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9 講 太陽病病程的時間規律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05:15:13
大家好,我們上課。
  我們上次課的內容,講了太陽病的提綱,講了太陽病的分類。太陽病的提綱原文是說:“太陽病,脈浮,頭項強痛而惡寒”,這一條列了三個癥狀,其實這三個癥狀,脈浮對診斷表證具有廣泛的臨床意義,頭項強痛是太陽經脈受邪、太陽經氣不利的(表現),是診斷太陽病的定位性癥狀。惡寒呢,可以是表證的共同特征,也可以是裏陽虛的表現。因此要想診斷為太陽風寒表證,這三個條件必須具備,也就是這三個要素的集合,也就是說這三個條件同時符合、同時具備的,我們才可以診斷為太陽風寒表證。這就是提綱證的意義。所以以後,凡是說太陽病,特別是指太陽風寒表證的話,它都應當具備脈浮、頭項強痛和惡寒這樣的臨床特征。
  由於人體的體質有不同,感邪的性質有差異,所以在臨床上就出現了外邪傷人的表證階段的不同類型。隨後,《傷寒論》在第2 條、第3 條、第6 條提到了太陽中風、太陽傷寒、太陽溫病和風溫的問題,這四個證候都是表證初起階段的臨床表現,其中中風和傷寒是典型的風寒邪氣傷人陽氣的病變,可以說,它們都屬於六經辨證的太陽病的範圍。至於溫病和風溫,是溫熱邪氣侵襲人體的病變,張仲景在《傷寒論》裏把它仍然叫做太陽病。不過第6 條的那個太陽病,仲景那個時候是這樣說。後世醫家認為是溫熱邪氣傷人體表的陰液,它就不是風寒邪氣傷人體表的陽氣,(風寒)傷體表陽氣的我們可以把它叫做太陽病,(溫熱)傷體表陰液的就不應該叫做太陽病了,而應該叫做手太陰溫病。只不過仲景那個時代,對溫熱病傷人陰液的病變的辨證論治還沒有形成一個系統的認識。或者說,《傷寒論》現存的本子裏頭還沒有形成系統的認識,所以那個時候呢,他仍然用太陽病這三個字來說明這一個外感溫熱邪氣的初起的證候。中風、傷寒、溫病、風溫這四個證候都以發熱為主要特征,都是因為外邪所造成的,發熱、汗出、惡風、脈浮緩,這是太陽中風;惡寒、發熱、無汗、身疼痛的,這是太陽傷寒;發熱而渴、不惡寒的,這是太陽溫病,我們今天就直接把它叫做溫病就可以了;高熱、汗出而熱不退的,這叫做風溫。這四類證候的特征,我們應當學會區別。
  今天我們接著講新課。
  請大家打開講義,第11 頁第7 條:“病有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發於陽,七日愈,發於陰,六日愈。以陽數七、陰數六故也。”
  這條的前半段是講病發於陰、病發於陽的問題,這裏的陰和陽,我們歸納一下註家的認識,“病發於陽”有一部分註家認為是三陽,病發於三陽,是陽證,說“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也就是說,以發熱為主要特征的證候應當是陽證,應當是三陽病。確實是太陽病,發熱惡寒同時出現;陽明病,是但熱不寒,或者是熱結在裏,表裏俱熱,或者是蒸蒸發熱,或者是日晡所發潮熱,陽明病也是以發熱為主要特征的;對於少陽病來說,或者是往來寒熱,或者是頭痛發熱,或者是嘔吐而發熱,也是以發熱為主要特征的。所以以發熱為主要特征的是陽證,是三陽的病。那麽陰呢?就是指的三陰,指的陰證。以惡寒為主要特征而不發熱的,一般來說是三陰的病,是陰證。這樣解釋,這樣理解病發於陰,病發於陽,符合不符合臨床實際情況呢?應當說,臨床確實是這樣。因為發熱和惡寒,是外感病病程中最常見的兩種證候,所以以發熱為主要特征的是陽證,以惡寒為主要特征的是陰證。你把握了,辨別出陰陽就把握了辯證的大方向。這個認識,可以說有指導臨床的意義和價值。因此在有的書裏,就把這一條在編排歸類的時候,放到了太陽病篇的最前面,把它作為第一條,就是說六經辯證,分三陰三陽,三陰三陽分證實際就是陰陽分證,因此把“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 放為第一條,是辨陰陽的總綱。《金匱玉函經》也是把它放在第一條的,可是問題是這個認識和後面這句話結合起來的話,“發於陽者,七日愈,發於陰者,六日愈”,發於陽,是陽證,要七天才能好,如果是陰證的話,六天就可以好,這和臨床的實際不相符合,因為陰證是真陽衰微的證候居多,常常是不去治療的話,它很難自愈,怎麽發於陰六天就可以好呢?所以如果和後面的話結合起來的話,那麽人們就對剛才的認識產生了動搖,於是乎就出現了第二種認識:“發於陽是發於太陽,發於陰是發於少陰”。“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太陽病確實是發熱惡寒同見,發於陽就是發於太陽,符合臨床實際,符合《傷寒論》對於太陽病的認識;“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少陰病,特別是少陰寒化證,在它的早期階段,沒有發熱,只有畏寒踡臥,手足逆冷,下利清谷,脈微欲絕,還有但欲寐這樣的真陽衰微的證候。所以說發熱惡寒是太陽病,無熱惡寒是少陰病,也符合臨床實際,但是如果和後面的話結合起來,說“發於陽者,七日愈”,太陽病確實它的自然病程是七天,一會兒我們將會提到,而少陰病,特別是對於真陽衰微的這種少陰寒化證,它六天絕對不能自己好,如果不積極救治的話,腎陽越來越虛,最後可能會導致亡陽而死的這種不良後果。所以少陰病,它六天不能自己好,這種解釋和後面的七日愈、六日愈的問題又不相符,於是又有人想出了第三種解釋方法,說“發於陽”是發於太陽中風,因為風為陽邪,太陽中風證是風陽之邪傷衛陽,這就叫做發於陽,所以它起病之初,“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就見到了發熱、惡風寒,這是風陽之邪傷衛陽,就叫做太陽中風證;“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陰是指的太陽傷寒,原文第3 條說“太陽病,或已發熱,或未發熱,必惡寒,體痛,嘔逆,脈陰陽俱緊者,名為傷寒”,在它的起病之初,對於太陽傷寒來說,它就是無熱惡寒,所以說發熱惡寒是太陽中風的初起階段,無熱惡寒是太陽傷寒的初起階段,和臨床實際情況也相符合。如果我們結合後面的話,“發於陽者,七日愈”,太陽中風證七天可以好,它的自然病程一般來說是七天,“發於陰者,六日愈”,對於太陽傷寒來說,別看它寒邪閉表,無汗高熱,這個病,它的病程要比那個自汗出的那個病的病程要短,它倒容易好,如果結合後面的這兩句話,我覺得發於陽是發於太陽中風,發於陰是發於太陽傷寒,更符合整個原文的意思。因此說,“發熱惡寒者,發於陽也;無熱惡寒者,發於陰也”很可能就是專門辨太陽傷寒和太陽中風初起的一個條文,只不過這樣解釋,好像把這個條文的指導意義給降低了,因為有的人把它作為指導辨陰陽的、把它上升到辨陰證陽證的總綱,這個綱領就比較高一些,所以這三種觀點都供大家參考。
  下面我們就要談一談什麽叫“陽數七”、什麽叫“陰數六”,對於這個問題,歷代醫家的註釋和說法都不太一致,我在這裏引用了唐代孔穎達《尚書正義》中的一段話。這段話是怎麽說的呢?這段話實際上它的主要核心內容來自《易經·系辭》中的意思,他認為自然界的一切事物都是從無到有,無中生有的嘛,從無到有,從有到大,從小到大,逐漸發展而來的。孔穎達自己說,五行為什麽把水放到了第一位呢?從五行這個詞來說,它和五材的概念是不同的。五行和五材都是指的木、火、土、金、水,這五個字在五材中是指看得見、摸得著的具體的事物,所以《左轉》就有“天生五材,民並用之”這樣的話。在五行中,“行”是什麽意思?《說文解字》在寫這個“行”的時候是這樣寫的,說“人之步趨也”,就是人向前邁步走,這就是行的意思。行字的這個含義,直到現代漢語裏還是這樣,象我們通常所說的人行道、自行車,這個行,就是運動的意思,所以木、火、土、金、水在五行中,它的含義不是指的具體的、看得見、摸得著的、形而下的木頭、嘩嘩的流水、熊熊的火焰、廣大的土壤和堅固的金屬,而是指的氣的運動、氣的運動特征、氣的運動方式,所以漢代的《白虎通》說了這樣的話,“言行者,欲言為天行氣之義也”,為什麽用這個行呢?之所以用這個行字,而不用這個材字呢?“欲言”,是想說;木、火、土、金、水在這裏代表的是天,天就是大自然,大自然氣的運動特征,所以張仲景的《傷寒雜病論序》裏自己說“天布五行,以運萬類;人稟五常,以有五臟”,大自然敷布了五行之氣,才有了萬事萬物的生生不息;人體稟受了五種常規的氣的運動方式,才化生了以五臟為核心的臟腑經絡系統,這是《傷寒論》中對五行的認識。在《黃帝內經》裏,常常把五行又叫做五運,說“五運陰陽者,天地之道也,萬物之綱紀,變化之父母,生殺之本始,神明之府也。”所以它把五行又叫五運,五行和五運、陰陽並列起來,認為這是化生大自然萬紫千紅生命世界的本源。關於五行的問題,我們在後面還會提到。
  這裏孔穎達所說的“五行之體”就是五行落實到“在天為氣,在地成形”,落實到在地上能夠看得見形狀的這就叫體,“五行之體”。看得見的“水最微為一”,它是最微細的,所以它是一,也就是說,大自然要化育生命的話,最先必須有水,至於它的生數是一,就是最先有了它。“火漸著為二”,熊熊的火焰,你能看得到它的形狀,它代表著熱能、它代表著熱量,如果大自然只有這種水,而沒有熱能的話,是不能夠化育生命的,所以火的生數就是二。“木形實為三”,到了樹木,它就有了一定的形狀了,就有了具體的形狀了,所以它就是三。有了水,有了陽氣,有了熱能,就有了樹木。“金體固為四”,金屬比木器更加堅固,所以它是四。而所有的這些,都是在廣博的大地上所化生的,所以說“土質大為五”。這就是五行的生數。
  在《易經·系辭》裏,天代表陽,地代表陰,奇數是陽數,偶數是陰數,所以說“天一生水”,是說陽數一,是水的生數;地二生火,是說陰數二是火的生數,以此類推,三是木的生數,四是金的生數,五是土的生數,所以說“此其生數也”。這就是五行作為五體的話,它的生數分別是一、二、三、四、五,水、火、木、金、土的生數分別是一、二、三、四、五,但是有了生數之後,物質並不是穩定的,“如此則陽無匹陰無偶”,它沒有陰陽的匹配,由氣化成形是不穩定的,那怎麽辦呢?必須要有陰陽相配合,所以“地六成水”,也就是一加五,加上土的生數合起來就是六,六是陰數,“天一生水”是陽數,“地六成水”是陰數,這樣陰陽相匹配,水就形成了固定的、看得到摸得著的、形而下的物質,以此類推,“天七成火,地八成木,天九成金,地十成土,於是陰陽各有匹偶,而物得成焉”,由氣就化成了具體的形狀,“在天為氣,在地成形”, 形而下的木、火、土、金、水五種具體材料就算化成了,所以“故謂之成數”。
  我引用這段話,是想得出這麽兩個結論,一個是七是火的成數,八是水的成數,六是成水的,七是成火的,《黃帝內經》有一句話說“左右者,陰陽之道路也,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大家還記得這句話吧?“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所以水和火最能代表陰陽的特性,因此《傷寒論》就以水的成數六來代表陰數,火的成數七來代表陽數,這就是我們第七條所說的“陽數七,陰數六”的來源,為什麽說“陽數七,(陰數六)” 呀,因為七是火的成數,而火是代表陽的,六是水的成數,而水是代表陰的,這就象《黃帝內經》所說“水火者,陰陽之征兆也”。
  我們現在明白了什麽是“陽數七,陰數六”,現在再來探討一下中風病大體七天好,病發於陽,陽數足了,病就好了;(傷寒病)病發於陰,陰數六,陰數足了,夠六天了,病就好了。這是古人對外感病自然病程為什麽是六天、七天可以自愈的一個理論的認識。在事實上,是不是這樣,我們接著再往下看。我們現在看13 頁的第8 條,“太陽病,頭痛至七日以上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愈”,這裏所說的太陽病,或者是中風,或者是傷寒,它有頭痛、身痛、發熱、惡寒,這裏是以頭痛代表太陽表證的所有的癥狀,沒有經過治療,也沒有發生合並證和並發證,到第七天的時候,太陽病自己好了,這是怎麽回事呢?“以行其經盡故也”。什麽叫“行其經盡”,就是說這個病的自然病程結束了。有許多疾病,它屬於自限性疾病,比如說病毒感染,它就屬於自限性疾病,你不用去治療,只要沒有發生合並證和並發證,而機體的康復和抗邪能力發揮了很好的作用,到了一定的時間,它可以自己好。比如說病毒性肝炎就是這樣,特別是甲肝,你不用去治療,你就是喝涼開水,只要護理好,沒有發生嚴重的合並證和並發證,一定的時間它自己會好。病毒性感冒也是這樣,所以在漢代,在自然界沒有人類汙染的情況下,許多(疾病)的病程有明顯的自然節律,張仲景這一條就是記載的太陽病的七日節律。
  這個七日節律存在不存在?美國有一個醫生叫哈爾貝克,我算他的年齡現在大概有80 歲左右,1982年他到中國來講學,就在我們北京中醫藥大學留學生小院,聽他講課的也就是十幾個人,當時我在場,哈爾貝克教授他講他的一個什麽樣的一個實驗呢?他從20 多歲步入醫學研究開始,就和他的一個朋友就在研究人體的生理節律,他對他的那個朋友說:“你能不能配合我作這個實驗”,他朋友說:“我怎麽配合你呢?”他就說:“你把你每天的尿、每次的尿都留下,我要化驗尿中激素的含量有沒有時間節律”,他朋友一聽很高興,說:“那你給我報酬嗎?”他說:“當然給。”什麽都不幹,就是留尿,還給好多好多錢,他朋友很高興,“但是有一個條件,為了使你的飲食物和生活作息不影響你激素的分泌,你必須按我規定的作息時間去工作、生活,必須按我規定的飲食物去吃,你不能隨便吃東西”,他朋友一想這也沒有什麽問題,反正你哈爾貝克教授作為我的朋友,你不會讓我餓死,不會讓我困死吧?於是就答應了,沒想到這個實驗一做,他的這個朋友才發現這不是一個很簡單的事情。我們想什麽時候睡就什麽時候睡,想什麽時候醒就什麽時候醒,而他不行,必須“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我們想吃什麽就吃什麽,想喝什麽就喝什麽,他也不行,吃什麽都得按照哈爾貝克教授給他規定的食譜。這個實驗一做就做了三十年,他的尿凍了兩大冰庫,這個小夥子後悔也不行,他和哈爾貝克教授簽了合同,報酬也很豐厚,他還有他自己的工作就是留尿,別人一聽,“那我也來參加這個實驗”,實際上這個小夥子是很辛苦的。一直到五十多歲的時候,哈爾貝克教授就從這兩大冰庫的尿樣中檢測出他的內分泌活動、尿中激素的含量,有特別明顯的晝夜節律,就是24 小時一個變化周期,同時也特別有明確的7 日節律。當哈爾貝克教授五十多歲的時候,這個實驗還在繼續。哈爾貝克教授突然發現大體從什麽時間起,他的朋友尿中激素含量(變化的)七日節律再也找不到了,他就把他的這個朋友找來,說“你能不能給我說說你最近的生活發生了什麽樣的變化,為什麽你的尿中激素含量的七日節律沒有了?”這個朋友那時也五十歲左右,臉一下子就紅了,“哎呀,教授,實在不好意思,我為了跟你做這個實驗,我好多女朋友都離我遠去了,所以我結婚很晚,現在我的妻子三十來歲,她總是說我的性機能不足,所以我沒有征得你的同意,我就用了一片性激素,我並沒有敢口服,我只是塞在肛門裏讓它慢慢釋放。”哈爾貝克教授就問“你什麽時候用的這片性激素?”,“教授,我不瞞你,這是個科學實驗,這有我的日記,您自己看吧”,教授一看,正是他放上這一片性激素以後不久,七日節律就完全消失了。應當說,他的朋友在過去接近三十年他的尿中激素的含量有那麽準確的晝夜節律和七日節律,是在完全按照哈爾貝克教授給他所規定的作息、所規定的飲食的前提下,才有的這種七日節律,就用了一片性激素,晝夜節律有,而七日節律就沒有了。哈爾貝克教授就說:“哎呀,這幾十年來非常辛苦了,我們的實驗就到此結束吧。”
  哈爾貝克教授就憑這一項實驗創立了時間生理學,隨後提出了時間病理學、時間藥理學、時間治療學、時間醫學,哈爾貝克教授於是創辦了《時間醫學》雜誌,號稱為“世界時間醫學之父”。實驗結束了,他就到世界各地到處講學,講他的這一段實驗,1982 年就到了我們中國。他講完之後我就站起來了,我就問他問題,我說“中國在二千五百年前有一本書叫《黃帝內經》,《黃帝內經》描述了人體生理、病理的晝夜節律、七日節律、四季節律、年節律、六十年節律、三百六十年節律;大約在一千七百年前,中國有一本書叫《傷寒論》,《傷寒論》中有一條是說“太陽病頭疼至七日以上而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明顯提出了病的七日節律。”哈爾貝克教授聽完了後非常吃驚,我說“請問教授,您除了七日節律和晝夜節律之外,您還發現了人體生理的其他節律嗎?”他說“更長的節律我們沒有發現”,我說“教授,您認為控制人體內分泌活動的七日節律的因素是什麽?”他就非常興奮地站起來說,說“這個問題正是我一直在考慮的問題,而且我們也做了許多許多實驗,我們試圖在人體內找到生物鐘所在地。我們在動物實驗的過程中,發現動物松果體的分泌具有七日節律,可是我們把動物的松果體摘除掉之後,這個動物的其他內分泌腺活動仍然具有七日節律,所以我們認為松果體不是控制生物體七日節律的唯一因素。我們發現腎上腺皮質的分泌具有明顯的七日節律,可是我們在做動物試驗的時候,把動物的腎上腺皮質切掉,而動物的其他內分泌腺仍然具有七日節律的這種活動,因此我們認為腎上腺皮質也不是控制人體七日節律的因素。所以,到目前為止,我只能非常遺憾地告訴你我不知道。”然後他就反問我,“既然中國醫學在幾千年前就發現了人體的那麽多的生理的、病理的自然節律,那麽你認為控制人體的這些節律的因素是什麽?”我站起來說了四個字“天人相應”。
  1982 年,中美文化交流剛剛開始,特別是中醫的交流剛剛開始,那個英文翻譯從來沒有聽說過“天人相應”這句話,因為翻譯完了之後,那個教授搖了搖腦袋,瞪了瞪眼,張了張嘴,聳了聳肩,他表示不理解。其實,什麽意思呢?我們人是地球人,是地球上所化生的,我們的呼吸,我們的血壓,我們的心率,我們的脈搏,我們的內分泌活動,我們的胃腸蠕動,它具有晝夜節律。控制晝夜節律的因素是什麽?不就是我們地球母親自轉一周的結果嗎?女性的卵巢活動,排卵、月經有月節律,那麽月節律的根源是什麽?那不就是月球繞地球一周所造成的嗎?一個朔望月和一個恒星月,平均的天數是二十八天,有人說,月球對人的萬有引力微乎其微,它的引力還不如我們眼前的這本書對我們的引力大,所以月球對人的影響可以忽略不計,可是大家不要忘掉,一個月球對人的影響確實是微乎其微,可是我們人類是地球上所化育的生命,那麽月球對地球上水的影響我們看得見,滿月的時候,黑月的時候,江河湖海的漲潮退潮,那是顯然而見的,而生命就是由水所化生的,任何一個生命體都留存了它整個進化過程中的全部信息。所以月球對人,一個單個的人它的影響確實是微乎其微,但是月球對整個生命形成過程中的影響,那麽我們就不可能去忽略不計,所以人的卵巢活動之所以有月節律,完全是和月球運動一周有關。那麽大家說了為什麽不都是滿月的時候來月經或者是黑月的時候來月經呢?你一旦形成一個個體之後,你就有了自己的節律,也不一定都是二十八天,有的可以是二十五天,有的可以是三十多天,三十五天,那是由於一旦形成一個個體,那麽它就不一定能夠和大自然完全同步,他就有了個人的節律了。所以哈爾貝克教授在人體內找生物鐘,其實我們中醫學仰觀天文,俯察地理,中知人事,這些人體的生理節律和病理節律就存在養育我們的大自然。我們脈象的春弦、夏洪、秋毛、冬實,這叫四季節律;四季節律的疊加就是年節律。之所以有四季節律和年節律,這不就是地球繞太陽一周運動的結果嗎?我們在人體內找什麽樣的生物鐘呀?那麽現在我們要談談七日節律是怎麽來的,七日節律是月節律的四分之一,黑月的時候和滿月的時候江河湖海的漲潮退潮是不一樣的,因此對生命形成過程的影響也是不一樣的,上弦月的時候就是初七,下弦月的時候就是二十三,對地球上水的影響是不同的,因此對生命形成過程的影響也是不一樣的,這樣就把一個月分成了黑月、滿月、上弦月、下弦月,二十八天分成了四份,一份正好是七天,所以七日節律就是月節律的四分之一,正像四季節律是年節律的四分之一一樣,七日節律就是這麽來的。那麽七日節律在我們日常生活中,我們能不能夠看得見、摸得著呀?可以的,我們看看那貓懷孕以後多少天生小貓?它的預產期六十三天,幾個七天?九個七天。雞蛋、受精卵,放在暖箱裏或者放到抱窩的母雞的肚子低下,不多不少,三個七天毛茸茸的小雞就破殼而出,那就是自然的生命節律,以七為周期。老虎懷孕多少天,一百零五天,十五周,十五個七天;兔子懷孕多少天?二十八天,四周,不多一天不少一天。人體的一個受精卵(直徑)不到一個毫米,肉眼能夠看得到,我們在座的眼睛好,不到一個毫米肉眼能夠看得到,那麽人體的受精卵從受精的那天開始,進行細胞的有絲分裂,不多不少,四十周,二百八十天,一個活潑的嬰兒順利產出,在這四十個七天中,胚胎發育的過程,重演了人類出現以前幾十萬年的動物進化史,我們在座的學過組織胚胎學吧,你看,人類胚胎的早期,它和魚的胚胎的早期能夠分得開嗎?不大容易分得開,它有腮,肺的呼吸還沒出現,再以後,和那個爬行動物的胚胎有些類似,再以後才像一個脊椎動物,再以後尾巴脫落消失,才像一個人的胚胎,所以說,“腹中雖一日,世上已千年”,就是這四十個七天,人類胚胎在發育的過程中,重演了人類出現以前幾十萬年的動物進化史。有人說神仙好,天上雖一日,地上已千年,我說,腹中好,腹中雖一日,地上已萬年。所以經過這樣的長期的演化,七日節律、周節律是明顯存在的,許多外感病有明顯的七日節律,以後我們學傳染病的時候,你看那個腸傷寒,一般病程就是三周四周,都是以周為節律的,所以北京在二十年代、三十年代腸傷寒流行,那個時候治療腸傷寒沒有像今天特效的抗生素----氯黴素,所以腸傷寒常常是導致腸穿孔、腸出血,可以常常導致死人的。一得腸傷寒人們都非常緊張,那個時候北京有個醫生叫汪逢春汪先生,病人來了以後,他問問你發燒幾天了,現在的情況怎麽樣,然後告訴他說,“你一天吃我一付藥,到幾月幾號就會退燒,病就會好,你在飲食上,每天只能吃三頓粳米粥,或者是熬得稀爛的大米粥,吃點鹹菜末,不許吃任何纖維素的東西,絕對不許吃肉。”要死人的這個病,家屬帶著病人找到汪先生,汪先生這樣胸有成竹的告訴他幾月幾號退燒,大家就說這大夫可真神,那麽這些病人也罷,病人家屬也罷,就記著這個日子,盼著這一天的到來,許多病人就前後不差一兩天,果然到了這一天都汗出、熱退、脈靜、身涼。今天我們拿了汪先生當年的病例來看,說這個方子也能夠治腸傷寒嗎?平正輕靈,疏通氣機,芳香化濁,拿西醫的觀點來看,怎麽能夠對抗那個傷寒桿菌呢?怎麽能夠治腸傷寒呢?實際上,汪先生只不過用這種辦法防止了這個病的並發證和合並證的發生,然後保護正氣,保護脾胃,只要不發生嚴重的並發證和合並證,它的自然病程不是三周就是四周。那麽到三周結束的時候,到第四周結束的時候,自然病程一結束,他的病自然就好了。所以汪先生一時名聲大振,在解放初就成了我們北京四大名醫之一,這個大家知道,在座的沒準還有汪先生的後人呢!所以生理的病理的七日節律是普遍存在的。我舉這樣的例子,想說明一個什麽問題呢?中醫和西醫在研究問題上的思路是不一樣的,哈爾貝克教授他作為世界時間醫學之父,他在人體內來找生物鐘的所在位置,而我們中醫學是把人放在養育人類養育大自然萬紫千紅生命世界的這個整個自然中來研究人體的生理、病理問題的,這就是“仰觀天文,俯察地理,中知人事”的這種思路。這種思路看起來很簡單,晝夜節律、七日節律、月節律、年節律這不是很簡單嗎?大自然有這樣的節律,人體就有這樣的節律,植物就有這樣的節律,細菌病毒、其他動物也有這樣的節律,這不就是很簡單嗎?你在人體內找什麽生物鐘呀!這就是說兩種醫學不同的研究思路。當我給哈爾貝克教授說中國的醫學在兩千五百年前、在一千七八百年前就有了明確的人體的這種自然節律的時候,我心裏就在想,我說你是世界時間醫學之父,那我們的張仲景、我們的《黃帝內經》的作者是世界時間醫學的什麽呢?老祖宗。所以《傷寒論》中在這裏說“頭痛至七日以上而自愈者,以行其經盡故也”,這就是他在臨床確確實實觀察到的一個病毒性感染到了七天時就好了,“行其經盡”就是自然病程結束了。我們說一個病有它的自然病程,但是我們作為醫生遇到這種病人的時候不要等待觀望,應當及時的辨證、合理的治療,這樣可以截斷病程,減少病人的痛苦。
  有一次,我在學校講課,講到了外感病的自然病程是七天,過了幾天呢,我上醫務室辦別的事,我聽隔壁的一個大夫在和一個學生對話,他說“你感冒多長時間了?”“我感冒三四個星期了。”“這麽長時間,你怎麽不來看?”學生說:“我們《傷寒》老師說了一個感冒七天能自己好,我就等了七天沒有好就變成嗓子痛了,我想再等七天吧,結果又等了七天,嗓子痛沒有好,有轉成咳嗽了,我想再等七天能不能好呢?實在忍受不了了,我就來看了。”醫務室大夫說:“是哪個老師跟你們這麽講的?”結果他就把我給“出賣”了,說“是我們《傷寒》教研室的郝萬山老師。” 我正好在隔壁,和醫務室主任在談另外一件事情,我一聽背後在說我的名字,我就過去了,一看,就是我正上課的那個班的同學,那個女同學一看見我,臉刷就紅了,我說“你說的話我都聽見了。”我講完這段話之後,我下面還有一段話,我說醫生的責任不是等待、觀望,而是及時治療,截斷病程,減少病人的痛苦。我說我說這段話的時候你聽見了嗎?她說:“老師,我睡著了。”所以我常常怕學生聽完前面忘了或者沒有聽見後面,因此呢,我在每次講這個問題的時候都要強調外感病的自然病程,特別是病毒感染是七天,如果七天高燒不退,你看那嬰幼兒常常是這樣,七天高燒不退,那你就等第十三天,等他十四天,如果第十三天、十四天還是無名高熱不退,那差不多到二十天、二十一天才能夠退。所以不是有個醫院就報道嗎,他們用中西醫結合的方法,治療了無名高熱,持續高熱二十一天,這一報道,我們就明白,不是他們治好的,是人體的自然病程結束了。所以你要及時(合理的)用中醫中藥治療,它就能夠截斷病程,減少病人痛苦。
  接著張仲景在第八條說:“若欲作再經者,針足陽明,使經不傳則愈。” “若欲作再經”,我們講義上是說如果太陽之邪不解,將傳於陽明經,我覺得這個解釋,它的含義有些局限。我們前面說七天叫“行期經盡”,則“欲作再經”可以理解成這個病將要進入第二個病程。七天是一個自然病程,結果七天沒有好,就要進入第二個七天,這是可以理解成“欲作再經”的廣泛含義。那麽進入第二個七天病邪是在太陽呢還是傳其他經了呢?病邪可以在太陽,沒有傳經,在太陽可以進入第二個七天,病邪也可以傳陽明,傳少陽,傳太陰,傳少陰,傳厥陰,可以傳任何其它一經,因此進入了第二個七天。但是,不管病邪在太陽也罷,還是病邪已經傳其他經,其他任何一經也罷,我們都可以針足陽明,足陽明對於截斷病程有普遍的意義,並不局限於邪入陽明經。為什麽這樣說呀?針足陽明,主要講的是針足三裏穴,足三裏穴是一個很好的強壯穴,它有很好的提高免疫機能的效果。我記得在十幾年前,我們學校的生化教研室在給一批離退休的老幹部體檢,主要檢查他們的免疫機能。在這一二百名老幹部中,通過化驗,通過體檢,發現有二三十名老同誌免疫機能低下,因為我們生化老師預先跟他們講,免疫機能低下的話,容易得病,容易得腫瘤等等。這二三十名老同誌一看自己的免疫機能低下都非常緊張,就來找做實驗的老師,說你們既然給我們測出了我們免疫機能低下,你們就得幫我們治療。你想作為一個教研室,它有什麽經費來給他們吃那些價格很貴的提高免疫機能的藥啊?他們想了半天,就每人發給他們兩大把艾條,讓他們去灸足三裏,告訴他們每天灸兩次,每次灸半個鐘頭,兩根艾條一塊烤。這幫老幹部們可真執著,要是我們,熏一天,屋子裏怪味的就堅持不住了,他們整整堅持了三個月,叁個月以後又來復查,免疫機能全部恢復正常。所以足三裏穴是一個提高機體免疫機能的非常非常好的穴,我那次講,前幾次講課我舉到日本的一個長壽村,他們那個村十八歲以後在立春這一天都用瘢痕灸足三裏,恐怕這也是他們那個村莊這個人的免疫機能比較好長壽的原因之一,所以足三裏穴是提高免疫機能的一個非常非常好的穴位。既然免疫機能能夠提高的話,所以(無論)哪一經的病,不管邪氣傳於哪一經,它都可以起到治療和預防的作用,這就是我們講的太陽病的自然病程。
  到了第七天要好的時候,什麽時間太陽病容易好呢?我們打開講義的第13 頁,看第九條,“太陽病,欲解時,從巳至未上。”
  六經病都有“欲解時”,所謂欲解時,就是這一經的病,如果要在這一天好的話,那麽什麽時間容易好,這就叫做“欲解時”。
  在這裏我們順便談一下六經病的欲解時。
  少陽病的欲解時是從淩晨三點到上午九點,這段時間正是自然界陽氣開始生發的時候,少陽的陽氣呢,在這個時候也是最旺的時候,所以少陽病的加重在這個時間也是比較重。你看少陽病的病人,清晨的時候自然界的陽氣開始生發,少陽的陽氣呢,也開始壯盛,這個時候正邪鬥爭激烈,所以口苦、咽幹、頭暈也加重。如果少陽有邪氣的話,你比方說,特別是一些少陽氣虛的人,早晨陽氣該升的時候升不起來,所以情緒低落,精神憂郁,也是在早晨加重,但是對於一個少陽病來說,什麽時間容易好?比方說,七天以後,到了第七天的時候它該好了,那麽在清晨自然界陽氣生發、少陽的陽氣也開始生發,少陽陽氣旺盛,正邪鬥爭激烈,在這個時間,要該好的話,就為正氣驅邪外出創造了有利的時機,所以少陽病的欲解時就在清晨,少陽病正邪鬥爭最激烈的時間也是在清晨。中午自然界陽氣最旺盛是三陽,所以人體太陽的陽氣也在中午最旺盛,對於太陽病來說,當第七天要自己好的時候,什麽時間容易出現汗出、熱退呢?就在中午這段時間裏,在中午前後這段時間,太陽病容易出現汗出、熱退;陽明病,大家都知道它的加重的時間是在下午,日晡所發潮熱,從下午三點到晚上九點,這段時間陽明經的陽氣最旺盛,如果這個病今天不該好,不到好的這個時間,那麽今天到了下午會高熱,這就是日晡所發潮熱,會譫語,會腹滿痛,會繞臍痛。如果這個陽明病,你用過瀉下藥,什麽時間容易好呢?那就是在下午這段當陽明經氣旺盛的時候,再配合上你的藥物,最容易發生正氣驅邪外出的這種機轉,所以陽明經的欲解時是在下午;三陰病都是陰證,三陰病大都是陽氣虛衰的證候,陰證也罷,血分證也罷,都是在夜裏加重,夜裏當陰盡陽生的時候,特別是子時以後,陰盛到了極點,特別是子時以後,陰盛到了極點,就意味著陰氣要轉衰,陽氣虛到了極點,就意味著陽氣要轉復,所以三陰證,在夜間最重。同時在夜間伴隨著陽氣的開始生發,三陰病要該好的時候它是夜間好。比方說一個拉肚子的太陰病的病人夜裏可能拉得很厲害,而到了這一天夜裏了,他不拉了,那就意味著陽氣恢復了,陰寒退卻了,這個病就好了。六經病的欲解時,實際上和六經病加重的時間是一致的。道理就是說,在這個時間這個經的陽氣旺盛,正邪鬥爭激烈,病要不好的時候,那麽癥狀就加重,病要好的時候,當它這一經的陽氣旺盛的時候,就為它驅邪外出創造了有利的條件。這個東西對我們今天有什麽用呢?我們想一想,少陽病我們就早晨多用一些藥,你看我們治療憂郁證的病人,有些抗憂郁藥,我們就建議他早晨來用,太陽病中午好的話,我們就讓他上午九、十點鐘吃藥,這就便於他中午汗出熱退;而對陽明病來說,我們在中午稍稍過後給他用藥,這就便於清熱,便於瀉下;對於三陰病來說,我們晚上、傍晚的時候用一些溫裏散寒的藥,這就是時間治療學。
  但是,話又說回來,那麽這種時間節律,人體的時間生理節律也罷,時間病理節律也罷,這是基於這個人和大自然的節律處於同步的狀態,可是我們現代的人呢?常常和大自然不同步,常常有夜生活,什麽跳舞,一宿兩宿不困,喝酒三天四天不醉,打牌五宿六宿不累等等。你說這樣的生活,他和大自然的節律不同步了,你還按照這個固有的節律去給他治療,那就可能出現療效並不理想的情況。所以有的同學搞子午流註,他觀察了兩三年之後,把觀察報告拿來給我,他說“老師啊,我發現子午流註在臨床上的療效還不如辨證用體針療效好,你能不能給我解釋這是什麽道理,是子午流註這個學說不好嗎?”我說“不是這樣的,子午流註這個學說是好的,它是按照大自然的時間節律來計算的,問題是這個人,他的時間節律和大自然的不同步,這樣的話,你還按照固定的節律去開穴,這個人已經和大自然不同步了,當然它的療效就差。”這裏我們講到了時間醫學的問題,這個問題,我們還沒有談完,休息一會以後,我們接著再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