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羽微微的评论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1:45:44
01. ◎向武华:《关于微微》
02. ◎小引: 《微微的蓝》
03. ◎吴季: 《羽微微的三首短诗》
04. ◎水木菁华:《一位值得期待的诗人》
05. ◎大地上的羽毛:《绿写给蓝,大于蓝》
向武华:《关于微微》
关于一个诗人,我们能说多少?这里面还有一个问题,微微是诗人吗?而这个判断十分重要。这两个问题我几乎都不能比较满意地作出回答,我还是写下了这个题目。像我们大多数时候一样,我们写下的都是一种冒险,一种对事物的妄想。
微微是诗人吗?
判断微微是不是诗人,必须有耐心。也许她没有了耐心,她弃诗而去。这是所有写作者的两种结局,要么她是诗人,要么她不是诗人。但是更多的时候是含糊的,一个在疯狂写作的人,一个到处发表作品的人,一个能背《离骚》又写《小离骚》的人,一个整天读诗的人,你能说他不是诗人吗?你又能说他是诗人吗?同样,一个从不发表作品的人,他像一个犬儒主义者一样躺在海边晒太阳,一个用行为来表达自己的人,有人说这才是真正的诗人。从这两种说法中,我们还是无法判断什么样才是诗人,只是得出两种说法,一种是诗人必须有文本,一种是诗人有区分于普通人的精神境界。一种是表达,一种是承担,承担中有对自己的承担,也有对社会的,对生命的,对自然的。但是不是有文本的就是诗人,也不是有承担的就是诗人。如果不是从外人和外在的社会因素中得到证明的话,我想这种证明还是来自写作者自身更有说服力。或者说从这两个方面来证明,或者说文本和承担同时来证明这两个方面。最典范的诗人李白,屈原,桑德堡,惠特曼,普拉斯,海子等等,他们有出色的文本,也有精神和社会意义上的承担。
我这样说,是从微微的一些诗作中,我看到了一些让我紧张的东西,是一种诗人特有的东西,一种成全诗人的东西。写猫的诗不少了,大多写得安静。大家看看微微这首诗:
《猫》
勒它脖子的那根绳子是紧的。
A说,松的。
B用手去摸了摸,说松的。
C用手去摸了摸,说松的,不信你用手去摸摸。
我没有去摸。我害怕。
可那根绳子是紧的。我知道的。
后来它死掉了。它死掉了。那根绳子是紧的。
我没有去摸。它死掉了。
有三个人说绳子是松的,我仍然有些神经质地断定绳子是紧的。因为“那根绳子是紧的。我知道的。”两个句号用得准确,如此肯定,语气如此短促。这是怎样的一根绳子,看起来“我”好像经历过这种勒索。这就是这首短诗传达出来的讯息,一种紧紧地的勒索感。它可以是爱情绝望后的窒息,可以是生存艰难的压迫,可以是向往自由的一种桎梏,有伤感,有恐惧,有挣扎。在一首小诗内,用漫不经心地说物形式,冲出了强烈的精神气流,让我惊悸。
我曾经同微微说到一个诗人必须有强大的精神背景,才能有他的火山景观。其实我是多虑了,在笑面春风的微微背后,我还看到了三个微微,她们不断在冲突,在和好,在妥协,在争执。在诗里,微微一直平息她们。内心的斗争就是诗人精神动力。一个诗人把诗写得很静,也只能是火山后的静,否则不是装模作样,就是贫乏无聊,也是了无生机。
如果说微微这个写猫的诗,还有点追求一种含蓄的意味。那么下面这首和陌生人聊天,则更加直接显露。这两种方式哪一种更好呢?在目前这种把诗的声音写得越来越小的情况下,我以为不妨有时把声音搞得大点,更清晰,更有力,更简洁,更有介入的力量。一首好诗就显露在那里,不用阐释多么好啊。它的精神背景退得更远,就像雪山只有影子。
《和陌生人聊天》
我停下来。和陌生人聊天
我幽默。谈吐风趣
甚至聊到今天
尚未发生的,头条新闻
啊,这些陌生人,都不知道
我只想我的痛哭,能延迟
三十分钟,或者
更久
读这样的诗,还需要什么理论吧。我只有一个发现,微微的诗中经常构成十分紧张的两极。像这首诗,她直接把快乐和痛苦烙在一个硬币的两面,异常醒目。《道听途说》中的希望和绝望,《虚构》中的冷和暖,《充分》中的爱和分手。在《但》中这种对立作了一次全面的展露,喷发:
《但》
但我竟然不害怕。
我长了腮。但不潜水。
我长了翅膀,但不飞翔
我长了光环,但不祈祷
我长了海。但不肯蓝。
我还在身上长了许多时间,但不快乐
我长了药方。但不痊愈
我长了花瓣,但不柔软,也不盛开
最后我长了死亡。但不害怕。
但我竟然不害怕。
层层推进的方式,让人喘不过气来。微微说她有些倔,这首诗里也的确流露了这样的气息。在一次聊天中,我们说到谢君,她说他很固执,而且她很欣赏的样子,她说诗人总是固执点好。在我看来,只有强大的人才会固执。也许我们还固执得不够,或者说没有固执的底气。
短诗在微微是写得越来越得心应手了,她最近写的《满脸绯红》,大有开张之势,写得更加丰富,可感性。我在坛上读诗,看得最多的就是那种空洞言而无物的诗,我甚至由此怀疑我从小接受的文学教育,文学是想象的艺术,诗人要有想象力。想象力,是诗中最虚妄的一种力量。我更喜欢来自一个街道,一个小区,一个房间的诗。微微诗中出现了更多现实的东西,有的是记忆中的,我感到十分高兴。
这扯到我同她谈到她的叙事诗的事,我说微微写叙事诗更出色,《慢,再慢》,《出走的影子》,《旧火车》都显示了她较好的叙述天赋,能做到干净,及物,宽阔,细腻。通过叙事诗的写作,可以更全面的锻炼自己的处理能力,无论是空间感的把握,细节地选择,结构,语调,整体的平衡,等等,都对自己有好处。我期待着微微在这方面还有所开拓,有所思考。
回到开头,微微是不是诗人?
也许很多人说,我才不想做什么诗人。对了,想到到最后我也是这样说的,是不是诗人并不重要,做一个普通人同样要经历诗人所经历的一切,做一个普通的写作者也许更符合这个时代。很多写作者都渴望成为大师,所谓大师,不就是那些在街上低头走路的人吗?这样才是一个幸福的时代。
记住我的第一句话,关于诗人,我们能说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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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季:《读羽微微的三首短诗》
《人来人往》只是描绘了几个司空见惯的街头景象,平凡,而且卑微。用她自己的话说:“就是我平常所想到的,然后再提炼出来……完全没有修饰。”在第一节里,每个字都不曾踏空,却又绝不板滞和单调;每一个画面都显得如此细致、客观,却敲击着作者(以及读者,如果尚有感觉的话)悬而未决的心;每一个句子都结实而坚韧,并且透出敏锐。
第二节咏叹调般的“人来人往”近乎神来之笔,以似乎要“总结”的一刻,却保持住隐而不发的状态。面貌模糊的、看客般的“人”像流动的街道流动的风景一样把第一节里头具体的画面比照得更为鲜明。这再四的重复,像一声叹息,而又超越了叹息。它既能够传达现实生活看起来日复一日仿佛不可改变似的错觉,又能够传达对它的抗议。
《在广西的日子》在主客观两方面坚实的结合亦如《人来人往》,形式上则自问自答,往返复沓。当诗末转入“朋友啊朋友,想念你了”(虽然可能并不是最好的结尾),吴季顿觉那自问原来多么像作者在孤寂中假设了“朋友”来问自己,来给自己一个安抚问候,更觉得水到渠成。
《远方有人要去远方》我也很喜欢。时间和空间在寥寥数语间被拉得很开阔。“远方”并没有被用滥,在第一句它就被灵感赋予了新意。“远方有人接电话,说谢谢/安静地收拾行李”,多么利落。“仿似前生”的错觉又多么合乎情,虽然这错觉假如在我,也许并不一定要往前生想去。
◎人来人往
贩菜的妇人啃着木薯数塑料袋里的零钱
卖苹果的老农睡在箩筐旁用袖子遮住阳光
沉默的汉子在街边用粗大的手指
编织草蚱蜢,挂在木架上
赤裸行走的疯子和乞丐
在铁制垃圾筒旁弯下了腰
人来人往。人来人往。
人来人往。人来人往。
◎在广西的日子里
要什么驱车看山?这里推门便见
落落大方,姿色丰腴
要什么安眠药?这里五点闻鸟鸣,六点看竹绿
七点白雾散去,阳光刺眼
撑什么伞?雨想来便来
啪啪欢叫:收衣服喽收晒干的花生
要什么夜如白昼?停电了
就点蜡烛吧(不是生日快乐,也不是烛光晚餐)
一整屋子的黑,开窗也看不到月亮
朋友呵朋友,想念你了
◎远方有人要去远方

远方有人要去远方
远方有人接电话,说谢谢
安静地收拾行李
那个地方很高,有稀薄的空气,有俯冲下来的
鹰,带走渴望栖息的灵魂
雪白的羊群正走在最蓝的天空下
有悠扬的歌声
仿似前生
你也站在山峰上这样
呼喊,另一座山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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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引: 《微微的蓝》
我一直觉得,事物和事物之间,一定存在着一个模糊的场,它既把事物之间紧密地连接在一起,又暗暗地让它们之间互相抗拒。在微微地这首短诗中,正是体现和表达了这样一个模糊的场的存在。
作者在这里通过缓慢的叙述,表现了内心的一种迷茫,无奈的情绪。“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首句就通过一个略带严肃的判断句突兀悬置了一个疑问句。为什么不可能?那是什么东西?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蓝是什么?是一种颜色,还是别的什么?作者在这里并没有给读者解释,这让作为读者的我,略微感到了一点不安。但是很显然,诗人的目的不仅仅是为了说出这样一个判断句,她继续在后面轻松,冷静地说:“要若无其事地泡泡茶,想想别的”,问题在这里继续悬置,想想别的什么呢?或者根本什么都不用想。我的阅读期待在这里被隐约牵动。接下来的三句诗中,诗人似乎忘记了刚开始的说话,她自言自语地说起了诸多别的事情,她在打电话,她在整理房间中的书籍,她看见天色阴沉,在这里,诗人突然转换了一个角色,她设想自己是阳光下的一株蔷薇,微笑着,这个并不显眼的微笑的动作,不经意中就轻轻地把第一节摁住,让人感觉到压抑中的一种释放,以及释放之后的那些空虚。
在第二节,诗人开始朴素地说出了一句话,好像一个坐在你身边的素衣女子,娓娓道来,她说:“你知道,美好的事物都是慢慢开始的。”恍惚间,谜底已经慢慢揭晓,或者说,已经早在前面的几个句子中让你偷看了结果,其实本来就没有疑问,更无需要答案,疑问就藏在标题中,答案也藏在了标题中,“约等于蓝”,其实是一种生存的状态,一种对待生活的方式,结尾自然重复了首句:“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在这里似乎已经不是判断句了,或许更多的是一种设问或者反问句,到这里我才明白,诗人要告诉我的,正是那些存在于我们日常生活中迟疑、暧昧的一面,在这个场中,没有决绝,一切只是相对的,模糊的,比如爱,比如想念,比如这种蓝,约等于蓝。
◎约等于蓝
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
要若无其事地泡泡茶,想想别的
打几个电话。或者把屋子里的书收拾好
如果外面不是阴天,就站在阳光下
假装是一株蔷薇,正在微笑
你知道,美好的事物都是慢慢开始的
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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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木菁华:《一位值得期待的诗人 ——读羽微微》
有一些话,比如说爱你
要在死亡的面前,才肯屈服
什么样的宗教,让她来得及
在一切不幸之前
说:“我爱你。”
如果可以,与他一起离开南方
一起去看看北方下的雪
在下雪时,说出爱
是多么的纯洁
----《八点零六秒》
认识微微是从一首诗开始的,那天她贴出了一组,我记住了其中的一首。记得伊沙说过,一个人有一首诗打动我,我会看他的三首诗,有三首诗打动我,我会看他的一本集子。
我正是在继续看她三首诗时认识她,并进一步和她交往的。通过交往,我发现微微这丫头是个透明得可以当镜子的人,是个不设防的朋友。她会为朋友的哀而哀,乐而乐。这样说并没有象范仲淹似的在拔高她。她的更大的郁闷都是通过强大的自消功能而消解了,包括对朋友,和朋友对自己。
有一次,两个朋友间发生了冲突,作为三角形的另一端,她有些站不住了,想给每个人都打个电话,或说点什么。可又找不到足以维持中立的词。但到最后,她还是有能力完成了这个组构。这就是微微,在诗中也建立这样的平衡。
她引起我注视的还有一点是,她诗中深刻的抒情力量,在口语中得到灵活的表现。抒情诗的传统,面对口语,找到活力。微微就是将抒情与口语结合在一起的一个鲜明的个例。由此她的意义将不再是个人的,而是构成对我们这些人的启示。
一个生于七零末,写诗还不到一年的人,能做到这一点,不能不说得自于她超常的悟性和天分,而不是与她艺术经验的自觉有关,在目前诗坛,我看到很多这样的人,他们不是沿袭书本和文学传统的人,不是邀名评论家的人,和屈恭于杂志编辑的人,而是用天分反拨当代的人。这足以叫他们推到时代前列,而不需要理论阐述――在过去时代的成名神话,就一下子哗然于我们眼前了。
她的这种力量,是通过轻的形式表现出来的,她曾解释自己的名字的意义是,轻的,微的,羽的。诗人在一定程度上是唯名写作。过去人们回避这个功利字眼,有关自我的东西都认为是自私的,大公时代一切都是为乌托邦和庞然大物服务,就连最体现个人化的文章或诗,也一度可以进入不署名或无名时代。其实写作就是为了成就署在文章下的“名”字,某个特定意识下为自己构造的图景,意念的缩影,想成为的东西,虽然它也是一个乌托邦。策兰的易名(他把Ancel ,颠倒成Celan,因为安切尔多少意味着旧世界),使他成为真正的策兰。安娜•高连柯,因迫于父亲不让她以此名发表诗作,以免“玷污一个受尊敬的好人家的姓氏”,改名安娜•阿赫玛托娃,而载入俄国文学的史册。羽微微的命名,我想,也是一个诗人气质的选择,在以艺术之轻,消解生活之重。并以此赋予生活的美好:
如果这个时候你亲我
我希望可以满脸绯红。我希望一个我爱的人亲我
然后满脸绯红。
然后回到他身边
做一个,安静的小妇人
――《满脸绯红》
我曾在一论坛上说,这首诗,三言两语,却将感情蓄满,在短制上,是我读到的最好的口语诗。
在情节的展开上,她能把她的意思有效地与物象(背景)交溶,并通过物象(背景)体现出来,获得艺术的涵力。“在下雪时,说出爱/是多么的纯洁”。在这里似乎已分不清是爱在隐喻雪的纯洁,还是雪在隐喻爱的博大了。尺幅万里,这就是诗的艺术。和一切绘画,音乐艺术一样,有人说,她的音乐里有感情,她的画里有她的心和灵魂。说的就是艺术有能力完成“用感情的逻辑去取代生活的逻辑”的本质。诗作为文字艺术的不同点,它能同时体现并更抽象地涵纳这几点,使文字无声似有声,无形可有形等等,类似于哲学和宗教。因为意思作用于物,物才有了感觉和光芒。“有感情,谓之有境界”:
我试着说一声再见。
又是这样的一天过去了。
没有人试着挽留。
没有人试着离开。
没有人知道这些诗歌才是我的肉体。
你爱它。我才芬芳。
――《没有人唱雪绒花》
雪绒花在这里并不重要,重要的是没有人唱雪绒花,事物本身在诗中只提供了艺术的推动力和逻辑,它甚至比艺术家的个性更重要,这让它们希望不断获得艺术有效的抵达形式,甚至不乏采取诡秘的追求。
形式的迂回,是她展示情节的力量和渠道。当在生活中我们不厌其烦地重复一个事物,马上会引起大家的嘲笑,但在艺术中的复沓,可产生奇妙的境界,它甚至可能叫你记住,甚或口耳相传。
勒它脖子的那根绳子是紧的。
A说,松的。
B用手去摸了摸,说松的。
C用手去摸了摸,说松的,不信你用手去摸摸。
我没有去摸。我害怕。
可那根绳子是紧的。我知道的。
后来它死掉了。它死掉了。那根绳子是紧的。
我没有去摸。它死掉了。
――《猫》
以上是我开列的四首喜欢的微微的诗,及分析。由此微微正是有一本集子期待看的人。在一本更广博的集子中,我们期待她展示一个更丰富的微微,在大家面前,在不远的诗坛上。
大地上的羽毛:《绿写给蓝,大于蓝》--羽微微诗歌读后
我是在内心疲惫之极时去读微微诗歌的,在某种程度上,微微的诗歌有安慰和令你 宁静的作用,它不仅写出了自己的内心,而且可以安慰别人,这样的诗歌应该是好诗吧。譬如说这样一首诗
◎约等于蓝
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
要若无其事地泡泡茶,想想别的
打几个电话。或者把屋子里的书收拾好
如果外面不是阴天,就站在阳光下
假装是一株蔷薇,正在微笑
你知道,美好的事物都是慢慢开始的
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
读她就会想到“美好的事物都是慢慢开始的”,舒缓,慢慢的闲散,这就是一个女孩子的心事,未经沧桑;未打上尘世的不洁;让我可以原谅这个世界的许多,“不可能一开始,就是蓝。”仿佛她在和你娓娓而谈,仿佛她是一个老友,在你的对面。把自己的悲伤掩盖,而不遗余力地安慰对方,“ 假装是一株蔷薇,正在微笑 ”,实际上,在最内在的精神生活中,我们每个人都是孤独的, 但正因为由己及人地领悟到了别人的孤独,我们内心才会对别人充满诚挚的爱。 我们读者和作者在互相寻找和安慰,仿佛是共享了一个爱。但这首诗歌,是沉着的,而 且决绝;“ 不可能一开始”,诗人自身主宰事物,主体性从这里开始自由地展 开;而 有些习诗者,往往拘泥于某点,或者说宕开不够,应该从这样的诗篇开始中去寻找开始,一首诗歌的开始奠定了整个诗歌的抒情流向和开合纵深的程度。
◎但
但我竟然不害怕。
我长了腮。但不潜水。
我长了翅膀,但不飞翔
我长了光环,但不祈祷
我长了海。但不肯蓝。
我还在身上长了许多时间,但不快乐
我长了药方。但不痊愈
我长了花瓣,但不柔软,也不盛开
最后我长了死亡。但不害怕。
但我竟然不害怕。
这首诗读后,你有什么印象呢?最鲜明的是“我长了--”和“但不--”之间的转折,她加强了转折后的力量,“我长了--”一些神奇的比喻,这个神奇却 被“不潜水”、“不飞翔”、“不快乐”、“不柔软,也不盛开 ”等否定掉了。否定掉的这些才是生活的实质,才是“我”这个抒情主人公对自身在世界上处境的切身之感,在第三节中“我长了花瓣,但不柔软,也不盛开 ”,我们注意到“也不盛开”是在前面基础上的延宕,是音节的一个散开和诗歌自足的一个收回,微微作为一个较为成熟的诗写者,她是注意到节奏和字词之间的收放的;而且这首诗歌是符合传统诗歌中起陈转合四节的布置的;不仅仅是一个形式,更重要的是内容 “最后我长了死亡。但不害怕。/但我竟然不害怕。”平静中更透出触目惊心之感,复沓回环的效果加强了平静的力量,也加强了惊悚 。
◎满脸绯红
如果这个时候你亲我
我希望可以满脸绯红。我希望一个我爱的人亲我
然后满脸绯红。
然后回到他身边
做一个,安静的小妇人
这首诗中,微微用了一个色彩鲜明的题目“满脸绯红”,诗歌就是围绕这样一个激动、憧憬的神态展开的,你会注意到她的天真和对爱的 追求的喜悦,还不仅仅是喜欢,更有诗歌中最后出现的“ 做一个,安静的小妇人 ”,给诗歌,给爱情,给梦想增加了一份安静的力量,和气定神闲,从容不迫。她的纯洁和美丽给了读者以祝福的勇气。词语的干净和简练、诗句的宕 开和收回,处理得恰到好处。
实际上,在微微的诗歌中,她从来是具体、清晰、准确的表达自我的感情的,而这是多么不易,往往我们在表达自我时是晦涩不清,是纠缠于朦胧的意境或一些摸 不着 边际的意象,进而掩盖自身驾御整首诗歌的能力不够或词所不及的地方。而微微的诗歌是不在乎意境的建构的。她超越传统体现现代意识的地方就在这点上。譬如
◎已经,来不及了
你说要来看我。天啊,来不及了
我来不及年轻。来不及穿花格子的短裙,来不及
眼睛清澈。来不及了。
我甚至来不及坐在草坪上。阳光来不及明媚
我的微笑,来不及淡绿。
而你是蓝色的。在现在
或者去年
一直都是。
“来不及了 ”,一种真实的期盼幸福来临而幸福真的来临后的 细微心态在女性诗人手中充分地体现;而心态靠什么来显现出来呢?当然借助很具体的事物 “ 穿花格子的短裙”、“眼睛清澈”、“坐在草坪上”等等,因此她是现实的真实感受,而不是虚幻、不切实际。在微微的诗歌中 ,“蓝色”是一个经常出现的颜色,在我看来,“蓝色的”是抒情主人公所爱的对方,一段时间里,微微的诗歌是写给“蓝色”的,但我们未尝不可以把 “蓝色”作为一种纯洁、辽阔、澄静的对象去把握和阅读。在更开阔的层面上。
一般人写 “异乡”会如何写呢?免不了落入一种心态的直接抒情,而微微在写异乡时,却是花了些功力,从一些具体的场景来写,有意地使用了隐喻和意象“她累了便长在一棵树上,湿漉漉的。/仿佛整个雨季/全盛在她的身体。”出奇求新,在异乡作异客的孤独感受跃然纸上。
《给某人》这首诗歌,我第一次读时,是相当惊叹的,惊叹于作者 表达细腻感觉的能力,“你能看到这首诗该多好,请你靠近一点/请你触摸。请你用手慢慢沿着题目,慢慢地/一行一行指着,读下去/ ”“我曾经爱过你。那时的我不知道。 ”/“请你在这里停顿一下,请你/深深地呼吸。想像曾爱过你的这个女子/
穿着绿衣。站在很大的阳光下/突然流泪。”自然而然地,我们要沿着作者的笔墨去呼吸,和她共忧愁共哀乐,竟不住最后你也会突然流泪了,而这样能打动心扉的诗歌无疑是具有优秀诗歌的张力和内蕴的深情厚意了。在微微的诗歌中,有一首 的形式很特别,就是这样的一首
◎猫
勒它脖子的那根绳子是紧的。
A说,松的。
B用手去摸了摸,说松的。
C用手去摸了摸,说松的,不信你用手去摸摸。
我没有去摸。我害怕。
可那根绳子是紧的。我知道的。
后来它死掉了。它死掉了。那根绳子是紧的。
我没有去摸。它死掉了。
但我们读到的还是内心,内心的挫折和内心某种感情的磨灭。在情感的指向上和她的其它诗歌是统一的。
微微是我们可以期待的一位女性诗人,她描摹内心,状物于外,由内心生发外物,由外 物返照内心。音韵节奏、开合自如,长诗结构力强 、气韵丰沛、清晰明丽;“我”在诗歌中反复出现又加强了诗歌情感的穿透和抒情主人公的主体姿态,而正是这一点, 她的个性要消融于传统之中,她的情感要避开在事物之后,真正达到物我交融,浑然一体,而无己,而有大象之声。
微微的诗歌是大于蓝的,在更广阔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