治疗师必备的人际沟通技巧

　　成功的治疗师能营造一种使患者感觉安全、可靠、尊重和理解的气氛。在患者看来，这种气氛能提供一种人际的相互作用。置身于这种氛围里，他们体验着被欧林斯基（Orlinsky）等(1994)所谓的“治疗师的认可”以及韦纳和保尔迪恩（Weiner ＆ Bordin，1983)在更早时提出的“来自治疗师的关注”。在有效的心理治疗中，患者通过与那些愿意倾听、尊重并力图帮助他们的专业人员常规性的会面，体验着治疗师的认可和关注。一个积极治疗的氛围对心理治疗的促进作用是众所周知的，同时它们在很大程度上依赖于治疗师所拥有和表现出来的某些人际沟通技巧。如同在第二章提到的积极患者的期望，类似这种有益的治疗师的品质，在各种形式的心理治疗中都是促进积极成效的一个共同因素，这点已经得到了广泛的认可。关于治疗师提供共同可预见性的治疗氛围重要性方面的全面注释和资料，可以参见格林卡瓦基、诺克罗斯(Greencavage ＆ Norcross，1990）、亨利、沙赫特、斯特鲁普(Henry，Schacht ＆ Strupp，1990）、兰伯特、伯金(Lambert ＆ Bergin，1994）；欧林斯基(Orlinsky，1994）和斯特鲁普(Strupp，1989）等。心理治疗的着作普遍赞同斯特鲁普(Strupp)所说的“心理治疗师最核心和最紧要的任务就是创建一个可接受的和可产生共情的环境”。

　　出于研究的目的，成功治疗师必备的沟通技巧经常被归纳为三个特质：热情（warmth）、真诚（genuineness）、共情（empathy）。我们将对这些概念的内涵进行简单的介绍，这样，对心理治疗师应该如何操作才能在治疗过程中创造建设性的氛围提供一些明确的指导。卡尔·罗杰斯（Carl Rogers,1951,1957）在患者中心疗法中，首先详细论述了在促进行为改变方面治疗师关注的重要性。罗杰斯的简洁陈述开拓了对治疗师热情、真诚和共感等概念的研究。这些概念一直在发展着，而现在对心理治疗过程的理解已经大大丰富，并且产生了诸多重要的研究结果（例如，Eckert,Abeles & Graham,1988;Meissner,1991;Patterson,1984;Rogers,1974;Stybbs & Bozarth,1994）。

　　热情（warmth）

　　热情意味着心理治疗师能给患者提供一种使其放松、不受威胁并赏识自己的环境。热情的治疗师对患者以常人的态度对待，而不管患者本身可能拥有的人格特质、生活风格、行为历史；他们无条件接纳患者所说所做的，把它作为患者本身的一部分并给予充分的理解。即使像患者虐待儿童这样的事例，治疗师也能接受法律规定和道德约束对此的处理。他们避免对患者的行为作出评价或让患者对自己的决策承担责任；他们自始至终保持一种友好、接纳、非控制和无条件（nonpossessive）的姿态，从而保护患者作为一个独立自主个体的尊严。治疗师通过一种不加判断或非支配控制的方式表达对患者的重视和接受，这种热情的态度在心理治疗情境中使患者感到安全和可靠，因此对自己的事情不作保留地表达。

　　治疗师的热情可以部分通过对负面的否定来阐述。尽管治疗师是通过热情的方式表达对患者幸福的关注，但热情和同情并不一样。治疗师在回应患者生活中的不幸经历时，一般不说，“哦，那太可怕了！”或“听到这样的事情我感到很难过”。这样的同情虽然表达了一种关注，但由于治疗师呈现的评估（“那太可怕了”）和反应（“我感到难过”）是有条件的，与患者表达的想法和感受相反，因而他们的热情具有某种局限性。一个热情的治疗师可能通过这样的方式表达对患者不幸事件的尊重和理解：“这对你来说肯定非常苦恼”（对那些明显的悲惨经历），或“这听起来似乎对你造成了困扰”（对那些不太明显的困扰经历）。后者表达了一种热情的关注，但它是一种无条件的方式，治疗关系聚焦在患者而不是治疗师自身的感受和态度上。

　　热情也并非意味着治疗师要像被动的、特别仁慈的个体那样，尽可能使治疗远离焦虑。治疗师的工作就是帮助患者更好地了解他们自己，而且其对拓宽自我意识的寻求也并非无效。热情的治疗师应当避免威胁到患者作为一个独立个体的完整性和尊严感，但是在适当的时候，他们也会对患者的想法、感受和行为的合理性、明智性提出挑战和置疑。一个有同情心的治疗师会尽力去理解并乐意以自己的行动和真诚的态度去面对患者。那些很少花精力去挑战患者的治疗师缺乏对患者的热情和接纳，而抱着冷淡和不关注的态度。

　　热情的治疗师在必要时会努力对患者的陈述和行为进行评估和挑战。他们不是责骂患者，“那件事干的可真蠢”（如果以适当的方式表达，能观察到热情和建设性的效果），和“你简直是个笨蛋”（是一种毫无热情的人身攻击，只有在非常不正常的情境下起到治疗效果），这两种表述方式对患者是相当不同的。毫无条件地接纳患者，即罗杰斯（Rogers,1951,1957）提及的“毫无条件的积极关注”，意味着治疗师尊重患者作为他或她一个人的权利，而没有必要尊重其所想、所说和所做的一切事情。

　　最后，尽管热情不应该是有条件的，但如果治疗师认为有责任决定患者应该如何感受，判断哪些对他们是最好的，那也不能是毫无个人感情的。对一个治疗师而言，“这是我希望你做的”是一种关心，但它剥夺了患者自我决定行动的权利，因此具有控制性。尽管这样的意见是出于某种心理治疗的考虑，尤其是对那些需要直接指导的重度的发狂者或无能力者的案例，但它们很少达成有效的心理治疗。然而治疗师在传达热情的过程中，确实需要将自己投入到治疗情境中去，并使用个人的代名词。比如“在我看来，你没有像预期那样处理好这件事”或“我想在你脑中还有一些你不愿提及的事情”，这样的表达说明治疗师在尽力助人时，运用了自己的观察技巧和个人感受，而没有侵犯患者渴望从事某事的权利。治疗师如果以一种无个人情感的语言与对方进行交流，那么患者则经常有一种隔离和冷淡感。对治疗师品质和热情的人格特征方面的效果研究，可以参见洛萨和保尔迪恩(Raush ＆ Bordin，1957），他们对此作出了重要的贡献。

　　真诚（genuineness）

　　为了从心理治疗中获得最大收益，患者必须以一种开放、信任和毫无保留的方式呈现他们的想法和感受。在某种程度上，治疗师的热情会使患者变得坦率，因为在治疗情境中，这种热情增进了信任和安全的感觉。然而除了安全，若患者从治疗师那里感觉不到开放和信任，他们也很难做到信任和感到安全。因此，治疗师在与患者的直接接触中需要真诚，这种真诚立足于诚实和自由，而非矫揉造作。

　　对治疗师而言，真诚就意味着成为他们自己。也就是说，作为一个可信的人，他们仅仅说他们想说的，做他们感到舒适和自然的事情。“心理分析治疗建立在信任的基础之上”，S 弗洛伊德（S Freud，1915，1958d,p 164）这句话是很有说服力的。他警告说，当患者发现治疗师在说谎时，治疗所需的患者充分信赖他们的信任水平再也无法建立。为了取得患者的信任，治疗师在观点不确定时应当避免权威性的论断；而当其观点明确时，应尽量避免反复无常的变动。对于那些可称为完美演员的治疗师，患者将会意识到这些人的语言和思想存在偏差，从而认定他们是不真诚的，是不值得信任的。

　　如果治疗师是以一种非自然的方式对待患者，患者能马上意识到这点。通常，那些抑郁的治疗师，认为患者需要格外的热情而迫使自己微笑，实际上这是不真诚的。一个强制性的微笑，足以说明治疗师是伪善的，而不是发自内心的热情，而绝大多数患者对此都能立刻加以识别。只有当表述的东西对他们自己来说是真实的，热情才是丰富真切的。同样的道理，治疗师试图通过谈论患者自身的事情来促进交流，而当他们不能以自然的方式进行时，就会表现出不真诚。没有受过表演艺术训练的人，有意识地运用一些本不是他或她说话风格的亵渎话语、俚语、方言、书生气的词语或技术性的术语，在虚假和伪装的交流中就会与自己内心的真实想法抗衡，并显得话语不流畅。

　　但是，真诚并不意味着治疗师必须将他们的每个想法都表达出来，透露他们个人关心的所有东西。这就意味着治疗师表达的感受是真诚的，与内心的体验是一致的，并且表现出的关注代表的是他们真实自我的一部分。而且，在治疗过程中，尽管治疗师有很多的机会展现开放性和自我表露（self disclose）。但是，当自己和患者还有很大距离时，即使有亲密行为也是不真实的。当治疗师掩藏在职业角色背后，始终没有显示个人的自然情感，患者是很难认清治疗师真实自我的；同样，在初次会面开始时，治疗师就描述他个人的生活，或内心的关注，或未解决的问题，在患者看来也是不真实的。即使是那些准备开放并且希望治疗师容易亲近的患者也明白，在深层次分享个人经历之前，人们一般要求彼此提前相互了解。治疗师过早的自我表露，将会使患者退缩，使其变得不自然和不真诚。

　　共情（empathy）

　　共情是从别人的角度出发去理解他们需要和感受的一种能力。在心理治疗中，治疗师对患者的语言和行为的专业敏感性，构成了共感式的理解。具有共情性的治疗师能准确察觉患者的想法和感受，能够识别患者当前经历的事情何者为重要，并且能感觉到在患者有意识知觉之外存在的东西。西奥多·瑞克（Theodore Reik，1948）在为一本关于治疗师敏感性的经典书籍《用第三只耳朵倾听》（Listening with the Third Ear）题名时，抓住了共感的本质博哈特和格林伯格(Bohart ＆ Greenberg，1997）对共情的作用作了评论，伯金(Berger，1987）从临床的观点作了详细阐述。拉弗蒂、伯特勒和卡戈(Lafferty，Beutler ＆ Crago，1989）的研究报告证明：无效率的治疗师比他们更有效率的同事表现出较低水平的共感式理解，并且他们的患者表现出更难以被治疗师所理解。。

　　治疗师的共情促进了心理治疗关系的良好运行，它帮助患者拓宽自我意识，更好地了解自己，从而推动了以准确理解为前提的交流。当治疗师误解患者的想法和感受、未能注意倾听、先入为主地给予评价和提出建议，或过多地注意到患者说话的内容，而不是患者所表达的意思时，就会妨碍共情。每个失误都会使治疗师失去对患者发生移情从而帮助他们拓展自我意识的机会。

　　要使移情有效，治疗师不仅需要准确地理解患者，还必须使这种理解以患者能理解和接受的方式进行交流。治疗师意识到热情和真诚，和他们能够将此清晰有效地表达出来，两者可能存在着差别。一个心理高度敏感的人是成不了优秀的治疗师的，除非他学习到这些技巧，即能和患者建立良好的关系，并帮助患者分享他对患者的理解。

　　研究结果表明，一个卓有成效的治疗师是友好的、兴致盎然的、自然的和易于理解的，而相反，一个不太成功的治疗师，看起来是不太友善的、缺乏关注的、有些虚伪且不善于理解。一个训练有素并有深刻洞察力的专业人士，为了使患者感觉到他们是作为一个值得尊敬的人被接纳，并接受来自治疗师全身心的关注，从患者的利益出发，他们会运用他们所有的技术，成功鼓励患者提升自我感受，乐观对待可能的治疗效果，并且积极参与到治疗过程中。

　　因此，治疗师自然的热情、真诚和准确共感的表达，有助于心理治疗积极效果的产生；而治疗师超脱的、不偏不倚、矫揉造作以及不敏感的表现，则会限制患者的进步。而且，治疗师的良好品质会对心理治疗过程产生积极影响，治疗师的热情、真诚、共感也促进患者的表现，这种积极效果在针对不同的患者以及在个别心理治疗和团体心理治疗等很多不同类型的心理治疗中都是真实的。伯特勒(Beutler)（1994）、兰伯特(Lambert)（1991）、兰伯特(Lambert)、伯金(Bergin)（1994）和欧林斯基(Orlinsky)等（1994）对经验主义的结果作了评论。欧林斯基等人通过调查上百个心理治疗过程和结果的实验，对40多年的研究进行了总结，其中一个结论是：“治疗师帮助患者所做的努力能否取得一个可喜的结果，主要是通过与患者进行共感的、肯定的、协作的和自我一致（如真诚）的互动实现的。”（p 361）心理治疗的有效性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人际沟通的技巧，宾德（Binder）和斯特鲁普（Strupp）（1999），斯坦（Stein）和兰伯特（Lambert）（1995）主张，与往常相比，心理治疗的专业训练计划应该将更多的注意力放在沟通技巧的培训上，并且提高他们在训练过程中改善对这些技巧的运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