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定纳克萨尔反政府武装之战——

印度为何不动用军队围剿

日期：2010-06-14 作者：王耀东 来源：文汇报                      
    本报驻新德里记者  王耀东
    
引言
    
    6月11日晚，由印度总理曼·辛格主持召开的内阁安全委员会会议在推迟一天后举行。这是印度政府内最重要的一个部长联席会议，类似联合国安理会，议定有关国家安全的重大事项。会议固定的六名成员都是印度政府中最重要的人物：会议由总理主持，成员包括内政部长、外交部长、国防部长、财政部长和国家安全顾问，有时三军司令也列席参加。印外长克里希纳因在塔什干参加上合组织会议而缺席。
    
    本次会议之所以备受关注，是因为将对是否动用印度军队参加打击纳克萨尔运动的问题作出决定。在此之前，印度对纳克萨尔运动的围剿已进行了半年，结果是地方警察和准军事部队连续受到袭击，伤亡惨重。为了更有效对付这股2万多人的反政府武装，内政部长奇丹巴拉姆5月份提出希望动用正规军队参与围剿，这在印度社会各界引起广泛关注。
    
    据消息人士透露，在内阁安全委员会会议上，总理辛格、财政部长穆克吉和国防部长安东尼均对奇丹巴拉姆的提议持反对意见，甚至也未采纳建立前沿指挥部、培训警察部队等建议，仅同意雇佣退伍军人参与排雷等部分军事行动。此间分析认为，这表明印度政府不想采取过激行动，希望通过温和的综合治理方式解决这一敏感而棘手的国内矛盾。
    
半年清剿：纳克萨尔派占了上风
    
    去年10月底，新上任的印度内政部长奇丹巴拉姆宣布，将在全国范围内对反政府势力纳克萨尔运动展开“绿色狩猎”围剿行动，计划在5年之内对这股印度国内“最大的安全威胁”予以肃清。清剿行动随后在恰尔肯德、奥里萨、切蒂斯格尔、西孟加拉等纳克萨尔运动活跃的各邦迅速展开。半年之后，这场围剿之战的前景却不容乐观。
    
    今年4月6日，纳克萨尔运动在切蒂斯格尔邦丹特瓦达区袭击了印准军事力量中央警察预备部队的一个车队，打死76人，纳克萨尔分子仅损失8人，被纳派头目称为“丹特瓦达大捷”。5月17日，切蒂斯格尔邦首府莱普尔一辆载有警察和平民的公共汽车遭炸弹袭击，造成31人死亡、28人受伤。5月28日凌晨，开往孟买的一列客运火车在距离加尔各答150公里处脱轨，13节车厢倾覆，并与随后驶来的一列货车相撞，导致143人死亡，上百人受伤。印政府表示这是一起纳克萨尔运动主谋的行动，因为铁轨有被破坏的痕迹，现场发现了一些政治传单。
    
    “在同政府的这场较量中纳克萨尔运动占了上风，”印度最大的新闻周刊《今日印度》最近一篇署名文章这样认为。据统计，今年1月到5月，有170名安全人员和351名平民在武装袭击事件中丧生，2009年5月至2010年4月的12个月中共有1045人死亡，同比上升了63%。正是在“绿色狩猎”行动遭遇上述一系列“红灯”之后，印内政部提出动用军队这张王牌。
    
最后一招：动用军队应慎之又慎
    
    新德里市中心的莱西纳山丘是印度政治权力的神经中枢。英国殖民时期建造的总督府如今是总统府，它的南侧大楼是外交部和国防部，被称作“南楼”，北侧大楼是内政部和财政部，称为“北楼”。2010年5月，北楼内政部办公室向位于北部查谟和克什米尔邦乌坦普尔的印度陆军北方军区司令部发出了一份绝密指令，要求后者准备抽调8个营的国家步枪队兵力投入反纳克萨尔派的军事行动。
    
    国家步枪队成立于1990年，目前有65个营，不配备重武器，行动敏捷，是一支专门对付克什米尔地区武装分子的精锐部队。根据印度内政部的要求，听候调遣的8个营共8000人的兵力将被分为两个作战区域，一旦得到政府批准将部署于纳克萨尔运动猖獗的南部相关地区。另外，内政部还提出印度空军为反纳克萨尔行动给予空中后勤支援。“印度警察力量不足，装备较差，靠这支力量来对付纳派实在太艰难了，”内政部长奇丹巴拉姆抱怨道。
    
    然而印度军方对他的提议顾虑重重。印陆军和空军高官近来纷纷表示，印度军队除了在西部和北部需要维护国土安全外，还承担了西北部查谟和克什米尔地区、东北部地区的国内安全任务，军力已被大大“摊薄”，难以承担新的国内治安任务。一些安全专家、前军队高官也纷纷表示，出动军队是“最后一招”，在国内出兵应慎之又慎。
    
    印军事分析人士指出，目前印度有12万正规陆军，以及克什米尔65个营的国家步枪队和东北部地区31个营的阿萨姆步枪队承担着国内安全任务。这不但使印军的士气和装备受到消耗，影响了军队的现代化进程，同时也可能“给居心不良的邻居以可乘之机”。印“地面战争研究中心”主任、前陆军准将坎瓦尔认为，1999年巴基斯坦发动卡吉尔战争的一个原因，就是巴认为印度军队经过近十年的克什米尔地区打恐任务，作战能力已经消耗得差不多了。还有分析认为，克什米尔和印东北部地区尚属边境地区，一旦有事军队仍然可以作出反应，但打击纳克萨尔势力却在印度的腹地，如果占用大量兵员，一旦出现国防需要，军队调动将成为大问题。
    
国内安全：必先解决发展问题
    
    印度总理公开表态称纳克萨尔运动属于恐怖组织，是“印度最大的国内安全威胁”，然而经过半年的武装围剿，纳克萨尔派不但未见消亡反而声势更大，动用军队似乎是合情合理的选择。然而事情并不那么简单，印内阁国家安全委员会也不是随随便便就否决奇丹巴拉姆提议的。
    
    问题的关键是，纳克萨尔运动既是一个印度国内安全问题，同时也是一个发展问题。
    
    纳派势力主要存在于印度中南部的一些贫困山区，这里祖祖辈辈生活的少数民族阿迪瓦西人历来以山林为生。作为印度铁矿石、硼矿石的主要产区，山区的土地和林区不断被政府和大公司“开发”蚕食，同时根据印度森林法，阿迪瓦西人上山狩猎、砍伐等活动又被宣布为非法，这使当地居民的生活受到很大影响，引起了广泛不满，同时也为纳克萨尔势力的滋生提供了土壤。
    
    目前印度全国604个行政区中有超过三分之一存在纳克萨尔势力，全国同情者超过100万人，包括一些知名人士和社会活动家。如果动用军队对付这些穷人的武装，势必造成大量平民伤亡，不仅是“杀鸡”用“牛刀”的问题，还很可能引起强烈的政治动荡，到头来得不偿失。
    
    动用军队清剿纳派武装还涉及到印度的宪政体制问题。在印度宪法规定的联邦体制下，司法和维护治安是地方政府的职责，除非是明确的全国性安全威胁或者地方政府明确提出要求，中央政府一般不主动派出军队。另外，中央政府还担心，一旦派出军队，地方政府会产生依赖情绪，打击纳克萨尔势力的热情反而会降低，而没有当地政府配合的军事行动是很难取得实际效果的。
    
“绿色狩猎”:将是一场持久战
    
    军队不能出动，现有地方警察力量和准军事部队实力又不济，打击纳克萨尔势力的“绿色狩猎”清剿行动将是一场长期斗争。“彻底打败左派武装势力需要决心和耐心，其过程可能超过十年，”前印度空军中将、现任印度空军研究中心助理主任卡皮尔·卡克认为。印度老一代著名战略家苏布拉马尼恩指出，这是一场综合全面的战争，应该从军事作战、促进发展、打击腐败等多方面同时入手。
    
    军队提供帮助。根据军事专家的建议，虽然印军不直接参与打击纳克萨尔势力的战斗，但可以在很多方面提供帮助，提高警察部队的作战能力。例如军队可以培训警察部队的指挥官，传授丛林作战、监听监控、指挥通讯等领域的作法和经验，空军可以提供空中运输和后勤支援，在需要时陆军甚至可以派出小股特种部队参与擒获纳克萨尔运动领导人的行动等。这些行动需要得到印度内阁的批准。
    
    大力促进发展。纳克萨尔势力范围多局限于印度最贫困的地方。在印度全国100个最贫困行政区中，比哈尔邦和奥里萨邦分别占61个和19个，而这两个邦同时也是纳派最为活跃的地区。上周五的印度内阁安全委员会会议提出，“将不惜代价地促进受纳派影响地区的经济发展”，并要求印度国家计划委员会专门进行部署。
    
    坚决打击腐败。上述地区并非缺乏自然资源，许多地方矿产、林业、牧业资源丰富，但是由于教育程度差，传统生活习惯影响大，加上腐败盛行，当地民众无法享受到经济开发带来的成果。“如果地方政党和政治领导人不下决心提高执政能力，这些地区的长久和平与稳定是无法实现的，”苏布拉马尼恩认为。
    
失利原因：抢了农民几只鸡
    
    据此间媒体6月12日报道，4月6日印度中央警察预备部队第62营在外出训练途中遭受纳克萨尔势力伏击不是一个偶然事件，这场被纳派势力称为“丹特瓦达大捷”的战斗很可能是由几只鸡、几只碗引发的。报道称，该部队总部透露出的一份内部文件承认，第62营前一天外出途中经过丹特瓦达时，在附近村庄抢夺了一些鸡和碗而未给钱，“可能造成了当地农民的怨恨”。在这个过程中，部队一名低级军官还将步话机遗落在村子里。这些情况迅速传到纳克萨尔势力的耳朵里，并在第二天62营的人马准备回村子寻找步话机的途中布置了伏击陷阱。消息人士称，这种不检点的行为在印度全国很普遍，为此印中央警察预备部队总部发出通知，要求所有部队坚决杜绝此类事件发生。
    
    这个故事说明印度警察部队与正规军相比在管理水平和素质方面存在很大差距。同情纳派的人还以此来说明左派武装运动的合理性。印政府目前决定不动用军队参与围剿，但让这样的警察力量来对付纳克萨尔势力真的很不“靠谱”。
    
    （本报新德里6月13日专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