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自天涯社区】『球迷一家』 [世界杯]游民文化与马拉多纳崇拜

游民文化与老马崇拜

　　业余看客

　　“流氓”从来就是中国历史和现实的首要问题。它不仅数千年地存在于中国历史之中，而且对中国社会面貌的营造意义重大。流氓社会的兴衰，成为塑造中华民族“性格”和文化的支配性力量。流氓社会的主要外在特征，不仅是各种类型的流氓群体的普遍存在，而且还在于流氓主义对中国人行为方式的严重渗透，流氓话语的大规模流行，流氓美学的经久不衰，等等。朱大可先生曾在《流氓的盛宴——当代中国的流氓叙事》一书中曾对中国的流氓文化有过犀利的剖析。

　　为什么马拉多纳（球场内是英雄，球场外是流氓）在中国有大量的崇拜者？本文试图从中国文化的流氓性这个角度进行剖析。基本观点是，马拉多纳在中国网络上的超高人气与中国的流氓文化（游民文化）有着密切的关联。

　　一、中国文化是游民文化/流氓文化

　　流氓主义和国家主义的二元互动，是中国农业社会（其实也包括当今社会）的基本景观。流氓社会和国家社会一起，营造出中国两千多年历史的基本面貌。流氓的反叛和起义，推翻了帝国的统治，并且从流氓群体中诞生了新的帝王和高级官僚阶层，此后是新帝国的建立、改制、强盛，直到变得平庸、腐化和衰微，然后从腐败的、臭气熏天的国家母体上，再度滋生大批新的流氓，他们重新扮演了推翻国家和孕育新皇帝以及高级官僚的角色。这个自我循环，构成中国历史的基本框架。

　　在中国历史上，流氓与国家具有内在的同构性。流氓与国家的这种内在同构，是流氓社会长期延续以及中国文化具有流氓文化特征的根本原因。杜亚泉（1919）在“中国政治革命不成就及社会革命不发生之原因”一文中指出，中国文化带有游民文化（与流氓文化是基本等同的概念）的色彩。

　　游民，主要指一切脱离了当时社会秩序（过去主要是宗法秩序）的人们，也即“脱序者”，其重要特点就在于“游”。他们缺乏稳定的谋生手段，居无定所，迫于生计，以出卖劳动力（包括体力和脑力）为主，也有以不正当手段牟取财物的。历朝历代，游民阶级在我国社会中力量强大，他们有时与过剩的知识阶级中的一部分结合，就产生了游民文化。

　　在游民文化的产生过程中，知识阶层起了重要作用。杜亚泉指出，中国的知识阶级缺乏独立思想，达则与贵族同化，穷则与游民为伍，因而在文化上也有双重性。一面是贵族性，夸大骄慢，凡事皆出于武断，喜压制，好自矜贵，视当世人皆贱，若不屑与之齿者。另一面则是游民性，轻佻浮躁，凡事皆倾向于过激，喜破坏，常怀愤恨，视当世人皆恶，几无一不可杀者。往往同一人，处境拂逆则显游民性，顺利则显贵族性。他说，以此性质治产必至于失败，任劳动必不能忍。中国文化中贵族文化和游民文化常为矛盾的存在，更迭盛衰。即贵族文化过盛时社会沉滞、腐败，则游民文化起而代之；游民文化过剩时，社会骚扰紊乱，则贵族文化起而代之。

　　杜亚泉将游民文化总结为：尚游侠，喜豪放，不受拘束，不治生计，疾恶官吏，仇视富豪。中国社会科学院研究员王学泰在《游民文化与中国社会》一书中更加细致地概括出了游民意识和游民文化的主要特点，包括：英雄崇拜，尚武习刀的游侠意识，忠义情节，平等意识，渴望发迹，变态心理，反社会性格，帮派意识，暴力倾向，复仇主义等等。

　　二、流氓文化/流氓文化的影响

　　闻一多在分析中国人的思想意识时，曾说“在大部分中国人的灵魂里，斗争着一个儒家，一个道家，一个土匪”。

　　游民文化对中国社会有重要的影响。比如，《水浒传》实质上描述的是一群低级官吏、失意文人、乡村地主以及市井无赖所从事的造反游戏。但是，其中罗宾汉式的英雄生活，好汉们在“替天行道”旗帜下的慨然聚义，很容易将年轻人的躁动梦想引向现实。清末民初，大量土匪们正是根据《水浒传》提供的标准选取领袖、组织战斗、安排生活，乃至对待弟兄、女人等等。再比如，文-革当中，“四-人-帮”以纵横捭阖的流氓手段毫无顾忌地横行于上，而芸芸众生则以骫骳委屈的游民作风曲随于下，举国若狂，结果造成长期的全局性破坏。在当代中国，流氓精神和流氓文化进一步发展，“潇洒走一回”、“扮酷（COOL）”、“装嫩”、玩世不恭和游戏主义，金庸小说在中国青年中的普遍流，并成为主流媒体的话语支柱，大批武侠电视剧主宰了电视台的黄金时档，都是明证。

　　三、马拉多纳在中国媒体上大受追捧的原因分析

　　阿根廷的迭戈.马拉多纳（1960- ）在中国报刊、网络、电视台等媒体中广受追捧。其影响力之大，是包括贝利在内的任何其他足球明星所无法比拟的。

　　马拉多纳受中国媒体热捧的主要原因，除了马拉多纳的非凡球技、在墨西哥阿兹台克球场创下的不朽功业、以及在意大利那不勒斯足球俱乐部的所谓“一己之力”，更主要的是马拉多纳在球场外的言行，更加契合中国流氓文化/游民文化对另类英雄的崇拜心理。

　　马拉多纳在球场内是英雄，在球场外是流氓。对于球场内的马拉多纳，朝廷台CCAV5通过“世界杯百大进球”、“史上最牛进球”等，不断强化86年对英格兰马拉多纳“连过五人”进球的神圣地位。对于球场之外的马拉多纳，中国各路媒体津津乐道的是马拉多纳的特立独行、桀骜不驯、仇视政客、痛恨秩序、反美精神、爱国主义（86年夺杯后在更衣室里带领全队高唱“阿根提纳”）。这些正是当今中国游民文化的核心价值观，马拉多纳因而成为游民文化中的人格楷模。

　　但游民文化的另一面，就是江湖的狭义特征。以《水浒传》为例，宋公明私放晁天王，对智取生辰纲的晁盖等人而言，宋江的通风报信的确是义薄云天，但是对于何涛何观察，则是大大的不义气。大家注意，何涛不过是居家过日子的一介良民，其身份不过是济州市公安局行政科的科长，他追捕晁盖等人只是职务行为，并非与后者有私人恩怨，但最后却被割了两只耳朵，成为残废。真正的问题还在于，历代《水浒传》的读者、当今中国的媒体，对于何涛可曾有过一丝一毫的怜悯和同情吗？所以，江湖侠义不过是江湖狭义！中国文化是流氓文化！

　　我们来剖析一下马拉多纳场外言行的另一面吧。

　　一是关于马拉多纳的特立独行、桀骜不驯、仇视政客、痛恨秩序。

　　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人，永远是各路媒体最欢迎的，因为这种人新闻价值大，媒体可以借机制造噱头，吸引读者，以谋取利益。官员腐败、体制内与体制外的巨大利益差距，造成了我国国内对官僚体制、官员、政客的普遍不满。这是马拉多纳在国内受到媒体和网民追捧的重要背景。

　　球场内的马拉多纳有天生的领袖气质，球场外的马拉多纳，也表现出某种特立独行、桀骜不驯的性格。此外，他时常指责贝利、普拉蒂尼和贝肯鲍尔对国际足联“奴颜婢膝”，表现出仇视政客、痛恨秩序的一面。

　　问题在于，特立独行、桀骜不驯有其另一面，即对他人的不尊重甚至伤害，比如枪击记者、私生活紊乱、沉溺于酒色等可谓是劣迹斑斑。仇视政客、痛恨秩序的另一面则是只搞破坏，不事建设。就对本国足球和国际足球的贡献而言，马拉多纳远远不及他所痛骂的贝利、普拉蒂尼和贝肯鲍尔等人。马拉多纳是破坏者，不是建设者。在1994年以后阿根廷足球陷入低谷的时候，马拉多纳一直躲在古巴跟着卡斯特罗过着安逸的生活，对阿根廷足球的发展不闻不问。

　　二是关于马拉多纳的反美。

　　反美是中国网络的一大风景。2001年美国“9.11”事件之后，一场人类灾难竟然在我国网络上被起哄为一场盛大的庆典。问题是，现实中真正反美的人士倒未必多，因为他们吃着麦当劳，喝着可口可乐，穿着牛仔裤，开着通用汽车，而且一有机会赴美定居，没有不赶紧开拔的。北大94级中文系女生马楠在克林顿访问北大时，曾当面痛斥美国人权状况恶劣，从而成为当时闻名遐尔的“反美”姑娘；有意思的是，两年后本科毕业，她却嫁给了美国人Byron Cole，并有了两个孩子，而且还当起全职太太。这在当今中国是很具有典型意义的。

　　马拉多纳的反美，同样不是来自其精神的自觉，而是来自利益受损后的报复。1991年，马拉多纳因吸毒被国际足联停赛15个月。他本来希望去美国（佛罗里达）接受戒毒治疗，但美国方面一直拒绝发给他入境签证。在受到美国冷遇的同时，古巴总统卡斯特罗向他伸出了援助之手。马拉多纳随后长期在古巴度假，过着安逸舒适的生活，同时进行戒毒治疗，也因此和卡斯特罗结下了长达10年的友谊。他视卡斯特罗为自己最好的朋友、父亲，鉴于朋友的敌人就是敌人，因此马拉多纳自然地加入到了反美的一线阵营。

　　结语：

　　马拉多纳崇拜，反映的是中国文化的流氓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