超越胜负的足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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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越胜负的足球

陈世旭《 人民日报 》( 2010年07月14日   24 版)

  当非洲大陆的呜呜祖拉吹响战斗的号角, 32路足球豪强从世界各地齐聚南非的草原,剑指大力神杯,全世界足球迷的脉搏也随之一齐怦然跳动。从此,南半球的冬天掀起了狂欢的热浪。

  世界杯有种神奇的魔力,尽管几乎每天世界上各个角落都在进行着职业或非职业的足球赛事,但只有四年一届的世界杯,能够唤醒这个星球上无数人们的激情与狂热,像中了魔咒,为球痴狂。那些闯入32强的队伍,无论是名震天下的巨星还是默默无闻的新兵,此时此刻都成为最伟大的角斗士,在数以亿计的目光里纵横驰骋,在这一个月时间里,主宰了世界。

  毫无疑问,所有人都是为了胜利而来,在世界杯赛场上战胜对手,将会是值得铭记一生的荣耀。而真真伪伪的球迷们,自然也会毫无保留地为胜利而尽情欢呼,当然,是为自己支持的球队欢呼。相比起来,中国的球迷会比较纠结。由于世界杯赛场极难觅到中国队的身影,因此中国球迷不得不长期支持国外的球队。尽管,对于某些铁杆球迷而言,这并不构成问题,他们能够数十年如一日地支持某一支球队,从未改变,但不得不承认,“见风使舵”的人始终是多数。无论是经过专业的分析,还是仅仅道听途说,总之,我们倾向于支持那些被普遍“看好”的球队,俗称“夺冠大热门”。可是由于各支队伍的水平都在不断发生变化,我们也因此一次次纠结于支持巴西还是支持德国,但我相信,几乎不会有人支持阿尔及利亚或是洪都拉斯之类的球队,因为他们不被“看好”。

  不过,“看好”和“喜欢”毕竟是两码事。我们往往会“看好”某支球队,却“喜欢”另一支球队,比如身为伪球迷的我,曾经看好巴西,却慢慢喜欢上了阿根廷。

  喜欢阿根廷,实在可以找出太多理由。比如,阿根廷拥有当今世界最强大的前锋线。且不说梅西领衔的首发阵容何其豪华,即使是阿圭罗、米利托这些板凳球员,都已让对手望而生畏。在阿根廷4∶1大胜韩国的那场比赛中,最后两个球都是由梅西、阿圭罗和伊瓜因配合完成,一时间,韩国队的禁区里群星闪耀,那星光,甚至要灼伤韩国队后卫和门将的眼睛。

  又比如,阿根廷拥有当今世界最有个性的主教练。自从马拉多纳被中国球迷昵称为“马大帅”,便让他的形象多了几分诙谐。留着肖恩·康纳利式的络腮胡,穿着女儿送的不那么合身的西装,无论在赛场边夸张地扭动着肥胖的身躯指挥比赛,还是在记者发布会上口无遮拦地大骂足球名宿,都让全世界见识了一个真性情的胖老头,也让南非世界杯打下了深深的马氏烙印。

  然而,让我真正喜欢上阿根廷队的,不是他们的强大,不是他们的胜利,不是他们足够吸引眼球,而是因为他们的失败,惨痛的失败。

  在世界杯的赛场上,人们为胜利而欢声雷动,但那些令人心醉的胜利,却始终有失败与泪水如影随形。极致的欢乐与痛苦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世界杯疯狂与残酷的面目,而这也许正是世界杯最刺激也最吸引人的地方。

  我记不住阿根廷过往的历史战绩,看不懂阿根廷战术的变化,但我会为阿根廷巨星们在场上流畅的跑动穿插而陶醉,而更让我陶醉的,是他们在惨败后,球员对马大帅的挽留,以及球队回到国内,在机场所受到英雄般的迎接。媒体上说,7月3日0∶4惨遭德国羞辱后,阿根廷队当晚乘包机返回约翰内斯堡,在比勒陀利亚大本营休息一晚后,4日下午便飞回阿根廷。抵达布宜诺斯艾利斯时,大批球迷前往机场欢迎球队归来,并要求马拉多纳继续执教。警方做了预案,从距离埃塞萨国际机场一公里处开始拦截,究竟去了多少球迷没有确切数字,预计在4000到2万人之间,欢迎人群的规模仅次于1986年墨西哥世界杯夺冠后。7月5日,总统克里斯蒂娜说:“周六(指7月3日)我们都很悲伤,马拉多纳要挺住,阿根廷要挺住。几千球迷去迎接球队,很让人感到骄傲。好日子、坏日子都要过,我想告诉迭戈,周六我曾给他打电话,但他没接,因为他在哭泣。我想代表绝大多数阿根廷人感谢他,因为还没有任何一个阿根廷人在球场上给我们带来这么多快乐。”

  同样败给德国,比分同样悬殊,英格兰主帅卡佩罗在1∶4败给德国后的新闻发布会上被记者逼问何时下课,而英格兰队回到国内,机场上没有一个球迷迎接。阿根廷人对足球和马拉多纳的热情竟然有增无减。为什么?

  也许是阿根廷球迷找到了久违的认同感,人们不想让喜爱的球队风格从此销声匿迹。而我,从阿根廷的失败中看到的是他们对足球的信仰。

  有些人的信仰,是儿时的梦想;有些人的信仰,是荣耀的过往;而有些人的信仰,则是足球场上激情四溢的光芒。

  有人说,世界上分两种足球,一种叫足球,一种叫艺术足球。也许还要加上一种,叫做阿根廷足球,那种带有深深的马拉多纳印记的阿根廷足球,那种永远不会放弃的激情与个性,那种只属于潘帕斯雄鹰的精神。

  在阿根廷足球中,我们至少相信了足球并非只是一场有关胜负的游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