揭密中国“私人岛主”.(组图)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8 10:56:14
南方人物周刊:揭密中国“私人岛主”生态(组图) 南方人物周刊

中国这个海岸线绵长的古老国度正迎来新的休闲旅游时代,标志之一便是走向海洋。在政府开发的模式下,海南岛已先行一步,三亚2008年一年的旅游收入便超过91亿元。但在“私人岛屿开发”这样还模糊不清的领域行进,你可能获得未知的喜悦,也可能尝到苦果。

陈明哲:广东茂名市台商协会会长,放鸡岛旅游开发有限公司董事长

台风刚过,放鸡岛上游客稀少,一些工作人员也偷闲垂钓 图本刊记者 大食

岛作为一种生活想象

本刊编辑部

“作为一种财富的象征,私人所有的岛屿,甚至会取代游艇在今日的地位。”这是《财富》杂志在1930年创刊号上的预测。

在中国,这个预测的验证来得比较晚、比较曲折。90年代末以来,“私人岛主”这一概念逐渐在我国出现,但更大程度上它只是媒体的封号。怎样成为“岛主”?他的实际权限有多大、任期有多长?这些问题因为政策和法律的不够完善,而长时间困扰着越来越多跃跃欲试的富豪们。除此以外,海岛土地性质的敏感性、开发的巨大难度、难以预测的经济投入,也使得这个领域的发展更加步履蹒跚。

当然,我们也看到了一些破冰者。

1996年,中国第一代“私人岛主”产生,艺术家朱仁民低价获得“莲花岛”40年开发权。他的岛,与艺术和公益的理想有关,尽管“十年抗战”,让他疲惫不堪。

台商陈明哲,也是中国无居民海岛开发的先行者。早在1999年便开始了海南西岛的旅游开发,如今他的新项目,茂名的放鸡岛也逐渐浮出水面。他的岛,承载了海岛商业开发的想象。

杭州设计师陈耀光的岛,与隐逸和悠闲的渴望有关。在那样一个私人会所里,“没有商业符号,没有电话,没有汽车,没有玻璃幕墙”。

财经作家吴晓波的岛,则是他经济思考的一个试验田。他每月只去一次,却有了杨梅岛主的称号。

他们,以及更多的岛主,从不同维度与“岛屿”发生了连接,并构成了不同的“岛主”类型。

财富,总是有其外在象征的。在中国人的财富符号流动的进程中,别墅、汽车,甚至摩托车、电视机、手表等实用商品都曾扮演过重要的角色,现在,则让位于游轮、私人飞机、私人庄园、私人海岛等更属于生活想象范畴的东西。前者的出现,提示我们正朝现代化之路狂奔,而后者,指向对于自然的回归。在快速城市化、现代化的今天,寻觅一个“隐逸”的处所或者生活方式,成了人们内心的一个渴望。

在这一背景下,中国这个海岸线绵长的古老国度正迎来新的休闲旅游时代,标志之一便是走向海洋。在政府开发的模式下,海南岛已先行一步,三亚2008年一年的旅游收入便超过91亿元。但在“私人岛屿开发”这样还模糊不清的领域行进,你可能获得未知的喜悦,也可能尝到苦果。

社会转型的焦虑感,让人想逃走。但在一个转型期的国家,哪里有理性的生活理念、成熟的法律以及稳健的社会心态去支撑真正的“隐逸”生活呢。岛屿,也许只是一种生活想象。


 

陈明哲在海岛上挣大钱

本刊记者 王大骐 实习记者刘晓旋 发自广东茂名

来自台湾的商人陈明哲是中国无居民海岛开发的先行者之一。早在1999年,他便开始了海南岛西岛的旅游开发,如今他的新项目——茂名的放鸡岛也开始逐渐浮出水面,5小时车程之外的广州的地铁里开始频繁播放着关于它的广告,而在冬天来临前,北方的各个城市也将知道它的存在。

钱和时间砸出来的海岛

陈明哲皮肤黝黑,眉毛浓厚,说话夹杂着很重的台湾口音,如果换一身普通衣服走在人群中根本没人会注意到他,也许只会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渔民。第一次见他是在岸上公司的会客室里,四周墙上挂满了大幅的照片,照片里有与马英九的合影,还有胡锦涛接见台商代表的合照。

从公司出去,走路5分钟就到了他自己建造的码头和停车场,这片本身只是一片滩涂的地方如今成为了游客上岛前的第一站,在支付150元门票后就可以乘坐价值200万的游艇开赴面积达1000亩的放鸡岛。

2004年6月8日,陈明哲和茂名市电白县政府在水东镇举行了签约仪式,成立了放鸡岛旅游开发有限公司,50年为限。

50年是国家在2003年发布的《无居民海岛保护与利用管理规定》中允许的个人或单位开发利用无居民海岛的最长租用期。有人说,50年对一个人来说相当于大半辈子,用大半辈子作为赌注开发一个前途未卜的荒岛,太有风险了。

“如果失败了,别人会说你很大胆;如果成功了,别人就说你有远见。”陈明哲相信自己评估未来的能力,他从来就是一个偏执的人。

海岛开发,特别是无居民海岛的开发,需要很长时间的前期准备才能成熟。曾经在海南开发三亚西岛的陈明哲很清楚这一点,“三亚西岛签下来由我开发的地很小,才100多亩,我用了2年的时间来开发,之后边开发边开业经营。放鸡岛有1000多亩,开发到现在5年了才第一次可以正常开放营业。可是前期的开发估计还需要两年的时间。”

开发四面临海的荒岛的确是改天换地的工程,从最初码头的修建和船只的购买,到公路、水电网系统的搭设,最后还有酒店以及娱乐设施的设计和施工,这都需要大量的时间和金钱的投入,尤其是岛上的建设,成本往往是陆地上的两到三倍。这样的工程往往实力雄厚的财团甚至是几家公司一起集资才能完成,必须有巨大的资金在短期内注入,这样才能尽早开始开放经营,否则便有资金链断裂的危险。

陈明哲似乎没有投资伙伴,也从不向银行贷款,只是在去年,金融海啸来了,各地纷纷出台了救市措施,放鸡岛作为茂名振兴旅游业的标志性企业,建设银行找到陈明哲说要贷给他2000万,而且免他一年一半的利息。5年的时间,陈明哲已投入了3亿的资金,在未来两到三年还将追加2亿,现在他已经把台湾的生意尽数卖掉,准备孤注一掷。

关于海岛的大部分规划和设想都在陈明哲一个人的脑海里,他手下的人都是在执行他脑中的蓝图,只有他的3个儿子有时候会跟他讨论一些关于公司发展和岛屿开发的看法。他的整个家庭甚至家族都和这个岛屿联系在一起了。妻子帮忙负责营销,大儿子负责采购,二儿子负责岛上工程的管理,三儿子还在念大学,而他说:“将来应该也是到岛上来工作。”在岛上可以看到一些说台语的人,那些大部分是他的亲戚和老乡。

陈明哲年轻的时候热爱潜水,还曾担任过台湾嘉义潜水协会的会长,东南亚的各大岛屿几乎都有他的身影,可这几年因为忙于建设海岛,他甚至连海水都没碰过。

采访的第二天他搭乘第一班游船在9点半进了岛,之后却推迟了和记者约好的时间,穿着横条POLO衫,开着轰轰作响的小摩托车穿梭在岛上,说有要事要处理。一个小时后,他终于再次出现,可也是难得轻松,电话不断,因为在这个家族企业里,任何事情都必须经过他的批准。走在路上,他随时都会发现问题,小木屋前的路还没铺设好,他赶紧叫工人解决,演出场所的座椅有问题他也让找人来服务员重新摆设,甚至连木屋底下在漏水他也要找技术人员来维修。陈明哲就是这样,集老板、工程师、设计师,甚至是工人于一身,对于岛屿的建设有着极强的控制欲。

中午时分,坐在海边的食街上,点上一盘台湾卤肉饭,陈明哲才开始放松地讲起自己的过去。国中毕业之后,他和妻子白手起家开了鸡肉饭店。他说他和他妻子两个人顶得了5个人,店长、厨师、杂工都自己包了,马桶坏了也是自己去修。两年后,因缘巧合,转行开了个汽车修理厂又赚了一小笔。当他的家乡阿里山的公路通了之后,他就回去开了饭店,并创办了“牛会数算术”的表演。当表演的新鲜度没了,人们不再来看的时候,他又转行开了西餐厅,一开就是十几家连锁,覆盖了台中、嘉义、高雄。而这一路走来,都是他自己不断摸索的结果。

与政府之间的双人舞

陈哲明数年前经营的西岛十分红火,当时中国在海上娱乐方面还十分落后,是他从台湾引进了先进的理念和设备,包括最为火爆的海钓项目,还有摩托艇和快艇拖伞。他同时还雇佣了许多当地的渔民,负责他们的医疗和教育,积极地回报社会使得他成为了当地最受老百姓尊重的人物,同时也给他带来了第一桶金,可是2007年最后的惨淡收场却提醒了他在中国经营生意的特殊性。

“西岛可供我开发的只是整个岛的一小部分,岛上后来就有了多个同类公司,竞争就大了。开始打价格战,虽然海南岛旅游的人多,但是旺丁不旺财。”

2002年,三亚市政府入股50%与另一家投资控股有限公司共同组建西岛旅游开发公司,该公司和陈明哲在西岛的一些项目上发生冲突。《海南特区报》的一篇文章《西岛海上游乐世界缘何没落》报道:“三亚市政府有关部门给陈明哲的批文同样可以批了再废:2002年三亚市发展计划局批文(三计投<2002>144号)同意陈明哲的八里海公司投资8000万元在珍珠港西侧兴建西岛旅游码头;而到了2003年6月10日,该局却批复同意西岛旅游开发有限公司兴建西岛和肖旗港码头项目,批准同意的同时废止了该局为陈明哲作出的‘三计投(2002)144号文件’……”

肖旗港码头是恶性竞争的开始,也是海南西岛的营业额从2004年底江河日下的重要原因。吃一堑长一智,他现在很圆滑地处理着和当地政府之间的关系。

在放鸡岛签约的50年中,政府出地,陈明哲出资,双方合作开发放鸡岛屿。这种合作方式在当时属于先例,在此之前,大部分商家主要通过出租和出让两种租赁的方式取得海岛的使用权。在这种合作模式下,陈明哲所在公司只需每年上缴政府一定量的管理费,免租金。政府不参与经营,整个放鸡岛只归属一个公司,由陈明哲的公司按照报批时的规划负责独立开发和经营。

陈明哲不时表示对这种合作方式较为满意的态度。面对媒体时,他不时夸奖当地政府是如何帮助他进行开发的。“刚开始合作时,县政府找了旅游局的副局长来帮我们办所有的证,这样效率提高了许多,我们根本不用操心繁琐的办证程序,市里到县里的政府官员都非常地配合我们。茂名的这个地方地处粤西,比较偏僻,如果政府不多做一些服务,就没人来投资了。比如说,建个码头,政府给了我们300亩土地,一亩才一万,我感觉现在的这个政府真正有服务意识了。”

中国目前关于海岛开发的政策和法规都还不完善,于是与政府打好关系成了必要。他坚称在政策上没有担忧,因为政府对他很友好,他相信只要把岛屿开发好了,就不怕没钱赚。

在记者采访的两天晚上,陈明哲都忙于应酬一些政府饭局,电话中不时能听到他在预定房间,这种应酬式的酒局非常频繁,早已代替潜水成了陈明哲的“业余爱好”。

“大陆的游客有钱啊”

“2005年五一假期,首次开放只开发了半年多的放鸡岛,半年中迎来了3万多旅客;2006年再次开放半年,游客数量猛增到11.3万人,期间并没有投放广告搞宣传。我断定这个岛可以做”,陈明哲如此说。他知道自己并不是盲目地乐观,而是这个项目的确有很大的市场空间。

接着2006年11月陈明哲下定决心,开始埋头苦干,关闭海岛全面开发,至2008年5月才重新开放。但是受到物价上涨、奥运、地震等大事件的冲击,预计的17万游客却只来7万多人。

除此之外,去年在茂名电白县登陆的台风“黑格比”给陈明哲造成了几千万损失:刮沉了3艘客船、破坏了沙滩和岛上其他建筑物。而今年的台风又一次破坏了沙滩,还搅浑了海水,陈明哲觉得要请一个专家看看怎样稳定沙滩的质量。

面对如此之多不可控因素的影响,陈明哲依然乐观,在未来几年要把放鸡岛打造成走高端消费者路线的生态休闲度假岛。

“3年后,门票将会从现在的150元直接升到500元,其中可能有300元可以抵现金使用消费。其实现在上岛的人也可能至少要花500元,但是我们3年后要提高门槛,接收高端旅客。因为岛有一定的饱和度,太多人了生态承受不了,我们设定每天3000人,超过3000人就把门槛提高,让低端消费的人进不了,这样给高端消费的人一个很好的环境。”

陈明哲自信满满,不怀疑这个计划。“目前的知名度还没有打响,品牌还没有建立,所以不能一下子玩高端。只要知名度提高了,品牌打响了,游客自然会来的,真金白银和你玩。大陆的游客有钱啊。”

大陆游客有钱了,这是2004年他来考察时最大的收获。只要有这一点,一切都好办。“2000年以前,大陆人拼命赚钱,2000年以后大陆人就懂得享受了。”要吸引有钱人,就一定要“依靠珠三角,依靠白云机场”。

珠三角是放鸡岛顾客市场的大本营。从白云机场到放鸡岛,开5个钟头左右的车就到了。冬天是“北雁南飞”的季节,海南岛一直是北方人过冬的理想之地。陈明哲看中了这群“南飞的雁”,分析了放鸡岛相比于海南岛的劣势后,他信心满满。“北方人到海南过冬和来广东过冬,感觉是差不多的。但是冬天去海南岛机票不打折很贵,房间爆满。飞机来广州就便宜多了,我们有市场。从广州过来,半路上有世界遗产碉楼,回去还可以看到南海一号。这个路线很好。”

目前放鸡岛的顾客主要来自珠三角和广西,10月份准备推广到长沙、成都、重庆,冬天则对准北京、东北市场。

持久战

随着游客人数的增多和岛上建筑规模的扩大,环保也成为了放鸡岛急需考虑的问题之一。面对这个质疑,陈明哲淡定:“岛上的环境保护做得还是蛮好的。生活污水全部不会排到海里去,会抽到岛的顶部去暴晒、沉淀,沉淀下来的固体可以当岛上植物的肥料,澄清的液体可以用来灌溉。岛上有处理固体垃圾的垃圾场,可以回收的垃圾会运出岛外去卖。”

保护好岛上的环境和近海的水质对于开发商的商业利益和海岛其实是双赢的。陈明哲声称要将放鸡岛做成中国最大的钓鱼基地和潜水基地,水下能见度可以达到8米。这两个基地若是打出品牌,获得的利益远远高出环保的支出。

已经有过一次海岛开发经验的陈明哲不会让放鸡岛踏上无序的开发道路。他声称海岛保留了将近80%的原生态环境,开发基本上只在近海区域进行,并且暂时不会在岛上搞房屋销售,只是租给旅客。同时他还从岛外引进了孔雀和梅花鹿等,而岛屿本身的动植物种类比原来还有所增加。

国内购买私人岛屿的程序

根据2003年6月17日起实施的《无居民海岛保护与利用管理规定》,单位和个人利用无居民海岛首先需要进行“申请利用无居民海岛的行政审批”,其次要政府通过招标、拍卖等方式,最后确定无居民海岛的利用人。其中,申请的程序如下:

首先,应当向县级以上海洋行政主管部门提出申请,并提交以下申请材料:无居民海岛利用申请书;申请单位的法人资格证明或者申请个人的身份证明、资信证明材料;海岛利用方案;利用海岛的保护方案;其他相关材料。

其次,县级以上海洋行政主管部门申请进行审查,并按规定逐级上报有批准权的机关批准。

最后,颁发《无居民海岛利用批准书》,包括无居民海岛利用项目位置、范围、面积、用途、方式和期限等内容。

在项目审批时,根据各地的规划和要求,一般还会对项目的注册资金、环保要求、海岛保护方案、项目的具体实施方案、海岛转让价格等有一定限制和要求。要想成功成为“岛主”,除价格因素外,项目的准备报批也是关键的一步。

 

陈耀光:设计师,杭州典尚设计创意总监、总经理。主要代表作品:韩美林艺术馆、李叔同纪念馆、浙江美术馆

岛上放养的小鸡

岛上望出去的景观

这个岛上出生的男孩小名红红,是看岛人夫妇的儿子

陈耀光  放养的人生

“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个岛在等待着自己,这样的感觉很美妙”

本刊记者徐琳玲发自杭州

在杭州这个温柔精致的城市里,许多职业设计师都有工作之外的其他生活方式,他们常常是酒吧、餐厅、会所、酒店、房产、休闲度假等场所的把玩者。

陈耀光的私人空间就是湖畔的一座小岛。

清晨五六点,公鸡开始打鸣,两只毛色各异的巴儿狗也不甘寂寞,叫得正欢。在睡梦中被吵醒后,陈耀光赤着脚走出这座鸡舍改成的木屋。身为设计师,他习惯了城里黑白颠倒的生活,很少有领略晨曦的机会。

他喜欢光着脚板走在露台木头上的感觉。坐在躺椅上,眼前是晨光中的湖色和映在水面的山影,发上一会儿呆,什么都不想,什么都不做。农家夫妇悄悄地在一旁摆上了两三盘水果,然后做着各自的事。

“很安静,很空旷。没有任何一种平时经验中所熟悉的影像,没有商业符号,没有商务活动,没有电话,没有汽车,没有汽车的牌照,没有玻璃幕墙、街道,没有游客。”

傍晚的时候,他和朋友们喝上一些酒,大家弹弹吉他唱唱歌,尽情地抒发一下,再抽一点上好的烟丝。一个灯泡悬吊在树上,发出昏黄的灯光。

周围的黑色越来越深沉。

芳香谷

2002年,陈耀光有了买一个私人空间的念头。

于是,他和有同样想法的两个朋友一起租下了千岛湖畔一个拥有350亩果园的半岛。一个是设计师,一个是研究传媒与文学的教授,另一个是海归的生物学博士。3个人各有打算,但有一点是共通的——都希望在都市以外拥有一个空间,可以放松心情,和各自圈里的朋友休假聚会,体验一种有别于平时的生活情景。“但是,这种空间有别于那些豪华的私人会所,更自然、朴素些。”

作为设计师,陈耀光自然承担起小岛的空间设计。“第一次到这里,我觉得这是符合我个人最理想境界的一个空间。那些在都市里、在业主那里不能施展的想法都可以拿出来。我想把这个岛做成和我个人紧密相连的一个设计平台,有自己的情怀、我的想法。”

他请了当地的泥匠、瓦工、木工,给他们一点简单的草图,不交代得特别细,任由他们用祖祖辈辈传下来的工艺,用当地的木头、石头,来修缮、搭建这两座小屋。“这是我一个放养的作品,是和农民合作完成的。有别于我之前做的那些楼堂馆所。我希望做出当地民居的风格,当地的农民他们怎么生活,他们会有怎么样的生活习惯,是怎么考虑材料的组合、防水、保温、牢固、舒适性等等。”

唯一不同的,是房子旁搭的一个很小资情调的露台。“当地的岛民习惯席地而坐,或是在厅堂里接待客人。但是,到这里的都市人,想感受的是早上的鸟叫、昆虫叫,从湖面慢慢吹过来的风,或者,不同季节里的自然阳光。”

事实也是如此,每次他和朋友到岛上来度假,大家都喜欢把厨房、餐厅里的桌子搬到露台上,吃饭、喝酒、唱歌,不管温度有没有比屋子里更适宜。

小岛有个诗意的名字——芳香谷。缘起是那位有博士学位的岛主原本计划在岛上种些可提炼芳香精油的植物花草。

3位岛主轮流负责岛上事务,管理经费支出,每届任期两年。这两年,陈耀光是“轮值主席”,要操心的杂事也不少:露台的木头烂了,有些渗漏,得请人来修缮和重新架构;要加一个库房,多建个鸡舍;他还想在岛上种些桂花,到秋天的时候,整个岛会弥漫着桂花的香气;每个月给负责看岛的一对夫妇发工资。

那山,那人,那狗

看岛的夫妇是江西人,在他们搭建房子时来做小工,房子搭起来后就留了下来,一住就是7年。在岛上,他们就如同在老家一样,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种树修枝,种菜、养鸡、养猪,刚刚又养了头山羊。7年的时间既短又长,女儿长大了回江西念大学去了,他们又添一个男孩

这个岛上出生的男孩小名红红,皮实黝黑,陈耀光给他另取了一个名——“岛生”。他很喜欢这个男孩,每次去岛上休假,都要带着小男孩到处乱跑。岛上的生活幽静、寂寞,岛生每次看到他们来总是很兴奋。可是,小男孩对陈耀光带来的相机还是有抵触,喀嚓声一响,他就跑开了。

这一家子更像是陈耀光他们在乡下的一户亲戚。岛主们都是成家立业的人,每次去岛上,他们经常带上自家孩子用过的电脑、书刊,穿过的衣服和玩具,送给小岛生。“他们也很感激,和我们有一个大家庭的感觉。外面的就业情况也不好,一家子在这里没有牵挂,生活也很安稳。”

岛上种着桃树、柑橘、板栗。水果成熟时,3个人各自拿一点,其他都留给管岛的夫妇,任由他们处置,可以拿到集市上卖,或者送给路过赶集的人。有时,桃子熟了,卖不掉,倒在山沟里等着烂掉。“千万不要说我们奢侈,因为我们这里毕竟不是专业的果园,如果专门雇人去摘、运输,去销售,成本太高了。”

岛附近有一个小镇,走起来需要一刻钟时间。村民们偶尔会来岛上帮工,但是,他们很少见到租下这个岛的那些城里人。“偶尔,我们在吃饭和发呆的时候,当地人路过我们这个门口,走进我们的岛,到湖面上去。他们会和管岛的夫妻打个招呼——“我发现他们比我们更像主人。”

有时候,他们免不了有点妒忌这一家子——3个岛主都有自己的一摊事业要打拼,很少有足够闲暇时间去岛上消磨。“尽管是我们花了钱租了这个岛,更多的时间是他们在那里享受着自然的氛围。”

可是想想,在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一个岛在等待着自己,这样的感觉很美妙。在艺术和设计圈里,陈耀光和他的岛总是一个有趣又风雅的话题,同行或者好奇的媒体常常问起有关岛上生活的种种。“如今,小岛已经占了我整个生活话题中一个很吃重的角落。”

忙碌之余,陈耀光也在构想着对岛的下一步设计。在日本、欧洲旅行时,他常常会去留意那些盖在海边、江边的房子,甚至一些原始穴洞里的作品。杭州凤凰山脚下一座设计公司所在的大院里,摆满了他这些年四处收罗的各种石雕、木器,以后,他会把一些气质相近的藏品搬到岛上。

“等到晚年,或者差不多退休的时候,我可能会在那里做一个与自己心灵比较近的东西。反正,整个岛从某种意义来说是我们3个人的,也是我自己的。很有一种期待感,觉得又很遥远,又在期待中。”

自然会所

陈耀光的爱好之一是收藏朋友,他有数不清的朋友。芳香谷成了他招待友人们最妙的去处。老同学、设计圈同行、广告策划行业的朋友,还有自己设计公司的同事。只要事先和岛上的人预约一下,他的一些上海朋友甚至会驾着车自个儿到岛上玩。

春秋两季,当桃花盛开和结果子的时候,陈耀光就带着朋友开着车沿杭千高速来到小岛。总之,温度既不能太热,也不能太冷,“你知道,气温是会影响审美的,如果没有心情,风景也漂亮不起来,”

湖里还有一个迷你小岛。河水漫溢的时候,会越来越小;碰到干旱季节,小岛整个露出水面,和大岛连成一个整体。陈耀光有两位常来岛上的朋友最喜欢在那里垂钓。每次,陈耀光划着小船把他们送到小岛上,然后自己划回来;等临近吃饭的时候,再划船把他们接回来。

下午的阳光里,客人们不发一言,静静地等着鱼儿咬钩。这个时候,陈耀光披着块星条旗的浴巾,到湖里游泳,“水很清澈,甚至还有一点甜——这里可是农夫山泉的源头水”。不是所有的来客都敢下水,碧绿的湖水下淹着一些千年古镇。搞艺术的人难免想象力过于丰富而敏感,他们害怕——忽然有无数双手从湖底伸出,紧紧拽着他们的腿不放。

饭菜一直是看岛人的妻子小李烧的,水平不比外头打着农家菜的馆子差。岛上的鸡下的蛋、自留地上种的蔬菜、镇上割来的土猪肉,都是真正的绿色食品,很可口。“他们最喜欢吃我这岛上用柴火土灶烧出来的米饭。”

游泳、摘水果、钓鱼、吃农家菜。若是公司的年轻人们来岛上,大家就在露台上烧烤。上了岛的客人总是惊叹声不断,然后期待下一次来岛的时间。离开前,岛主都会把当季的水果装成一个小包一个小包,让他们各自放在车后盖箱里带回家。

其实,他的朋友中即使没来过岛的,也常常收到陈耀光从岛上带回来的水果。“但是,他们来过这里,经历过这里,感受过这个果子是从这个地方长出来,感受是完全不一样了。”

这个秋天,岛上将会举办一次设计师户外活动。这是身为中国设计师协会副会长的陈耀光和行业杂志的几位主编一起组织发动的。届时,最多会有100多名来自长三角和全国的设计师们相聚岛上。

他给这次行业聚会定一个命题——“室内设计师走出户外,走出城市”。“我们这些在都市里搞室内设计的,往往习惯了被建筑所包围的空间。但是,设计本身应该关注的是人的生活,更加应该走到自然的环境中体验,获得对人的生理需求的认识,譬如生态、健康等等。”

主人已经想了一些游玩项目。到村里边借几条船,举行滑船比赛,游泳比赛,摘果子比赛,还有其他各种的表演活动。小屋到时显然住不下这么多人,可以备些旅行帐篷,睡在露天里,看着满天的星星,或者漆黑的夜晚。

听上去很诗意。至于蚊子、湿气等等,“这都是享受全生态必须付出的代价。”

也有人来跟他们谈合作,提议做度假酒店、豪华私人会所、生态旅游,电影拍摄基地,甚至主题公园。“我们都还没有认真地想过。一个是我们各自都有公司,经济能力都不错,不需要靠这个来赚钱;另外,这种美和体验太难得了,实在不想把一些太积极、太当代的、太有经济取向的东西加到这个岛上。”

最大的规划就是没规划,这是陈耀光对岛未来的一个态度。因为岛上管理用房的指标还没用上,3个人都想过,以后各自在这里建一栋房,像农民一样生活,像岛民一样捕鱼,日出日落,间歇性地回到城里;然后呢,再共同盖一个大一点的房子,用来接待大家的朋友,也就是所谓的会所。

“至于这个会所,他们希望由我亲自主持。”

朱仁民:画家,雕塑家,景观艺术设计师,潘天寿环境艺术设计研究院院长

莲花岛——慧锷广场

长堤

朱仁民  一个人就是一座孤岛

脊梁做不了,我就做一根鱼刺。在这个荒蛮的世界里,我时时想着,我该如何抖露给这个世界看,这是我活着的唯一的愿望。这个岛就是我的一个载体

本刊记者徐琳玲发自杭州

朱仁民的岛已经和大陆连成一片了,之间只隔着浅浅的一道水沟。

这使得他的岛勉强还算是一个岛。几年前,从码头坐船到岛上需要驶过800米海域。如今,地方政府轰轰烈烈的填海运动侵入了他的领地。“他们把规划全变了。而且,事先也没通知我。”他压抑着心中的愤懑。

海防堤上,一尊尊罗汉像或怒目而视或神情夸张,他们静静地站着,等着随时被挪走的一天。按朱仁民买下岛的最初规划,这500多尊罗汉像本该散布在岛四周的水面,围着160米高的观音像,“同登彼岸”。

保留下来的这二三十米宽水沟也是他一路抗争的结果。然而,填海的土方破坏了之前铺设的海底电缆和水管,岛上的水电供应成了严重问题,使得这个永久免费开放、为艺术家免费提供食宿和工作室的岛成为一个不适合居住的荒岛。

办公室里凌乱地摆满了各样的雕塑、画册、设计图纸。一个脸盘大的不锈钢容器里泡着浓浓的铁观音。在这个幸福指数最高的城市里,他显然是个“怪人”——身为数家公司的老板,没有自己的住处,睡在办公室角落的一张行军床上,光着一双脚丫子,以一天15个小时的工作制忙碌。

和他的岛一样,他孤零零地矗立在世界的一个角落。横亘在他和大陆间的,是一片渡不过的海。

世界

有些人天生就是要做英雄。

朱仁民出身于艺术世家。外公是已故著名国画大师潘天寿,舅舅潘公凯是中央美院院长。4岁开始画画,7岁时,因为父亲曾在国民党政府工作,一家人就被下放到浙江舟山的海岛上。父亲被剥夺了工作的权力,一家五口靠着当教员的母亲每月30块的工资过活。

“常常吃不上饭,家里常常会为这些事吵架,附近贫苦的渔民都过得比我们好多了。”让一个性格孤傲的少年最难承受的是,一到外头就抬不起头,贴着“黑五类”的标签总是遭到冷眼和欺辱。“很矛盾,这种扭曲是非常痛苦的。”

他继承了外公和母亲惊人的记忆力。闭上眼睛,曾读过的中学哪个地方有块石头,石头旁边有棵怎样的草,历历在目。后来,哪个老师自杀了,哪个老师跳海了,哪个老师发疯了,哪个老师跳井了,每一个名字和遭遇都印在脑海中。作为“反动学术权威”的外公被一次又一次地批斗,20出头的朱仁民,跑到杭州伺候重病中的外公,也为这个和别人打架。潘老先生后来屈死在监狱里。

“等自己长大一些、开始明白一些道理,自己又掌握着强大的技能,我该如何抖露给这个世界,是我活着的唯一的愿望。我需要一个载体。绘画、做建筑、做设计,不停地转换,我都是一流的,因为要把自己全部的思想抖露给这个世界。”

18岁的时候,开始闹文革,普陀山几千尊佛陀、罗汉像全被砸掉。地方上的红小兵们自己砸不动了,就号召全国的红小兵们来舟山支援。朱仁民偷偷藏下几个重要的佛像,为了从红小兵们手里夺过来,他和他们争吵、打架。“很迷茫很难过,那时什么都不信,只是觉得——这么好看的东西,为什么要去砸掉它。

有一天,他坐在海边,忽然发现对面的洛迦山岛像一个卧佛,接着,他在岛的西面又看到一个卧观音,当地人叫它菜花岛,比之前的卧佛还要逼真。“真是奇迹——在这个佛教圣地,东西海面上躺着两个天然佛像。”可是,洛迦山上造了一座塔,他觉得像一把刀一样刺在卧佛的肚子;那个菜花岛则是驻地部队练习打炮的地方。

他想着,有一天,他要以自己的方式修复这个世界,修复那些被毁坏的自然与文脉。

他很早找到了自己天赋的工具。虽然出生在国画世家,朱仁民一直凭着天分和本能在画画,也没有人指点过他,“好像天生就会的”。当过渔民、铁匠、救生员、教师……后来教画画、做舞台设计。在地方剧团工作时,他一个人的能量能抵下十来号人的活。

人生

1981年底的一天,朱仁民的身躯从脚手架上重重地砸了下来。他即将完成一幅300米×3米的中国画巨作《大道·海天篇》。

他摔成了瘫痪。刚刚有一丝曙光,他的世界又暗了下来。工作的剧团立刻停了他的工资和一切福利。一家6口只有14平方米房子,住不下,到外头一天两块的农民房也租不起,事实上,也没人愿意把房子租给一个看上去奄奄一息的残疾人,他们怕他死掉,不吉利。

后来,母亲的学生帮他在普陀山上找一座叫隐秀庵的破庙,把他背到了那里。庵里很清静,有农民的谷子,几千只老鼠,还有一条蛇横在屋梁上,有时候,蛇从两个屋梁之间飞起来,接着听到老鼠的吱叫声,然后过一会儿没声音了,一滩血流下来了,蛇开始慢慢往回游,吞下死老鼠。“第一次我看到很怕的,叫我学生拿把菜刀来放在旁边。”后来,他慢慢习惯了这一切。

一个人躺在清冷的庵里,学生每天送饭上来,母亲隔三差五地看他。自杀的念头终日盘旋在脑海里。在庵里,他看一切能借到的书,相书、经书,字画、碑帖,翻译过来的西方哲学书,高尔基、雨果、屠格涅夫等等俄国批判现实主义作品。

当读到罗素、圣西门、傅立叶的空想社会主义时,他的心一下子激动起来。“我就想圣西门那样,建设一个自己思想中的共和国。我可以买个岛,在岛上做艺术,实现自己的乌托邦理想,“到那时我就把对面那个菜花岛买下来,把观音的造型保护下来,再没人能去破坏了。”

3年之后,他竟然可以爬了,后来能蹲了,可以撑拐杖了,肚子还是痛。等能撑起两根拐杖时,他迫不及待地下山,实现自己的理想去了。“觉得我这个人死了,这个国家就亏了。心很大,很狂妄,也很幼稚,充满爆发力。”离开海岛前,朱仁民面向大海三叩九拜。

带着300块钱闯荡国外,等回到国内,他在中国美院任教,开办了中国最早的一家景观艺术设计事务所。商业设计让他赚到一些钱。1996年,他终于实现了十多年前的梦想——租下了那个形似卧观音的小岛,更名“莲花岛”,自号“莲花洋人”。

他用圆珠笔画下心中的宏大设计:他要在这个岛上造一个巨大的东方女神像——观音;他要让罗汉们走下神坛,与民同乐,让民众不要再带着恐惧的心理膜拜,因为禅宗说:“我就是佛,佛就是我”;他要把雕塑、绘画、景观设计、建筑等多门类艺术结合起来,把这个岛打造成为一个生态和文脉结合的艺术典范;他要像圣西门、傅立叶那样在岛上建立自己公益事业的永久乌托邦,让贫困的艺术家们能够无忧无虑地自由创作。

孤岛

10个年头,2300多万的投入,耗费无数的精力、时间和心血。

后来证明,这是一个让朱仁民最累、最伤心、最后悔的一个作品。“我后悔过——本来,这些耗费的精力和资金可以投入更好的地方,我能为这个国家、这个民族创造出更多的艺术作品。

从最初地质勘探、测绘到有关各种恶劣天气的实验报告,到水电、消防等的设计,再到施工阶段的凿石、吊运、安装,朱仁民全部都亲力亲为。为了完成这个庞大的普渡众生的群像,他一个人办了雕塑厂、石雕厂、铸铜厂、水泥厂、装饰工程公司、土建工程公司。文人的随意和天真,让他一厢情愿地信任他的下属,天真地认为自己对他们够好,他们也一样会善意地对待他和这个岛。

现实击碎了他的幻想:下属里有的贪污,有的偷车逃走,有的卷款逃走,工地上的甲方联合起来贪污工程款……“做得死去活来,亏了几千万。没有一个人给我太平过,我对他们这么好,他们这么做,有时真是恨不得一刀捅掉这些人。”

2003年另一波风浪袭来,这一次浪大得足可以把他淹死。地方政府开始在岛的附近填海造地,填一亩海的成本是几万,卖出一亩的价格高达几百万。原本安置在岛周围120米水域的500多尊罗汉像没了去处,“我很难受,罗汉像只能摆到了海防堤上。”侥幸的是,还未有人动这些罗汉一个指头。

“我的工程被勒令停过,工人被抓过,我的岛也被填过。”他找人评理;他一路抗争告到浙江省里。他不理解,到处都说要建设文化大省,自己花了几千万、呕心沥血做成一个永久免费的艺术品,白白送给这个国家,为什么他们非但不要,还要毁了他的心血。

海那一边的大陆上,在地方政府官员眼里,这个孤傲的倔老头干着一件让他们搞不明白、却很头疼的事。

朱仁民崇敬的是岳飞、文天祥这样的民族英雄,“我最无法忍受的,是那些挂着党和国家一道道光环,耗着纳税人一笔笔血汗钱,贪婪、懒惰的人。”很让这个有些偏激的民粹主义者伤心,那些真正欣赏他的艺术创作的,首先是外国人,尤其是他最痛恨的日本人。那些理解他、尊重他的人,都是离他个人最远的。

“离我最近的人,伤我伤最深,让我最痛苦。可是,我是没有人照顾的。等哪一天我倒下,我会是很悲凉的一个人。等我没有创造力的时候,我必须去死。”

工作就是生命存在的意义。作为出名的环境艺术设计师,朱仁民用其他大型盈利性设计项目养着他一个人的公益事业:他在沙漠上做成了中国唯一的一座国家级湿地公园;他想着在杭州城里找一片垃圾河,恢复《清明上河图》的往日繁华,杭州回应并实现他的愿望;他为世博会做一个永久性个人展馆,几家争着落地,还和他反复商量展馆位置。

从前年开始,朱仁民觉得自己健康和体力已经支撑不了这么多摊事业。

他觉得唯一能对话的,就是自己的母亲,这位潘天寿的长女一生都在苦难之中,在儿子瘫痪最需要钱时,把价值几亿的潘天寿书画全捐给了国家。自己承受不了的时候,就给她打电话、聊聊天。“她也不了解我,但她理解我。她觉得她这个儿子对祖国、对民族都是很好的一个人。虽然,她不明白你在画什么?为什么去弄一个岛?为什么要把自己搞得这么苦?”

三毛自杀前曾送给朱仁民一张照片,照片上她推着一辆单车,笑魇如花。他们俩在舟山举办的一次艺术家会议上结识。3个月后,她用一只丝袜结束了自己的生命,“我觉得她是对的,她活得太累了、太痛苦了。这是最好的结局。”

吴晓波:财经作家。代表作品,《大败局》、《激荡三十年》等

吴晓波 财经作家的100亩“试验田”

吴晓波认真计算过这项投资的成本和收益,这个岛也成为他验证自己对中国经济思考的一块“试验田”

本刊记者邹高发自杭州

听说丁磊养猪的消息后,吴晓波发短信问丁磊:“这事儿真的么?”丁磊回他:“兄弟,这事可真有。”吴晓波大笑:“好哥们,你去养猪,我去种菜。”

不是开玩笑,他还真有自己的一块自留地——他和朋友在千岛湖畔买下的一座小岛。

这无关风月。“我是搞财经的,一直认为中国土地最值钱,土地价格处在上升通道中,所以一年买一套房子,坚持了十多年,包括在千岛湖买的这个岛。最初是想买个乡间别墅,后来就搞大了,租下了千岛湖旁100亩果园。”

一个习惯在文字里纵横捭阖、指点江山的书生总容易被当作是“动嘴不动手”的主。但吴晓波显然想多走一步。这个岛也成为他验证自己对中国经济思考的一块“试验田”。

100亩杨梅园

这是一项理性的投资,尽管,听上去很不靠谱——当果农。

吴晓波认真计算过这项投资的成本和收益。“一棵杨梅树最多可以挂果100斤,那么4000多棵杨梅树,就有可能产40多万斤杨梅。按照现在2.8到3.8的收购价格卖掉,每年就是100万元的收益。而按照杨梅树的生产周期,旺产的时候,每棵树可以挂果2000斤。”

所以选择种杨梅,是他向林场场长讨教的结果。场长告诉,杨梅最贱,每年只要施肥一次,除草两回,基本无需培育,而且种植8年才有收获,一般农家拼不起这个时间。

吴晓波决定大规模种植杨梅。他请一对当地的老夫妻住在岛上,帮自己打理岛上的杨梅树。

所以选择买下半岛,是出于对各种因素的综合考虑,安全问题、水电供应、交通水运。买下的若是湖中一个孤零零的小岛,各种投入成本一下子会高出很多。

一切正如之前估计的。3年后开始挂果,到2006年,吴晓波的杨梅可以“市场化”了。产量比之前预想得还要大,也无需他为销路问题操心。附近的果商主动上门联系,把卡车开到岛的附近。每年一到6月,一车一车地运往水果批发市场。

吴晓波的岛成为杭州一带最大的杨梅园。每年,一些周边城市的人自驾游来千岛湖摘杨梅,一次收50到100元。

也有烦心的事。一到采摘季节,每天要雇70到100多的工人,吃饭、管理都是操心的事;杨梅烂得很快,山坡高处来不及采摘,第二天就“血流成河”;还有防偷盗的措施和成本,夸张的时候,附近的村民甚至开着卡车来偷杨梅。

这些都由他精明强干的夫人具体负责打点。吴晓波自认内心里只是一个写字的人。

杨梅引发的思考

岛和杨梅,也成了吴晓波财经专栏文章里的一个关键词。

在方寸之间,他常常和他的读者由此谈起,联想、分析、展望中国的土地政策、农业的希望,还有中国食品安全问题等等……

第一次收获岛上杨梅时,吴晓波摘一粒放在嘴里品尝,酸中带甜。可是,相比较街边水果摊、超市里的杨梅,自家的杨梅看上去很小,也不特别的紫。有行家指点他一种“新技术”:喷洒一种农药,可以让杨梅早熟,个儿长得特大,卖相特别好。

“我当时问他:会有副作用吗?对方回答是:绝对吃不死人,但绝对能卖出好价钱。”

这让吴晓波吓出一身冷汗。他开始从杨梅想到自家平日吃的蔬菜水果,再担忧到中国食品行业普遍存在的“下毒”问题。“现在没有任何办法。未来,绿色农业肯定会是个很有希望的产业。”

他有时会和太太、女儿一起离开城市,到岛上享受几天全绿色的菜蔬、空气和水。他在岛上有座2层小别墅,各种设施齐备。“游个泳,看看山,看看水,再看看书。”现在,他正忙于《跌荡一百年》下卷的写作,写得痛苦时,就带着笔记本躲到岛上。“后来,发现这也很麻烦,因为写书常常要带一大堆资料在身上。”

100亩杨梅、一湾绿水,听着虫声,携一卷书,听上去很浪漫。

可是,他的下属们不这么认为,每年蓝狮子员工都会到岛上摘杨梅——“我们从不住那里。岛上蚊子多,很潮湿,可以看电视,但是,就那几个频道,也不通网络。”

毕竟是一个文人,吴晓波对这个岛还存有一个诗意的期待。“肯定会有一天,再也没有人愿意读我的文字,再也没有出版社愿意出版我的书,可是我只会这门手艺,有了岛,我就可以去做农民,每年等一次收成,其余的时间就读书、陪太太、看云聚云散。”这也是吴晓波专栏里的文字。

到那个时候,他写的也许是山水小品。

中国“私人岛主”成长历程

1996年,杭州艺术家朱仁民获得“莲花岛”,中国第一代“私人岛主”产生。

2003年7月1日,国家正式实施《无居民海岛保护与利用管理规定》,首次提出无居民海岛属国家所有,允许个人或机构开发利用无居民海岛,租用期最长为50年。具体程序为:先进行申请的行政审批,再通过政府招标、拍卖等方式,最后确定海岛的利用人。同年,国内外商人对无人岛投资开发热情迅速升温。

2005年1月1日,中国首个无人岛地方性法规《宁波市无居民海岛管理条例》正式实施。私人购、租海岛火热。

2005年10月下旬,浙江省人民政府对省内无人岛开发计划紧急喊停,无居民海岛开发利用项目必须报省政府批准。

两年后,浙江省人民政府宣布:暂停审批无居民海岛开发项目。

2008年12月10日,国家海洋局发布了拉动内需的“海十条”政策,单位和个人可以按照规划开发利用无人岛,并适当简化有关海洋资源和生态影响的论证。

2009年,全国人大审议了中国第一部海岛保护法《中华人民共和国海岛保护法(草案)》。海岛开发将有法可依,但具体实施效果仍待观察。

国外私人购岛的情况

目前全球的私人岛屿供给市场,数量最多的是加拿大的东西海岸。新英格兰海岸、加勒比海、南太平洋与欧洲地区的海岸都有私人小岛。买主以美国与欧洲人居多,亚洲人不太有购买小岛的习惯。亚洲地区虽也有许多小岛,但因受到各国法律限制,可以私有的并不多。

北美地区可以说是私人岛屿的乐园。加拿大有100多个内陆湖与绵延的海岸线,一般中收入家庭只要买得起中价位的住宅,就买得起一座大小令人满意的小岛。

其中较高档也最著名的的小岛区,要属加拿大东部圣罗伦斯河(St.LawrenceRiver)的千岛群岛(ThousandIslands)。千岛群岛已有100年的开发历史,湖中共有1700座岛屿,多半是私人拥有,也有部分是政府列为保护区。这个岛群区面积在1-5亩间的岛屿,售价为加币20-50万元。而较阳春的岛屿区是在诺瓦斯高沙省(NovaScotia)。与其他地方比较起来,这些加拿大的岛屿,价格只有美国岛屿的三分之一,也约为加勒比海岛屿十分之一不到的价格。

在美国,私人小岛集中在缅因州、佛州、新泽西州、康州、密西根、阿拉斯加、田纳西州、华盛顿州、维吉尼亚州等地。昂贵者如维京群岛(VirginIs-lands)一座230亩、未开发的礁岩岛,售价1860万;加州地区岛以稀为贵,旧金山湾区(SanFranciscoBay)一座6公亩大的红岩岛(RedRockIsland),售价650万元。而供给量多的缅因州,有价值数百万元的小岛,也有数十万元的平价小岛。

佛州的岛屿出售与出租的都很多,因为地理位置遇上绝佳气候,价格较贵,不过仍有机会捡到便宜的,例如4亩大的LevyCountyIsland售价25万4000元。纽约州供给不多,多在北部;密西根地区的TurtleIs-land面积一亩,售价则不到15万元。

中南美洲的热带海洋与气候,吸引许多经济条件好的人去购买岛屿当作度假之用,中美洲更是一个极具潜力的岛屿市场,特别是贝里斯、巴哈马以及哥斯达黎加西岸地区。巴哈马群岛允许自由买卖的小岛不少,一座有着岩礁海岸线与密林的小岛CarrionCrowCay只要7万5000元,岛上还有私人码头。不过这一类小岛,随着每年水位的上升,恐怕未来有灭顶的风险。而加勒比海则是高档的岛屿市场,但绝大部分加勒比海的岛屿是租赁与政府拥有,因为私人拥有的有限,因此价格特别昂贵。

至于南太平洋地区的所罗门群岛(Solomons)、马歇尔群岛(Mar-shalls)与菲律宾群岛的岛屿买卖法律都很严格,不过四季气候的优势,预估这些买卖所有权的限制可望松绑。

明星岛主

“情人岛岛主” 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

好莱坞影星莱昂纳多·迪卡普里奥凭《泰坦尼克号》“杰克”一角赚取了无数情侣的眼泪之后,又在洪都拉斯首都伯利兹城附近的海域买了一个小岛,赚取情侣的荷包。甚为积极的环保主义者莱昂纳多将这个占地140英亩的小岛建成一个环保型的豪华旅游度假胜地,专门吸引情侣前来度假。

“千岛之王” 法哈德·维拉迪

德国维拉迪私人岛屿公司老板法哈德·维拉迪的“岛王”之名可谓实至名归。他的名下拥有1000多座岛屿,从1971年踏入私人岛屿买卖中介行业至今,30多年来他买卖岛屿1000多座,最贵的卖到5650万美元,最便宜的则只要5500美元。

“迷你岛岛主”强尼·戴普

《加勒比海盗》男主角强尼·戴普在拍完《加勒比海盗》之后,出资300万美金在巴哈马群岛中买下一座名叫“利特霍尔唐”的小岛,变“海盗”为“岛主”。小岛长1英里、宽1300英尺,有6个私人海滩、一个私人港口、一栋别墅、一间供奉提基(波利尼西亚神话中人类的始祖)的小屋和备用发电机,想要接近小岛非小船、直升飞机和海上飞机不行。有传言说,强尼·戴普买下这个小岛是想在岛上寻宝,也有人说,强尼·戴普是想百年以后葬身于此。

“豪华岛岛主”理查德·布兰森

英国维珍集团总裁的理查德·布兰森以20万英镑的低价买下74英亩维京群岛的内克岛,曾经的蛮荒小岛变成了上流社会的伊甸园:斯皮尔伯格、黛安娜王妃、查尔斯王储等名人贵胄都曾经是这里的座上宾。布兰森每年夏天与家人一起去内克岛住上两个月。在岛上,布兰森把他的工作、玩乐和生活完美结合起来:他躺在大房间一角的吊床上,吹着来自西印度群岛的信风,一边用他的笔记本电脑写信,给他的生意伙伴们打电话,接待记者面访。

“野蛮岛岛主”梅尔·吉布森

2004年,曾兼任《勇敢的心》男主角和导演的梅尔·吉布森花1500万美元在太平洋岛国斐济附近买一座2160公顷的小岛。吉布森原本想让自己、朋友以及家人能够拥有一个安静的度假场所,免受狗仔队或是追星族们的困扰,但他没摸清小岛居民的底细,入住小岛玛格后,才知道岛上种植椰子的40名土人是野蛮民族,更视他为赶绝他们的敌人。

英国人本·索撒尔(BenSouthall)可能是今年最多求职者羡慕的对象,他获得了“世界上最好的工作”——大堡礁哈密尔顿岛“岛主”。

今年1月,澳大利亚昆士兰观光局在18国打出“世上最好的工作”的征才广告,招募大堡礁看护员,主要工作是通过网络博客、接受媒体采访等方式推广自己在岛屿上的“探索之旅”,酬劳是半年后获得15万澳元(折合人民币80多万元)。这个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招工启事”引来世界200多个国家的34700多名应聘者,同时已经为昆士兰旅游局创造了高达2亿澳元的公关价值。

7月1日,“新岛主”本·索撒尔携女友走马上任。在全世界最洁净的海域划船喂鱼、畅游潜水,在全世界最大的珊瑚礁群岛拍照、探索、开着高尔夫球车环岛巡视,在有3间卧室的豪华海景房更新推广大堡礁的博客、网志。

本·索撒尔说:“如果一切会照开始的这样发展,那么我将会是这个星球上最幸福的人,同时也是这个星球上最累的人,甚至还可能是这个星球上最胖的胖子。”

魔术师的私人岛

为岛“制造”神秘是这位“岛主”的强项

实习记者刘晓旋

在国外部分国家和地区,私人购岛已经在政策和市场上形成了较为完善的机制。德国维拉迪私人岛屿买卖中介公司自1971年以来在全球买卖了1200多座私人岛屿,占世界私人岛屿买卖的50%左右,买主仍以美国与欧洲人居多。各国名流的买岛风验证了《财富》的预测。

世界魔术大师大卫·科波菲尔(DavidCopperfield)花费6500万美元巨资,在加勒比海域巴哈马群岛南部一口气买下了由4座小岛组成的埃克苏马(Exuma)群岛。这位给世界制造了无数奇迹的魔术师说,是神秘感指引着他的选择:他惊奇地发现群岛位于世界上4个神秘古迹的的中心。他在地图上用线条将英国的史前巨石柱和智利复活岛上的雕塑连起来,又将埃及的加沙金字塔(PyramidofGaza)和墨西哥的太阳金字塔(Pyramidofthesun)连起来,凑巧的是,他买的那个群岛就在那两条线相交的点上。

为岛“制造”神秘是这位“岛主”的强项。2008年8月16日,大卫称在小岛上发现了传说中的“青春不老泉(FountainofYouth)”。他兴奋地向外界描述:“当你将几片枯死的叶子放入泉水时,它们很快与水融为一体,然后重新焕发出生命活力。而当把濒死的昆虫浸入水中,它们也同样起死回生,重新飞翔。”事情的真相似乎在大卫聘请科学家对“不老泉”进行检测和保护之后也不得而知,但是不被允许饮用该泉水和在其中泡澡的游客对小岛更加好奇了。

这位天才魔术师不只是简单地将岛当成自己财富的象征或者是私人住所,他深谙私人海岛商业盈利的“魔法”。

他已经成功地将4岛之一的穆沙岛(MushaCay)建成了世界上最奢华的度假胜地之一,专门对超级富豪们开放,每周租金超过30万美金。这座150英亩的岛屿只有5间别墅,一次最多只接收24个客人、开一个派对,以保护岛屿环境和游客的度假质量。

有其他3个“卫星岛”护卫的穆沙岛因为私密性好而备受名流们的青睐。2007年5月,谷歌创始人之一谢尔盖·布林(SergeyBrin)在岛上与安妮·沃西基AnneWojcicki秘密结婚。美国乡村音乐巨星情侣蒂姆·麦格劳(TimMcGraw)和菲斯·希尔(FaithHill)也将它当成躲避“狗仔队”、过情人节的好去处。住在1万平方英尺的山顶别墅里,360度远眺加勒比海的全景,或是躺在私人沙滩上晒太阳,或是享受大卫创意的“大卫驶进”露天艺术影院……一位游客写博客说:“穆沙岛很性感。”

2007年10月,大卫·科波菲尔的岛屿的受关注度又一次提高,不过这次是丑闻。一位西雅图女模特指控大卫在岛上对她施暴,导致美国FBI介入调查。但是大卫否认了这件事情。

这件事情损害了穆沙岛的名誉,但微软创始人比尔·盖茨(BillGates)、美国著名电视脱口秀主持人奥普拉·温弗里(OprahWinfrey)、好莱坞明星比利·克里斯特尔(BillyCrysta)等名流都曾是该岛的座上宾,加之岛屿环境优美,因此它仍是目前世界上最豪华的度假胜地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