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小沈阳看娱乐圈里的性别取向--《谁在误读中国》精彩章节选读----人民网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4/27 23:57:35

 

《谁在误读中国》精彩章节选读——

从小沈阳看娱乐圈里的性别取向

娱乐精神,无原则的实用主义,抑或柔性抵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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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在误读中国》内容简介】:本书蕴含杨锐文风犀利、文采飞扬、旁征博引、学贯中西的思路,收录了他的五十余篇政论、随笔和散文。
  对于渴望成功的年轻人,他的生活和思想轨迹是一部精彩的教材。对于中年人,他的智慧和知识结构将成为有力的参考。对于年长的读者,他的思索轨迹和探索实践代表了新生代的精神面貌和竞争力。
  【《谁在误读中国》作者简介】:杨锐,央视唯一英语节目金话筒最佳节目主持人,新中国“60年?60人”最佳电视节目主持人。是国内最具国际影响力的资深访谈节目主持人,央视英语频道创办人之一。
  杨锐在中西媒体论战中言语犀利,颠覆了许多西方智库和媒体对中国的传统看法,被清华大学新闻学院评为亚洲最优秀的节目主持人之一。德国《明镜》周刊在对其专访中惊叹:杨锐代表了中国媒体的希望。
  当年“超女”选秀,李宇春在玉米地里一枝独秀,让所有男人几乎大吃一惊。从那以后,我们知道了中性美一词。但是不大清楚为什么那么多年轻女性对他前呼后拥。更让我大惑不解的是,一代大师梅兰芳男扮女装竟然领一代风骚,男的愿娶,女的愿嫁。《非诚勿扰》中冯远征含情脉脉地看着葛优扮演的征婚者,风情万种,浑身每一个细胞都传递着妩媚,跳跃着不甘的气息:同性恋怎么了,我们招谁惹谁了?似乎在柔情蜜意间宣告,我们有自己天赋的颠覆正统的权利。《霸王别姬》中的张国荣天生一副忧郁的气质,杏眼含情,并终于一跃而下,因殉情同性而震惊两岸三地。我有太多的疑问,但是有一点可以肯定,他们都不是坏人,不是恶人更不是小人。恰恰相反,这样的艺人往往人气很旺,心地善良,以柔克刚,有娱乐精神。

  有了这样的心理准备,我乍看小沈阳疯疯癫癫的男扮女装,肾上腺就不那么化学反应了。我注意到,网上视频“小沈阳超级搞笑”中,原名沈鹤的这位东北民间二人转的转王经常以疯狂的自嘲,满地打滚的互动,蹦蹦跳跳的装嫩,极富才华的模仿秀,和非常智慧的玩笑博得满堂喝彩,名不虚传。从作态、着装和谈吐上看,他四次进军央视春晚三次败下阵来,均在情理之中。这种神经质的“庸俗至极”的山寨版民间艺术,对央视的正统完全是一种颠覆,而之所以今年一炮走红,也一定是赵本山力排众议,令自己高足三缄其口之后,才“小荷才露尖尖角”魅力难挡,脱颖而出。可怜那个小姑娘三拜九叩地认了姓毕的大爷后,怎么也无法掠人之美:怪模怪样,不男不女的小沈阳那一嗓子刀郎的《2002 年的第一场雪》,那极富感染力的沧桑的磁性,如一鹤冲天。如此戏剧性的转折一洗正统的铺陈,令所有人眼前一亮。一个值得玩味的细节是小沈阳招牌菜的装束,那条裙裤的半壁江山。他两条修长的玉腿只穿其中一条裤管,台上轻移莲步。但是,“偏安江左”的深意用赵本山的解读来说,就是什么都跑偏,什么都那么走调和反叛,那么不正统,那么不正经。可就是这种没个正经,经常令四座皆惊。那副娘娘腔让初次领教他嗓音魅力的所有观众都在惊愕中折服小沈阳野味的阴阳转换和它的传神。绝了。

  戏剧的魅力在于出其不意的对比,就像贝多芬的交响乐,舒缓与爆发经常神奇地出现在同一个乐段。小沈阳前途无量,是现代版的韦小宝,能打能闹,半痴半傻,用他自己经常台上自言自语的话说:我怎么一上台就神经错乱呢? 

  可是,他的头脑又是清醒的,在不断提示观众“掌声随意”的时候,他又常常貌似内疚地跑到观众面前,反复声称:“我是个正常的人。”看来,他不是一点都不在乎自己DNA 里的错乱。姜昆的一场“我有点晕”的相声段子为2009 年的春晚定了调子。我看了小沈阳的就那么一点点的出彩就叫好不绝,真有点晕。说到底,就是内心有感于草根文化的叛逆性。真是万绿丛中一点红。春晚要照顾13 亿人的各级领导、各个民族、各个阶层和各个职业及年龄段的口味,这本身就是挑战极限,是典型的中国国情和无奈。任是你穷尽最先进的数字技术手段,任你群星灿烂也不可能满足更加挑剔的全国观众。每年毁誉参半的评论就很说明问题。小沈阳能杀出重围,伤痕累累又感激涕零的样子有时让我感慨万千,浮想联翩。

  借用小沈阳的裙裤,既偏又风骚,“不男不女”的民营企业家曾几何时不也是满身风尘,依门卖笑地等待招安?《物权法》真是大赦天下。同理,我们的文化舞台何时可以出笼官民同乐、雅俗共赏、真正的嬉笑怒骂的人民的表演呢?小沈阳现象可能仅仅是抛砖引玉,或许最多也只能博得个整台晚会“狮身人面”的雅号。      回想起来,一直活跃于民间娱乐擂台上的小沈阳,针对官方文化,似乎只能登堂无法入市,电视连续剧《乡村爱情》灵气崭露头角。加之本山大叔一路牵引,率领自己赵家军的超生游击队,蛇行于都市艺术的门派中,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自打陈佩斯悄然退出春晚,赵本山、赵丽蓉摸着墙根儿,诚惶诚恐地走上央视的“艺术殿堂”后,草根意识的枝繁叶茂、春华秋实,在强劲的东北风吹拂下红遍大江南北。这是一场革命,革正统的命。用鲁迅的话说,就是剪去盘在头上的辫子。仔细想一下,似乎近代中国每一寸社会进步都是民间与官方之间的博弈,以前者伤痕累累的进两步退一步的渐进而息事宁人。所幸,娱乐精神麻痹了延安时代的文艺精神。毕竟,商品经济在改变我们的生活态度。范伟的IQ 和IC 卡一下子开启了央视春晚的智能化运作。我仿佛一直在盯着《天下无贼》里火车上打家劫舍的高潮,紧跟范伟后面的冯远征扭动腰肢的娇嗔:“别笑,我们打劫呢。”你明白这里的深意吗?我很笨,刚悟出点什么。

  宕开一笔。我在20 世纪90 年代中期就认识江湖人称中国现代舞创建者的金星。我曾拎着机器跟进她的舞蹈排练大厅,欣赏和跟拍她柔美而拥有爆发力的舞姿。她当着媒体从不讳言自己的易性手术。她七岁开始就觉得自己不是男孩子,而是个女儿身。刘晓庆在因为避税而入牢之前曾为凤凰卫视采访过金星。她单刀直入地问舞团里的女孩子,能接受自己的艺术总监金星进女厕所的事实吗。我在采访她的时候,发现金星人很善良、诚实,非常有爱心,在艺术上精益求精,非常唯美。我问她,有没有想过有自己的孩子?她说,当然,她很想当母亲,很爱孩子。前几年我在上海再次见到她时,她已经与一个德国男人结婚,并且领养了三个孩子。说到自己的孩子时,金星的眼睛闪烁着幸福的光芒。

  同性恋者或者变性人一般都很善良,很诚实。金星可能就是一个我接触过的典范。20 年前,我问解放军艺术学院国画系毕业的好朋友钟某某,什么样的艺术家才是成功的。他不假思索地说,能成为大师的就是成功。我再问,大师的标准呢,他从容说道,那就应该是德艺双馨。也就是说,人品、艺品都要超凡。

  当然,说到变性人的心态和品格,任何判断都不可能绝对。比如,泰国的商业文化里的特殊现象人妖就是用药物刺激,为了长大进行商业演出而进行的变性。容我八卦一下,这样的畸形产物外表可能有倾城倾国之貌,比如我在10 年前就曾在泰国著名的旅游胜地帕缇亚岛观看过当地最有名的人妖表演。我坐在前面第三排,从头到脚地认真打量过那些闪亮登场的人妖演员,她们的相貌身材,她们的雍容华贵、青春靓丽和光艳照人绝不逊色任何我中原美女。但是,我无法用上述的道德标准来衡量这些非正常的变性人。男人们在如此众多的佳丽面前冷静观察,没有任何色情的幻想,真是不多见。我们只有在泰国的剧院里做得到。

  不论是金庸武侠小说中的江湖侠士,还是李安力作《断背山》以及《色戒》,性别和情欲的描写因为艺术处理后的至情至性而倍加感人。率真和冲动,是他们的共同特点。在动物的王国里,善与恶没有那么界限分明。只不过人类因为教养一词的问世而从不承认自己是狮身人面。教养的替补状语是爱情,但是可以被王朔调侃的形容词是虚伪。《笑傲江湖》中的岳不群开场时的那样至善,后四十回中的那样十恶不赦,跟迷恋阴功,废去男人的性籍密切相关。如果说刀光剑影里的正邪之间,性别的错乱让人不寒而栗,那么经典戏曲《白蛇传》的越剧和婺剧中的许生从来都由如花似玉的女性来扮演,还有梅派艺术中男扮女装的虞姬无不似弱柳迎风,多情善良。《花木兰》中的替父从军和《窦娥冤》中的七月飞雪,都那么巾帼不让须眉,惊天地,泣鬼神,阴盛阳衰。《红楼梦》里的贾宝玉在大观园的芙蓉女儿国里整天依红偎翠,居然变成了消极避世的一种逃避,最后索性看破了,遁入空门,“白茫茫落得个大地真干净”。“贾”作真时真亦假,无为有处有还无,消极避世,不敢担当。这样的男人还远不如司马迁受宫刑而作《史记》,“纠天人之际,通古今之变,成一家之言”,完成史家之绝唱。阴阳之间,何以如此残酷!难道中国人的成就感,叛逆和草根性都必须要以性取向的扭曲和剃度修行来完成不是?
        最让人受不了的是,几千年来,我们文化中性别的扭曲,就如人性的压抑一样,始于深宫大院的红墙内。慈禧膝下的李莲英成为宦官乱世的代名词。关于床笫间的乐趣,只有想法没有能力的太监们只好拿权力当春药,在皇权威仪的阴影里耍滑使坏,祸国殃民。如果没有明朝太监郑和七次下西洋修成正果,我们还不知道那些所谓的男人们的名声何时才能被挽救于万一。中国的政治和社会细胞里有太多宫廷的基因和色彩,以至于人的行为举止无法幸免。

  最让人担心的是,我们至今的教育方式里仍然有矮化男性的趋势。尤其是幼师教育中,女性师资占压倒多数,母性的力量固然伟大,但是我担心终日沉湎于电子游戏、不见阳光、早恋、玩世不恭的下一代男孩子会翘起他们的兰花指。假如中性美到了李宇春的超级女生的高度,咱也就认了。想唱就唱,挥洒个性,顶多娱乐界又多了几个童星,民族产品又多了几个品牌代言人,但是,就怕平添出许多的贾宝玉,自视清高,有几个臭钱、几分才气和几许模样就大兴“艳照门”,如西门庆那般放纵暴死在金瓶梅的怀里。
 “谁说女子不如男?”常香玉母女俩振聋发聩的质问让我们回到舞台剧中的性取向的老问题。为什么越剧、婺剧、京剧和河南豫剧中,甚至今天的东北二人转里都有性别上的反串和阴柔之美的审美倾向?为什么国人对此广为接受又乐此不疲?看了拙文,也许各位会得出自己的结论。这里没有简单的好与坏的争辩和善与恶的区分,却有对人性、教育和文化基因的分析。

  中国人一向讲究苏东坡宋词里的“惊涛拍岸,卷起千堆雪”的豪放派以及柳永“杨柳岸晓风残月”的婉约或花间派的分野与互补。用《易经》的阴阳八卦来看,这也许就是我们这个民族太极和谐的哲学高度在文学和艺术中的体现吧。

  生活的真谛是,两极之间人性灰色太多。而中国人的世故就是拼命龟缩在这片黑白与阴阳的结合部,力透纸背地解释所有不合原则,似是而非的现象,让自己逃避道德二元论的判断和审判。

  我们可以自嘲的是,今天,生理的反常现象可以被娱乐化,并被赋予革命的意义,而且竟然谁也不care 了。以前我们称之为麻木和愚昧,现在的时髦称谓大概叫多元和宽容,或再酷一点说,这叫山寨里的叛逆精神。这,也许是历史的进步,如果不是暴民文化的一种畸形的进步。

  小沈阳在与观众互动时经常挂在嘴边的话说:“别那么看我,我是个正常的人,就是有些神经错乱。”这是对世俗压力的一种柔性抵抗。据陈凯歌说,大师梅兰芳一生都在柔性抵抗,唯有在民族大义的原则面前大义凛然,威武不能屈,富贵不能淫。抱歉,我不是简单地将二者相提并论。他们远不在一个高度,却面临同样的杀手。

  还是回到娱乐本身吧,用冯远征杏眼含情的话说:“死鬼,别闹了,我们在打劫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