鞭,飞走回去,奔大营而来。金子陵与王翦在马上与军士个个回头观看,那些泥胎的天尊,也跟将下来。一个个心魂不在,军士们叫救命,金子陵亦喊道没命了。
金、王二人马快,早到辕门,跳下马来,飞奔黄罗帐。也顾不得行礼,气吁吁的道:“不好了,不好了,泥胎又作怪了,跟着跑进帐来。”始皇吓得慌慌忙忙,抬头看见,十五个泥胎的天尊,卷起风尘,跑进营里来。秦皇和众臣,那里还有魂魄,一齐乱走了。海潮老祖一见大怒,忙忙迎将出来,大喝一声:“还不与我止住呢!”一伸手便有一个掌心雷,接着就是一个焦雷,众泥胎方才立着不动。海潮老祖与五位帝君回营,秦始皇君臣,都躲进帐后面,看看雷响过,风声止住了,秦皇与众臣出来说道:“老祖,你说孤家单怕泥胎是会作怪的,今日如何,吓杀孤也。”大叫:“齐国难平,不如收兵回国。便是殿西侯,你到底怎样,又把只泥胎勾引进来。”海潮圣人道:“此是孙膑的妖法,有贫道等在此,纵有孙膑的妖法,亦是不妨,请贤王放心。”吩咐众兵不许喧闹,另叫三十名军士来抬去罢。众军士那里还敢上前。海潮老祖与五位帝君一见大怒道:“你们只管抬去,出家人与你等送行。”众人见海潮老祖等神送,就壮了胆,招呼一声,齐上去抬。虽然抬着,心中犹是惊慌。口里道:“老祖,我等蚁蚊之命要紧。”五老与老祖开言,又气又笑道:“快些走,不妨的。”忽然一阵狂风,望西北角上来,刚走不上半里,猛然间一声牛叫,众军土吓得魂不附体,一齐抛下道:“呵唷,我等死也。”一齐乱跑。海潮老祖等压喝不住,只得由众人走去。忙闪慧眼一看,只见孙膑斜跨青牛,横担双拐,迎将上来道:“众位老祖,请这些泥胎道士进营去作什么,他们是泥塑的,不会念经拜忏的。”众位老祖开言大怒道:“刖夫,你敢嘲笑戏弄我等么,你我誓不两立。”海潮老祖催犼上前,照孙膑就是一剑。孙膑就用拐架过。五位帝君一齐上前,就把孙膑围住。五柄金如意,一口宝剑,就比闪电一般。孙膑全不惧怯,舞动双拐,就如活龙一般,上下飞舞,风不透,雨不漏,就把六般兵器迫住。众军士跑回营中,报与秦皇知道。众真人与金、王二人率着兵丁,一齐上前助战。王翦便令军士,把那些泥胎尽行打碎。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四回 孙膑幻术闹秦营 中华大摆森罗阵
却说王翦,率众军士,用棍棒将那十五位天尊尽行打落泥胎,只剩下里面的木头,又无面目,认不出模样。王翦便叫军士,用火烧化。这边点火,那边五位帝君发狠的恶战孙膑。孙膑一面招架,一面偷看王翦烧那些木头,他便口中念念有词,那些木头便跳将起柬,身上带着烟火,现出火箍射来。王翦与众军士一见,那木着火直往前乱冲。王翦与众军士,个个惊慌,叫苦连天。海潮等回首一看,只见一阵烟火光,随着秦兵乱跑,心下到大吃一惊。弃了孙膑,俱一齐赶将下来。孙膑在后大叫:“五位帝君与海潮老祖,往那里走。”催开青牛,往下赶来。就有东华帝君,心中大怒,忙祭起追魂箭,来伤孙膑,南华帝君祭起火灵珠,西华帝君祭起锁心针,北华帝君祭起万云烟,中华帝君忙祭起金沙。数件法宝,正在半空中,祥光万道,瑞气千条,向前打来。孙膑就在青牛背上,取出杏黄旗来,念动真言,把杏黄旗一指道:“法宝还不归位。”五般法宝,就在半空中转了一转,即速飞回秦营而去。五位帝君一见,慌忙念咒,收回法宝。驾上云头,各人收回法宝。只见孙膑将杏黄旗,望着秦营一指,拨转金光,就腾空而起。五位帝君也不追赶,齐往秦营而回。
一支笔难写两家话,一道墙难挡四面风。始皇自从金子陵、王翦等出阵,自己正欲率文武分营迎敌,只见旗牌飞奔而来,跪报道:“殿西侯等败阵复回,看看无数木头人烧进营来了。”秦皇闻报大惊,忙叫众兵速速救火,把个秦营闹得翻江倒海,救火不及。亏得海潮老祖先回营中,见那些木头满身烟火,东跳西碰,闹得满营火起,原是孙膑的奇变法术。老祖但用掌心雷,便把解法念动,那些木头就不动,站着的烧了。海潮老祖忙呼军士,用水来淋熄。忽然一纵金光,那烧不尽的木头,一齐飞起,烧着大营。左右两营,即时通红。海潮老祖大惊,忙念真言,施海水来,方把火淋灭。满营都熄,左右营里的火俱熄了,尚有三个大火球冒着黑烟,东滚西滚的,全然不灭。海潮圣人正在无可奈何,恰遇着五老进营而来,有南华帝君,看见三个火球儿满地上乱滚,忙取出避火剑来,赶上去照着一个火球就是一剑,连砍三剑,便将三个火球劈开。原来是三个木墩儿,还不住吐火喷烟的。众人方才放心坐下。
秦皇不觉落下泪来道:“孤自起兵以来,兵对兵,将对将,未尝输过一阵。只因遇着孙膑法术利害。自从易州,就被法术败了孤家几阵,伤了无数人马。如今又在临淄,又且添上南极与众仙真,愈难取胜。依孤的愚见,不如差人去讲和,两下无伤兵之虑。孤的愚见,退回易州之地,还与燕国。众位真人,且息兵罢战,叫孤的兵马,收回咸阳,见机行事也罢。”海潮圣人道:“若论孙膑,胆大逆天行事,南极子助恶,累次欺侮出家人,圣上暂且停兵数日,待贫道去兜率宫,问他的掌教太上老君,彼如何不约束众门徒,以小犯上之罪。”说罢就要辞别始皇去了,就有五位帝君连忙上前说道:“老祖不可,临淄的气运有限,进兜率宫去求请,他日回山,岂不被三山五岳的道友耻笑。倘或太上老君遽而应承去治南极子与孙膑之罪,把你劝回山,他也不治他们之罪,此时却是如何奈得兜率宫。”海潮老祖道:“贫道的法宝,都被他们破了,拿什么去降得他,治得他们。不然待贫道另往名山,聘请道友到来,与他们见个高低。”五位帝君齐声说:“老祖休得如此,若是后辈的道友请来,法力也不高强。若是要请先辈老祖,俱与南极子先辈的道友同为联手,且他们不在劫内,不肯下山来。就到各处去借法宝,他们有杏黄旗、龙须扇,也不能治他们。”海潮圣人道:“据帝君之说,难道被他戏侮一场,抛了众门徒,悄悄的回山去了不成。”五位帝君笑道:“老祖不必如此,我等须从长计议,还当没法智困临淄,使南极子不能施展法力,救得众位真人出来,方能出了我们这口怒气。”海潮老祖道:“我的法宝尽行收去了,要请列位道友,又说不中用,我也主意全无,进退两难。五位帝君,你们有何妙议,与我出家人出这口怨气。”
就有中华帝君道:“如今众位真人偷也偷不出来,劫也劫不到手,我倒有个八阵式,可能困得住他们,正好摆得了。”海潮老祖道:“帝君你们要摆阵,但要机密。”中华帝君道:“无害,我们去摆一阵,阵内暗藏八卦,外列五行,又有先天开其门,后天闭其户,中间变化无测。一阵藏八卦,名为万象森罗阵。莫说南极与孙膑,就是三清下界,也要拿住他。”始皇闻言,心中暗想:“这些玄妙的阵法,说来都难尽信,实是受哄非止一次,目今骑虎之势了,摆也由得他摆,不摆也由得他不摆,少不得由他们去闹。”遂向中华帝君一躬道:“老祖要摆森罗阵,困住南极与孙膑,未知几时调遣兵将,但又不知要用的什么镇物,或要多少人马接济,朕的大小三军,文武将官,任凭调遣,不必通知。”中华帝君忙陪礼道:“贫道也仗圣主洪福,如今营外挑选一块地,四方要圆的,便可摆阵,只在明晚三更行事。”
又叫殿西侯:“你同出家人出营去,看看吉地,好摆此阵。”起身,随即辞了始皇、老祖与众仙长,就同着王翦出了黄罗大帐,一同上了脚力,行了一里之遥。只见前面的一派土岗,中华帝君问道:“前面一派土岗,是什么所在?”王翦道:“弟子也不认得。”便叫军士前来问明白,便对中华帝君说道:“此地名唤无极岗,落孙坡。”中华帝君闻言大喜道:“大将怕犯地名,这个地名,正犯二人的名字。就在此布阵,必然制住他们。”便同着王翦来至岗上,看了一回。中华帝君就在黄鹄上念动真言,顷刻之间,就来了二位神祗。一个大红袍,黄金甲,头戴紫金冠,提着锤。一个头戴方巾,道服,身高二丈,手提拐杖。忙忙走在东华帝君跟前,参见道:“帝君唤本土神土地有何使用?”中华帝君道:“无事不敢冒亵众位神祇,今晚三更,贫道要在此摆阵请神,借用二三位神祗,将岗前岗后的有主无主的孤魂,一应妖魔鬼怪,飞禽走兽之类,都要与我驱逐百里之外,不得容留一个在于此处。若不洁净,有冒天神,就是你二位的责任,违令者听贬。”当时山神土地闻言,不敢怠慢,前去依命而行。中华帝君与王翦回至芦棚,便将看见岗名地名,对众位说了,俱各大喜。
中华帝君便叫一声:“殿西侯你可去方才挑选的那块洁净地方,东南西北四周启址,高阜要铲平,要按金术水火土五行分次,上俱用白牌一面,写着五行台三个大字,台高一丈二尺,不用大。方圆也是一丈二尺,正东为甲乙台,台上设青旗一面,上写青龙之神。用荆条木棍九九八十一根,摆在东方甲乙木伺候。正西方为庚辛台,台上要设白旗一面,上面白虎之神,将钢刀利刃预备三十六口,摆在正西,将来应用。正南方为丙丁台,台上挂红旗一面,上写朱雀之神,预备杨枝净水数桶听用。中央为戊己土台,台上设立台旗一面,写勾陈之神,预备黄沙一斗。台下各按五方颜色旗,青黄赤白黑,左右筑高墙一带,止可高三丈六尺,象周天数。这五行台墙内旁,西方设一面阵门台,台高二丈四尺,上要接连二十四气,台上旁设日精月华旗,中间设立太上御座,白芨朱砂黄纸伺候。台上边另筑一座台,名为后天台,台上也立着日精月华旗,设下御座牌座等仪仗。正北上另设一座水府,台上设立皂旗七面,按七星之形,中间设一杆大纛旗,上写五湖四海龙神,台后边再筑一台,名为后天水漕台。台上也设立皂旗七面,牌剑伺候。东北艮地上,也筑一座台,台高二丈四尺,台上设立九兵,旗剑伺候。中间竖立一杆三山旗,用白牌一面,上写五岳台。台后又接着一座后天离明台,台上立红旗一面。正东上筑一座五雷台,台上设立八帅旗八面,中间设一杆九天幡。台后插一枝玄武旗。后天霹雳台,设八面八方旗。东方甲乙属术,设立巽风台,台要高二丈四尺,台上设立八风旗八杆。正南上竖一面龙吟虎啸幡,台后边也筑一台,名曰催巽台,台上也设八风旗八杆。正南上筑一座离火台,台高二丈四尺,设立红旗五面,中间是火神幡台,台边接着后天水府台,台上也立皂旗八面。西南上筑一座地灵台,台高一丈八尺,按着一十八层幽冥之数,台上竖立白旗五面,中间立幽冥教幡一面,台边连接一座后五岳仙台,也立五岳旗五杆。正南上筑一座水泽台。台高二丈二层,其上设立见明幡一面,中间复立水草河神旗二面,台后接高台一座,后天地府台,台上设阴幡十面。共总是先天八座按着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的次序,八阵台相连八座。五岳朝天相连五座。正中间另筑一座高台,台高十三丈,按十三天,宽二十两尺,按二十四气,设立大鼓十二面,按十二时辰,竖立一杆金鸡旗,两杆玉虎旗,三杆三光旗,四杆四曜旗,五杆五方旗,六杆六丁六甲旗,七杆七星旗,八杆八卦旗,九杆九宫方曜旗,十杆普天将星旗。十二杆恶煞凶星旗,二十八杆星宿旗,三十六杆天罡旗,七十二杆地煞旗。各各台上,俱要用白芨、朱砂、新笔、黄纸,剑牌等物应用。阵外墙壁,共开四门,每门要用兵马三百,俱要带狗血污秽之物,每门设立几桶。”王翦领命,忙去照法施行。真个口吹之力,霎时间就竖立台上。王翦奏知秦始皇。又周围看了一回,但有不是,更改更改,然后回至芦棚。
中华帝君又叫王翦奏知秦始皇,要四员将官,分四门埋伏。要一杆八面绿牌,一十六面青白旗,俱要二丈八尺。绿牌上书八个阵字,按天门、地户、雷轰、风磨、水绝、火焰、山障、困泽。红字牌上书乾坎震艮巽离坤兑八字,金牌上书森罗阵三个大楷,皂旗上书中央戊己土五个大字。中华帝君将手一摆,便对着秦皇道:“借仗贤皇,西北乾天有一座名曰天门阵,阵内有两座台,贤皇可到后台上镇守。”秦皇道:“孤恐不能对敌,帝君另遣别人罢。”中华帝君道:“不妨,如遇南极子、孙膑与众妖仙等进阵,贫道有件法宝交与贤皇带去,能制住他。金子陵与王翦,你二人奉陪贤皇,在台上立飞龙旗、中华旗两杆,你二人各掌一柄。若有敌人来打阵,就将此旗展三展,贤皇即用吾的法宝打去,定然如意的。”说罢,在怀中取出如意珠子一颖来,递与始皇。始皇接着,看看有黄豆大,大笑道:“帝君,此珠有何作用?”中华帝君说道:“贤皇休得小觑此宝,乃是贫道修炼数千年的元神所炼,非同小可,勿作儿戏。”秦皇无奈,只得领命。帝君再传授灵文咒语,秦皇记着,同了金子陵与王剪文武二臣,同进天门阵内不提。
且说那中华帝君,又呼翻江真人:“你去镇守坎地水绝阵,不得有违。拔山真人,你去镇守山障阵。运匏真人,你去正东方,镇守雷轰阵,不得有误。革面真人,去东南角,镇守风磨阵,不得有违。吐丝真人,你去正南方,镇守烟火阵,不可违命。倒海真人,你与出家人镇守西南方地户阵,不可有误。行雨真人,你去正西方,镇守困泽阵,不可有失。各位真人听着,南极子、孙膑各仙进阵,或犯各处阵内,必须竖起神牌,展台前器械法宝,摇动旗幡,内中自有妙用。”众真人听罢,各各领法旨,自进各阵去了。中华帝君便又对东华帝君言道:“道兄你到正东那座台上镇守,如遇敌人进阵,你将台上那杆青龙旗展动,自有妙用。如遇南极子等进阵,你即用先天法宝施展,不可放走来人。”东华帝君领法旨,往前东方镇守。中华帝君再请南华帝君:“你与出家人镇守南方丙丁火台,如有敌人进阵,即将台旗摇动,自有妙用。如遇南极子等,你即用先天法宝施展,不可放走来人。”南华帝君领旨而去。又请北华帝君:“去守北方壬癸台,若遇敌人进阵,即用先天法宝摇动,自用妙用。”只留中央戊己台,自家镇守。各位帝君领命前去,执掌镇守。然后与海潮圣人,各跨脚力,先上中央戊己台来,把台上一切幡旗,放在一处,脱下朱履,摘去了金冠,用白芨、朱砂画了符录,口中念念有词,用三昧真火,把符箓化了。命海潮老祖把三百三十四杆旗幡,都拉了起来,忙把金如意如举道:“列位星宿速降。”只听得一阵风声,台前早站立了无数神将,口尊:“帝君差遣吾神等,那里施用?”中华帝君道:“无事不敢冒渎尊神与众位星君等,只因南极老祖与孙膑等,现在临淄逆天行事,今日贫道摆上这座万象森罗阵,借仗众位帝君之力,镇守这座森罗阵,若有敌人进阵,全仗星君众位等神力,不许疏放敌人,如有不遵者,即送至无极真人处治罚。如遵旨,贫道自有所奏闻。”众神领了法旨。各领各的旗幡站立。中华帝君忙念动收光咒,便把诸神掩住法体,然后与海潮老祖各跨脚力,驾云来到天门台。书符念咒。真个是吹口之力,只见绿云交错,落将下来无数神祗。正是:
到来四女一时同,
日月星辰下九空,
道教无门法力大,
满天列宿在胸中。
即刻来了四位功曹,四位神女,日精月华,一齐到了台前听候法旨。中华帝君忙嘱了一番,各归各幡之下去了。中华帝君忙驾鹄腾云,早到地户台,台上又将灵符焚化,即幽冥灵神,阴兵阴将,俱来镇守地户台。又到雷轰台,请了五雷神在此台镇守。又到风磨台,请了风神镇守此阵。又到水绝台,请了水神,镇守此阵。又到火焰阵,请了分火星君,镇守此阵。又到山障阵,请了五岳山神镇守此阵。又到困泽阵,请了金龙四大王率领水草神兵镇守。一一请神已毕,便对海潮圣人道:“敢烦老祖,只在天门台森罗阵等候,有人闯进阵来,借仗法力,与众位之灵神,困住敌人,不可放手。”吩咐已毕,即驾鹄来至外围。便唤章邯在东门接战。出战之人,恐怕他有仙法,可用污秽之物打他,使他不能腾挪变化。又命赵高镇守南门,英布镇守西门,彭越镇守北门。俱要各带污秽之物,此是一样。吩咐已毕,忙又驾鹄回至中央戊己台来,掐指叠印,书符念咒,霎时间请下一位尊神来。只见他怎样打扮:
鹅黄袍儿是淡金,
腰间红玉带通明,
三尖刀上生云雾,
白虎马走起狂风。
中华帝君一见杨元帅来至台前,躬身陪笑道:“前者全仗尊宿大圣神犬,破了南极削花金刀,未曾前来谢谢,今日又烦渎尊神镇守森罗阵的东方。候成功之日,书名上奏。”杨元帅领法旨,一纵金光,便来阵地上镇守。复又请温元帅镇守南门,又请丧门大元帅镇守西门,再请赵元帅镇守北门,诸事已毕,方才簪上了冠,着了朱履,然后驾黄鹄再到阵中阵外,团团的绕了三遍。此时天交四鼓,又在黄鹄背上拘了山神土地前来,吩咐率了山精石灵,在城墙外面谨守,不许放人越墙逃脱,如违者听贬。然后方才请天罗神在云端之上,放下天罗,又请地纲神就在地面蒙着地纲,要使南极与孙膑等不能腾空进去。然后去中央戊己土,运动神功。正是:
挖坑就地等虎豹,
漫天撒纲打蛟龙。
中华帝君摆阵,我且不表。却说南极、孙膑等各各回至文华殿,已有齐襄王摆上素筵,与他们庆功。各叙了一回争战之事,齐襄王方才辞去。众仙坐至三更方散,南极与孙膑就在文华殿打坐。南极便对孙膑道:“临淄的洪福将尽,西秦始皇气正旺,今日与海潮大战,虽然得利,到底不能逆天。等至明日,贫道约个人来,要与他们讲和,他就颜色有光,各各回山罢。”孙膑道:“弟子岂有不知,只是万分无奈。弟子等上吴桥葬母亲,就把临淄的事统统不管了。”说话之间,天已交四更。只因临淄城内有了高人,是以不怕奸细,所以三更半夜不用关锁城门,随时有人出入。忽见一个旗牌来至文华殿正中跪下报道:“东北角上,到了四更时分,起了红光一阵,至今不知何故,特来禀知,请令定夺。”孙膑闻言一点首,那个旗牌就归他的汛地去了。孙膑即对南极道:“老祖,方才蓝旗来禀报道,东北角上起了一阵红光,其中定有一个原故。老祖何不与弟子去看看,是何凶吉?”南极老祖道:“言之有理。”说罢,二人走出殿去,自有当值官在此伺候。一见二人出来,吩咐备了脚力,跨鹤骑牛,忙上临淄城来,不许出声扬名。
他二人便站在城垛内边,闪开慧眼,定睛观看。只见红光中隐着一股杀气,孙膑道:“老祖,可看见么?里面影影绰绰,有二三十个高台,旗幡播动,不计其数,好似各按方位,看是一个阴罗阵的光景,只见布得十分稠密,十分利害。他应改摆在西北乾天布阵才是,为何正在东北角上艮地上呢?”南极道:“你不见那一带土岗么,必有一个缘故取意。但不知此带土冈叫做什么名字?”孙膑忙叫城上之兵,前来问时,方知是无极岗、落孙坡。二人听得,点头无言。南极道:“大将为人,只怕犯地名,此乃冲犯相克之数。原来他取此意来治我们。此番难以敌手。也是劫数,且回殿去,再作道理。”看完已是天交五更,又见众仙坐功已完,使上殿参见。见殿中灯火辉煌,白鹤童子在旁打睡,东方朔说道:“你逍遥快乐睡罢。”毛遂笑道:“你必学了我的武艺,晚晚睡觉。”王禅笑道:“你有什么武艺,他学你的?”毛遂道:“想必晚上作贼,就没空睡觉。”王禅笑道:“不怕羞的矮根子,还要自己夸嘴。”毛遂道:“你看,讲句笑话儿,你又骂了。”便鸭步鹅行的上了文华大殿。来至白鹤童子跟前,毛遂身矮,敲不着头上,就在脚下拍了几拍,伸手拧了一拧,正拧着脚筋。白鹤童子哎呀一声,把脚一蹬,毛遂不曾防备他,蹬了一交。哎呀一声,众仙俱各大笑。白鹤童子连忙睁开眼一看,见是毛遂,不好意思,忙忙上前扶起来道:“真人,多有得罪,一时失错,休怪休怪。”毛遂连忙起来,整整冠儿道:“好踢呀,看见了老祖,要告诉打你几下呢。”白鹤童子笑道:“真人,上粱不正下粱歪,我在这里打瞌睡,谁人叫你前来拧我一拧,真人也有一个过处。”毛遂笑道:“呆物,你晚上因何不睡觉,天交五更,鸡鸣了三遍,你还是靠此间打瞌睡。”童儿道:“你不知,昨晚三更,有旗牌来报信,东北角上起了一段红光,老祖与孙广文去看,至今才回来。”众仙齐道:“如何的不通知我们前去走走?”毛遂笑道:“上阵厮杀,用着我们前去走走。这红光现法之处,定有好的,必不叫我等知道,又怕我们沾了他的光呢。”
正说着,只见南极老祖与孙膑来至跟前,随着一齐进殿中坐下。毛遂看见南极老祖与孙膑,有闷闷不乐之色。毛遂问道:“方才去看些什么?如何回来俱有不乐之色?”南极子道:“方才你说过,红光之处,定有什么事了。你们怎晓的,是人家下火炮,筑高台,密设阵式来困住我们呢。”毛遂道:“掌教道法无边,纵有什么阵,治他不得么。他也不过请些神将而来,拦住老祖,纵有镇物法宝,也难伤你这不坏法身。怎么就忧闷气起来。”说罢哈哈大笑。南极道:“你笑什么?”毛遂道:“掌教不必假作为难,也不必愁闷,我矮人倒有一个妙计。”孙膑闻言道:“毛真人有何妙计?”毛遂道:“三哥你都知道,如今他们摆下恶阵,不过争强要胜,我只须下口气,请人去央求于他,情愿送回真人,掌教老祖归山,三哥你上吴桥葬母,我们各自也散了。他摆此恶阵,要困谁,只好臊臊自家,收罢。我们再去与他陪上几个礼,难道还不解开。”南极老祖道:“毛遂真人的妙计如此,不大济事。即来之,则安之,未必那阵就打住我们。我们都要上前打,若不愿打阵,请自回山,不陪他礼,不甘心居下风,贻笑于人。”王敖说道:“老祖岂听矮根子的话。”王禅也接口说道:“贼矮根子有什么大计谋。”
你一言,我一语,把个毛遂说得面红过耳,含嗔说道:“我不过一时暗话,依不依在你们,你们贼长贼短的骂起我来。我本不济事,你们算好汉子,各请去打阵,我在此也无颜面,不如回山去罢。”说罢,就把身子一扭,就要走。王禅笑道:“贼根子,你若走去,看我打折你的短腿。”众位仙真看见毛遂面带羞容,便说道:“道长不可与毛遂真人说笑了,他适才连我们都怪了。”孙膑急忙上前拦住,说道:“毛贤弟,为何因几句笑话儿就有去志,千看万看,看我孙膑之面。”南极便道:“毛真人,方才出家人见你说我有好事瞒了你,故此说你几句。就是王家兄弟常时与你真人儿戏惯的,为什么这回就恼了。”毛遂道:“掌教老祖,你说哪里话,贫道怎敢怪老祖呢。只是众仙长你一言,我一语,使人实是难过。我毛遂就是一块泥佛,也都无趣。”南极笑道:“王禅,你兄弟快去代出家人向毛遂真人敬茶陪罪。”王禅兄弟忙笑对毛真人说道:“不是我兄弟说话刺你,只因怕你模样实有些难。”毛遂笑道:“大眼贼,你两人安排我么,我就认真去了,我不敢领你的茶。常言道,骗人骄敌必败,我们到底要仔细,是必斟详算实,方可去打阵。”南极老祖道:“毛遂真人言之有理,必须要看过森罗大阵里边,没有什么变动,才好去打阵。”孙膑道:“果然言之有理,若是一个人进去,看看出来,就好分头就去破阵。”
毛遂大笑道:“这有何难。鬼谷子,你兄弟若拿杯茶来饮,我就进阵去探个虚实。”王禅兄弟道:“毛真人休得说逛言。”毛遂道:“你见来,这些人不足做见证的。”王禅兄弟闻言说:“毛真人你若去,我叫人酌了茶来。”便双手高举道:“毛真人,我王禅兄弟不知你法术,你今如果进阵探出来,我出家人再奉一杯茶来与你。”毛遂听他言中有刺,便动了嗔痴,遂接过了茶来,一口吃了道:“你兄弟稳坐在家里,待我毛遂去走走。”说罢,将身子一扭,身形就不见了。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五回 毛遂被困森罗阵 孙膑大闹五行台
却说毛遂,被众仙一激,忍不住嗔痴,便要去探森罗阵。孙膑忙上前拦住道:“贤弟去不得,森罗阵非同小可,且有五老、海潮等,你一人如何去得。”毛遂道:“看众真人的嘴面,我此去凶多吉少。但是要争口气,你休拦我。”南极才说得一声“真人要去,须要小心。”言还来了,毛遂已招展金光去了。瞬息间来至森罗阵。看一遍,口中不言,心下暗想:“好个恶阵,我跟随武子,在隐仙观看那十三卷兵书,天文地理,阴符战册,从来见过此阵厉害。又看见这边高高下下,有二十多座法台。五色旗幡,不计其数,纷纷都是天兵天将。上设天罗下设地网,怎么人得出来。休要惹火烧身,自取其过。”便要驾云回去。后又低头暗想:“我在众人面前夸了口,这一回去,南极问我阵中光景如何,怎的回答。若说我看见阵势利害,来曾进去就回来了,他们必笑我懦弱,更不济事了,王禅兄弟岂肯轻恕。”前思后想,便想将起来道:“死有生命,富贵在天,我该死在森罗阵,要逃也逃不去,且去试看。”便取了隐身草,把身子隐住,暗暗从森罗阵入去。
抬头一望,见一杆黑旗,上书“敌人入阵丧命”六个大字。心中暗笑道:“这些老头儿,都会说大话,掌教与三哥众仙,俱各神通变化,奥妙无穷,除非命该绝在他们手中。”再往内观看,见法台上立朱雀旗,绿字金牌,书火焰阵。又有二台,前竖红旗五面,中央立一枝三气旗,旗前有一位神将,金甲红袍,赤须红发,足踏风火轮,仗着劈火剑。后台上坐着个真人,一手执令牌,一手仗剑。毛遂看了,又顺着至困泽阵,也有高台,上头有水草河神不计其数,九江八湖神将,一个个金甲红袍,神威仗剑。后天台上乃是阴曹旗,也是道教玄门在那里看守。忽抬头见一座高台在前面,比别的高大,只见祥云腾空,书着森罗台三个大字,有大鼓十八面,金鸡玉兔两枝,三光四曜,五方六甲,七星八卦九宫,普天星相,凶神恶煞,天罡地煞,旗幡不少,各按周天数目。真个是:
奥妙玄天不可能,
九宫八卦类诸天,
海能纳谷玄功大,
说与凡夫未信然。
毛遂隐身,走到了戊己台,只见四面四座高台,五老皆在台上。暗想:“阵势大概知道了,何必细看,出去罢。”便回身仍往南方而来。毛遂隐身,先前进南门,是温大元帅把守,奉中华帝君法旨,只许放人入,不许放人出。圣神已看见入阵,后又从他处来,便露神光,用狼牙一指:“真人休来吾神汛地,吾奉中华帝君法旨,只许放人入,不许放人出。还不去,更待何时。”毛遂闻言抬头一看:
红须赤发光火生,
四个獠牙认得真,
威镇南方法力大,
降魔扶正号温神。
毛遂认得大帅,不敢向前,忙将身往前来。隐过雷轰阵,忙奔到西门而来。早有一员天将,用三尖两刀,横拦住去路。毛遂认为是杨戬。暗想:“此处更不妙,况且哮天犬利害,不要惹他。”一翻身便过了水泽台,直奔西门而来,有一员天将在那里拦住去路,只见他:
方面大耳看分明,
五绺长须瑞气生,
若问此人何姓氏,
伍员明甫是他名。
毛遂认得是伍子胥,心中欢喜,此处可得出去。忙上前一拱:“明甫认得毛遂吗?”大帅忙还礼道:“天漏星你入阵来的,吾奉中华帝君的法旨,在此等南极与孙膑入阵,不许出阵。你如何入来又要出去?”毛遂道:“小弟奉掌教老祖法旨,入阵来看虚实。明甫可看前生之情,放我出去。”大帅道:“真人你说话就真不参详了,吾奉的中华帝君的亲旨在此把守,若念前生之情放你出去,必然送上天庭听贬。吾神不敢违天逆法,真人你向别门去罢。”
毛遂闻言,不敢直闯,顺着就奔北门,过了水府台。不看犹可,一看吓得缩了一口气。原来是伏虎正一玄坛赵元帅,只见他圆睁二目,手执金鞭,迎将上来。毛遂忙回身往内就走。暗想:“众神俱见我,不放我出去,上又有天罗,下又有地网,不要在混元阵中遭他毒手,想个计较出去才好。”正在思想,忽听一声大喝“矮贼你走往里去?”原来中华帝君在戊己台上,看到个黑影东流到西,西流到东,用慧目仔细观看,看不出什么东西,心中狐疑:“阵中何故有个黑影?”掐指一算,不觉笑将起来,原来是他大胆,敢看阵势。在腰取宝贝,名通明镜,举着向下一照,即见毛遂立在这处。毛遂哪里知道,被中华上前把领头扭住。毛遂说不好,往前一摆,怎能逃离。中华提起笑道:“我排阵拿南极,你矮子仗隐身法,来探阵中虚实,要出去比上天更难。”又取捆仙绳捆住毛遂。毛遂道:“我同你无仇,这架势要掼死我。”中华道:“不掼你,送你一处安身。”遂取一宝贝,叫定仙桩,念了真言,定在森罗台下,用仙绳把毛遂捆在桩上,说道:“你会五遁,如今遁得否?你们有锁仙牢,我有定仙桩在此。等等少不得有人同你作伴。”毛遂在桩上想遁,不能得脱。心中着忙,嗟怨道:“是非因为多开口,烦恼皆因好出头。”
不表毛遂逢灾,且言海潮,阵中见中华擒住毛遂,大喜出阵,至临淄西门,叫齐兵快报:“海潮圣人请南极子与孙膑答话。”旗牌报告,众仙见南极、孙膑面色改变,齐道:“我们愿去森罗阵会敌。”南极、孙膑知众仙有法,只因行功未满,亦有应在劫内。孙膑道:“不用同去,等我占毛遂的凶吉。”掐指早已算出,对寿星道:“毛遂探阵,被中华擒了,捆在定仙桩,我们要救他才是。”南极道:“孙膑,你与几家仙人去打阵。”众仙闻得,你也要去,我也要去。南极便道:“只请四位去足矣。”对绿眉、长笑、荣钩、袒腹四仙道:“你四人同孙膑前去。”四人大喜。只因南极见四仙印堂黑暗,知他有劫数,不能逃脱,故叫四个去。又向耳边对孙膑道:“你虽困在阵,定不能伤你。出家人亦要来应劫数,凡事总要小心。”
孙膑会意,便辞别众人与四仙出殿上骑,向西门而来。对四仙道:“方才掌教附耳吩咐,森罗阵非同小可,虽要分头打阵,我等入阵,再作道理。”海潮见引仙幡分开,走出四只鹿,坐了散仙四位,聚仙阵会过,认得长笑、绿眉、荣钩、袒腹。又见一对素罗幡后,随四将望孙膑冲来,大喝:“刖夫休走,老祖在此。”孙髌笑道:“老祖又来要你徒弟。”海潮道:“休得胡言,我在东方摆下一阵,你可敢去打?”孙膑道:“要破何难之有,你同去,我随后来。”吩咐四将回城,催牛同着四位仙入阵。听得人声大叫道:“孙膑入阵,各处防备。”孙膑与四仙细看阵势,好利害:
阳下腾腾杀气,
八边滚滚祥光。
三气祥光乱展,
水草河旗高飘。
天御虚扎中央,
万丈森罗势广。
五湖四海龙王,
水洋五岳无常。
看完此阵,吃惊说:“好利害。”见海潮前来,大叫:“孙膑入阵,你不展你法力,入来就想出,万万不能。”孙膑道:“休夸大口。”两下交战,杀了十数合。听得钟声,雷轰阵来了海潮门徒,口作歌曰:
海岛三山任我行,
只因劫数下红尘。
顺天应运扶秦正,
指日临淄一扫平。
运匏真人相助师父,杀有几十个回合,回转阵内。孙膑等赶入,运匏大喜,上台化符,把五雷幡向上一举:“五雷神不下,更待何时!”立时听得满阵雷声,五雷从空而来。孙膑说不好,把杏黄旗一展,一道金光,把五雷迫住,不能落下。四仙道:“五雷利害,虽然仗旗把雷撑住,此阵难破,快闯过去。”孙膑当先冲过雷阵,四仙在后跟随。海潮赶来,大叫“孙膑休走。”取了一件宝贝,名扣仙钟祭起来,后边四仙正走,便道:“孙真人,你去破前头阵,我们拿下了海潮就易了。”急回头,听的风声,见一朵彩云托一口钟落下来。荣钩仙取宝贝,名打仙锤祭起,把钟打了一下,连晃三晃,来慢了。长笑取出宝贝,名撑天柱,念咒起来,从下起上,就顶住了。海潮大怒,仗剑杀来。荣钩举剑挡住。山障阵来了拔山真人接战,海潮收回钟,祭剑把柱斩断。长笑大怒,举刀杀来。战了一回,海潮师徒回转阵内,荣钩、长笑赶来。袒腹、绿眉道:“他们追赶,我等赶孙膑回来破阵。”长笑、荣钩追入,见三山五岳神祗齐来,大惊。拔山真人祭开山凿,荣钩未及提防,被凿从顶门落下,死在山障阵中。长笑大惊想走,后又被凿打死。
绿眉、袒腹赶孙膑,听得后边大喝:“你们同伴二人俱死了。”二人大怒,回来交战。见海潮走入困泽阵,二仙追去。只见先天水泽神,青面獠牙,急忙要走。行雨真人祭起振波箭,连射死二仙。
孙膑在前不知,催牛直闯。一连过火焰、风磨、地户三阵,仗杏黄旗,众神让他入去。正走之间,回头不见四仙,想道:“必定困在阵内,或者遇害,亦未可知,我先救毛遂再讲。”即往森罗台来。海潮闪出,大喊“孙膑你同伴俱死。”孙膑道:“四仙几时丧命?”海潮笑道:“你还在梦中,抬头向这边看来,那二阵排四个尸首。”孙膑抬头,果然是真。大怒道:“我擒你们人,不过锁在牢中,未伤性命,你把同伴治死,誓死不两立。”举拐顶上打来。海潮将剑打开,大战数合,便向戊己台来。
孙膑催牛挺进,毛遂大喜叫“三哥快救我,被中华用法捆在此。”孙膑道:“贤弟小心,恐惊动中华,就难下手。”取杏黄旗一指,一道金光,脱了捆仙绳,跳下地来,走至牛前道:“亏你来救,我们打哪处出去?”孙膑道:“此阵进时容易出时难,荣钩、长笑、袒腹,绿眉入阵,俱丧了。”毛遂闻言,下泪道:“可怜四仙,仗义身死。你带有丹药,给粒来食,我绑在桩上心神不定,肚饥起来。”孙膑道:“得道人岂有怕饥,你且在此,等我闯出阵去,调齐众人与掌教破阵。冲不出去,再来陪你。”毛遂道:“三哥此去,一定冲出。你一去,中华不肯容我,跟你去罢。”孙膑道:“你无脚力,如何跟我。”毛遂道:“骑牛背后,共骑一牛。”走得几步,现出周天星宿拦住:“真人休走,吾神奉中华法旨,放人入阵不放出阵。”毛遂道:“三哥别去罢。”孙膑道:“不妨。”将杏黄旗一展,万道金光,众神不能迫近。
海潮见孙膑救毛遂,用旗挡住天将,伸手放一个雷,振动十面大鼓齐声轰鸣,满阵山倒一般,刹时森罗阵变了乾坤。正东上震为雷,雷轰阵,变了剑刀林。正南上离为火,火焰阵,金蛇朱雀共飞腾,周围一片火光生。正西上兑为泽,困泽阵闪闪烁光耀人目,刀枪剑戟似麻林。正北上坎为水,水绝阵洪渡巨浪千层涌,滚滚波涛一片银。山障阵,山锋石剑鬼神惊。地户阵,飞沙滚滚起烟尘。天门阵,神将临阵道法深。风磨阵,拔折旋风不定声。红光上一片城,重重叠叠是神兵。毛遂道:“三哥,四面八方风雷水火围住不透风,门户不见,如何出去。”忙跳下牛来,孙膑道:“虽出不去,天神也难近前。”毛遂入牛肚下,看这风雷水火神将近上来,孙膑将杏黄旗全行展开,连转三回,现万道霞光。昆仑至宝神效,莫道风雷诸样,就是诸佛难降。海潮见杏黄旗逼住众神,不能上前。想暗祭无极图,来收拾杏黄旗。孙膑看见,一扬左手,沉香拐立时飞起。海潮不提防,被沉香拐当头打下。招架不及低头,一声响,连肩带背,就是一下。亏得老祖着了仙衣,打得连晃两下,方才立住。心中大怒,忙祭起扣仙钟来伤孙膑。孙膑又祭起沉香拐,照钟打来。当的一声,把扣仙钟打落尘埃。海潮忙收回扣仙钟,这里孙膑便祭起峨嵋剑,来伤海潮老祖。海潮一见,用手中虬龙剑,往上一指,喝声:“宝剑不归鞘!”峨嵋剑便转了来。孙膑连忙收回。海潮连发掌心雷十数回,大鼓又响起来,各方的法宝,与天兵天将,又来逼近。孙膑又把杏黄旗展动,四起三落,总近不得孙膑。海潮在台上无法,说“刖夫你仗着杏黄旗,我如今也不来伤你,这是一时,彼此几阵,你有多大精神。”说罢化了纸幡神符,刹时风神水火全无,诸神各归方位,就露出森罗阵门户来。孙膑一想:“海潮施法时,难以防备。”便将杏黄旗展开,盖住了顶门。毛遂一见,忙挤在孙膑怀中坐下,孙膑道:“你如何挤到这里?”毛遂笑道:“你取杏黄旗护顶,天兵天将不能近,各样法宝不能伤你,我身只好仗借你一光。”二人一牛,挤在一处,不知后事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六回 南极子八面攻阵 东方朔森罗遭殃
却说孙膑展开杏黄旗盖在顶上,毛遂便挤在孙膑怀中坐下,笑道:“三哥这回可有伴了,你出得阵去,我也出得阵去,你出不去,我也出不得。天落下来,有你高的顶住,我也不愁了。”
且按下他二人之事,单讲孙膑六家门徒,见师父不许他们进阵,便息兵回城,在城上瞭望。只听迅雷连声,好似推倒华山一般。心中大惊,但见青黄紫红,烟气满天。昏昏沉沉,四围笼罩,连阵门也看不见。慌忙下城,到三清殿上参见襄王。将孙膑追赶海潮进阵的光景,细细说了一遍。襄王闻言大惊,忙传旨排驾,亲到文华殿来见南极老祖,把六将所见之事,一一说了。南极道:“贤王且自宽心,森罗阵虽然利害,必不陷孙膑众仙之命。”口虽这样说,颜面就带忧容之色,东方朔见了,便道:“老祖,孙真人与四位进阵,吉凶难保,何不占算占算,看是如何?”南极道:“不消占算,大料不能出阵。”
东方朔道:“到底不放心,待贫道算算看。”他却不用掐指,只取一个龟壳来,用手扫了两扫,一口气吹去,看见颜色,便知吉凶。东方朔不看犹可,这一看,不觉两泪交流,银牙咬碎。大喊道:“气死我也。看此龟色,四仙已死在阵中。孙真人与毛遂会了面,被困阵内。”众位散仙齐说:“此事果真么?”东方朔道:“怎么不真,四位的尸首,现挑在山障、困泽两阵里。”众人闻言,大怒道:“吾等若不踏平森罗阵,生擒海潮,与四仙报仇,誓不回山。”说罢,一齐往外就走。南极忙立起来道:“众位仙长,休得莽撞。森罗阵非同儿戏,五老非比他人,如今要去破阵,也要商量个万全,方可取胜。”
东方朔等闻言,齐道:“吾等愿听老祖调遣。”南极道:“东方朔道友,贫道想森罗阵内,有八阵五台,我等若一齐去破他,也全来防架,料难取胜。贫道想得一计,我等分头去打阵,使他各顾不暇,你等以为如何?”东方朔道:“老祖言之有理,我们谁打什么阵,老祖只管分派。”南极道:“森罗的外围四门上,有四杆皂旗,是外圈的眼目。每门外有三百秦兵,一员大将,带着一切污秽之物,看皂旗展动,就知有人要出阵,便把污秽之物打出来。出家人最怕污秽之物,若沾了些,就难腾空驾雾。如今看不见四门秦兵,是那杆皂旗有符箓,把三军迷隐。如今先叫人去把皂旗砍倒,战住秦兵,我们才便出阵。”
遂对襄王道:“烦贤王遣四员大将,领兵前去森罗阵的外围,听空中五雷为号,把当中的皂旗砍倒。若有齐兵出时,叫他们接住厮杀,使秦人不能用污秽之物,截贫道等进路,就能成功。”襄王闻言,即传旨命袁刚,独孤蛟,田英、马麟出敌,各带兵五百,去森罗阵外围不提。这时南极老祖便对众人道:“森罗阵内,包八阵五台,我等分八人去打阵,五个人去抢台,不论胜败,俱到中央成己台上会齐。贫道去破他们的戊己台,降龙仙去破在西的困泽阵。伏虎仙去破正南的火焰阵,文昌仙去破正东方的雷轰阵,莲花仙去破他坎地的水绝阵,皓发仙去破东南的风磨阵,大头仙去破艮地山障阵,竖眉仙去破天门阵,长眉仙去破地户阵。”又叫人快取三尺长的旗,要分五色的。不一刻就到,南极便口中念念有词,用新笔研朱砂,书了几个字在旗上,忙卷了起来,分与八位散仙,按相生相克之意。又命东方朔去破东边的甲乙台,使东华帝君不能接应。又命王禅去破南方丙丁台,以御南华帝君。王敖去破正北壬癸台,截住北华帝君。使之不暇救应,砍倒旗幡,一齐进阵,分头行事。又令白猿、白鹤童子跟随五家真人,以防疏虞。正是:
南极排兵上战场,
犹如猛虎下山岗。
此回打阵遵仙令,
万象森罗威武扬。
南极老祖—个个分发已定,等待三更前去打阵。这里襄王忙传旨排素筵来,众仙具是得道之士,那些火气之物,不过应景而已。略坐一坐,就上殿来辞襄王,襄王别了众仙回营。众仙在文华殿打坐,瞬息天已交三鼓。南极与众仙出了文华殿,上了脚力,数名旗牌引道,飞奔而去。此时四将各领兵五百,且在两旁伺候。参拜南极已毕,一齐出了更门。南极便对众仙道:“此去打阵,须要小心。各人自保自己,也难相助,胜败俱要到中央来见贫道,不可有误。”众仙一齐答应,四将领在前,众仙在后,望森罗阵来。将近阵前,分开四面,只等迅雷动手。
单讲南极与众仙,来到森罗阵的东门外墙,南极老祖一伸左手,起了一个焦雷。袁刚听得,不敢怠慢,忙催开铁脚枣骝驹,舞动加钢斧,飞奔森罗阵东门。果见一杆皂旗,竖在中央,上书“敌人进阵丧命”六字。便一领枣骝驹,来至旗前,双手抡斧,照旗杆上一斧,咕咚一声,把皂旗砍为两段。随风倒在地下。只见一段红光飞空,早有一人大喝:“齐贼擅动皂旗,体走,吾来也。”袁刚认得赵高,也不回言,忙提斧相迎。二人战在一处。三门上的齐将听得雷声,便一齐将皂旗砍倒,俱有秦将出来对敌,战成一处。阵中众仙,闻得雷声。就知有人来打阵,一个个小心提防。那里南极见袁刚砍倒皂旗,便一齐进阵,分头前去打阵。
先说竖眉仙去打天门阵,身骑五色神牛,飞奔天门阵来。只见里面一座高台,并非仙道,定睛一看,认得是秦始皇坐在台上。心中一喜:“擒贼必擒王,我把秦始皇擒了,不怕五老不撤森罗阵。”便串一串手中画戟,直抢进阵,只见阵中闪出一位马上将军,黑盔黑甲,挺着蛇矛,大呼:“妖仙慢来,有王翦在此。”举矛分心就刺。二人大战数十余合,王翦圈马望中而走。竖眉仙随后追来,王翦忙取天罡剑,祭在天空中。高叫“休走,看吾的宝剑取你。”竖眉仙闻言,抬头一看,只见—朵彩云,托着一口宝剑,风响雷鸣的飞来。竖眉仙不慌不忙,仰首观看,见宝剑临近,把双眉一皱,眼皮一翻,两道眉间就起了一般白气,往上一冲,天罡剑就不能下来。竖眉仙喝声:“宝剑还不回去。”那口宝剑就转了,向着王翦,王翦一见大吃一惊,忙取回天罡剑,挺矛又欲相争,那竖眉仙发手一石,正中王翦护心镜。王翦不敢再战,拨马败走。竖眉仙就进了天门阵。
金子陵在台上看得明白,忙把日月旗挥动,天门阵中就红光乱起,联成一处,分不出门户。连把黄幡旗展动,只见四处现了无数的天将,各仗神力,围将上来。竖仙眉一见,说声不好,忙取出南极老祖所给的那支红旗来,连展三展,那些天将果然站立不动。你道南极老祖的纸旗内,有什么缘故?因有“姜太公在此”五字,兴周时姜太公斩将封神,那一位神祗见了他的宝号,就不敢侵犯,俱各立着不敢上前。秦皇看得明白,见金子陵把台上的旗才动一动,天门阵就变起来了。又见天兵天将纷纷无数,把阵前的那个道者团团圈住,喊杀连天,雷声大作。那些天兵天将,俱是面分五色,披甲不同,一个个身高数丈,跨着各种异兽,心中害怕道:“军师,你看天兵天将,可利害么,如何不动这旗为何一个个俱不见呢?”金子陵道:“老祖请来的,若化了符,动了旗就显露了。”君臣正讲间,只见道者在围中,取出了一枝小纸旗,展了两展,诸神就退。子陵道:“不好,破法了。”秦皇就想下台,金子陵忙阻道:“主上休怕,我主进阵时,中华帝君与一颗珠子,说若遇敌进阵,诸神不能治伏,若抢近台时,可将此珠打去,定然得胜。”秦皇道:“这小小珠子,济得什事。你看那许多诸神,尚不能治他。”子陵道:“不妨,等他来抢台时,可打下去。老祖的至宝,自然不同。”秦皇只得拿定珠子等道者上来。这里竖眉仙见诸神退后,心中大喜,忙催青牛来抢天门台。说时迟,那时快,秦皇早把如意珠打下。此宝乃中华帝君元神所炼,这一打去,犹如泰山一般。竖眉仙知道利害,不能破脱,遂圈回神牛,展动纸旗,往外败走。子陵忙下台来追赶,竖眉仙随手一石,正中面上,打得眼花乱闪。哎呀一声,那里还敢追赶。竖眉仙仗着神旗,闯出天门阵来。
喘息方定,见降龙仙从那边跨龙而来,一见便问:“道兄得手了么?”竖眉仙摇手道:“利害,不能取胜。”降龙仙道:“我到得手,破了困泽阵。”你道降龙仙如何破得困泽阵?原来降龙仙去破困泽阵,行雨真人引他入阵,也展动仙草河神旗,降龙仙只用纸旗点退诸神,去抢地府台,行雨真人化了符录,把个困泽阵变作梅花堑坑。降龙仙他骑的是龙,见了这些坑,他就跨龙腾空而起,不占实地。行雨真人方想祭镇波箭来伤降龙仙,却被降龙仙祭起神锤,正中行雨真人天灵,死在地府台上。降龙仙把困泽阵的旗幢一切烧了,诸神无依,念了退神咒,把众神各送归位,又收化了两家散仙尸首,才奔中央戊己台来,遇见了竖眉仙。彼此说明,齐望戊己台来,且按下不表。
又讲大头仙,跟了南极老祖,进了森罗阵,遂独自一个去打山障阵。来至阵前,见了荣钩、长笑二仙的尸首,心中大怒,催鹿举杖上前。一连几杖,把两根方杆打断,把二仙的尸道跌落尘埃。早惊动了阵内拔山真人,催动异兽,飞至阵来,大喝道:“大胆妖仙,敢来抢夺尸首。”照大头仙一剑砍来,大头仙举杖相迎。二人交手,不上五六回台,拔山真人便佯败回阵中,大头仙催鹿赶将进去。拔山真人上了后天离明台,把三山五岳神旗展动。一声雷响,显露三山五岳神祗,率领山精石灵围将上来。大头仙忙将南极所赐的纸旗打开,山神岳将,见有飞熊宝号,不敢迫近。大头仙冲开神兵,来抢离明台。拔山真人看得明白,心中大怒,忙将符录化了,刹时间满阵叠山峻岭,如刀似箭的山峰,团团围住。大头仙忙道:“不好!”忙在豹皮囊中取出一件宝贝,名曰撑天圈,祭在空中,喝声长,那圈乃如意之宝,忽然就有一二丈长大,团团的把那怪山之顶拦住,成了一个圆圆的石桶一般。大头仙在当中立住,大笑道:“拔山真人,你阵中还有何法,只管使来。”拔山真人大怒,祭起开山斧来伤大头仙,大头仙一见,不慌不忙,仰着头看那开山斧落将下来,把头往上往上一迎,响一声,劈开两边,大头仙昂然立在鹿上,一些血也没有,真真奇怪。拔山忙化了退山符,想下台来取大头仙的尸首。只见群山一退,那个圈儿响一声落将下来,大头仙一手接住,把个拔山真人吓了一跳,大喝:“妖道用什么妖术?”便下台仗剑来砍大头仙。大头仙一伸手,把掌天圈收回豹皮囊中,另取一把扇子,照着自己的头上一扇,说的迟,来的快,呼的一声出来了一大堆五色的石子,照拔山真人打来。那异兽往后就倒,把拔山真人摔在地下。大头仙上前,复加一杖,他竟与荣钩、长笑二仙解了恨。正是:
仙凡难逃大难,
求生何尝见生。
大头仙伤了拔山真人,忙上离明台,把旗幡尽行推倒,念了退神咒,送众神归位,便去阵后,会着竖眉、降龙二仙。一齐望中央而来。森罗阵中又破了一阵。
再讲长眉仙来破地户阵。地户阵中,乃是倒海真人镇守,见长眉仙冲进阵来,不觉大笑道:“妖仙你多少本领,敢来破我地户阵。”催水兽,举起避火剑,朝长眉仙顶上砍来,长眉仙连忙招架。二人大战数合,倒海真人把那长眉真人引入阵中,把地曹旗展动。那些阴兵阴将,一齐上前围住。长眉仙忙展动南极所赐的纸旗,把阴兵吓退。倒海真人一见大怒,忙下台来,与长眉仙动手,不上十合,长眉祭起装潮瓶来,倒海真人不能招架,可怜一命伤在地户阵中。长眉仙遂破了地户阵。此时伏虎仙早与吐丝真人,在火焰阵中动手。伏虎仙仗着姜太公在此神旗,把神将点退。吐丝真人便吐起丝网来网伏虎仙,伏虎仙忙提虎跳出圈外,祭虎铃珠,照吐丝真人打来。真人见珠来得利害,忙圈鹿往阵外逃走,被伏虎祭起的虎铃珠照后心一下,只打得吐丝真人口吐鲜血,飞奔中央戊己台而来,伏虎仙在后紧紧追赶,可巧遇着文昌仙破了雷轰阵,也望中央戊己台而来。此是吐丝真人的大命难逃,与文昌仙撞了一个对面。文昌仙认得是吐丝真人,忙祭起量天尺,照肩一下,将吐丝真人打下鹿来。伏虎仙刚刚赶到,复一鞭了却性命。二仙心中大喜,也望中央来会南极老祖。
此时只有水绝、风磨二阵。莲花仙是奉命破水绝的,见了翻江真人,就说:“真人我劝你收了此阵,先回云光洞罢。海潮老祖也就要回山的,难道他好怪你不恋红尘,不动嗔痴么。”翻江真人大怒,便与莲花仙动手。战有数合,便引莲花仙进入水绝阵中,催动海兵河将来困莲花仙,莲花仙法术高妙,也不用南极所赐的纸旗,见那些河兵海将,涌着波箭浪刀,漫天撒地而来。他不慌不忙,取出一件宝贝,名唤青凉伞,乃天池中一块荷叶,他取来在八卦炉中炼成的。祭在空中,有亩地大小,遮住身体,上面的洪水不能伤他,又用剑往地下一指,涌出了四朵金莲,托住梅花鹿的四足,实是一只船儿,在海中飘飘荡荡。海兵河将上来时,他洒手处成就金莲万千数,神兵就有万数,就有万朵金莲托住刀刃,他在水中作歌道:
雅爱莲花化此身,
水心不怕染红尘,
纵然水绝神通大,
今日翻江叫命濒。
莲花仙在中央笑道:“翻江真人你还奈得我何?”翻江真人大怒,祭起定海珠来伤莲花仙,莲花仙见珠来得利害,仰首把口一张,吐出一朵彩莲,把定海珠托住。便将青华珠祭起来:“翻江真人休走,看我法宝伤你。”翻江真人见莲花道术通玄,料难取胜。又见他祭起宝珠,便大喊一声,化一道水光,往中央戊己台而去。莲花收回了青华珠,把台上旗幡砍倒,送了众神归位,徐徐出阵。
那皓发仙去破风磨阵,虽然风刃巽剑利害,他有南极老祖所赐那枝纸旗,自然不能相害。便到后天台下。他炼的魔火,比道家三昧真火更加利害。道家三味真火自口而出,这魔火却在太阳顶上而起。虽半空中飞鸟,遇着他的魔火,也烧了毛羽。他便用魔火,先把台上的旗幡烧了,即祭起龙虎拐来打革面真人。真人见大势已去,也不破皓发仙拐,便驾云往中央而去。这里皓发仙送了神将,然后出阵,与众仙相会。
森罗阵八阵五台,俱是一齐见阵,实难一笔写出。如今破了八阵,且讲又抢五台。南极老祖他抢的中央戊己台,这老祖是群仙的领袖,各洞的班头,道力自然与别的不同。独自催鹿,望戊已台来。且说中华帝君在戊己台上,见山障阵中旗幡乱展,就知有人去破阵了。忙跨上黄鹄下台,想去救应。只见南极老祖迎面走来,中华帝君忙喝道:“南极子,你敢破我戊己台么?”南极老祖见中华帝君仗剑而来,笑道:“不敢,贫道与帝君从未比较过,今日想来见个上下。”中华帝君一拍黄鹄,举金如意照南极便打,南极火速忙迎。二位即时动手,不上十合,中华帝君便兜回黄鹄上台,把勾陈旗一招展,满阵金光乱起,中华帝君便一把金砂打将下来。南极老祖不能催鹿上前,忙把龙须扇一扇扇去。这金砂是中华帝君执掌,他管的中央戊己土,土能生金,金为后天之宝,火能生土,土为先天之宝。后天之宝还有破的,至于先天之宝,相生相克,变化无穷,就是三清教主也只好看看。中华帝君见南极老祖用龙须扇把后天之土,扇得四下分飞。心中大怒,便把先天金砂打来。南极老祖见这回金砂来得利害,二目难睁,便把龙须扇尽力一搧。不搧犹可,这一搧,那些金砂往上飞起,变了万把金刀,刷的一声落将下来。南极老祖见不能搧退金砂,心中着急,忙取出先天袋来装金砂。甚是作怪,如意先天袋才起,他好似知道的。响一声,洪水冲来,胜崩岸的河水。南极说声利害,把鹿一提跳出圈外。取出先天袋时,只见洪水滔天,涌着金光,似排山而来,南极见破不得他的先天法宝,只得败下阵去。中华帝君在台上笑道:“南极子,可知道利害么?出家人也不来赶你,未知你可出得森罗阵否?”南极也不回言,催鹿败将下来不提。
且讲东方朔,他是抢东方甲乙台,认了方向,向正东而来。东华帝君在甲乙台上听得焦雷乱响,乌云密布,心中暗道:“不好,必是有人来打雷轰阵,待我前去接应。”跨上青鸾望雷轰阵来,只见一位道者,脚着多耳麻鞋,身穿藕色道袍,手提茶条杖,如飞的奔来。东华帝君认得是东方朔,一声吆喝道:“东方朔你敢破我的甲乙台么?”仗手中金如意,来打东方朔,东方朔急忙相迎。鸾步相交有十余合,东华帝君一拍青鸾,飞上甲乙台中。东方朔笑道:“东华你到哪里去!”信步赶上台来。东华帝君忙把台前的木棍取起,往前台一洒,一变十十变百百变千,纷纷的打来。东方朔一见,忙取出消宝葫芦,揭开了口盖,葫芦中起了两股白光,围将上来,把众木棍捆成一束。响一声,折为两段。东华帝君见东方朔破了后天法宝,便祭起先天甲乙珠,那些地下两戳的木头,一齐跃起,来打东方朔。东方朔再揭宝葫芦,白光放起,那些水头一见,变了万般光火射来,乃是木能生火之理。东方朔见来得利害,忙掐破火诀,想往上冲来战东华。不防火中又有无数刀刃飞来,东方朔说声不好,回步就走。东华帝君见了,忙催鸾赶来,口中大呼“偷桃贼,你往那里去。”
东方朔错中有错,也是他的劫数,他不往中央去,竟想闯出东门,猛抬头见一员神将,神威凛凛,瑞气腾腾,手使三尖两刃刀,跨着白龙马,喝道:“东方朔休走吾神汛地。”东方朔认得是杨元帅,他在五雷阵中受过哮天犬的害,损了一目,不觉心中着急。一回身往里就走,东华帝君一见,忙把青鸾往空中而起,向东方朔顶上一金如意打来。东方朔此时吓得魂不附体,喊声“我死也。”招架不及,把头一低,现出一个四平八稳脊背。响一声,中了金如意。东方朔立不住脚,往前跌倒。东华帝君忙下青鸾赶上,一手抓住丝条,便提了起来。东方朔一个鲤鱼打挺要逃,东华两手着力,就势往下一摔,正是:
千年不坏金刚体,
一旦难逃性命葬。
东华帝君把东方朔摔死在森罗阵东门之中,还亏他挺着了脖子,不曾摔坏头颅。东华帝君见东方朔面如金纸,死在尘埃,心中嗟叹:“非是贫道下此毒手,也是你自找寻死。你若好好在度朔山修道,那有今日之过。”骂了一回,慢慢跨鸾上他的甲乙台去了。
且说鬼谷子去破南方的丙丁台,乃是南华帝君镇守。这帝君性如烈火,在丙丁台见了鬼谷子前来抢台,心中大怒,把朱雀旗幡展动,立时红火烛天,大喝“鬼谷子你未有珐术,焉敢来破我的丙丁台。休要走,看我法宝取你。”忙取出明珠,托在掌中,叫声“如意子,快显神通。”只见那明珠射出万道金光。南极老祖尚不能破先天法宝,何况他人。王禅知道利害,不能破得,忙圈鹿向中央败走。南华帝君也不赶他,王禅得便飞向戊己台来。只见他的兄弟王敖,垂头丧气,催虎如飞的往中央而来。王禅便叫“兄弟你的本事如何?”王敖见兄长,便兜住虎道:“兄长不须提起,不但不能破得壬癸台,反被北华老头儿把我的法宝破了。我见壬祭台上玄武旗展动,阵势就变了,想先下手为强,便先祭起灵牌去打他,不料他的水变火,真是先天至宝,把我的灵牌烧了。我看难以胜,只得败了下来。大哥也一定不能取胜。”王禅道:“先天法宝利害,我们的法宝如何破得他的。”王敖抬头一见二祖西方朔,催开独角蛟,也望中央来了。三人见面,俱说先天法宝利害。王敖、王禅道:“掌教道大,法术无边,或者戊己台得手,亦未可定。我们迎上去看看。”方待走时,南极老祖也来了,众仙也忙迎上去。南极见了他们,问道:“列位真人破阵如何?”众仙道:“先天法宝不能取胜。”南极也说不能破中华之宝。并不知众仙打阵如何,至今不到。彼此正在猜疑之间,只在八家散仙皆到;把破阵的话,对南极子说了。西方朔便问道:“众位道友,可曾撞见吾兄否?”众散仙皆说不见。二祖放心不下道:“列位在此等候,待贫道绕道而行:看看他如何?”众仙道:“快些打听打听。”要知西方朔去寻东方朔的事情如何,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七回 西方朔阵中抢兄尸 观世音赐瓶救仙命
话说众仙齐在森罗阵中,会见了南极老祖,彼此皆言进阵之事。正说之间,西方朔抬头周围一看,不见他的兄长,心下着急道:“东方老祖为何不见,此时还不回来呢?我等入阵时,掌数也曾说过,不论胜败,俱要来到中央会齐,难道他破不得先天法宝,有甚差错不成?列位在此略等,贫道前去看看就回。”南极老祖早已知道,忙说道:“道友,你一个人去不得,须要几位仙长陪着走走方妙。纵然先天法宝利害,你们人多,他也难于施展。”西方朔见说得有理,便对众仙道:“那位道友与贫道走走就回来?”众仙闻言齐道:“弟子应往。”西方朔道:“好,不必这多人,也要留些在此。文昌、莲花二仙与贫道去罢。”南极老祖连说甚好,忙在怀中取出一联柬帖来,递与西方朔道:“道兄此联柬贴,你等带在怀中,去寻见兄长。若事到为难,可打开一看,其中自有奥妙。”
西方朔忙接过来,放在怀中,辞了众仙,便与文昌、莲花仙各骑了脚力,飞奔东方甲乙台来。刚到一箭路,远远的已见一个人,睡在地下。三人看见,心中大惊,说声不好,飞奔前来。不见犹可,一见只听得西方朔哎呀一声,撞下独角蛟而来。正是:
十二层楼梯失脚,
海洋江中浪翻身。
三魂七魄归何处,
七魄悠悠透上苍。
原来东片朔的尸骨,躺在那里。又见四门上,是正神把守,比别神的神祗不同,最怕的污秽。五行台又无处可以示众,又不能出阵去,故此只投在这里。西方一见,魂不附体,即刻跌下独角蛟来。二仙忙下骑,扶起西方朔。叫了半响,大放悲声起来。东方帝君在甲乙台上看得明白,心中大怒道:“好大胆妖仙,岂敢进来抢尸首,我看你如何出得去。”一拍青鸾,飞下台来。大喝“妖仙休走。”一举金如意,打将上来。文昌仙说声“不好,东华老头来了。”莲花仙道:“道友我护着二老祖,你们上去挡他一挡。”文昌仙忙把量天尺迎将上来道:“东华休得无礼,今有上仙在此。”便抵住了东华帝君,二人战在一处。这里莲花忙对西方朔道:“老祖你快些托着尸首,往东门闯出去罢,待小仙帮着文昌好把东华帝君拦住。二祖你走好了。”西方朔忙把东方朔的尸首扶起,提起茶条杖,跳上独角蛟,说道:“二位好生拦住东华老头儿,我去也。”两腿磕开那兽,似箭如飞而去。
东华帝君一见,大怒道:“好妖仙,你抢尸往那里去。”抛下了文昌仙就来赶西方朔。莲花忙忙举剑拦住,说道:“东华帝君,你休仗你的法宝,小视我等。自古道,赶人不可赶尽,他即被你治死了,数百年的道行,已付之东流,你心还不足,待要怎么。”即便一剑当面劈来,东华帝君只得架过相还。战未三合,东华帝君拍鸾向法台而去,文昌仙即催开麒麟,赶将上前。莲花忙拦住道:“道友,他的法术高于你我,不可赶他。你我只在此拦住他,使他不能追赶二祖就好了。”文昌仙笑道:“我在海外,久闻老头儿的名,今日岂可错过。我是必与他比较比较的。”不由分说紧紧追将上来。莲花仙无奈,只得跟他下去。东华帝君见二人赶近法台,即便伸手发起掌上雷,把台上旗幡摇动。只见满阵青气迷濛,风声叫喊。二仙吃了一惊,连忙站住。只听得台上一声吆喝:“妖仙休走,看我法宝前来伤你。”只见无数大木,如柴棚一般,打将下来。文昌忙祭起量天尺来,喝一声长,那尺就长有数丈,打横把大木拦住,不得下来。忽然一阵风过,那些大木,就如火枝一般烧着。文昌仙把量天尺收回。说时迟,来时快,犹如火山一般,大喊一声不好,牵回麒麟就跑。莲花一见忙在怀中取出一件宝贝,名唤碧筒,就将筒盖揭开,放出一股水来,皎洁浩荡,把火迫住。谁知火中带着金刀,如箭一般。二仙还那里站住脚,只得败下去。我且不表。
且讲西方朔,拖了东方朔的尸首,如雷电一般,飞奔东门而来,耳轮中有人招呼,在前面说道:“休得前来,你是何方道士,走吾汛地,有吾神在此镇守。”西方朔抬头观看,认得是二郎神君。说声不好,把守非同小可,叫我怎的闯得出去?心下着急,忽然想起老祖的柬贴。忙在怀中取出来,打开一看,上写着:“要出东门,可将令兄尸骨顶在头上,神最怕秽,自能闯出去,放心,放心。”
西方朔看罢,心中暗想:“南极老祖已知其情,大料有救的了。”东方朔乃得道之仙,虽然破阵已死,身体犹如生的一般。西方朔就把尸首放在肩上,又恐有失,怕人暗算,忙在豹皮袋内取出兜仙网,罩着身体。一手执杖,催开独角蛟,便用声招呼:“元帅听真,吾乃海外度朔山散仙西方朔是也。因吾兄东方朔在森罗阵甲被东华帝君治死,如今弟抱兄尸首出来,求高人搭救,乞上圣怜悯,让一让神光,放出小的出去,他日相见,再为酬谢。如果上圣执意不允,小仙一狼百狠,死者不得复生,我就将尸首祭过来,恐污上圣的神光,不能去朝金阙,休怪小仙冒渎。”二郎神看见西方朔托了东方朔的尸首前来,心中吃了一惊:“他带污秽尸首,如何与他对敌。倘若放走了,负了海潮老祖与帝君之托,若竟与他动手,其污秽岂不冒渎我的神光,将来难以朝见金阙。”暗自思想:“不如放他走了罢,一则全得他兄弟之情,二则他亦感我之恩,三则不冒渎我之神光。如此岂不两全其美。”于是离了东门而去。西方朔一见大喜,说道:“此时不走,更待何时。”于是催开脚力,腾空而去,一直望齐营而进。
来至东门,遂拨开云头而落,军士一见认得是西方朔老祖。忙报上黄门官,黄门官报上,齐王听得,忙升了大殿。黄门官上前跪下启奏道:“东方汛地官来报,西方朔老祖肩头托着一个死人,飞奔东门,已放进城,故此催驾升殿,乞我主龙意定夺。”齐王闻奏,心中大惊道:“众仙们一齐回来,还是西方老祖一个?”黄门复奏道:“守汛官报说西方老祖一个,肩托着死尸,其余俱未曾见。”齐王心下愈加狐疑,暗道:“众仙俱死不成,如何止他一人回来。”正欲传旨排驾,只见西方朔二祖已进入朝门,往三清大殿而来。后面有数十御林军,用软床抬着一个死尸,心下大惊。忙说道:“二祖你如何出得阵,那得尸首是那位仙家的?”言还未尽,西方朔就在驾前放声大哭。便将入阵中如何破阵,如何死了,如何出来,说了一遍。齐王也不觉下泪道:“实可怜,东方老祖,数百年道行,一旦死于非命,此是小王之罪也。二祖暂止悲伤,还要想个法子。或者去那座名山洞府,访问高人,求取仙丹来救,复生也未可知。”西方朔闻言,止住眼泪,忙到软床,把东方朔的道袍脱下,仔细看了一看,忙与他穿了道袍,便对齐王说道:“吾兄长非是被法宝所伤,据贫道看来,周身俱无伤痕,唯有瘠骨上一片青紫色,是被东华摔死的。这个到容易救活,烦贤王可传承宣官,叫他多备水缸,周围将尸灵围住,外装一炉好香,须静悄悄不可大惊小怪,待贫道去三山五岳中访求高人,或寻仙丹,前来救他便了。”说罢,叫人牵了独角蛟来,连忙跨上,说声:“贤王慢坐。”用手把独角蛟一催,腾空而起,就忙去了。齐王便依西方朔所说的一一齐备,把东方朔的尸灵移偏殿去,亲自在殿中坐着。
再说西方朔,跨蛟驾云头,望西海而来。心中想道:“海外散仙,有些本事的都来了,如今虽有些在那里,料也法力不大,纵去也是无用。如今何不奔五行山,去问孙大圣,他是荐我兄长去帮孙膑的,如今死了,看他怎么样。况他神通广大,必有法术救得,也未可知。或者他有相好的有仙丹,得他指点,也可不必东跑西问,阻隔光阴。”想罢,定了主意,拨转云头,望五行山而来。不消半刻,来到五行山,落将下去。孙悟空在石匣中早已看见,喊道:“好呀,你为何到这里看我?”西方朔闻言,跨下独角蛟,去向石匣边,朝大圣打了一个稽首,说道:“大圣,小仙稽首了。”大圣道:“不用。”便问道:“道友,你兄长帮孙膑与海潮老祖斗法力,可能胜了他么?你如今到此何干?”西方朔闻言,即流下泪来道:“大圣休要提起,小仙兄长,却被东华帝君摔死了。”便将白猿到海外,请兄长下山,却被二郎神的哮天犬咬伤了眼,如何在森罗阵身死,如何抢尸回来,一一说了一遍。就把个齐天大圣气得怪叫如雷,山顶上那些六丁六甲,揭谛神祗,听得孙大圣怪叫,个个吃惊:“这猴头又不知为何事怒了?等我们快下去看看。”便一一齐驾风云下来。只见一个道者,在石匣旁与孙大圣讲话,放心不下。又听他说:“气死老孙也。好大胆五老,把老孙的好道友摔死。我若出得来,我不把你几个骨头吃在肚内,我也不叫做齐天大圣。”西方朔说:“大圣,你是说得来做不来了,如今要救我兄长要紧,大圣可知那家仙长有仙丹,可救兄长?”大圣道:“老孙如何知道,若是老孙出得来,我就到兜率宫走走,难道老李不送我十颗八颗仙丹,救你兄长。”西方朔说道:“大圣既不知那洞有仙丹,可知那洞有万术之仙,起死回生之能,烦大圣指点,待西方朔前去请求他。”大圣道:“老孙一生不晓得什么人,我一生只知有南海菩萨一个,他的道法无边,你若去求他,决能救得你令兄。”
西方朔道:“南海菩萨专心普救,度一切危难,小仙若到南海,一定有救。只是小仙不认得南海路径。”只听得有人在旁说到:“你不认得,我送你去如何?”西方朔闻言,吃了一惊,忙问孙大圣:“什么人在此?在那里讲话?”孙悟空笑道:“他们是奉佛旨看守老孙的几个毛神。”随大喝道:“你们讨打,还不与我现出原形。”霎时间现出几十个丁甲,几十个揭谛,各露了神灵。西方朔一见,忙对众神打了稽首。揭谛神道:“道长,你往南海落伽山,等待吾神送你去罢。”孙大圣道:“你可与西方道友走走,免打。”众揭谛笑道:“大圣,你如今难以打我们,要等大圣出来再打罢。”
众揭谛便对西方朔道:“道友,快些上骑,不要阻隔时候罢。”西方朔闻言大喜,忙辞了大圣。大圣又叫他:“救活兄长之时,务须对老孙说声,免得我挂念。”西方朔点头应允,上了独角蛟。众揭谛神一卷,一阵大风,齐在空中,霎时间就到了南海落伽山,落下云头。西方朔在独角蛟上,观看佛境,果然十分景致,与别境不同。怎见得,有诗为证:
果然是无边光景,
泉潺潺兮喑噎,香馥馥兮氤氲,鸟无声兮清境,日雍和兮畅神。
金色世界,寂寞元贞,
莫道莲花九品,便看园竹千寻。
却说西方朔,远远的下了独角蛟,同着四位揭谛神,慢慢走至山门。只见四位金刚,坐在那里。揭谛上前见礼,便指西方朔说到:“此位乃是海外散仙西方朔,因他东方朔在万象森罗阵,却被东华帝君摔死,他上五行山去问孙大圣,大圣保举叫他上宝山来,求菩萨救他兄命,小神等引路而来,故烦金刚到莲花台通禀一声。”金刚闻言道:“如此西方朔在此等了,待吾神与你通禀就是。”西方朔连声答应,立在山门之外。四位揭谛说道:“仙长吾等送你到来,你自然认得回去,吾料菩萨必有法旨救度,吾神先回五行山报与大圣知道,吾神去也。”化阵清风,去的无影无踪。
只见个金刚出来道:“菩萨法旨,准西方朔参见,跟吾神这里来。”遂引西方朔到了山门,就由回廊上了殿,西方朔不敢抬头,来至莲花台之下,九叩八拜,诵菩萨号道:“愿菩萨圣寿无疆。”
菩萨在莲花台上,睁开慧眼说道:“西方朔,你是孙悟空指你来的么?其中来意,我已明白了。天地之生民,恶贯满盈,故遂有好生之德。但是五百年一小劫,八百年一大劫,因此降下风火兵刀之危。如今七雄八派,人心奸诈,臣死其君者,事有皆之。反常为逆,便当此杀运。王翦是奉勅旨牒文,去保秦始皇并吞六国,上应天时,下应劫数。孙膑虽有偷天换日之能,如何胜得他过。惟有赢秦氏无厚德于世,贪狠暴诈,而富有天下。纵能一统,而不能享者。盖天生之,假伊手以征诛,致使不忠不孝者罹臻铄之苦。且有德之主,还未得时。你今来求救于我,且看孙悟空之面,又怜东方朔五百年苦炼之功,令木岸尊者,拿杨枝甘露去临淄,教你令兄,你且去罢。”西方闻言,五体投地,又叩了几个头,说到:“菩萨慈悲,现在掌教与海潮圣人相斗,五老摆下森罗阵,困住南极老祖与众位仙家,俱不能破得先天之宝,顾菩萨念同道之情,大展佛法救他们出阵。”菩萨说道:“临淄福气,止在旦夕。你非在劫数之人,我指你去拜求几个人来,森罗阵不用作法自破,五方五老自然回山。”
西方朔忙问:“应当拜何洞神仙?乞求指示。”菩萨说道:“有一物必有一物治,你可同木岸尊者,先回临淄,救活令兄。然后往五行山,向西去百万余里,有一个名叫造化山,即是小西天之主所居,是无洞府的,你可朝上叩首,秉祝虔心,天主自然知道。座下有五位五老至尊,可请他下山,一到森罗阵中,先天法宝,自然立破。但你的脚力虽能驾云,不能迅速。也是你跟出家人有缘,赐给你风云雷电四咒语,熟后比风雷还快。”便将四咒语,亲传西方朔。西方朔一一领受,遂由木岸尊者,捧定净水瓶杨柳枝,到临淄去救东方朔。又命尊者近前,嘱了几句语。
尊者领命,捧杨柳净水瓶,与西方朔辞了菩萨,出了普陀洞,紫竹林外一齐驾云,就望临淄而来。不消半杯茶时,早到齐国大殿,落将下术。有殿前官看见,飞走去报知齐王。齐王忙忙迎接,此时天才午。因此道及一番,忙引木岸行者进了偏殿。尊者把东方朔一看,可怜死了,一道灵魂,渺渺游于地府。正是:
两目微睁气已无,
阳魂杳杳剩皮肤。
仙家慢道超生死,
一染红尘失故吾。
话说尊者点首道:“道友,你若安稳在海外洞中修道,焉有今日之危。”连忙念了八字真言咒语,用杨柳技插进净瓶中,取出甘露水,望着东方朔老祖脸上一洒。这甘露能使白骨生肌,何况救此有道行之士。甘露方到脸上,未有半刻,只见东方朔大叫一声:“好东华,摔死我也。”把身子一跃,离床坐起。众人一见大喜,东方朔定一定元神,只见自己身在临淄大殿,已知就里。又见木岸尊者,速忙上前见了礼,齐王让众人坐下,东方朔忙问:“尊者到此何干?”尊者便将西方朔到南海求救之事,说了一遍。便叫一声“西方道友,不可迟延,你可早去造化山走走罢。”西方朔闻听道:“有理。”忙辞了众人出殿。跨上独角蛟,起在空中,念起菩萨四句咒语,只见独角蛟四足生风好似雷电一般,瞬息之时,不知到于何处。
尊者又对东方朔耳边说了几句,东方朔大喜,忙与尊者辞了齐王,驾起云头,往森罗阵来。尊者把云光护住金身,东方朔在云端望着甲乙台,大喝:“东华帝君,你上来,与我见个雌雄,看你果能胜我否?”东华帝君正在防备南极冲踏,一闻此言,抬头一看,果然见是东方朔立在云端。心中大怒,骂道:“偷桃贼,你幸得复生,还敢前来恋战于我?不要说,我这回要捉到你,再来摔死你。”一拍青鸾,起将上来。才待动手,尊者现了金身笑道:“东华帝君,你休动嗔痴,有出家人在此。”东华帝君认得是木岸行者,心下大惊。暗想:南海侍者至此,此阵难保。连忙问道:“尊者至此何干?”尊者道:“只因东华帝君你摔死东方朔,他令弟到南海求救于菩萨,不应坐视,怜他数百年苦炼之功,特降甘露,命出家人前来搭救。临行菩萨有法旨,命你等须看同道之情,不可用法宝,恐伤和气。菩萨今去兜率宫请三教与你们讲和。”说罢,化道金光而去。
东华帝君笑对东方朔道:“道友,我也不和你争持,你回临淄,吾去与各道友帝君说知,看菩萨金面,暂回阵饶你片时。”东方朔道:“东华帝君,我与你有一天二地、三江四海之仇。他日相见,须要提防。”东华帝君笑道:“道友,你若是安坐海外,难道是我上门去摔死你不成?此事也是你的劫数。比如毛奔真人呢,他难道不是修成正果的?”问得东方朔无言可答,东华帝君也不与他再讲,便按下青鸾,自回本营中,知会各位帝君,与海潮圣人说知此事。不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五十八回 五小主破阵讲和 南极子开牢释怨
说话东方朔,见东华帝君已回阵内,也只得回临淄不表。
且说西方朔,辞了齐王,跨上独角蛟,就地而起,和闪电一般,飞向西方而来。那消片时,只见一座山,高与云齐,心中想道:“这必是造化山了。”按下云头,落将下来。只见满山瑞草奇花,缀英绽彩,也无心看赏。忙下了独角蛟,抖了一抖道袍,双膝跪下,秉手当空,暗把心事祝了一遍。只见半山中有人大笑道:“道友请起,吾等来也。”西方朔闻言,忙仰首观看,只见五朵祥云,一齐落地,显出了五位小尊者来。一个个俱挽双髻,后发拖肩,前发齐眉,面分五色,身穿五色八卦衣,足登草履,身不满三尺,苗条身体,与孩子无异。只见一个黄面的上前来,扶起笑道:“道友请起,吾等奉盘古至圣御旨,来东齐走走。事不宜迟,道友请上脚力先回,吾等随后就到。”西方朔闻言,忙告了罪,跨上独角蛟,驾云速回临淄。从三清殿天街,落将下来。此时襄王与东方朔正在大殿坐着,谈论森罗阵中的利害。忽见西方朔落将下来,心中大喜,一齐问道:“事体如何?”西方朔急道:“来了来了,圣主快传旨各处兵民,须要顶礼焚香迎接。”襄王闻言,一面传旨下去,一面备齐香花等物,率领众臣与东方朔兄弟,白猿、白鹤童子一齐迎将出来。刚至午门,只见五朵祥云从空而下,风响过处,异香扑鼻,出来了五位尊者。有诗为证:
赤子前来漫道奇,
曾经万劫与天齐。
鸣勾教外三清小,
无上芳名露所稀。
襄王只见五位尊者,笑嘻嘻的来,与六七岁的孩子无异,心下狐疑:“五个孩子做得甚事,何教孤亲自迎接。”大有不悦之意。西方朔在旁,已知其意,忙道:“那就是尊者了,贤王不可小视。他是南海观音荐来,奉盘古之命,来东齐解危的。”襄王无奈,下台先行几步,迎将上来。拖地一拱道:“不知尊者驾临,有失远迎,望祈海量。”五位尊者一齐还礼道:“吾等何德何能,敢劳大驾亲迎,罪过。”便让齐王上坐,齐王执意不从,于是五位尊者与齐王等,俱是步行,进了午门,只见家家户户,俱排着香花,迎五位尊者。尊者点头嗟叹道:“善哉,善哉,天地有好生之大德,视此黎民,何故遭此重危,万劫不回,真真可叹!”不多时,到了三清大殿,分宾主坐下。东方朔兄弟与白猿、白鹤童子,俱来参见过,通了姓名,俱坐两旁。
齐王开言道:“法章不肖,不能承祖宗爱民之心,至起外患,使百姓涂炭,心实不安。如今南极老祖与众仙等,被五老排下森罗阵,困在阵中。请尊者大展法力,破了森罗阵,杀退秦兵。法章感难忘,没齿图报矣。”说罢,上前朝着五位尊者,把身一躬。五位尊者忙还礼道:“破阵呢,吾等既蒙南海所荐来,又奉盘古圣旨,是必要去开杀戒的了。至于御敌退兵,吾等是不能。”襄王道:“若能破了森罗阵,秦兵不战自退矣。”五位尊者笑道:“这倒难料。”那一位青面的道:“吾等速去,会会各位帝君,好回去交旨。你们看红尘杀戒,可能好久坐的么。”黄面的笑道:“道友既这等怕,就不该应旨来。”说罢一拱手,便对襄王道:“森罗阵必须要人进去厮杀,等五老祭起他的五行法宝,吾等方可去破的。不知贤王处可有能征惯战之人否?”襄王笑道:“治国安邦,若无良将,如何使得。”便向下道:“各位皇兄御弟,前来参见尊者。”一般众将闻言,忙上大殿,参见了五位尊者。雁翅排开,垂手侍立。五位尊者将慧目一看,都是些恶煞临凡,便指袁刚道:“这豹将军请过来。”袁刚闻言,忙越众上前。尊者道:“你不必带多少人马,进森罗阵的南门,人人都穿黑褂儿,不得鸣锣擂鼓,暗奔他的离明台,可把当中的那杆红旗砍倒,便三军呐喊放炮,惊住他的杀气,将军等不可迷乱。”又复在袁刚的盔内,放了几道感灵符。说道:“若有神祗,你只往前闯,不必惧怕。”又叫田英、独孤蛟,马麟三人过来,也是一样吩咐:“今晚三更,饱食战饭,至森罗阵各按服色方向,听空中雷响为号,不可有误。”众将领命,各自准备去了。
尊者又对东方朔道:“道友你去打东方,如遇先天法宝,连叫长生子三声。西方道友去打西方,如遇先天法宝,连叫坚钢子三声。白猿去打南方,连叫上炎子号。白鹤童子去打北方,如遇先天法宝,就叫原流子宝号。”四位领命,尊者便问襄王道:“贤王处还有仙长没有?还有一紧要的所在,必要一个通玄的道友方妙。”襄王道:“所有仙长,俱困在阵中,止有四位。”尊者道:“既无仙长,就是战将也不妨。”襄王道:“方才皆尊者所见的齐将,已尽矣。虽有几十名分守各处,却不如这几个,尊者还在此中捡一个罢。”尊者摇头道:“中央天门台,要大罗天仙与有福之人方可去得。适才那些将军虽然英雄,却不是破阵之人。贤王再三想想。”襄王闻言,又传旨四门上的偏将,及各处将官俱唤回来,尊者过目。五位尊者看见,遂道:“俱去不得,却去那处寻一个大福的人来。”襄王心下想了一回道:“是要孤亲自督兵去打天门阵不成?”忙陪笑对尊者说道:“齐国只有这些将官了。今日尊者下降,为的是齐国宗庙社稷人民,小王如果去得,虽亲冒矢石,万死不辞。”尊者笑道:“贤王去倒去得,只是龙不离潭,虎不离山,临淄城还要贤王威镇,如何去得。”襄王闻言,正自无言,忽又想起道:“有了,有了,这个人秦人闻命丧胆,海潮见也心惊,乃孙膑之侄孙燕,不知去得去不得?现在府中守孝,待小王宣来,尊者过目。如也去不得,就没有了。”尊者道:“既有此人,可请来相见。”襄王忙命承奉官请孙燕。
且说孙燕,自到齐邦,便在府中守孝,从不会人。那日正在府中闷坐,心里暗想:“齐秦交兵,近日胜负不知,自己又着孝,三叔又吩咐不许临敌,祖父之仇,不知何日能报。”正在府中走着,只见黄牌官进来说:“有齐王的诏,宣少爷上朝。”孙燕闻言,忙整孝服,出了门,与承奉官上朝。进了大殿,抬头一看,只见大殿中五张金龙椅上坐着五个孩童,面分五色,俱是道人打扮。南极等一个不见,心下着忙。忙上前参见了襄王道:“臣因孝服在身,不常见吾主,望恕罪。”襄王忙用手扶起道:“御弟免礼。”殿前官放了绣墩,孙燕谢了坐下。问道:“老祖与臣叔孙膑众仙长,今在何处?”襄王便把遭困请救之事,说了一遍。孙燕方知那五位仙童,是请来破阵的。心中暗道:“这五位相貌虽然古怪,但只身弱短小,如何破得万恶的阵。”无奈上前参见了五位尊者。
尊者一见大喜道:“这位少年将军,就是孙真人之令侄么?去得,去得。将军领吾等言语,今晚三更,独自一个到森罗阵的西门,听空中雷响,见西方道友与众人进阵,你即随后进阵,就到他中央法台。”忙取出一道灵符,挂在他的胸前,把他的孝巾除下,在泥宫上用指按了一按道:“将军不必戎装,就穿此孝服进阵更妙。但此天门阵,非别的可比。将军先抢上法台,将台上竖的那枝大幡,乃勾陈星镇守,必显形拦你的去路。你不要害怕。要抖擞精神,直往台上迎去,自然见你三叔了,如遇先天法宝,可连叫长生子三声,我自来接应。”孙燕闻言大喜,连忙叩谢,也不回府,就在大殿陪着襄王,只等三更好去打阵。五位尊者吩咐毕,起身便去。襄王忙拦住道:“尊者暂留法驾,破了阵,与南极掌教会了面,回高山未迟。小王备得薄酒,还请欣饮。”尊者笑道:“有劳贤王费心,吾等久不食烟火物矣,森罗阵要我等去方才破得。掌教在阵中自然会面,贤王请自放心。”说罢,下了大殿,就地起在空中,望森罗阵而来。按下不表。
且说南极在阵等了一会,不见西方朔等回来,各位散仙着忙,便问南极老祖:“如何,西方二祖与三位道友去了许久,不见回来,却是为何?”南极老祖道:“众位有所不知,东方道友已被东华摔死,西方道友此去,未知抱得尸首出阵否?出得去无妨的。”众仙闻言,一个个心下着忙。只见莲花仙步行,同着文昌仙回来。众仙忙上前动问,二仙便把抢尸首闹阵之事,说了一遍。莲花仙道:“可惜我这只梅花鹿,死在东华之手。”众仙打圈儿围着,你嗟我叹。忽听得一声焦雷,南极子道:“不好,老头儿又要动手了,我们须要防着。”这天罗地网阵中,不分昼夜,俱是黑暗的。众位仙长仗着顶上的毫光,只得看见彼此,却看不见天罗,所以早晚不分。
且说临淄一切众将军,至三更时分,暗暗出了临淄,去离阵不远,只等雷响行事。听不多时,只听得半空中一声雷响,一个个擦掌磨拳,齐奔森罗阵的四门,把那外围秦兵赶散,各照方向杀入。这一声雷响,五处动手,一时也难尽讲。
我且先说孙膑与毛遂二人,被海潮困在阵中,一声雷响,抬头一看,只见满天星斗。列公,你道为何?原来五小主在空中留住,等到三更时分,便落到森罗阵顶。见了天罗神撑着天罗,把阵罩住。五小主见了,一指道:“天罗神还不退位更待何时。”天罗神见是五小主的法驾,不敢违拗。忙躬身道:“小神怎救不遵,但五方帝君邀请,原有法旨,不得自散天罗。”五个尊者道:“不妨,上神请回天位,有吾等在此。”
天罗神闻言,忙将这天罗一阵清风,收回九重去。森罗阵中,退了天罗,星宿自然照下。孙膑一见,忙叫毛遂道:“真人快起来,有人来破阵了,我们快去接应。”毛遂道:“三哥莫哄我,你又如何知道?”孙膑道:“你便抬头看,罗神已退了。”毛遂仰首一看,心中大喜道:“有星斗了,果然是真,我们快去接应。”遂走了起来。孙膑跨上青牛,竟奔台上。海潮一见,只道孙膑又来动手,忙忙上前拦住二人,战在一处。五位帝君正在台上,忽然听得一声响,只道是南极掌心雷,各自上了灵禽助战。阵中诸仙,不提防一声呐喊,满阵中金鼓乱响。齐道:“不好了,有人来打阵了。”惊动众仙,一齐前来拦住。
且说西华帝君,才下了庚辛台,只见西方朔骑着独角蛟,四足有风雷之声,如飞的上来。心中大怒,喝道:“妖仙你有多大的本领,敢来破我的阵。”一拍白鹤,手举如意,上前接住不放。此时孙燕跟随在后面,见西方朔战住了西华帝君,一拍白龙驹,冲将过去。仗着胸前神符出白光,照定天门台打来。
只见王翦、金子陵二人拦住去路,大叫“孙燕休走。”仇人见面,分外眼红。孙燕并不回言,跃马挺枪来奔二人,战了几合,王剪忙祭起诛仙剑来伤孙燕,只见孙燕顶上红光冲起,把剑托住。王翦心下着慌,忙收回法宝,与金子陵败上台去。原来孙燕的泥丸宫得五小主点开,放出红光冲上。孙燕见二人败上台去,心中大喜,喝道:“王翦休走。”拍马赶将下来。
始皇看得真切,忙将宝珠照孙燕打来,孙燕胸前起一道火光,用手一抹胸前,宝珠下地,放出千般毫光来。见一个黄面珠儿,在地下乱滚,也亦无暇去拾,催马将身上去。王翦忙挺枪来刺,欲伤孙燕。孙燕大叫一声,一枪刺来。王剪大惊,不及提防,说声不好,往左边一闪。响一声,肋下中了一枪,把半幅金甲挂将下来。王翦那敢动手,转回马下台便走。金子陵见宝珠不能伤他,忙保秦始皇往台后便走,同着王翦冲出东门。只因君臣顶上俱有五老灵符,飞奔大营去了。这孙燕抢上台来,见无有一人,只有一大幡在那里,把钢锏往幡上一锏打为两段。一阵清风,有天神来,身高数丈,披挂金甲,手中提枪,站在台边。看见孙燕有盘古灵符,顶冲红光,知是福大之人,也不还手,一阵清风起去不见。
孙燕催马下台,望中央杀来。此时其他三方三将,皆着灵符,砍倒神幡,一齐往中央杀来。阵中金鼓之声,振动天地。只因五老听得雷响,只道南极发雷令众将入阵来,不料有人来破阵。南极听得雷响,又道五老发雷,四方迎敌。五老听见雷响,抬头一看,果然不见了天罗,心中大怒,一齐围困南极等。正闹之间,袁刚等众将见五老不在台上,易于作事,一阵把各台的神旗砍倒,也望中央而来。秦皇此时走了出来,五老一齐在中间了。孙燕一马早到,见一个白面白发的光头,跨鹤在那里大战孙膑与王氏兄弟,看了心中大怒,不分深浅,喝一声照枪,望西华帝君后心刺来。帝君听得脑后马蹄声响,扭头一看,见孙燕用枪刺来。心中大怒道:“因何凡夫暗伤我出家人。”一提仙禽,孙燕一枪刺了一空。忙收枪时,听得喝“凡夫照打罢。”一金如意照顶打来,犹如金山一般压下,忙把枪杆一横,往上一托,响了一声,两旁振动,呼一声白龙驹窜了过去。孙膑呼道:“快朝这里来!西华帝君休伤吾侄。”忙舞动沉香拐接住时,西方朔亦到,战在一处。四面八方,乱战如麻。五老人少,被南极等围住。五老笑道:“我困你们,你们倒反客为主了。”忙发掌心雷,暗念催神咒,只见四面上五色毫光乱滚,神将一涌上来。
那些凡夫凡马,如何见得天兵,纷纷落马,叫苦连天。南极等一见,便各显神通,龙须扇金光乱起,打仙牌来往奔腾,兜仙绳扑天盖地,打仙鞭舞动乾坤,杏黄旗、金盏伞、峨眉剑、镜花灯、五色石、乘风梭、量天尺、伏虎珠、穿梭犼、结龙绳,森罗阵中灵光万道,彩气千条,各仙的法宝齐来。东华祭的是木,北华祭的水,西华祭的金,南华祭的是火,中华祭的土,红焰焰的,白磷磷的,黄澄澄的,青翠翠的,黑暗暗的,木却在东,火却在南,金却在西,水却在北,土却在中,相生相克,先天的法宝,就是三清也难破他的。南极等齐道:“五老头又急了,祭他的本命来。”东方兄弟、白猿、白鹤童子、孙燕五个一见,忙各向方位站好,口中暗叫宝号三声。只见五朵祥云从空而下,坚钢子落在西方,长生子落在正东,原流子落在正北,上炎子落在正南,刹时间水不涌,火不发,山不长,刀枪不见,大木无踪。正是:
一物还须一物治,
变化无穷枉用功。
五方帝君见五位尊者站在五方之上,心下大惊。五位尊者一齐招呼道:“各洞道友,休得动手。吾等有一言奉告。”南极子见五小尊者前来,心中大喜,忙命众仙收回法宝,忙上前向五尊者稽首道:“有劳尊者法驾,来解贫道之危。”五位尊者笑道:“掌教老祖,你可消闲,来此红尘走走,不料吾等亦染此杀气,你看此地可是我等久居之处。各位请回山罢,吾奉盘古御旨,鸿钧札训,前来解仇议和。”南极子闻言,连称遵法旨。遂又对五老道:“帝君等何故动此嗔怒,排此大阵,必定治住众仙,又是为何?”五老齐道:“非贫道等妄动嗔怒,只因南极子好强过胜,偏护门徒,逆天行事。无当老祖所以要我等下山,不过看同道之情,非有甚心。”五小主笑道:“帝君门的好胜心也不少,只是如今要怎样才肯回山?”五老道:“南极子好强,将无当老祖的门下拿了一十二位去,监在锁仙牢,如肯放回,各自回山,彼此不敢强秦弱齐了,贫道也可消消三劫锁仙牢之气。南极子不归山,不是尊者驾临破了我的法宝,量南极子也奈不得我何。吾等情愿弃此天职,与掌教诸友,定个上下。”五位尊者齐笑道:“帝君,你如何道德,何故说出如此话来,岂不伤了两家和气。如今朝阳洞主在此,他速回临淄,送回众仙与云光洞主。若果不送出时,你等下山来就是。且跟吾等去复御旨。”不由分说,拥着一众五老齐去了。这五位帝君,不过分掌五行之精。五小主却是五精之祖,五帝君自然不敢违了五小主,只得驾云同去。这边海潮圣人只得同众同营而去。
且说南极子,见五小主与五老回山,海潮无颜散去,森罗阵中又无秦兵。念了退神咒,把众神送回本位,又叫齐兵把台尽行推倒,霎时间一座森罗阵,变成了一片白地。众仙一齐驾云回临淄城中。齐王在三清殿,忙与南极老祖众仙们贺喜,传旨排开御筵庆功。南极子当中坐下,便对孙膑道:“伯龄你去锁仙牢,把众仙带来。”孙膑领命,忙到锁仙牢中,吩咐齐兵把众仙抬上大殿放下。个个如泥塑木雕一般,南极老祖点头嗟叹道:“非是出家人不慈心,不过是你等的劫数。伯龄你可把他们的灵符揭去,唤醒这些迷阵的罢。”孙膑领命,忙叫承奉官取杯清水来,拔出蛾眉剑,书符念咒,用法水照众仙面上喷来。一时间个个如醉方醒,就开眼竖眉,立将起来。睁眼一看,只见南极老祖居中坐着,两旁坐着众仙,孙膑在旁仗剑站立,心中不明。“我被南极绑来,如何俱在此处地方?”只听得南极子道:“云光洞的众仙,你等休得执迷。昨者五小主下山讲和,五老归山去了,无当老祖现在秦营。如今出家人放你等回去相见,本应打你等一顿,为看海潮之面,五老之情,暂切宽恕。倘不听,再敢来犯,定责一百。可快同回云光洞罢。”取出无当的宝贝,交于众仙带回,遂叫白猿送众仙出城。众仙告辞,一路驾云回营。
且说海潮圣人,与几位散仙同秦始皇君臣讲论森罗阵中之事。始皇低了龙头,正在思想。忽听有人报:“云光洞各位仙真,现在营门外,要见吾主,请令定夺。”秦皇闻言,心下大惊道:“祸事来了,休得让他们进营来。”营官又奏道:“小臣已命兵丁射他,他们又说要见驾,进营来了。”秦皇此时吓得魂不附体,立将起来,忙问国师金子陵道:“这是何处妖仙,假冒老祖的门徒,恐怕此事又是孙膑弄什么玄虚。”海潮在旁奏道:“就是孙膑到来,有贫道在此,贤王且请放心。”秦皇道:“老祖有所不知,前者数次,被他混闹得翻江倒海,人民涂炭,况他的法力无边,我营何人是他的对手。老祖不惹他罢了。”这几句话,说得海潮满面羞惭,半晌不语。未知如何回答,且看下回分解。
第五十九回 南天门正神说情 五遁法无当遭险
话说海潮圣人,被秦皇当面褒贬,羞得满面通红。心中想道:“我不过看王翦之面,故此下山。如今吃南极子之亏,原来为你秦国,我若静坐云光洞中,南极子也不敢来惹我。今要从此归山,则前此下山为何,岂不被人耻笑。欲冲撞秦皇几句,自已却不能胜南极。左右为难,只得强情陪笑道:“东齐福气已尽,今若退兵,不但虚费钱粮,损兵折将,且失了时机。贤王暂住大殿,待出家人出营去看看众门徒,是真是假。若是假的,出家人不能胜南极,我亦可拦当得住他的妖法。贤皇尊意以为何如?”秦皇见海潮圣人面红过耳,自知失言。忙回笑脸答道:“老祖法力无边,我秦国君臣若无老祖,早已被孙膑治死了,还等到今日?老祖既要留,孤谨遵台意,惟是不论各洞真人,是真是假,明日定然搬兵回国罢。”
海潮闻言,忙与金子陵、王翦众弟子,出了大营。只见十二位真人齐齐站立。老祖大呼道:“众贤徒如何今日得回来?”众真人见了海潮,便一齐上前参见,把南极放回之事,一一说了。又取出阵中失去诸般法宝,一齐送上,海潮圣人又喜又怒。喜的是众门徒已回,又得回诸般法宝。怒的既然放回众家门徒,何必又讲这些大话。遂即领众门徒进营来,俱各与秦皇行了宾主之礼,分两旁坐下。秦皇见各仙长举止言谈,不像假的,才把心放下。传旨排素筵与众仙长贺喜。饮酒之间,秦皇又提退兵之事。海潮老祖心下想道:“纵然去三山五岳,聘请诸道友相帮,法力也不过与己一般,断难高于南极之上。欲仗自己与众徒弟,愈难凑手。”左右为难,心中一想:“不免如此如此,再作道理。”便与秦皇拜别,忙吩咐众门徒谨守营门,吾去走走就来。便走至营门外,驾云起在空中,望南边而来。远远望见瑞气迷濛,有五朵彩云,立着五位神圣。但见得:
荡荡全身瑞气飘,
英云赫赫振云霄,
纣朝时已归虚坐,
名着瘟皇万古超。
只见当中那位三头六臂,三只眼,面如淡金,外罩火红八卦仙衣。左首一位面如赤火,一部短发,四个獠牙倒生在外。右边一位面如蓝靛,发如朱砂,头带金盔,手中提着—个金铃。前面一位五绺长须,面如傅粉,素色道袍。后一位豹头环眼,面如锅底,手提金鞭。蜂拥而来。海潮圣人认不得这几位神祇,忙迎上去,打稽首:“尊神下界何事?”中间那个三只眼的道:“吾等奉勅旨到东齐临淄的。”老祖只道是南极请去的,忙道:“是那位道友相请?”五位真人齐笑道:“道友,谁请吾等瘟部正神,是奉勅旨到临淄散瘟的。只限六日,就要那百万生灵死尽。”
海潮闻言,大惊道:“敢烦尊神,是撒临淄一处,还是别处都有?”尊神又答道:“只散临淄城,三十里以外就不染此劫了。请问道友,进天门有何大事?”海潮圣人道:“贫道乃海东云光洞炼气士无当是也。因奉勅旨命雷部正神下界,并吞六国,小应劫数。贫道为弟子兵伐临淄,有掌教南极子与了一真人孙膑,率着海外散仙,与秦师作难,贫道无奈下山,反被南极困在聚仙阵中,多得五方帝君搭救出阵。可恨南极等逆天行事,扶齐逆秦,他等是太乙金仙,贫道难以治服,如今上天庭奏明,到兜率宫与他师父讲,看看谁是谁非。”那五位尊者笑道:“原来你是海潮老祖,闻名久矣。今日得会,幸甚幸甚。据愚吾见,老祖不必上天庭面奏,临淄目下染灾,南极子等岂不知天意。量彼在临淄难留,老祖请回秦营,对秦皇说明,暂退兵三十里,一则免染瘟疫,一则南极子见秦兵退去,自然归山。六日后不用兵卒,东齐垂手可得也,岂不为美。”海潮闻言暗想:“吾欲奏天庭,亦出于无奈。今即如此,不如留个人情,他日也好相见。”便道:“正神言之有理,贫道就此回去了。”忙辞了五位瘟部正神,拨转云头,向秦营而来。暂且按下不表。
且说南极子与众仙,并齐国君臣谈笑一回,撤去残席,南极老祖与众仙辞了襄王,同入文华殿坐下。便对孙膑说道:“孙伯龄,明辰出家人回山去了,你速去吴桥葬母,也好回天台罢。临淄气脉已尽,为臣之道已竭,若再贪恋,便是逆天行事。漫道是你的不便,就是出家人也难辞其责。”孙膑垂泪道:“弟子岂不知临淄王气已尽,实见父兄之仇,付之天命。但平龄会三清有言,在燕尽孝,在齐尽忠,今只有一日挨一日,一时挨一时,必要秦师见影心惊,闻名胆落,方上吴桥葬母。”东方朔笑道:“真人,棋逢敌手,方是有趣。如今五老归山,秦营中不过剩下海潮,何必涂炭生灵。不如得些好意,回首罢。”孙膑道:“老祖,出家人慈悲为本,岂以杀生争胜为心。然天数早定,这些人也难怜悯,弟子还要与他一个利害,叫做结尾的余波呢。”西方朔笑道:“真人,你休要只管算人,你既晓得临淄将危,若海潮岂不知看气象的么?他若仗此,必有作为,岂肯善罢甘休。再者秦兵不退,齐皇焉肯放掌教与吾等归山。你且出去看看,还有几多日挨头,再讲余波不迟。”
孙膑闻言,忙走出文华殿,至三清殿的金阶,抬头观看。只见黑气迷濛,此时正是三更时分。忽见五朵祥云,往前游荡,原来是五瘟神来至临淄。因内有南极老祖等,俱有三花聚顶,红光万道,把云迫得住。正神等怕有碍神仙之体,正在流连欲下不下之际。可巧孙膑走了出来,见五朵祥云来往游荡,忙拔下杏黄旗往上一指道:“何处神祇,还不与吾落下。”五位正神应声而落。孙膑认得五瘟正神,心下吃惊。忙拱手道:“尊神法驾至此何干?”五位正神连忙还礼答道:“我等奉勅旨降灾临淄。”孙膑道:“御旨限几日?”尊神道:“限在今日起,六日后止。”孙膑道:“小仙现有棺木在此,出丧不及,可宽限三日?”尊神道:“御旨岂敢徇情,先慢后急,自可缓迟几日。”孙膑闻言忙问:“何为先慢后急?”五位瘟神道:“此瘟急可瞬息丧命,慢者亦难出三日。吾等今散慢瘟气,在劫数者三日内难逃。其不在劫数者,不过身热烦躁而已。”孙膑闻言,连忙称谢。五位神又把遇见海潮上天启奏之事,说了一遍。孙膑闻言,大惊失色道:“不是尊神劝阻,掌教与贫道俱有不便之处。他日无事,再当拜谢。”别了五瘟神,回进文华殿中,把这事说了一遍。南极子道:“如此,明辰海潮必要退兵三十里外避灾,我等就手杀他一个措手不及,你道如何?”孙膑道:“老祖之言正合吾意。”就唤孙燕过来:“为叔付你柬贴灵符一道,带领二百名家将,往东门三十里,方可开看,俱照柬贴行事。等秦人一到,便在马上用火化了灵符,乱杀一阵,不可追赶秦兵。在西门三十里扎营等候。不可有误。”孙燕领令去了,又命袁刚、独狐蛟二人:“带了一千人马,往东门三十里,四围挖下陷坑,上面用草盖住,等候秦人,一齐截杀,不可有误。出家人自有接应。”二人领命去了。今且按下。
且说海潮圣人,忿忿欲往天庭处奏明玉帝,被五瘟正神劝住,只得拨转云头,向秦营落将下来。此时秦皇君臣,正在大帐议论纷纷。抬头见老祖从空而下,秦皇及众仙一齐降阶相迎,分宾主坐下。秦皇道:“老祖上天庭之事如何?”海潮道:“贫道刚到天门,却被五瘟神劝阻,不用奏明玉旨,只请贤王退兵三十里扎营,候过六日之内,东齐垂手可得也。”秦皇闻言大喜,就排素筵,众臣及众仙一齐欢饮。饮毕秦皇就命:“王翦领大将十员在前队,司马欣、董翳在后队,孤与老祖及众仙在中队,退兵三十里。”逮至五更,前队缓缓先行,将近二十余里,远远望见一所松林,探得有齐兵埋伏,立住不敢向前。王翦遂即遣人飞报中队,众兵闻言,吃了一惊道:“又有齐兵阻拦,定然要战。速速去催后军,前来助战。”海潮老祖忙对秦皇道:“贤皇且请放心,待出家人前去看看如何?”说毕,就领众门徒出了大队,望前而来,有前军数名大将迎出道:“王将军带了数十名军士,忙进了这松林中,不见出来,末将等不敢擅动,禀知老祖的尊意定夺。”海潮老祖忙问:“松林在那里?”众将用手指道,那里就是松林。海潮老祖忙闪慧目一观,那里有松林,只见数十株木椿,排在路旁。说声“不好,殿西侯中了孙膑诡计。众贤徒不可向前,待出家人去看。”一催青毛犼,来至椿前。见木椿栽排层次,俱按八卦方向。心中忖道:“此五遁法。”忙掐指念咒,用虬龙剑一指,喝一声,众木椿倒地。秦国兵将,看见松林忽然不见,显出大路来,心中大惊,忙飞马报与秦皇知道。这里海潮老祖破了木遁,催犼忙赶下来。不上半里,遥见王翦与数十名军壮,在一处团团的转,好似失了魂一般。忙一面喊叫:“贤徒朝这里来,出家人在此。”正催犼时,猛抬头一看,见一杆大旗,竖在当中,随风飘荡,却有灵符贴在旗杆上。心下想道:“这又是南极、孙膑的法术,我何不先取了他这道符,就易于破法了。”想罢,也不去救王翦,一催青毛犼,飞奔那杆旗下。看看切近,一声响亮,如天崩地裂一般,正是:
任君纵是仙人体,
今日应难脱此危。
海潮圣人一心只想去偷符,却不想下面预先挖了一个深坑,用草铺盖上面,此是孙膑定的计,一定要海潮老祖中计下骑,方遂心愿。海潮虽有慧眼,只因一念贪心,把心神就昏了。一声响,连犼跌在坑内。说时迟,来时快,一声梆子响,在草内伏着齐兵,一齐上前,各伸挠钩搭来。海潮老祖这一踏空,虽不至坠下,身子也晃了两晃。青毛犼方才落地,挠钩早到。喊一声不好,用剑拦护。纵有回天法力,遇个措手不及,心中自然忙乱。只可招架挠钩,使得通身是汗。青毛犼是个得道的灵兽,知道主人危急,也被挠钩钩损了好些。青毛犼也着忙叫一声,往上就起。海潮老祖挥动虬龙剑,迎开挠钩,方上得坑来。只见八卦衣扯破好几处。心中大怒。忙祭起虬龙剑,连斩数名齐兵落坑。袁刚、独孤蛟早到,双战海潮。众仙真一见,一齐上前动手。海潮道:“众贤徒,休放走两员齐将,待出家人去救王翦。”把青毛犼提出圈外,袁刚二人也不敢恋战,催马透围而去。众仙且不追赶,也跟着老祖下来。海潮老祖见有些土块排在那里,知是五遁。忙伸手放掌心雷,把土气冲散,王翦等听到声雷响,如醉方醒。举目四下一看,何尝有个土山来。只见海潮与群仙站在面前。王翦忙问道:“老祖,方才那些土山,往那里去了?”海潮道:“此乃土遁之法,已被出家人破了。快跟我来,恐防孙膑诡计,中营有失。”飞奔中队而来。
且说秦始皇,闻报松林中有齐兵埋伏,心中大惊。又见海潮与众仙真去了,忙去催了后队。正行之间,忽见众军士发喊,说有齐兵杀来了,心下着急,章邯紧保始皇。你道又是谁?原来孙燕领了孙膑的柬贴,带领了二百名家将,奋勇当先,无一不以一当百。秦兵虽多,杀得叫苦连天。后队司马欣、董翳的人马亦到,喊一声把孙燕围在垓心。到底秦兵势重,看看吃亏了,只见秦兵纷纷落马,冲进一支齐兵,为首袁刚、独孤蛟与孙燕合兵一处。孙燕得柬贴,内中有灵符一道,叫他只等见了袁刚,方在马上烧化,秦兵败走,不可追赶。带领家将,绕西门外三十里扎营等候,不可有误等语。及见了袁刚、独孤蛟,便忙取火种,在马上把灵符烧化。霎时间狂风大起,随着齐兵马脚,一阵石头,望秦兵乱打。秦兵被风吹起的尘埃,二目难睁,连着一阵石头,打得头破血流,盔胄歪斜,人马惊忙,站立不住。只得保着秦皇,往下败走。风砂石块,随后打来,秦兵只恨爹娘少生了两只脚,彼此不能相顾,往前乱走。海潮老祖与众仙刚刚赶到,被秦兵一拥下来,海潮老祖拦阻不住,反被迫往下裹走,心中着忙。忙圈青毛犼,往斜里冲出,让过大队。只见后面风起石飞,赶着打来。用虬龙剑指定,书灵符,大喝停住,忽然风石全无,沿途上无半点石块。
此时已经败下有七十里之外。秦兵不见后面风砂打来,心中才得放下。人马死伤,并自相践踏死者,不计其数。海潮圣人见了秦皇,秦皇喘息不定。见老祖八卦仙衣破烂,便道:“好退兵的,陵些人被石块打死。你是有法力的,如何也败到这里来。”海潮道:“贫道因贪救王翦,险些遭孙膑的毒手。”便将落陷坑事,说了一遍。秦皇道:“风石如今何以没有了?”海潮道:“此乃孙膑幻术,贫道已破了,贤皇请放心,把人马暂行扎住。”秦皇便问:“离临淄有多少远?”戎政官奏道:“此处离临淄八十余里。”秦皇传旨扎下大营,养息兵马。
且说袁刚等追杀一阵,才收兵进城缴令。次早襄王升殿,殿头官忙奏道:“昨夜守东门官周达来报,秦兵于五鼓拔营,不知去向,请龙意定夺。”襄王闻言,便排驾进文华殿。南极老祖等起身,迎至殿中坐下。襄王道:“昨夜五更时分,秦兵拔营而去,不知去向。老祖可算他退去那里,有什么计策?”孙膑接口道:“吾主放心,大概昨日破了森罗阵,秦兵大都落胆,臣早算得秦师暗退回国,连夜令袁刚帅兵截杀,大获全胜而回。秦师不敢停留,败回本国去了。”襄王闻言,心中大喜道:“此皆老祖与亚父之力,得存社稷,不胜幸甚。”南极老祖道:“秦师即退,谅已不敢转来。出家人自今告别回山去了。”裹王着忙道:“秦师虽退,真假难分,万望老祖暂留法驾,再住十日,待小王稍尽愚礼,那时老祖再回山去未迟。”
南极老祖道:“多承贤王美意,此地非出家人久居之所。总之别后再会有期,不必强留。”便对众仙真道:“道友慢坐。”便立起身来。襄王拦住道:“老祖且慢,老祖要归山,小王也不敢强留,只得备些薄筵,聊表寸心,领了再去如何?”南极道:“贫道久不沾烟火,心领就是了。”便对孙膑道:“伯龄,你的事若完了,早回天台罢。若惹横祸,是你自作自受,出家人扭不过天来,我也难于救你了。”孙膑垂泪道:“掌教祖师,恩如泰山,弟子因贵人棺柩,尚未入士,明晨必上吴桥葬母。完了弟子的心事,还敢妄动嗔痴,必遭天谴。”南极老祖道:“你是得道之人,也不用多嘱。”这时襄王已命人排上素筵来了,亲自执杯把盏,亲自斟了三杯酒,一拱手送于南极。
南极连忙顶礼相还,左手接酒,交与右手,就算领了。白鹤童子接了过去,随后各仙俱来与南极把盏,各笑道:“小仙们不过借花献佛而已。”南极子俱各接了,过手就算了。便与东方朔兄弟致谢道:“蒙掌教仗仪,扶助阐教,且助伯龄,与吾增光,后会有期。”说罢,接过龙头拐杖来,白鹤童子就地一滚,现了原形,长鸣一声,冲霄先去,南极跨上梅花鹿,说声慢坐,四足腾云,乘风而去。众仙长出殿相送,见南极子已入云端,方回文华殿坐下。
东方朔兄弟就立起身道:“掌教回山,秦兵已退,贫道亦回度朔山去也。只是孙大圣推荐一场,好笑得很,一些便宜没有带回度朔山,到留下一只眼睛在临淄,也是贫道劫数,不得大士慈悲,焉能脱此轮回,万幸!我兄弟先到五行山去了。众位仙长也回西海罢。”襄王见东方朔要回山,心中甚是难舍道:“掌教老祖与别的不同,小主固不敢留他。二位老祖是白云野鹤,何处不宜,不若在此多盘桓几日,小王得尽愚心。”东方朔笑道:“白云野鹤,挂留无定,红尘游戏,今已足矣。若再贪恋,非出家本心,贤王不必苦留,聚散有个定期。”齐王知难挽留,就与他兄弟二人把盏,二人谢过了,各位仙长又敬一杯。他兄弟二人,一一领受,然后跨上脚力,驾云先去五行山见齐天大圣,然后才回度朔山。这里莲花仙、皓发仙、文昌仙、长笑仙、降龙仙、伏虎仙、长角仙、大头仙等纷纷作别,跨龙骑虎,驾云而去,各归洞府了。刹时间,把个文华殿中的仙长去了大半,止有王禅兄弟、白猿、毛遂、孙膑五人而已。
只见鬼谷子对着襄王笑道:“非是贫道二人随众回山,只是秦师即退,贫道在此无事,终久是回山的,不如趁此大众散罢,到是一客不烦二主了,贫道就拜别罢。”襄王心下着忙道:“二位师祖,如何也要弃寡人回山去呢?倘若秦兵复来,叫我又相请,岂不周折。依小王愚见,在这临淄寻所大地,起盖丹房,即请二位仙师在这里居住,早晚也得亲近,岂不为美。”王禅笑道:“贤王不用再请贫道弟兄的了,若讲在临淄城内寻所大地,起盖丹房,留我兄弟,足见贤王美意。只是一件,不知贤王贵处可有这一件?若有,我兄弟就不回山去。”襄王闻言大喜道:“仙师所要的那一件?小王必定备来奉养。”不知王禅说些什么?且看下回分解。
第六十回 孙膑葬母酬心愿 秦皇得国应天时
话说王禅,见襄王问要什么东西,不由的自己大笑起来,说道:“临淄城哪里有四百里的云梦山来。自古有聚必有散,贤王何必强留。”使对孙膑道:“伯龄,你是有大事在身之人,但凡事看天时,切勿贪恋红尘了。倘若再恋,诚恐天台山之仙位,一定难保了。”孙膑听罢,躬身道:“谨遵师命,弟子此番去吴桥葬母,事毕回天台,断不敢有违今日之训。”襄王忙命另备素筵上来,与王禅三位把盏。王敖兄弟说道:“贤王不必费心,贫道略饮三杯,以表寸心。”襄王闻言,斟满三杯酒,先递鬼谷子。再斟满三杯与王敖。二人接酒,略沾一沾,即交与承值官,便辞了襄王。又与毛遂、白猿二人作别,殿头官牵了鹿虎,立在文华殿的天阶之上。襄王等五人一齐出殿,看王禅弟兄上了脚力,一揖而别,霎时间冲霄而上,众人望不见了,方才回殿中,分宾主坐下。
毛遂笑道:“贤王,三哥,非是我金眼毛遂随人闹热,也要归山。只是想,在此果实无用,不如放我回山罢。”孙膑闻言垂泪道:“贤弟何故舍我而去?且在此暂住片时,与我把贵人灵柩送上吴桥安葬。待事完之后,那时回山也不迟。”白猿也笑道:“真人,我也想回雁愁涧去,只见众人去了,只剩下三哥一人,难以开口。我想真人与三哥有八拜之交,理应送伯母上山,看他下土,方尽你我之心。”
孙膑闻言道:“贤弟言之有理,暂且屈留二位与贫道上吴桥走走。”毛遂笑道:“这回又不用我打灵幡了,难道又没什么丧车阵不成。我问你,贵人几时出葬?”孙膑道:“贫道早算定,只在明日午刻出葬。”襄王大惊道:“亚父明日就要送贵人棺柩上吴桥,孤想秦兵退去,未到三日,倘用缓兵计,教孤依靠何人?亚父不若等待秋来,再上昊桥,岂不是好。”孙膑说道:“吾主请放龙心,臣想秦兵此番断不敢正视,此去或回本国,养成锐气,待等至秋高时分,再犯齐界,也未可知。臣因趁此早上吴桥葬母,恐迟时日,秦兵再来,如何得空能上吴桥去。臣母一日未入土,臣心一日不安,再退几日才去,未尝不可。但只为路途非近,倘丧车尚未到吴桥,秦兵又来,如何对敌,微臣自当赶回。若是秦国忽调一旅之师,去劫丧车,何人能保守灵柩,使臣分心两地,反为不美。”这一番话,骗得襄王闭口无语,半响说道:“亚父所言,甚是有理。孤明早晨即命太子监国,以便同亚父上吴桥走走。”孙膑心下明白,知道襄王必不能去,也不推辞,便道:“谢王龙恩,臣粉身难报。又蒙恩及泉壤,真天高地厚之德。”说罢,左右摆上素筵,君臣四位欢饮,谈了些国政。孙膑又说请二位仙长回家,以便相助料理。襄王准奏,君臣四位饮到巳刻,方才辞驾,与毛遂、白猿二人回郡王府中,参拜灵柩,哭奠一回,然后坐下。
毛遂道:“出家人不打谎语,三哥你今日好会讲呀,把个襄王瞒得一些儿不晓。”孙膑说道:“非是贫道说谎,只因这些话对他说不得的,就是掌教老祖也说秦兵不来。”那白猿不见了孙燕不在灵前,便问:“贤侄往那去?三哥如何明日就出丧?”孙膑道:“孙燕我已打发他出城,在三十里外等候。若迟一日,满城中人民俱病,可叫谁来抬灵柩。”便叫过一个家将,吩咐他去开国侯府中把袁刚叫来。
不多一时,袁刚进府来见孙膑,又与二仙见礼,垂手侍立。孙膑道:“出家人明日上吴桥葬母,汝可知会各家王侯,不必远送。今晚三更,南奉王府中有凶信报来,你可对来人说:出家人先知其意,不用来报。此是天意,劝他不用烦恼。”说毕,流下泪来,心中其实不安。袁刚不明其故,便含糊应诺。孙膑又令袁刚:“你等不必在此伺候,且回府去。”袁刚闻言,便辞二仙,回到府去,心中暗想到:“老头儿凄凄凉凉,说出许多不详之话,必然又有缘故。”心下闷闷不乐。
且说毛遂,问孙膑道:“你方才讲的是何故?为何流下泪来?”孙膑道:“贤弟有所不知,南极老祖与众仙真已去,五瘟神就可以下来散瘟,贫道算定南奉王妃,今晚三更就命丧无常,正宫龚国母,只在后日已时。一众门徒,亦难逃此危。贫道虽有慈心,但不能逆天而行,只任着他们去,心中焉能不痛!还有此几百生灵,与东齐数百年功德,一旦付与他人,你想想,可叹不可叹!”毛遂笑道:“三哥,事不由己,己不劳心,与我无涉,我有什么可叹者。我从此不再见繁华世界。”孙膑道:“你说叹什么,难道世乱涂炭,天下刀兵,敢闹到你闭阴洞不成。”毛遂道:“虽不闹到我闭阴洞,我这一回山,也用白云封洞罢。我心是慈软的,倘若看不过,又生妄动之心,这个害人不浅。”孙膑闻言,连连点头。三人你言我语,不一时已是五更时候。家将们连夜都未曾睡。候至寅时,孙膑吩咐整备丧车,即便上朝伺候。待等襄王升殿拜辞,此时满朝文武俱到,先与孙膑见礼。孙膑一一安慰,正谈论之间,龙凤鼓响,襄王升殿。
孙膑出班拜见,襄王垂泪道:“昨晚子时,南奉王王妃偶得暴疫而终,孤念他功劳,又伤他年少,一旦去了齐国一只膀臂,甚为嗟叹,半夜无眠。国母昨夜病症更重,人事不知,孤今欲亲送贵人上吴桥,令御弟守住,且龚妃病重,孤难舍贵人自行。亚父总要贵人灵前禀明此罪,非孤之过也。”孙膑闻言叩首道:“臣受厚恩,粉身难报也。龚国母病势沉重,福人天佑,自必无妨。南奉王王妃,也是大数,吾主请宽龙怀,以安社稷人民为念。臣此上吴桥,不过三五个月之间,是必回来,秦师不必挂心。”襄王道:“亚父所说甚是。”正言之间,只见太监上殿跪奏道:“国母转过来,已省人事,请吾主进宫,有本面奏。”襄王闻言大喜道:“孤这里要送燕贵人灵柩出临淄城十里之外,方可回来,你可对国母娘娘说,候孤回时,再进宫罢。”孙膑闻言,忙奏道:“国母病重,今即稍瘳,欲吾主进宫,望圣驾即回,以免国母之念,幸勿以丧车为重。”襄王闻奏,对文武道:“朕有事不能送贵人,着满朝文武,俱着孝衣,代朕送贵人灵柩,出临淄城而回,不得有误。”
众臣领旨,孙膑辞驾出朝,来至午门。看见有六位侯爷,上前牵牛弄蹬。孙膑一见,不住滔滔下泪,说道:“贤徒你等皆有年纪,入我出家人门下,竟不能始终,如此便了!”说罢放声哭将起来,引得六位侯爷俱各下泪,说道:“祖师不过暂上吴桥,不久就回,弟子又得常亲膝下。”孙膑道:“但愿如此。”
勉强上了青牛,就回南郡王府中而来。进到府中,丧车已备停妥,孙膑换过孝服,有六位徒孙,十二家英雄荫袭,俱各挂孝。金眼毛遂与白猿二位,俱穿白道袍,一边一个,扶着孙膑。五百家丁,一个个俱穿白素白袍,一齐举哀。孙伯龄打幡引道,满潮文武自大至小,无不步行。出了大门,有二千齐兵,俱是白马白甲,一对对旗幡鼓乐,拥着一齐而行。自南郡王府大街,直至临淄西门的那些百姓,家家挂孝灯,扶老携幼,顶香花烛,相跪迎接。只等灵柩过去,方才起身。只看四副棺木,悠悠荡荡,随着哀声鼓乐,慢慢而行。又见满朝文武,俱是步送,有众百姓跪送,何等尊荣。想到父子兄弟女儿,一齐阵亡,何等凄惨。至看到那盘角青牛,通身毛色白的好是白象一般,配白绒鞍辔,托着两根沉香拐。又有杏黄旗,蛾眉剑,低着头一步步慢慢行,一路上致祭,直到十里长亭,早有孙燕领了二百名家将,举哀跪接。然后撤去彩舆,换个常行车马,孙髌拜谢合朝文武,又向北叩谢襄王,嘱咐众门徒,说了一遍忠心爱国的话,才率家将与孙燕,毛遂,白猿三人,望吴桥而去。正是:
大罗天仙同出殡,
三日秦师去复来。
却说满朝文武,与二千人马,送孙膑等出去,方各乘马上轿,直望午门而回。方过临淄西门,早有各府家长来报,国母大驾,于午正一刻归天。速反朝廊举哀。众官闻言,心中着忙,飞赶进朝。
你道国母如何归天,原来襄王在殿上与孙膑讲话时,是回光返照。国母乃上方星宿临凡,又在仙山学过道,他的大限岂有不知的。他受了些风寒,又染瘟疫症,故此昏迷不睡。到至回光时,心中明白,自然知道自己大限难免。叹口气道:“哀家位至国母,贵禄已极,又经临大敌数阵,天下大将,不知死了多少在哀家手里,今幸存枕上身亡,实出万幸,独恨临淄气数将终,数百年祖宗功德,一旦难保耳。”想到此时,命太监上殿,去请襄王来,嘱咐他的后事。囊王听得已省人事,心中大喜,忙排驾回至宫门,早有妃嫔跪迎。襄王下辇,忙问道:“皇娘果是好了么?”妃嫔回奏道:“国母适才苏醒,讲了几句话,如今大觉不好,只怕皇娘只在目前。”襄王大惊,忙至龙床时,此刻黄罗宝帐高挂,只见龚国母面如金纸,口中一翻,喉中暗作一声响,已归天界。正是:
龙凤阁今日何在,
富贵华荣一旦抛。
却说龚国母已死,只听得远远一派乐奏之声,三宫六院一齐举哀。此时文武各大臣已知,即刻赶回朝廊,只见一个太监出来,立在当中说道:“龚国母本月几日辰时驾崩。地方官员军民人等,俱各挂孝。”群臣领旨进宫,来见襄王,把孙膑上吴轿葬母已出十里长亭的话,细细奏了一遍。襄王含泪点头,众群臣退出,各自回府。可怜不上半日,临淄城厢内外,哭声振地,六街奔丧,纷纷不绝。次日襄王登殿,但见文武不齐,忙问何故。殿头官把灾疫大行,百官染病的话,直奏一遍,襄王长嗟道:“孤只道三宫六院遭灾,原来百姓亦遭涂炭。自国母驾崩之后,未有两个时辰,宫中就病故数人,大概临淄气数已尽,想亚父刚上吴桥葬母,天就降此奇灾。”没奈何,传太医院四门舍药,那里中用!
且说五位瘟神,在半空撑开瘟癯伞,垂瘟煌幡,祭起催瘟剑,连将瘟疫赶到临淄城中。不满三日,街上行人,渐渐稀少。先时死的还有棺木,及至后来,用席卷收拾,不计其数。朝中文武,十不存三个了。襄王直急得坐立不安。
且说秦国君臣,过了数日,暗令细探前往临淄打听,果见天灾大行,即忙回营报知。秦皇闻言大喜,率领三军与海潮老祖,杀奔临淄城而来,沿路死尸无数。来至东门,放炮安营。秦皇与海潮圣人,出营观看。只见临淄城中,可怜烟火大起,黑气濛濛。海潮圣人连连点头叹道:“这些生灵涂炭,只为难逃天命也。”叹息一回,然后回营,海潮圣人即命王翦带三千人马,攻打东门。章邯亦带三千人马,攻打西门。司马欣带领三千人马攻打北门。其余众将,保守大营。
那边临淄城乡门外,四门上的官兵飞报进朝。襄王闻报,只吓得魂飞天外,魄散九霄,忙御正殿。此时武臣只有袁刚、独孤蛟,文臣只有高贤、宁忠数人而已。况且俱是面如土色,没有神气的,在下面侍立。襄王便道:“适才守城官来奏,说秦国兵将又来把四门围得铁桶相似,如何是好?”袁刚奏道:“臣等虽可迎敌,奈得人马病弱,如何出阵。”襄王闻言,低头不语,珠泪长垂。高贤忙奏道:“秦师甚锐,如今马不能应敌,我主速作定夺方好。”襄王垂泪道:“孤只有一死,以报先帝。难道奴颜婢膝,去事秦么。”言罢大哭。在廷诸臣,一齐放声大哭。襄王道:“诸卿请起,卿等可各自回去,保守身家家眷,孤王就此去也。”四臣闻言一齐跪奏道:“臣等世受深恩,敢惜微躯。今日势迫力穷,随陛下见先王于地下。”言罢,伏地呜咽不止。襄王说遣:“诸卿请起,卿等既有此志,十分可喜。”遂命内侍,在两旁摆下绣墩,赐四臣同坐,又传命近侍,大殿前后左右,聚满柴薪,命放起火。刹时间,烟火冲天,君臣五人在殿内同为灰烬。内侍宫人,赴火自尽的不计其数。
城外秦师见城中烟起,知有内变,拼力攻城。这里齐国军士,看到君臣自焚,一时无主,遂开城出降。王翦等不敢自专,飞报秦皇。始皇率领文武,齐至临淄城东门。只见城门大开,那些军士百姓,病得脸黄骨瘦,一队队东倒西歪,头顶香炉,跪按始皇。始皇传令,问其投降缘故。答道:“因瘟疫大行,人马不能迎敌,君王臣子,闭殿自焚。故此开城接迎王师,万乞开恩,赦死之罪。”秦皇点头自喜,知是实情。即命王翦带兵进城,救灭齐王殿中的余火。又命出榜安民,然后击鼓鸣钟,缓缓的排驾进城。来到齐国午门,只见三清大殿,烧成一片白地,单剩偏殿未有延烧。秦皇传旨,就在偏殿驻扎。此时齐国,也有无廉耻之徒,穿了朝服,上朝朝贺秦皇。秦皇也照封原职。传旨排宴庆功,并犒赏三军。
不一时筵宴齐备,当中一席,让海潮圣人正坐,始皇旁坐相陪。两旁共斜摆六席,上坐十二位真人,以下共十余席,金子陵、王翦一班人文臣武将,换次坐下。秦皇执杯在手,躬身向着海潮老祖道:“自兴兵以来,经过数百余战,无有不辛苦艰难,若不亏海潮老祖神通,小皇焉有今日,莫大恩德也。特敬海潮老祖此杯,以表微意。”海潮老祖当下站起身,接过杯,答道:“此贤皇之福,贫道有何德能,敢蒙过奖。然既蒙下赐,贫道当满饮此杯。还有一言奉告。”双手捧杯饮讫,又一同坐下,秦皇即便开口问道:“老祖还有何言赐教?”海潮圣人道:“前者南极子与孙髌等逆天行事,因此贫道下了山,扶助贤王一臂之力。昨在森罗阵中,五位小尊者前来讲和。如今南极子与王禅各位仙长,已经回山去了。孙膑亦上吴桥葬母,完他心事,不日亦转回天台。贫道今日亦要与门徒回山炼道,再不犯此红尘杀戒,特至贤皇驾前告别。”秦皇闻言说道:“老祖何故便要回山。细想小皇自从兴兵以来,至今始平得燕、齐,尚有四国未平。”海潮道:“现有徒弟金子陵与王翦足矣,贫道在此无用,是决要回山的。”秦皇见如此说,料难强留,遂命内侍满斟一杯酒,双手高递说道:“老祖请饮此杯水酒,小皇就此送行,愿老祖福寿无疆。”海潮圣人忙接过来酒,一口而尽。金子陵、王翦知道老祖回山,齐离席上前,与老祖把杯。海潮圣人一一接饮过了,秦始皇又到众家真人处,敬酒饯别。然后金子陵与王翦等,一同与众位真人轮流把盏。饮讫,各各坐下畅饮一回。宴毕席散,海潮圣人与众家真人,一齐躬身,又对秦皇说道:“贤王只管放心前进,上应天时,指日可得成功,自为帝业。贫道等就此回山去也。”始皇答道:“谨遵教命。”海潮圣人又与金子陵王翦略说几句,遂步至阶前跨上青毛犼,拱一拱手说一声请了,便催开坐骑,四足生云,腾空而起。众家真人亦一齐驾云,随着海湖圣人回云光洞而去。这里秦国君臣,直望不见老祖,然后回殿。此事慢提。
且说孙膑、毛遂与白猿、孙燕四人,护着丧车,望吴桥进发。一日正行之间,孙膑忽然回身跪下,大哭道:“为臣非不欲尽忠报国,奈天命已定,臣亦不能逆天行道也!”慌得毛遂、白猿二人,连忙把他扶起,问道:“三哥为何如此?”孙膑道:“此时齐襄王闭殿自焚,教吾心怎不悲哀!”毛遂、白猿二人闻言,也觉悲伤。毛遂道:“此乃出在天意,亦无可以解得了,我们且干我们的事罢。”于是大众又复赶行。
一路无言,不一日到了吴桥镇,择定了时日,孙膑择了一块吉地,又令人在旁造一起茅庐驻扎,就把四副棺木,一齐安葬。孙膑与孙燕叔侄,大哭一场。毛遂与白猿,把他叔侄安慰一番。住了泪,孙膑就命封土掩棺,直待筑墓已完,备香烛又祭奠一番。
祭毕,孙膑叔侄将身上孝服除下,就在墓前用火焚化,然后同毛遂、白猿回至茅庐坐下。孙膑便与孙燕说道:“今日安葬先灵,报了我心之愿。诸事已定,我今就同毛遂、白猿贤弟二人,俱各回山修道,再不敢踏红尘杀戒,以违天命也!贤侄,汝可投奔赵国,早作安身立命之计。”孙燕闻言,不觉伤心说道:“叔父如今舍得侄儿去,想小侄一个孤人,举目无亲,不知日后作何究竟,尚望叔父提护要紧。”孙膑道:“我是出家之人,断不能更生俗念。贤侄只听天由命,随时安身就是了。为叔父亦无别嘱。”白猿、毛遂又与孙燕叙别一番,安慰几句。此时孙膑早命人带上青牛,遂即跨上,举手就把青牛角一拍,四足腾空而起。毛遂、白猿一齐驾云随去。孙燕望天跪下,倒身拜送,直望见众仙去远了,才起身来,带了一众家丁,投奔赵国而去。这边孙膑竟回天台,毛遂即回闭阴洞,白猿亦回雁愁涧,与母亲修身养性。各自不提。从此修炼,共成正果,此是后话。
且说秦皇起兵,破韩,灭魏,破楚,所向无敌,势如破竹,遂成一统天下。虽有战争,那些都是凡夫,怎当得住王剪的诛仙剑,所以并无他的敌手。有诗为证:
江山天数是秦赢,六国并吞一旦兴。
惟有燕齐多恶战,楚韩赵魏是犹轻。
从此凡夫难对敌,谁人敢敌此秦兵。
似乎放落书无味,欲作书来笔暂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