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沙救援船遭以色列袭击喋血公海

徐菁菁

“以色列对加沙的封锁有违联合国安理会对巴以问题的处理，它是对巴勒斯坦领土的占领，本身就是违法的。就算以色列需要检查船舶上是否载有武器，也无权在公海上这样做。何况一名在船上的以色列议员连同土耳其有关媒体都已经确认船上只有人道物资。”
6月5日，以色列海军在外海约55公里处拦截了从爱尔兰驶往加沙地带的救援船“雷切尔·科里号”。这艘由爱尔兰驶出的船载有1000吨医药和建筑材料，船上共11人，包括诺贝尔和平奖得主玛丽德·马奎尔，联合国前副秘书长丹尼斯·哈里代及一名马来西亚议员。据称，以色列的此次拦截行动没有遭到船员的抵抗。马来西亚政府已敦促以色列不要采取任何可能伤害到船上人员的行动。这是以色列在一周内第二次拦截加沙救援船。发生在5月31日的喋血事件已经将以色列推至国际舆论的风口浪尖。
当地时间5月31日凌晨4点半左右，以色列海军拦截了一支由6艘船组成的救援船队，在强行登上其中一艘土耳其船时，向对方开火，造成至少9人死亡。双方对于开火原因各执一词。阿拉伯半岛电视台播放的视频显示，以色列海军舰队先是包围了船队，之后从直升机上将突击队员降至船上，遭到船员的抵抗。现场失控后，以军士兵开枪伤人。以色列劳动党外交与防卫事务议员埃纳特·韦弗曾任以色列情报局官员，她告诉本刊，突袭发生在这艘土耳其船上，主要因为以色列海军认为，如果不夺取船只控制权，则无法迫使这艘特别大的船停止前进或改变航线。
这6艘船组成的救援队共装载了1万多吨医疗用品、建筑材料、帐篷、食品等物资，船上人员共750人，是自2007年以色列对加沙地带实施封锁以来，规模最大、人数最多的一次国际声援加沙行动。
国际组织“自由加沙运动”是本次救援活动的组织者之一。其董事会成员奥黛丽·博姆斯告诉本刊，船队由5家致力于解除加沙封锁的国际组织组成，载有的船员来自约40个国家。“自由加沙运动”组织有40名成员在船队中，其中许多人受了伤。“以色列还没有公布伤亡的具体人数，我们自己也无从得知消息。估计死亡人数在9人至19人之间，还有17人重伤。这次行程的目的有两个，一是向加沙运送重建物资和人道援助，其二，更重要的是，打破以色列对加沙的非法封锁。”博姆斯说。
“以色列从海上封锁加沙是为了阻止外界向加沙走私武器，遏制恐怖分子的活动。”“利库德青年大会”主席戴维迪·赫尔梅林则这样向本刊解释，“事前，以色列已经表达过在经过安全检查后将人道物资从陆上通道转移到加沙的希望，但是船队组织者清楚地表达了拒绝合作的态度，表示不会在以色列阿什杜德港停泊，这才迫使军方做出了逮捕船队并将他们押送到阿什杜德的决定。”
由于缺乏第三方仲裁，当事双方对此次流血事件多存争议。以色列对救援船队的拦截发生在公海区域，被指有违国际法规定。“在国际法研究领域对于是否有权阻止试图打破封锁船只本来就存在争议。”美国加州大学国际法专家乔治·比萨莱特告诉本刊记者，“这一争议的前提是，封锁本身是合法的，但是以色列对加沙的封锁并非如此。”“以色列对加沙的封锁有违联合国安理会对巴以问题的处理，它是对巴勒斯坦领土的占领，本身就是违法的。”“新美国基金会”中东项目主任阿迈贾德·阿塔拉也告诉本刊，“就算以色列需要检查船舶上是否载有武器，也无权在公海上这样做。何况一名在船上的以色列议员连同土耳其有关媒体都已经确认船上只有人道物资”。
“自由加沙运动”指责以色列对平民目标使用暴力，并称自己的行为“完全出于人道主义目的”且并无政治倾向性。但以色列外交部却称，组织船队的另一主要力量“土耳其人权和人道组织”（I.H.H.）支持哈马斯，与“基地”组织有关联。在以色列希伯来大学教授杰拉德·斯坦伯格看来，“人道主义只是I.H.H活动的幌子”。他告诉本刊，该组织是一个名为“善德联盟”的组织的重要下属机构，“该组织已经被美国政府认定为，由哈马斯领导人组建，以向恐怖组织转移资金”。
然而并不是所有学者都赞成斯坦伯格的说法。“是有在丹麦赞助下的美国研究者声称I.H.H.与伊斯兰极端组织有关，另外一名被以色列拘捕并放逐的土耳其该组织代表曾称他向哈马斯运送捐款。”比萨莱特说，“但是，这并没有被官方证实。”“这个组织确实是伊斯兰组织，但他们并不等同于恐怖分子。”美国乔治华盛顿大学教授内森·布朗也说，“说他们支持哈马斯可能是有道理的，但扯上‘基地’组织就荒谬可笑了。而且，即使船上的活动家们真是哈马斯的支持者，他们也能够辩称其行为完全是人道主义的，而且现在的情况看起来就是如此。”阿塔拉告诉本刊记者，以色列国防军此前已经承认过没有确实证据指控I.H.H.，而美国联邦调查局也拒绝认可以色列国防军最初的指控，“在美国新奥尔良遭受卡特里娜飓风袭击和海地遭受地震时，I.H.H.都提供过人道援助。如果以色列的指控是真实的，美国不会允许他们在美国活动”。
2008年12月27日至2009年1月17日，以色列对加沙发动了代号“铸铅行动”的大规模军事打击，并于此后对加沙地带实施了更严密的封锁。尽管以色列一直宣称加沙地区不存在人道灾难，但是包括联合国在内的国际组织都认为，加沙存在严重的粮食和医药短缺。
“自由加沙运动”的博姆斯告诉本刊，此次已经是他们第九次向加沙地区船运人道物资。2008年8月，他们集资30万美元买了两艘希腊旧船，自希腊比雷埃夫斯驶出，打算在塞浦路斯外海隐蔽后伺机闯关，最终在以色列的抗议声中进入加沙港。“我们曾经5次成功地到达了加沙港，有一次船员被以色列逮捕，但发生暴力事件还是头一次。”“博姆斯说。起初，以色列允许一些救援船向加沙运送物资，但是从去年起开始变得严苛。”比萨莱特说，“以色列政府认为，这些活动削弱加沙封锁的势头正在变得猛烈。”
美国巴以问题学者诺曼·芬克尔斯坦是《我们走得太远了么——入侵加沙的真相与结果》一书的作者，他向本刊分析，此次以色列军队本来可以用非暴力的手段解决问题，比如损毁船只螺旋桨，用海军力量将其包围。“他们最终做出了最为暴力的选择，强行登船，他们希望重现其军事威慑力。但显然，事情失去了控制。”以色列劳动党外交与防卫事务议员埃纳特·韦弗告诉本刊记者，以色列国内舆论虽然并没有批评海军阻截救援船队的行动，但对决策制定和采取军事行动是否合理也存在诸多质疑。
事件发生后，土耳其总理埃尔多安中断对拉美的访问提前回国，称以色列的行为是“国家恐怖主义行为”；土耳其外交部称将要召回土驻以色列大使；在伊斯坦布尔和安卡拉等大城市还爆发近万人参加的游行。土耳其原本为以色列在中东的重要伙伴，但是近年来，两国关系渐行渐远。“尽管以色列曾经明确警告不会允许土耳其领衔的救援船突破封锁，但喋血事件的发生还是令土耳其万分震惊。”土耳其评论家尤素福·坎利说。
“土耳其将从这次事件中在中东地区获得极高威望，以色列则会进一步遭到排斥。”“新美国基金会”中东项目主任阿塔拉说，“以色列对船队中土耳其、希腊和美国船只的攻击不仅激怒了土耳其，实际上，除了奥巴马政府之外的其他主要国家都在谴责以色列的行为。以色列的行动从来基于一个假设，那就是无论它做什么都会得到美国的支持。”“美国犹太人和以色列犹太人已经卷入了彼此相互捍卫的漩涡中。”以色列作家阿里·布塞尔则在其发给本刊的文章《谁将站在以色列一边》中写道：“他们享受着以色列国的存在给他们带来的利益和特权，却没有意识到自己处于危险的境地。”
“现在美国已经决定淡化这一事件的公共影响，并以许诺改变加沙的封锁现状来鼓励其欧洲盟友保持安静。”阿塔拉说，“在美国看来，在这时候与以色列并肩就能够将内塔尼亚胡推向和谈，这还是奥巴马政府在下几个月中期待做的事情。迄今为止，在这条道路上，美国没有获得任何成功，我很怀疑事情在今后会有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