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前有棵石榴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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门前有棵石榴树   Post By:2010-7-26 12:28:00

  

1967年,正值“文革”战火纷飞,硝烟弥漫之际,武斗已经达到了白热化的程度,子弹射进了邻居的屋里,枪子不长眼睛啊!我们整天提心吊胆。那时候学校停课,工厂停产,父亲想利用这段时间,回趟老家,暂时离开这是非之地。解放前爷爷领着父亲闯关东谋生,为躲避饥荒和战乱,解放后父亲领着我们回关里避难,为了远离“文革”的战火硝烟。历史就是这样不可思议。于是,那年父亲领着我们哥仨回到了老家---山东省临朐县冶源镇。老家风景秀丽,有老龙湾的清泉秀水,有海浮山的茂林修竹。然而,给我印象最深的恐怕就是那四合院里正房门前那棵石榴树了。

  

那里有句老话:“前不栽桑,后不栽柳,院里不栽鬼拍手(大叶杨),所以那里家家几乎都栽石榴树,石榴是吉祥红火、多子多福的象征,物质的匮乏,生活的贫困,使得人们更注重精神上的寄托!堂叔家那棵石榴树,树干不粗,枝杈细弱,从火红的五月榴火,花期一直延续到七八月,到枝头挂满“红灯笼”,待到石榴成熟,也就是金秋十月了。

 

一枝一叶总关情啊。听父亲说,这石榴树是爷爷当年闯关东之前种的,爷爷的心愿是:人走了,天各一方,归期难测,就让它守着亲人,看着亲人们过上好日子吧。可想而知,当年爷爷是怀着怎样的眷恋心情,离开了祖祖辈辈生活的故土,踏上了一条浪迹关东、颠沛流离的求生之路的。二十多年了,在哈尔滨的爷爷还没来得及回家看看,就离开了我们。

  

这里没有“文革”的动乱,俨然是个世外桃源,但是家家生活拮据,贫困像驱不散的阴云笼罩着这里,家里突然添了四口人,吃饭就成了问题,记得我们每天的主食大部分是地瓜,拳头大的一个地瓜,一个饭碗里只能装一个。猪圈里的那头猪,地瓜秧子就是每天的饲料。婶子偶尔摊一次小米煎饼就算是奢侈的享受了。我想,石榴树也许寄托了农家美好的愿望,盼望日子红火起来,盼望吉祥和富贵吧!

  

我刚去的时候石榴树还开着花,每天在门前进进出出,看的最多的就是这石榴树,起初是嫩红的,尖尖的,像鸭舌,像鸟嘴。稍不留意,一片浓荫便罩了下来。等花谢了,不几天就结出了小小的果。我天天都要看看,那时候我别说没吃过石榴,长那么大看石榴都是第一次啊!到了深秋,石榴成熟了,压弯了柔细的树枝,又圆又红的石榴,有的裂开了,露出了里面的籽,疵着牙对着我笑,我每天都要站在树前打量一阵子。那些日子我和堂弟每天拾柴打草,玩山戏水,爬墙上树,打枣摸瓜,无忧无虑,日子过的很快,一眨眼归期就到了。

  

临走时,婶子好像看出了我的心思,摘了几个最大的石榴塞进我的书包,“带回去吧,别忘了我们,以后可要常来啊!”说罢转过身去,我分明看见她眼里噙着的泪花。从那以后那石榴树经常萦绕在我的脑海中。想回去却一直没能如愿。当我第二次回去的时候,已经是40年以后了。因为老家的亲属要重修家谱,他们千方百计和我们取得了联系,父亲年事已高,让我代劳去一趟,一来看望堂叔婶子和其他亲属,二来为家谱提供我们家的情况。

  

2007年,我又回到了阔别40年的老家。在车站接我的是儿时在一起玩耍的堂弟。当年瘦弱的堂弟已经是一个身材魁梧的汉子了。我们紧紧拥抱,泪湿衣襟。我又回到了四合院,拜见了两鬓斑白的婶子,看到了那棵魂牵梦萦的石榴树。石榴树比以前粗壮了,高大了,浓荫如云,果实累累。我站在树前凝神观看,虽然光阴荏苒,物是人非,可这石榴树像一个不变的坐标,永远是我记忆的圆心。

  

堂弟告诉我,堂叔因一次意外事故不幸过世,因政府修了一条省道从村中通过,院子缩小了一些,这老屋婶子舍不得离开仍旧住在这里,他们两口子有一个养鸭场,平常就住在鸭场,他们饲养的美国樱桃谷鸭子热销省内外。公路斜对面是他们家自盖的一栋二层住宅。光一层临街店铺出租每年收入就是四、五万元。村里办了缫丝厂、瓶盖厂、种鸭孵化厂,成立了旅游公司。去过了好几家亲属,每家的石榴树都是硕果累累,满树披红,乡亲们的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就像家家院子里红灯高挂的石榴树。

 

“五月榴花照眼明”。“半含笑里清冰齿,忽绽吟时古绵囊”。似乎都不能尽善尽美的描绘石榴花和石榴树的美.临行前,我站在树前沉思良久,婶子对我说“每年我都要给它施肥,还要经常浇水呢,”我心里一热,有些酸酸的感觉,泪水模糊了视线。石榴树是老家历史变迁的见证,石榴树目睹了我们家业的兴衰,石榴树寄托着前辈的夙愿,石榴树承载着晚辈的情思,我想,我还会回来的,还会看着这小院榴花盛开、叶绿果红,看着这里的亲人更加美好富足的生活。

 

石榴树!愿你常在!     注:本文来源于“东北知青论坛”,作者田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