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书陆机 辩亡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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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人书陆机   辩亡论







唐人 书《陆机辩亡论上篇》 中国国家图书馆藏 转自《敦煌国际项目》IDP数据库
 
国家图书馆收藏的敦煌遗书中,有幸保存了一卷西晋文学家陆机的《辩亡论》(上篇),黄纸墨书,工楷写就,字体舒朗俊秀,是敦煌唐人写本中的翘楚。
陆机(公元261-303年)字士衡,他的祖父陆逊、父亲陆抗都是三国东吴的名臣,家族十分显赫。陆机20岁时,东吴灭亡,他与弟弟陆云退居家乡华亭,闭门勤学,积有十年,成为当时文采卓越的名士。故国的沦亡,祖、父创业的艰辛,促使他进行检讨。陆机以其秀逸的天赋,宏丽的辞藻,仿贾谊的《过秦论》,铺陈出一篇洋洋大论《辩亡论》。《辩亡论》叙述了东吴的兴亡和陆氏家族的功勋,把能否知人善任作为国家兴亡的缘由,议论滔滔,笔势流畅,成为古代政论中著名的篇什,以至保荐他的张华赞叹说:“人之为文,常恨才少,而子更患其多。”
陆机著作流传到南朝梁时还有四十七卷,目录一卷,到唐代魏征编写《隋书·经籍志》时只著录了文集十四卷。《晋书·陆机传》上记载陆机所作诗、赋、文章共有300多篇,流传到现在的也只有诗107首、文127篇,相当一部分都佚失不存了。《辩亡论》因为是文论名篇,被陈寿《三国志》和梁太子萧统《昭明文选》收录,一直流传下来,确属难能可贵。
如果我们把敦煌唐人写本《辩亡论》和《三国志》、《昭明文选》里面收录的《辩亡论》作一下对比,还可以发现书籍传播上的一个有趣的现象,就是在写本时代抄录前人的作品其实是不很严格的,在敦煌唐人写本《辩亡论》中,出现了很多异体字、俗字和异文,比较不同文本出现的“如此”和“若此”、“川流”和“顺流”、“而”和“则”、“于”和“乎”等,都是在抄录时根据语气和习惯随意改字的例子。
陆机生活的西晋时期正是纸在文士阶层开始普及的年代,时人傅咸在《纸赋》中称赞纸的优点“夫其为物,厥美可珍。廉方有则,体洁性真。含章蕴藻,实将斯文……”说明了文人对纸的重视。最有意思的是在西晋的洛阳还出现了轰动一时的“纸贵”事件,由于左思《三都赋》写就,“豪贵之家,竞相传写,洛阳为之纸贵。”十分形象地描述了优美的文章在当时是如何形成热潮,又是如何通过传写在纸上进行传播的。正是由于纸的流行,魏晋南北朝时普遍出现了一种“手抄口诵”的读书方法,就是为了记诵准确,边读边抄,并不严格择字,有时还“广略去取”,只抄需要记诵的部分;遇到虚字或文辞不当处还经常改易,所以一篇古文传到今天,满是历代传播者留下的痕迹。
敦煌唐人写本《辩亡论》中还使用了一种黄色的涂改液,发现错抄,就把错字涂掉,叫做“雌黄”,我们今天说的“信口雌黄”这句成语,就来源于古人涂字的“雌黄”,意思是随意涂改,这些都是在纸普及后出现的现象,也说明敦煌唐人写本《辩亡论》在抄写时还算是比较严格的。 (张志清)
附录:陆机《辩亡论》
上篇: 昔汉氏失御,奸臣窃命,祸基京畿,毒遍宇内,皇纲弛顿,王室遂卑。於是群雄蜂骇,义兵四合。吴武烈皇帝慷慨下国,电发荆南,权略纷纭,忠勇伯世,威棱则夷羿震汤,兵交则丑虏授馘,遂扫清宗祊,蒸禋皇祖。于时云兴之将带州,猋起之师跨邑,哮阚之群风驱,熊罴之族雾合。虽兵以义动,同盟戮力,然皆苞藏祸心,阻兵怙乱,或师无谋律,丧威稔寇。忠规武节,未有如此其著者也。 武烈既没,长沙桓王逸才命世,弱冠秀发,招揽遗老,与之述业。神兵东驱,奋寡犯众,攻无坚城之将,战无交锋之虏。诛叛柔服,而江外底定;饬法修师,则威德翕赫。宾礼名贤,而张公为之雄;交御豪俊,而周瑜为之杰。彼二君子皆弘敏而多奇,雅达而聪哲,故同方者以类附,等契者以气集,江东盖多士矣。将北伐诸华,诛鉏干纪,旋皇舆於夷庚,反帝坐於紫闼,挟天子以令诸侯,清天步而归旧物。戎车既次,群凶侧目,大业未就,中世而殒 。
用集我大皇帝,以奇踪袭逸轨,叡心因令图,从政咨於故实,播宪稽乎遗风;而加之以笃敬,申之以节俭,畴谘俊茂,好谋善断,束帛旅於丘园,旌命交乎涂巷。故豪彦寻声而响臻,志士睎光而景骛,异人辐辏,猛士如林。於是张公为师傅;周瑜、陆公、鲁肃、吕蒙之俦,入为腹心,出为股肱;甘宁、凌统、程普、贺齐、朱桓、朱然之徒奋其威,韩当、潘璋、黄盖、蒋钦、周泰之属宣其力;风雅则诸葛瑾、张承、步骘以名声光国,政事则顾雍、潘濬、吕范、吕岱以器任干职,奇伟则虞翻、陆绩、张敦以风义举政,奉使则赵咨、沈珩以敏达延誉,术数则吴范、赵达以禨祥协德;董袭、陈武杀身以卫主,骆统、刘基强谏以补过。谋无遗计,举不失策。故遂割据山川,跨制荆吴,而与天下争衡矣。魏氏尝藉战胜之威,率百万之师,浮邓塞之舟,下汉阴之众,羽楫万计,龙跃顺流,锐师千旅,武步原隰,谟臣盈室,武将连衡,喟然有吞江浒之志,壹宇宙之气。而周瑜驱我偏师,黜之赤壁,丧旗乱辙,仅而获免,收迹远遁。汉王亦凭帝王之号,帅巴汉之人,乘危骋变,结垒千里,志报关羽之败,图收湘西之地。而我陆公亦挫之西陵,覆师败绩,困而後济,绝命永安。续以濡须之寇,临川摧锐;蓬茏之战,孑轮不反。由是二邦之将,丧气挫锋,势衄财匮,而吴莞然坐乘其弊,故魏人请好,汉氏乞盟,遂跻天号,鼎跱而立。西界庸益之郊,北裂淮汉之涘,东苞百越之地,南括群蛮之表。於是讲八代之礼,蒐三王之乐,告类上帝,拱揖群后。武臣毅卒,循江而守;长棘劲铩,望猋而奋。庶尹尽规於上,黎元展业於下,化协殊裔,风衍遐圻。乃俾一介行人,抚巡外域,巨象逸骏,扰於外闲,明珠玮宝,耀於内府,珍瑰重迹而至,奇玩应响而赴;輶轩骋於南荒,冲輣息於朔野;黎庶免干戈之患,戎马无晨服之虞,而帝业固矣。 大皇既没,幼主莅朝,奸回肆虐。景皇聿兴,虔修遗宪,政无大阙,守文之良主也。降及归命之初,典刑未灭,故老犹存。大司马陆公以文武熙朝,左丞相陆凯以謇谔尽规,而施绩、范慎以威重显,丁奉、锺离斐以武毅称,孟宗、丁固之徒为公卿,楼玄、贺邵之属掌机事,元首虽病,股肱犹良。爰逮末叶,群公既丧,然後黔首有瓦解之患,皇家有土崩之衅,历命应化而微,王师蹑运而发,卒散于阵,众奔于邑,城池无藩篱之固,山川无沟阜之势,非有工输云梯之械,智伯灌激之害,楚子筑室之围,燕人济西之队,军未浃辰而社稷夷矣。虽忠臣孤愤,烈士死节,将奚救哉! 夫曹刘之将非一世所选,向时之师无曩日之众,战守之道抑有前符,险阻之利俄然未改,而成败贸理,古今诡趣,何哉?彼此之化殊,授任之才异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