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要儿子读高四

今天是5月17日，离高考还有20天。
学校没有上课，放假10天，学生在校或回家，自己查漏补缺，为了不松懈或中断绷紧到极限的冲刺高考的弦，我们与儿子达成共识：儿子还是住在学校，我们也就还是和往常每两周见一次面一样，从乡下乘车进城，只是这次的联络地点是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叫“江湖火锅”的馆子。虽然营养专家告诫大家在高考期间要特别注意营养，特别不要吃辛辣之类，我们还就是要反其道而行一回。但对于在吃喝中解决问题之中国基本国情，在此千军万马过独木桥之接受“党和人民考验”之时刻，我们又不好也反其道而行一回。所以尽管“财政”吃紧，这次也得紧吃，“该出手时就出手”嘛。
在今天这顿“火锅”进行时，还要解决三个重大问题：
一、通过望、闻、问、切……看儿子印堂是否发暗，说话底气是否出自丹田。最要紧的是考察儿子是否有临阵脱逃之险情，对此我们三年来一直是全程监控，严防死守。
二、宣布父母的最高指示：读高四。为了使儿子不折不扣的贯彻执行父母这一具有深谋远虑的划时代的最高指示，关键是要讲深讲透读高四之必要性、必然性以及其重大的现实意义和深远的历史意义。
三、落实儿子三年以来的最后一次现场现金支付。在此之前，要坚决的审计儿子前一次是否专款专用，确认我们的每一分钱都没被转移支付，对此我们三年来一直也是全程监控，严防死守。
上午11时50分我们在约定的地点接上了头。见面时，儿子却丝毫没有“战后重逢”的悲喜，也没有“见到亲人解放军”的狂喜，平淡、平静、若无其事、满不在乎，仔细感觉起来倒是在眉宇间藏着些许得意洋洋。
是啊，儿子是有理由洋洋得意的。自从考进这所本市唯一的“国重高”以来，是一路高歌猛进。从入校时年级倒数第34名，顺数第348名的底层，一年级冲进前200名，二年级冲进100名，三年级冲进50，二模考了600分，年级第22名。这意味着不仅已经进入了本班的精英团队，而且已经进入了本校的精英团队，现正在这个团队里过关斩将呢。
在妈妈从锅里捞起一砣熟透的鸭肉送到儿子碗里时说道：“人们说煮熟的鸭子都会飞，不知这次高考你胜券几何？”儿子说：“没问题，这最后一次考试（三模考试）的结果出来了：总分628分，班上第１名，年级第16名。”
儿子能不得意吗？我们在内心里也都是十分的得意，因为这已经超出了我们一直以来预期的效果了。但我们都没表现出要立刻凯歌高旋的激动，因为一来呢最后的高考那一锤子才能定音，二来呢担心过度的兴高采烈会产生盲目的乐观情调以致乐极生悲，所以还是故作“得不喜，失不忧”状的好。
此时我见解决第二问题时机已经成熟，就问儿子，现在你觉得紧张吗？
儿子说:“怎么不紧张?一个二个都衣纹不整，眉眼不睁了，熊猫眼更是与时具进，想到就紧张，看到更紧张。”
我说：“如果过度紧张，考试结果肯定是大出意外，不是大出意外的好，肯定是大出意外的糟。”
儿子说：“那有什么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是死是活，听天由命吧”
我说：“要不要我告诉你一个减轻压力的方法，绝对是立竿见影，药到病除。比毛主席说的‘阶级斗争一抓就灵’还要灵。”
“有那么灵没得哟？啊，我终于明白郎个子弄门多虚假广告了。”
我牛饮了一口汤之后，挥起筷子说：“嘿嘿！你还不信！你先听我讲完了，再打假不迟。你现在虽是年级的第16名，但总分才628分，并且是第一次考到这个分数。虽然你的成绩一直在上升，但不是每次都是上升，就算你高考时能保持住现在这个水平——这已经是你读高中三年的巨大成功了，我们也就烧高香，祖坟冒青烟了。但是要考上清华北大还有40多分的距离（有人说国内的大学，除清华北大以外，全都是水货。）就算你填报任何一个与自己分数相应的大学，也是可能要落榜的，如果填报一个分数线较自己分数低许多的大学，又会觉得可惜。你考虑过落榜之后怎么办吗？”
儿子一听急了，说：“我这种成绩已经是特优生了，排名都进入全市的优生名单了，还会落榜吗？再说中国的好大学不只是清华北大吧，非清华北大不读，我不也成了‘清华狂’、‘北大狂’了吗？古人说‘物极必反，凡事不可走极端’哟。我可从来没想过落榜的事，不是还有优生保护政策吗？二本三本弄门多大学，郎个子还会落榜呢？”
我说：“郎个子不可能落榜呢？比你现在628分更优秀的成绩也可能落榜，假如你今年考了660分，填了清华，结果清华今年的分数线是661分，上不了线了。走个二流三流大学不但不会心甘，而且这首先是对你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才考得的660分的直接否定以致被认定为对清华北大这等一流大学的不屑一顾；也是对我们把“教育作为投资”这一基本原则的蓄意颠覆；还更是对国家不可再生资源的特大浪费，长此以往，何谈可持续发展。早知如此，又何必去补课、搞题海，弄得杀气腾腾，害得政府三令五申：补课非法、题海战术违规。所以你现在这个成绩不是落不落榜的问题，而是要考虑是主动落榜还是被动落榜的问题。”
“与其被动落榜还不如主动落榜痛快，那你说落榜了怎么打算？”
“除了读高四，还有更好的选择吗？”
“闻所未闻！高三都弄门恼火，还读高四，你去读哈看。”
“恼火？有好恼火，我们为此要在计划外多支出将近10000元。我们都没有说恼火，你能说恼火吗？还有我们一直是倾其所有投资你高中三年还外加一年，且还要继续倾其所有投资你大学四年，如此以来肯定会给我们本来就‘国库空虚’之‘赤字财政’雪上加霜，但政府说‘百年大计，教育为本、再穷不能穷教育’，只好‘知其不可而为之’‘没有条件创造条件也要上’吧。只是为了不影响你在千军万马的独木桥上如履薄冰般全神贯注、奋勇拼搏，我们就一直没有告诉你我们已筑的债台有多高而已。你说我们恼火不恼火，我们的恼火向谁说去。”
儿子无语，片刻。
“你的意思是我现在就作好复读的打算，那我还紧张什么呢，复读就复读。果然药到病除让我胃口大开，好！再来一份儿血旺儿。”
看儿子对“中央精神”有了不抵触之大转折，我和妻子松了一口气：“其实呢，我们还考虑：在当今这个竞争氛围过分发达的中国，对于我们这种一无社会地位，二无政治背景，三无经济基础的三无产品，要么培养你考上最好的大学，要么省点学费，裸闯江湖，也无怨无悔。可你又很是适应了现在的这个应试教育，不怕考试，再加上你资质不差，所以我们就坚定了坚持把教育作为投资这一项基本原则。但我们所处之江湖为山高皇帝远之中川乡村，所能得到的小学、初中和高中的教育资源较之皇都、省府差之毫厘，失之千里。用同样的时间完成同样的语数外，参加同样或更难的考试，接受同样或更高的分数线，在以人为本的今天这个和谐社会，显然有失公平。多读一年高中，以牺牲时间和青春、提高投资成本的下下策来换回一点弥补，求得一点公平，这是我们最后的选择。就算这样也还得有个前提因素：你三年以来成绩始终在上升；此外我们还比较接近正确的分析判断你读过高四，即使杀不进清华北大，也能闯到清华北大门口。否则，不但你一年的青春时光和我们10000人民币打了水漂并无处叫屈，还得白白地背一个与应届生争抢录取机会、哄抢教育资源的罪过。”
儿子说“别整那么多没用的，复读就复读，争取思考两天，做好一颗红心，两手打算的充分思想准备。今天吃也吃了，说也说了，肚子饱了，情绪松了，该……”
“该结账走人了？好吧，先结你的账，再结火锅账。”
“计划支出要336元：除三周180元伙食费外，要补交38元资料费，20元的特制高考成绩单费，12元留影费，16元毕业留言本费，30元聚餐费，为最后那一锤子预备钢笔、铅笔、尺、擦、风油精、霍香正气水、速效伤风胶囊等等30元。预算卖旧书废书最后卖到110多元，再加上现在结存23元，给我200元差不多了。”
妻子刚打开提包拿钱时，又听儿子抢先一声：“老板，结账！”
老板应声而至：“一共33元…..欢迎下次再来！”
完了。儿子还补上一句：“吃了弄门久！”                                                                                                    白水千树   2005年5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