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居易九江花木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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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人爱花木,常以花木之天性比喻君子之美德。白居易任江州司马期间,徜徉于九江的丛花绿树之野,情闲志逸,随性吟咏,留下了大量以九江植物为题材的诗文。直接入主题的九江花木有松、柏、杉、桂、竹、槿、柳、莲、桃花、樱桃、蔷薇、紫薇、石榴、石楠、枇杷、紫藤等共16种,诗文共20余篇,九江亦成为白居易吟咏花木品类最丰富的地方。这些九江、庐山地区广泛分布的普通植被,在白居易的笔下都变得鲜活动人起来,其中大多数现在仍然是人们喜爱的园林景观植物。诗文也家喻户晓,如《大林寺桃花》、《东林寺白莲》等早已成为风华绝代的名篇。

  《浔阳三题》被列为讽谕篇,真实地反映出作者贬官后的思想状态。白居易在题序中说:“庐山多桂树,湓浦多修竹,东林寺有白莲华,皆植物之贞劲秀异者。”《庐山桂》云:“不归天上月,空老山中年。庐山去咸阳,道里三四千。无人为移植,得入上林园。”以月中之桂空老庐山,寄托思归之情。《湓浦竹》云:“谁肯湓浦头,回眼看修竹?”虽然北方人重竹如玉,但九江人“剖劈青琅玕,家家盖墙屋”。贱竹现象让白居易感同身受,他在诗中用了多个反问,用以排遣心中的惆怅。东林寺白莲净洁馨芳,乃仙界琼瑶,白居易见之亦自惭形秽。他形容道:“白日发光彩,清飚散芳馨。泄香银囊破,泻露玉盘倾。”庐山草堂建成后,白居易在门前辟池种莲,并作《阶下莲》云:“叶展影翻当砌月,花开香散入帘风。不如种在天池上,犹胜生于野水中。”白居易通过赞美桂、竹、莲的特质异品,功利之心渐渐消解,他发现了给自己带来无尽烦忧的症结所在。他在《厅前桂》中说:“一种不生明月里,山中犹校胜尘中。”白居易对山中之桂的态度发生了明显的转变。

  然而消解功利是个痛苦的过程,即使面对盛开的蔷薇、紫薇和槿花,白居易也视美丽而不见,他甚至找到一丛带花初死的蔷薇写道:“仍怜委地日,正是带花时。碎碧初凋叶,燋红尚恋枝。”这是痛入骨髓的哭喊。他的《秋槿》诗云:“中庭有槿花,荣落同一晨。秋开已寂寞,夕殒何纷纷。”青春易逝,白居易想到了死。但就是死了,也像这些花一样,有谁能理解呢?也许理解他的只有好友元稹,他面对盛开的紫薇写道:“除却微之见应爱,人间少有别花人。”但元稹也救不了白居易,能救白居易的只有庐山。元和十二年四月,是白居易来九江的第三年。他登临庐山大林寺,满目桃花,他“恍然若别造一世界者”,随口云:“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长恨春归无觅处,不知转入此中来。”白居易顿悟了,他的心化作了一只美丽的蝴蝶。过去对功名的苦苦追寻,带来的只是一场“长恨”,只有庐山的春天才超脱于功利之外,才真正属于白居易心灵的春天。

  白居易九江期间亲手栽种过杉树、石榴、樱桃和柳树,表现出对花木的痴情。来九江第二年春,白居易在衙署前栽了几棵杉树,并作《栽杉》诗,表露出怀才不遇的郁闷;之后在移栽石榴和樱桃时却显示出豁达悠然的本相。《戏问山石榴》云:“小树山榴近砌栽,半含红萼带花来。争知司马夫人妒,移到门前便不开。”这个幽默表明白居易的心情发生了根本转变,他以平民化的眼光来写诗,也写出了九江花木的天然之美。另有《题山石榴花》、《山枇杷》、《石楠树》等歌咏庐山植物的诗更美不胜收,都是唐诗中的经典。“一丛千朵压栏干,翦碎红绡却作团。风袅舞腰看不尽,露销妆脸泪新干。”美哉,石榴花!形美,色美,动美,静美,美得红尘无色,美得宠辱皆忘。“火树风来翻绛艳,琼枝日出晒红纱”,这是白居易眼中的庐山枇杷林,岂不是一幅美艳绝伦的图画!红叶石楠如今广泛应用于园林工程,在欧美日被誉为“红叶绿篱之王”。千年之前白居易在庐山见到石楠,艳羡不已,写道:“可怜颜色好阴凉,叶剪红笺花扑霜。伞盖低垂金翡翠,薰笼乱搭绣衣裳。春芽细炷千灯焰,夏蕊浓焚百和香。见说上林无此树,只教桃李占年芳。”

  此时,来九江日久,白居易完成了心灵的蜕变,他悠闲地往来于草堂和九江之间,被贬的阴霾一扫而光。面对草堂前的涧底之松,再也没有“栽杉”时的情绪了。他在《题遗爱寺前溪松》中说:“暑天风槭槭,晴夜露凄凄。独憩依为舍,闲行绕作蹊。栋梁君莫采,留著伴幽栖。”诗中表现出的是淡定和满足,庐山松的自然之美溢于笔端。白居易在九江长江边还植过柳树,“柳”和“留”谐音,古人爱用“柳”表达惜别和留恋之意。白居易在来九江的路上写的《雨中题衰柳》和离开九江后写的《忆江柳》表达的就是这种情感。《忆江柳》云:“曾栽杨柳江南岸,一别江南两度春。遥忆青青江岸上,不知攀折是何人。”这是诗人对九江的真切思念。(聂建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