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云集》 自序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20:23:40
自序
把过去两年的文章搜集起来,编成一册书,题曰《看云集》。光阴荏苒大半年了,书也没有印出来,序也没有做得。书上面一定要有序的么?这似乎可以不必,但又觉得似乎也是要的,假如是可以有,虽然不一定是非有不可。我向来总是自己作序的,我不曾请人家去做过,除非是他们写了序文来给我,那我自然也是领情的,因为我知道序是怎样的不好做,而且也总不能说的对或不错,即使用尽了九牛二虎之力去写一篇小小的小序。自己写呢,第一层麻烦着自己比较不要紧,第二层则写了不好不能怪别人,什么事都可简单的了结。唠叨的讲了一大套,其实我只想说明序虽做不出而还是要做的理由罢了。
做序之一法是从书名去生发,这就是赋得五言六韵法。看云的典故出于王右丞的诗,“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照规矩做起来,当然变成一首试帖诗,这个我想似乎不大合式。其次是来发挥书里边——或书外边的意思。书里边的意思已经在书里边了,我觉得不必再来重复的说,书外边的或者还有点意思罢。可是说也奇怪,近来老是写不出文章,也并不想写,而其原因则都在于没有什么意思要说。今年所作的集外文拢总只有五六篇,十分之九还是序文,其中的确有一篇我是想拿来利用的,就是先给《莫须有先生》当序之后再拿来放在《看云集》上,不过这种一石投双鸟的办法有朋友说是太取巧了,所以我又决意停止了。此外有一篇《知堂说》,只有一百十二个字,录在后面,还不费事。其词曰:
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荀子曰,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此言甚妙,以名吾堂。昔杨伯起不受暮夜赠金,有四知之语,后人钦其高节,以为堂名,由来旧矣。吾堂后起,或当作新四知堂耳。虽然,孔荀二君生于周季,不新矣,且知亦不必以四限之,因截其半,名曰知堂云尔。
这是今年三月二十六日所写的,可以表示我最近的一点意见,或者就拿过来算作这里的序文也罢。虽然这如用作《知堂文集》的序较为适当,但是这里先凑合用了也行,《知堂文集》序到用时再说可也。
中华民国二十一年七月二十六日,周作人,于北平。
(1932年10月刊“开明”初版本,署名周作人)
①《看云集》是周作人1929年底至1931年的散文集,是“心闲故无碍”(此系1931年1月30日梦中所得诗句)的产物。周作人晚年重读《看云集》里的文章,仍认为“颇佳”,并自嘲说,这是“垂老自夸”(见周作人1964年1月28日日记)。
韶光荏苒 (sháo guāng rěn rǎn)
①形容时间渐渐逝去:光阴荏苒。②蹉跎:荏苒岁月。

rěn
<名>
(形声。从艹,任声。本义:植物名,即白苏。一年生草本,有芳香)
同本义 [common perilla]
又如:荏油(用荏草籽实所榨的油)
通“衽”。卧席 [sleeping mat]
文公弁荏席。——《淮南子·说山》

rěn
<形>
柔弱;怯弱 [weak;timid and weak-willed]
内荏。——《汉书·翟方进传》。注:“屈桡也。”
色厉而内荏。——《论语·阳货》
谌荏弱而难持!——《楚辞·九章·哀郢》
又如:荏染(柔弱的样子)
大的 [big]
艺之荏菽。——《诗·大雅·生民》
又如:荏菽(大豆)
荏苒
rěnrǎn
[elapse quickly or imperceptibly]∶时间在不知不觉中渐渐过去
荏苒冬春谢,寒暑忽流易。——潘岳《悼亡诗》
光阴荏苒,转瞬又是一年
[weak]∶草叶柔弱的样子
荏弱
rěnruò
[weak] 柔弱
谌荏弱而难持。——《九章·哀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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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应制诗为五言六韵十二句。)诗,有古体(《诗经》及其后的四言,一般不讲),有近体,近体格律严格,严格的讲清楚了,不严格的就更加好讲。所以由近体讲起。与古体诗相比,近体诗是有严格格律的诗,所以早期也可以都称为律诗,包括八句的律诗和四句的绝句。
这里从后来的习惯,只称八句的为律诗。
字音的平仄,以及平仄如何协调,前面谈读的时候已经说过,不重复。近体诗就句数说分为三类:一首4句的是绝句,8句的是律诗,超过8句的是排律。绝句和律诗常用,排律少用。绝句和律诗,就一句的字数说有五言、七言两种(六言的极少),两两相乘,成为四种:五言绝句,七言绝句,五言律诗,七言律诗。排律,几乎都是五言;句数,除试帖,唐人12句(称为五言六韵)、清人16句(称为五言八韵)以外,没有限制,只要韵凑成双数就可以。所有近体的几类,几乎都押平声韵,韵字只用属于一韵的(第一句间或用邻韵,不多),否则算出韵,犯规。以下讲格律,由简而繁,始于五言绝句(后附的诗作,个别字平仄有变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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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制诗http://www.blogchinese.com/user1/463/archives/2005/225181.shtml
封建时代臣僚奉皇帝所作、所和的诗。唐以后大都为五言六韵或八韵的排律。内容多为歌功颂德,少数也陈述一些对皇帝的期望。
试帖诗
诗体名。也称“赋得体”。起源于唐代,由“帖经”、“试帖”影响而产生,为科举考试所采用。大都为五言六韵或八韵的排,以古人诗句或成语为题,冠以“赋得”二字,并限韵脚,内容必须切题。清代限制尤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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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5卷006首〖奉和韦侍御陪相公游开义五言六韵〗
书名:《全唐诗》    作者:李德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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羊公追胜概,兹地暂逍遥。风景同南岘,丹青见北朝。
石渠清夏气,高树激鲜飙。念法珍禽集,闻经醉象调。
偶分甘露味,偏觉众香饶。为问毗城内,馀薰几日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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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震孤贫好学,明欧阳《尚书》,通达博览,诸儒为之语曰:“关西孔子杨伯起。”教授二十余年,不答州郡礼命,众人谓之晚暮,而震志愈笃。邓骘闻而辟之,时震年已五十余,思迁荆州刺吏、东莱太守,当之郡,道经昌邑,故所举荆州茂才王密为昌邑令,夜怀金十斤以遗震。震曰:“故人知君,君不知故人,何也?”密曰:“暮夜无知者”。震曰:“天知,地知,我知,子知,何谓无知者!”密愧而出。后转涿郡太守,性公廉,子孙常蔬食、步行,故旧或欲令为开产业,震不肯,曰:“使后世称为清白官吏子孙,以此遗之,不亦厚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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札记:《周作人稗缀》小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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止庵《苦雨斋识小·序》开头云:“我读周作人的著作,始于十五年前,对建立自己的散文美学观念大有用处,此外也关乎思想问题,不过这里不想谈论自己,所以不提。然而关于别人——我指的是周作人——我也未必就有很多话要说。这个话题既涉及文,又涉及人,老实讲我对后一方面了解得不够充分,有些事情的起因还不明白,所以过去没有议论,现在也还不能议论。他的文章则通读过几遍,连同集外文在内;然而迄今为止,都还只是为的整理出版他的译著连带说几句闲话。专门写文章,好比正经搞研究,我目前尚没有这个本事。”
说的自负而又谦虚——然而确实深得我心——因为同嗜周作人,对他这段话自然有更深的体会。我之读书,亦是自周作人始算是略窥门径了。仿照止庵的句式,我可以这样说:“我读周作人的著作,始于两年前,对……”本可以顺藤爬竿往脸上贴金说“对建立自己的散文美学观念大有用处”,可是写到此处我不禁哑然失笑:我不过是一普通读书人也,既不整理周作人著作,也不试图搞专门的研究——主要是“目前尚没有这个本事”,再者,我读他的著作不过区区一年多光景而已,哪能这么快就建立起“散文美学观”?更遑论“思想”云云。如果再不就此打住,不仅会贻笑大方,简直要面目狰狞,为人所憎也。然而倘若说毫无所得,不免又有矫情之嫌。周作人文,已经大略读过一遍,谈点印象记之类的还是可以的。先前我在《从钱穆到周作人》中总结自己读书的经验时说:
读周作人文,好处有,坏处也有。好处,正如张中行所言,常读可得三点感悟,以资借鉴:
一是认为,用平实自然的语言写自己想到的意思,是学文和行文的正路;二,这境界很高,达到不是容易,而是很难;三是可以利用它救粉饰造作,以无明文浅陋的时弊。(张中行:《再谈苦雨斋》)。
坏处,也很明显,“学我者生,似我则死”。若我他那等见识,纵然如他般读得许多书,亦不过两脚书厨,画虎不成反类犬,终邯郸学步、东施效颦矣。“个中甘苦,如鱼饮水,冷暖自知也。”相信每个私淑知堂的人自有体会。就我而言,谈两点体会:(一)周是博览大家,在《知堂回想录》中作者罗列其杂学,共计二十余项。且每个领域,周建树不俗,纵不能称之为某方面泰斗,但起码是先据要路津的启蒙导师。是故,欲通知堂,必先顺着他的路子,先把他读过的书大致读一遍。此项工程十分浩大,常人穷其一生亦恐不能至也。贸然进入,必然深陷泥塘,不能自拔矣;中途折回,必然前功尽弃;继续下去,又四顾茫然,如入空无一人之沙漠,感觉蜀道之艰远。目前,我即深受其害,面铺得太开而无博通之资,病矣。(二)学知堂易懒,不是问学之道。这点,陈平原谈得甚好,他说,如果你同时做学问和写文章,会发现周作人有偷懒的地方,周作人的策略是能碰的我碰,不能碰的我坚决不碰。而做学问,就不行了,不能碰的也得碰,不能绕开,要扎扎实实。陈平原学问、文章两者兼之,且都成就不俗,量此言非虚也。读知堂之文,也极容易就发现这个特点,如《知堂说》就是他这种策略的夫子自道:
孔子曰,知之为知之,不知为不知,是知也。荀子曰,言而当,知也;默而当,亦知也。此言甚妙,以名吾堂。昔杨伯起不受暮夜赠金,有四知之语,后人钦其高节,以为堂名,由来旧矣。吾堂后起,或当作新四知堂耳。虽然,孔荀二君生于周季,不新矣,且知亦不必以四限之,因截其半,名曰知堂云尔。
这是半年前说的,可集中代表我对周作人文的总体看法,至少目前仍不会修正。至于周作人人本身如何,我恐怕还要继续借止庵先生的话用了——“我也未必就有很多话要说”。
题目叫《周作人稗缀》,源于我在天涯闲闲书话发的一个帖子《周作人稗边》,有细心的朋友说,稗边的说法似乎不通——本想放弃掉了——可我实在喜欢“稗”这个字,《说文》曰:“稗,禾别也。”《广雅》曰:“稗,小也。”《汉书·艺文志》曰:“出于稗官。注:偶语为稗。” 大约都是小,非正统的意思。我的这些零星的读书笔记,大都是从“稗边小缀”中整理出来的,也算是非“正经”的东西了;当然有些经过整理之后貌似正经——然而稗子毕竟是稗子,即使它伪装成茁壮的谷禾你也能一眼认的出来。
  2006.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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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已是中年人对童年生活的盼顾,却无半点沧桑之感,干枯的心田已为儿童与村民的无邪与天真灌满,于是有了难得的忘情的笑声溢出纸面……。
读这个时期的散文,可以感到,周作人精神的痛苦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抚慰,他开始平静下来①;因此,他在将这些散文搜集成册时,引用了王维的诗句:“行到水穷处,坐看云起时”,并以《看云集》命名。周作人于1931年1月30中梦中得一诗云:“偃息禅堂中,沐浴禅堂外,动止虽有殊,心闲故无碍”②。周作人又说:“做诗使人发热,写散文稍为保养精神之道”③;这正可以与“心闲故无碍”互为补充:也许正因为是“心闲”,周作人的散文也达到了“无碍”即废名所说“不隔”的境界。周作人晚年重读《看云集》里的文章,仍认为“颇佳”,“垂老而自夸”,虽云“可笑”,但也不是没有道理的④。
①值得注意的是,这一时期周作人的生活方式也彻底“闲适”化了。阿英曾根据《周作人书信》提供的线索,作了这样的描述:“读古书,看花,生病,问病,……闲游,闲卧,闲适,约人闲谈,写楹联,买书,考古,印古色古香的信封信笺,刻印章,说印泥,说梦,宴会,延僧诵经,搜集邮票,刻木板书,坐萧萧南窗下……”(阿英:《周作人书信》)。
②周作人《致废名书》(1931.2.5)
③周作人《致废名书》(1931.7.30)
④见周作人1964.1.28日记。
1931年初,周作人在写给一个朋友的信中,说:“弟近来颇觉得韬晦之佳”②,一语道破了他的内心。但他的苦衷似乎并不能为世人所理解。《骆驼草》1930年5月出世,6月份就有左翼作家在《新晨报副刊》上发表文章,讥讽《骆驼草》撰稿人都是“落伍”者。以后又有人点名宣布周作人“命定地趋于死亡的没落”。据说这些文章曾引起聚集在周作人家里的驼群的极大愤怒。俞平伯后来写有《又是没落》一文登在《骆驼草》上,在反唇相讥以后,慨然宣布:“作家喜欢被人赞,没有例外,可是若把创作的重心完全放在读者身上,而把刹那间自己的实感丢开,这很不妥。我这么想,并世上有几个人了解我,就很不少了。有一个人了解我,也就够了。甚至于戏台里喝倒彩也没甚要紧。创作欲是自足的,无求于外,虽然愈扩大则愈有趣”。
②周作人致汪馥泉书(1931.2.11),收孔另境编:《现代中国作家书信》。
周作人在1929年2月8日写给江绍原的信中也有类似的说法:“我觉得现在各事无可批评,有理说不清,我们只可‘闭门读书’,做一点学艺上的工作,此不佞民国十八年的新觉悟也。我觉得现在世界上是反动时代的起头,低文化的各国多趋于专制,中国恐亦难免,且封建思想更深且重,所以社会现象亦更不佳,既无反抗之志与力,遂想稍取隐逸态度为宜”(据手稿复印件)。
周作人对于这些来自左翼青年的攻击没有作答;大概是因为他的弟子已经代言了吧。但由此而产生的阴影却一直没有消散……①。
①1930年12月20日夜,周作人给俞平伯的信中,谈到他作过两个梦,多少反映了他内心深处的压抑感:“19年12月某日梦,大约七八岁,不知因何事不惬意而大哭,大人都不理,因思如哭得更厉害当必有人理我,乃益大声哭,则惊醒矣”,“12月19日梦,行路见一丐裸体而长一尾如狗,随行强乞,甚厌之,叱之不去,乃呼警察而无应者,有尾之丐则大声为代叫警察,不觉大狼狈而醒”。(周作人信收《周作人书信》)
http://www.white-collar.net/01-author/q/03-qian_lq/zzrz/zhouzuorenzhuan7-3.html
周作人传:
苦雨斋里的老人——在北平(三)(1927.11-1937.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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