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论春晚的尴尬与小沈阳的分裂?----《谁在误读中国》精彩章节选读——人民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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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在误读中国》精彩章节选读——

再论春晚的尴尬与小沈阳的分裂

庙堂之高与江湖之远：一道春晚无法和谐的难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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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了大部分的网友评论，捶胸顿足，痛感知音难觅。其实，大部分发表评论的朋友似乎是捡了芝麻，丢了西瓜，拘泥于小沈阳的所谓性别错乱的噱头上了。这正是演员本人求之不得的招牌菜。本人实际想说的是中国传统文化中的性别错乱，特别是戏曲表演中阴盛阳衰的由来，以及民间和官方在艺术舞台上的博弈提出到底谁在与时俱进，谁在革谁的命？我相信沉默的大多数心中有数。希望网友潜心于字里行间，耐心地品，细细地解读，少安毋躁。这里不仅仅只是探讨娱乐精神本身，虽然我们最终要回归于娱乐，因为艺术与市场息息相关，艺术服务于大众，春晚并非专属精英们的殿堂。接下来，本文表面似乎在说小沈阳的未来，实际是在为央视春晚的可持续性担忧。

　　上春晚是无数艺人和主持人的梦想，虽说它的影响力在20 年前要比今天强大得多，但是作为身份和身价的象征，尤其是，如果能成为连续几年下来的整台晚会的台柱子，则善莫大焉，那是根本无法抵御的巨大诱惑。姜昆、冯巩、陈佩斯、赵丽蓉和赵本山均各领风骚。范伟和小沈阳的赵家军异军突起，近几年规模经营非常成功。盘踞在白山黑水之间的铁岭大旗，在东北风中猎猎作响，正啸聚着越来越多的江湖艺人，为霸一方。这且按下不表。

　　春晚是一剂春药，让人兴奋。当然，政府不这样认为。真正的春晚导演希望这道年三十的大餐能聚拢民心，以歌舞升平来体现政治和社会的祥和，表现中华民族的盛世。但是，民间的胃口则早被市场和新媒体给惯坏了。地方电视台不满央视的垄断，紧盯那娱乐光环后巨大的商业价值，垂涎三尺，觊觎良久。于是，湖南卫视、上海传媒集团和北京卫视等齐楚燕韩赵魏六国联合纵横，狼烟四起，掩杀声不绝于耳。他们与央视叫板的“法宝”来自于商业，还原于商业。被央视春晚捧红的一代代明星于是闻鸡起舞，有奶便是娘，“走穴”之风呈燎原之势。央视的竞争者们抓住央视的弱点，侧面包抄，以娱乐通吃，以商业手段攻城略池。散兵游勇的各种山寨版的晚会也如非洲草原上的鬣狗，在狮王吃过的地方，啃些剩下的骨头，秃鹫们也闻风起舞，食腐之风盛行。天下大乱，社会多元。淘金者和掘墓人联手。我看央视新址的两条巨型鸟腿在苦苦支撑，越变越细。有人说糖尿病患者晚期就是上身粗大，下面则细脚伶仃。调侃了。

　　江湖怪侠小沈阳正是在这样的历史背景下扭捏作态地来到央视春晚的。他四次进京赶考，三次落难，在无比沮丧的情况下，心灰意懒，准备放弃。今年，在赵本山的斥责和反复鼓励下，他强打精神，小试牛刀，结果一炮走红。其实，像我这样的以前从未认真上网看过小沈阳民间作品的观众，在今年春晚这个小品大部分时间原本是期待赵本山抖包袱，玩新的噱头，结果师傅今年力推爱徒，话很普通也很少，请来央视娱乐节目的怪侠主持人老毕，让《星光大道》铺陈和捧哏。看似卑微怪异的小沈阳不负厚望，一曲刀郎的《2002 年第一场雪》提了观众的首级在手，出其不意，手起刀落，成就一代刀客。看得出，小品的创意是本山大叔版权所有；细节刻画，则为小沈阳匠心独具。春晚导演朗昆盛赞小沈阳，称其后劲不在师傅之下。估计朗昆不可能不知道小沈阳在民间的传说，在属于小沈阳的领地里，披挂一身艳俗的女妆，他的二人转打情骂俏，疯疯癫癫，噱头不断，妙语连珠。在这里的土炕上，他驾轻就熟，炉火纯青，嬉笑怒骂，如风卷残云。他和李玉刚的芳名并驾齐驱，男扮女装，阴阳错乱，一声怪吼，名震江湖。

　　然而，他的特长也正是他的局限。　第一，小沈阳赖以表演的剧场草根性十足，太土，太“邪性”，是纯粹的民间庙会。我们打个比方就知道矛盾的利害之所在。小沈阳所代表的艺术形象犹如一位长得歪瓜裂枣的东北娘儿们，坐在纸糊的窗户边，吞云吐雾地吸着大烟袋锅，不时地随地吐两口浓痰，有板有眼儿，一惊一乍地描述着村里的各种鬼的故事，寡妇门前的各种是非，什么偷汉子、捉奸拿双之类的百姓们的谈资笑料。村公所的门堂里不时爆出阵阵大笑。村民们每天夜幕降临时，都会扔些散银在此，坐在小板凳上，享受一天劳作之后的这点所谓的精神快餐。

　　但是，中央电视台的春晚的导演犹如在施特劳斯家族的舞曲声中，身穿燕尾服，拄着文明棍，叼着雪茄，头戴礼帽，细细品着波尔多红酒的上流社会的精英们悄声议论着天下大事，探讨着黑格尔和萨特的哲学，尼采和瓦格纳的生命意志与艺术的关联，讥笑着司汤达笔下出身卑微的于连如何不顾一切地跻身官场和上流社会，结果丢掉身家性命的悲剧。央视春晚弘扬的是用高尚的作品引导人、鼓舞人，突出祥和、团结和幸福的政治局面。央视的领导启用的都是气宇轩昂、气度不凡，高可比帕瓦罗蒂《我的太阳》、低可攀陈佩斯秃头谢顶的《吃面条》的人物。演员阵容都是功勋艺术家，有些在军内官拜少将。主旋律是《我们走进那新时代》，就算黄宏和宋丹丹联袂出演超生游击队，也是忠告农民，要少生优育，利民利己，也难逃《在希望的田野上》这样的主旋律。年年国粹京剧，港澳台三地统战，军人尽忠报国，2008 年更有“神七”、“奥运”、“汶川”的任务，要提振国威。共和国60 年大庆，无可厚非。平心而论，央视也算挖空心思，尽量做到雅俗共赏，寓教于乐。

　　第二，小沈阳的绝活有三。其一，他无与伦比的嗓音条件能够模仿著名歌手，应了真人秀的潮流；其二，奇装异服，男扮女装，装神弄鬼，阴阳怪气，大受欢迎和追捧；其三，自贬自嘲，妙语连珠，不乏软色情的各种暗示，场内场外、台上台下，互动成一片。他一个人上下翻飞可以搅动全场，形成一个以他为中心的巨大的非理性的漩涡。在春晚上，台下就座的多半是请来的嘉宾，有广电行业分管领导、晚会赞助商、各行各业的代表、各路亲朋好友，着正装，像是出席重大晚宴，若非场内有领掌的导演，大家一般不苟言笑，除非有赵本山、冯巩和陈佩斯出场，让人一睹其人，便情不自禁，再开口，则欲捧腹，甚至喷饭。小沈阳的煽动和互动功夫绝不在其下，但是，我们都会为他捏一把冷汗。习惯在草莽堆里、在山村野民中嬉笑怒骂，没有正经，任意发挥而后成就了山寨英雄的他，一经戴上央视艺术殿堂的紧箍咒，怎么可能发挥得出来？有看客对我的观点一定不以为然：“看看他的师傅赵本山，人家能出来，也就一定会把自己的爱徒调教成另一代宗师。”民间的东西，可以拔丝抽蚕，去粗取精，去伪存真。但果真如此，我们还能在网络视频上看到那个活蹦乱跳、非常生动的小沈阳吗？正统会阉割草莽，或许反之亦然？谁在革谁的命？丐帮的八袋弟子、东邪西毒，都不是郭靖郭大侠，他们不是红花会，不以反清复明为己任，胸无大志，只是凭本事赚钱，聊博一乐，不必认真，唯娱乐耳。

　　这又涉及小沈阳的志向。我认真看了搜狐网对他的视频专访。当年家境贫寒，小沈阳因为上不起学，跟母亲“干白活”，东北话就是在人家出殡的时候，被雇号啕大哭，做悲痛状。每一次七八十块钱，每月母亲靠此谋生，也就能赚200 来块钱。有一次，小沈阳在人家葬礼上演了一段二人转，就有看客认为他是块好材料，建议他何不去铁岭赵本山开的民间艺术学校深造。记者采访他时反复提及财富，也就是收入这样令人尴尬的话题。小沈阳毫不掩饰，沉静地接招、拆招。但无论如何平静，他的口气和眼神告诉我们，从今以后，星光大道为他铺设。星探们都在跃跃欲试。我们都说，英雄不问出处，但我仍然关心，小沈阳没有接受良好的教育，中途辍学，甚是可惜。这样的民间艺人，若非经高人指点，今后可能又只是另一个土财主，暴发户，富而不贵。一夜成名，拥有豪宅名车的所谓的明星们精神空虚者比比皆是，于是有吸毒成瘾的，有生活糜烂的，如陈冠希的“艳照门”。

　　小沈阳今后财路不用发愁。商家们的拼抢和炒作即将硝烟滚滚，消费者们的非理性追捧将被市场无限放大。娱乐公司和娱乐记者将会像秃鹫一样，疯狂地扑咬，吞噬新到的猎物。娱记、商家和明星各得其所。而央视春晚则大度而优美地一个转身，继续自己的官方旅程，迈着方步，哼着“草船借箭”，在“雾失楼台，月迷津渡”的夜晚，在《难忘今宵》的结束曲中悄然离去，心想：爱谁是谁，与我何干；普天同庆，任务完成了。

　　小沈阳是否从戏路和人格上变得分裂，是否因为春晚而一改自己来自民间的既浑又泼的纯朴，我们不得而知。但是他的师傅赵本山头脑肯定清醒。他投资于这些爱徒，那就一定会循循善诱，用心引导，把登堂入室这两个层面的功夫都做足。既有庙堂之高，也有江湖之远，雅俗共赏。两个市场他都要搞定。
小沈阳的表演和艺术生命力是否具有可持续的潜质？这要分正史和野史两层面说。谁都会尽量利用央视的平台扩大影响力，提高知名度，然后蹿身草莽。在娱乐化的今天，我们不能决然地把民间和官方对立起来，不能说走穴于民间就是落草为寇。铁岭的二人转艺术团和豫剧小香玉艺术学校的孩子们都为历届春晚添了彩。于是，各种娱乐的和市场的衍生品应运而生。比如赵本山的乡村题材的电视剧，也谈不上拥兵自重，占山为王，老人家还是活跃了银屏上农民兄弟姐妹们的精神生活，符合“三贴近”的艺术三下乡的原则，本山大叔自己也成为中国开一代先河的民间个体电视剧公司的最大老板。他的弟子当然不是白培养的，这些江湖奇人，八仙过海，有数不尽的农民电视剧题材，又颇得中央青睐，他们一路在民间载歌载舞，翻唱名人，秀尽农民的身段和情史，等等。21 世纪的农村包围城市，一切权力归农会，不失为一个出路。又一个现代化社会和文化转型的里程碑事件，又一次重走长征路。

　　小沈阳初出茅庐，任重道远。在中国，市场培育了娱乐精神，just have fun ，成为人们的主流意识。但是，央视毕竟是央视，尤其是，春晚不等同于《星光大道》或《非常6+1 》，它有使命，导演不全在央视。小沈阳还惊魂未定，似懂非懂呢，但是他的师傅十分了得，头脑清醒。

　　我非常欣赏赵本山的内功和语言艺术。这就涉及小沈阳的最后一个问题：弟子能否得师傅的真传？赵本山近几年上演的春晚小品又岂止是语言本身的幽默？小品《卖拐》的主题有很深的寓意。有好的剧本，才能有心领神会的导演和表演大师。思想性和艺术性是春晚小品的一大亮点，是中央倡导的。如果小沈阳始终身着女子裙裤，浓妆艳抹，而央视的导演和身后领导非常反感他的妖里妖气和语言随意发挥时的粗俗不堪，下令限制使用他的话，那他就不会光彩照人，日子久了，就会打蔫，丧失草根艺术的感染力。久了，我们是否会产生审美疲劳？小沈阳的艺术表演有可持续性吗？小沈阳的格言是，“走别人的路，让别人无路可走”。好一个断人财路的“狼子野心”。小沈阳在接受采访时说，自己有生活积累，而师傅反复叮嘱一定要还原生活。这是真谛，是艺术家们鱼与水的关系。

　　小沈阳是否分裂？春晚明年如何再次起用这位农民新军的少壮派领袖？这要看央视多大程度上可以承认春晚在娱乐精神的进化上的广度和深度，要看领导们的宽容和与时俱进的态度。不过，央视之所以为央视，就在于它的优雅与保守，它的品质和从容。小沈阳和央视之间有一位江湖传奇人物，这就是赵本山。他的起承转合的作用举足轻重。让我们相信他的力量和智慧来自他的天才、他的生活积累、他的政府关系、他的政治常识和嗅觉、他的商业运作和市场的推动。今天娱乐界的春秋战国竞争异常激烈和残酷，雄踞中原的央视犹如狮王争霸固然享受了当下政策上的垄断和扶持，可也不能一再容忍“鬣狗”和“秃鹫”们躲在暗处的蚕食鲸吞。该放低身段、虚心向市场学习的时候，就应该当仁不让，毕竟广告商是上帝。所以我们见到，一贯看重市场力量的央视二套优秀栏目《非常6+1 》和《星光大道》相继问世。

　　发人深省的是，都市白领们也多追捧小沈阳的疯狂和痴癫，大概是厌倦了都市文化中的虚伪和正统，来一点农家乐，食点野味儿。20 年前，已然活跃在辽宁的“东北第一瞎”，赵本山靠模仿瞎子出道，今天他的爱徒小沈阳以模仿女性立腕儿，都是出身草根。今天赵本山俨然央视春晚的台柱子，并已形成自己的民间影视产业链，重振了东北军的军威，令娱乐界刮目。本山的艺术形象并没有分裂，他的爱徒呢？

　　关于草莽英雄与官方和正统的激烈博弈，一如本栏目Dialogue （大爷唠嗑）的特色，本文不作结论，让事实说话。

　　小沈阳，这次大家记住了你的一声怪吼。下次看你如何出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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