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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贴]漯河恐怖事件：徐林东若非被救，就可能永远消失
文章提交者：戈壁街坊 加帖在猫眼看人 【凯迪网络】 http://www.kdnet.net
因代邻居上访而地方政府在被强制关进精神病院的六年半中，徐林东被电击55次，两次逃跑、几度自杀。
凤凰台“冷暖人生”节目专访……
第一个得到线索媒体人、东方今报记者杨桐（因报道而被殴打），回顾冒险采访时的日日夜夜……徐林东若不能被救，就可能永远消失，报道也将会失去依据——记者的当务之急是先取得救人的关键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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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关押六年多的徐东林
徐林东事件记者采访手记
今天，是漯河徐林东事件披露后的第六天，是徐林东出院的第四天，又来一群记者采访，又有几个本家兄弟找他喝酒，徐林东心情很好。
十多天前，徐林东尚在漯河市精神病医院的病房内，他已经因帮邻居状告乡政囧府被驻马店和漯河两家精神病医院关押了六年半。
作为全程采访徐林东事件的记者之一，我和中国青年报的王怡波兄弟、南方都市报的张国栋老师、南都周刊的李继峰老师，度过了一个又一个无眠之夜，直到徐林东平安回家。
我相信，今晚，所有参与此战的同仁师友，都会有个好梦。
初接线索
接到徐林东这个线索，不能不提湖北十堰市民拍照被送精神病院事件，4月9日，湖北十堰发生市民彭宝泉因拍摄群众上囧访照片被送精神病院，之后东方今报网络背后栏目刊发了我关于此事的一篇报道。
报道刊发后，有读者就给我打电话讲了徐林东的事情，然后我在网上查了一下资料，发现“被精神病”事件此前已频频上演——
1997年因反映家庭暴力，河南省开封市第二职业中专校医江帆被鉴定为偏执性精神病，七年后，江帆历尽周折才见到改变自己命运的司法鉴定书。而给她进行精神病鉴定的最初起因是开封市有关官员指示。
2008年10月，山东新泰农民孙法武赴囧京囧上囧访时，被镇政囧府抓回送进精神病院20余日，签下不再上囧访的保证书后被放出。调查发现，在新泰，因上囧访而被送进精神病院者不是个别。
今年2月，甘肃省武山县的孙雪琴（系化名）为讨一份感情债找到了苏北连云港,竟被灌南县民囧政囧部门以“患有精神病”为由,强行关进当地精神病院,这一关就是一年……
这些事件一个共同的特点是，公民找上级部门反映问题（也可称之为上囧访），被当地的政囧府机关送进了精神病院，他们被鉴定的结果都是偏执性精神障碍。而且，山东肥城市精神卫生中心一职工还公开发表论文说，就以“被害妄想、反复诉讼”为主要症状的偏执性精神病进行了论述。
综合报道来看，徐林东可能是目前在精神病院被关押最长的一位上囧访者，于是，“为什么公民总被精神病”这一问题开始在我心头纠结。
4月13日，彭宝泉从精神病院出来，我去了漯河。来漯河之前，我向报社做了简单汇报，此时，我还无法确保这一事件的真实性。
从一个新闻记者的角度考量，这是一个值得关注的“猛料”，同时也存在相当大的操作难度和风险，仅凭个人一己之力难以胜任这次调查，任何的轻举妄动都可能将徐林东置于危险之地。
这个时候，中国青年报的记者王怡波正在河南采访，简单沟通之后，我们做出决定——联合调查。最为关键的是，两家报社对这一选题都予以高度重视。
我们首先见了张桂枝——徐林东帮助的那个残疾人，从她存放的半米来高的材料中寻找出当年徐林东手书的“起诉书”、“法庭辩护词”及其它有关材料，然后按照内容和时间进行归类。
我们必须搞清楚，在2003年10月30日之前，徐林东写的这些东西，是否让人产生精神障碍方面的联想。
然后要见的是徐林东的三弟徐桂林，此时，徐林东的父亲和四弟都已亡故，大哥随儿子去了马鞍山生活，留在漯河的亲人只有徐桂林。
我们向徐桂林及其爱人要了解的是其家庭是否有精神病史，徐林东的成长经历、性格特征以及家属的几次探望经过。
从张桂枝和徐桂林夫妇的交谈中，我们基本梳理出了这个事件的大致轮廓——因为还一个人情，徐林东开始领着张桂枝状告囧乡政囧府，两审皆输之后去北京上囧访，然后徐林东被送驻马店精神病医院，而后转漯河市精神病医院，家属一直不知情。
然而，即便张桂枝和徐桂林夫妇都说徐林东没有精神病，谁能保证已经在里边呆了六年半的他不会真疯掉，更何况，这些情况都是出自徐林东家属及其代理对象口中，谁能保证这些陈述不会和事实有出入？
这种情况下，如何能见到徐林东，至关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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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救救我，想出去”
汇集漯河
4月16日是一个漫长的夜晚，因为第二天是家属的集中探视日，我们和徐桂林约定早上九点以家属的名义去漯河市精神病院。
我和中青报一哥们（非王怡波）整整一夜没有合眼，一直在商量去见徐林东的细节，害怕出现任何的纰漏。
比如，如果顺利进去怎么办，被拒门外怎么办，对方起疑怎么办，是否亮明身份，是否需要报警……
早上八点，我拨通了我的朋友、南方都市报记者石玉的手机，向他求援，因为我们一旦进入医院，外围必须有人接应。石玉老兄闻讯后打了一辆出租车奔向漯河。
事实证明，那晚我们整夜的计划完全多虑，因为见到徐林东，出乎意料的顺利。
当天和徐林东见面的情况已经写入报道中，不再赘述。没写入报道的是，见完徐林东之后，我和石玉大哥回到了郑州，因为他要去广州办点急事，南方都市报又派了张国栋老师来介入这个事情。
张国栋老师是南都的资深记者，刚刚采访完湖北彭宝囧泉事件，他的飞机晚上八点到，这个时间，我联系了河南著名的公益律师常伯阳，他此前曾代理过开封囧江囧帆的案件，经验十分老到，而且，很多事情，取证工作律师比记者更好介入。
我写了一份比较详细的选题报告用QQ传给报社，得到了“好好做”的短信通知，这个短信让我倍感鼓舞。
4月18日，我、张国栋和王怡波在漯河汇合，我们再次约见张桂枝和徐桂林夫妇，因为张桂芝腿脚不便，寄居的地方离我们住的宾馆较远，我给了她100元钱供打的用，这样会节省很多的时间。
我有一个担心，不管是漯河还是驻马店，如果我们亮明身份采访一方，另一方可能会在第一时间知晓，这样的话，很多关键证据可能再也无法获取，而徐林东可能面临再次转移，我们可能永远也找不到他的下落。
如果因为我们的采访给徐林东带来危险，罪莫大焉。所以，救人成了我们考虑的第一要素，而后才是发稿。
而以目前我们的人手来看，在两地同时取证尚有难度，所以，还需要一名记者参与进来。是夜，我在QQ中给我的朋友、调查记者鲁晟留言，他又帮我联系了南都周刊的李继峰老师。
次日，李继峰老师次日坐飞机来到新郑机场已是晚上八点，因为下雨租车不便，我在当地找一个朋友去开车机场接他，等我们回来之后，常伯阳律师已经和张国栋老师他们汇合。
在我们在漯河到漯河之前，常律师和张老师已经商定，调查前期先不亮明记者身份，视取证情况再做下一步打算。
于是乎，我开始有了路人甲的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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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在精神病院中的徐林东，比监狱更残酷，度日如年（摄影：杨桐）
放聪明点
我们取证的第一步，其实并不围绕徐林东，而是围绕张桂芝展开，如果能证实乡政(敏感)府曾把张桂枝送精神病院一年两个月，并且住院费是由乡政(敏感)府出的，那么就可以间接证明徐林东的陈述。
张桂枝回忆，2004年五一期间，她在北京上(敏感)访时，被乡政(敏感)府接回漯河，进当时的漯河市孟庙镇精神病医院。这一来就是一年零两个月，八个月之后，她的家人才得到消息。
张桂枝说，她在这个隶属于孟庙镇卫生院的精神病院被电击过7次，至今，她的背上仍留有两块硬币大小的焦状伤疤。
4月20日上午，我们与张桂枝一起来到当时承办孟庙镇精神病医院的孟庙镇卫生院。因为其他记者不会讲河南话，我就开始扮成张桂芝的侄子进行采访。
此时，这个曾经关押张桂芝的精神病院已经不存在，孟庙镇卫生院几位医生的说法是：“精神病院破产了，病人、医生好多都转到漯河市精神病医院了。。”医生们说，乡政(敏感)府送来了很多上(敏感)访者，这里是医院，只要有人送他们就会收。
此时，负责收治张桂枝的精神病院负责人姬建国，已调到漯河市郾城区疾病预防控制中心工作。我们找到了姬建国。
我问起收治张桂枝为何不通知家人时，姬建国表现得非常激动：“这是政(敏感)府给我送过来的，又不是我弄过来的。你这么说没意思。”姬建国用手指着说“你个小伙子，是不是要找我的事儿”。
姬建国最令我们满意的回答是，“要作出收治决定，得有乡里，对于流通的病人，没人送俺也不会管；第二这里面有托管的，托管就是放在这院里，不让出去。”
关于张桂枝的住院费用谁来出这一问题，姬建国很肯定地说：“乡里出，乡政(敏感)府每个月都过来交钱。”记者问，医院和乡政(敏感)府谁有权决定上(敏感)访者是否可以出院，姬建国说：“肯定是由人家乡政(敏感)府决定，医生没有决定权。病看好了不出院的多了。”
张桂枝离开时，姬建国对她说：“现在社会就是这劲儿，你还得放聪明点。”
这个采访，我唱黑脸，张国栋老师唱红脸，末了，姬建国还写下自己的名字和手机号码约我们改日谈。
紧急发稿
到了下午，我们和常伯阳律师又去了驻马店精神病医院，我的身份是徐林东的侄子。
在驻马店的采访经过稿子中已有提及，但有一个细节没提，就是该院医务科张科长非要徐桂林证明自己是徐林东的弟弟时，律师拿出律师证也不给复印病历时，我的情绪有点失控，我大声地质问张科长：徐林东被送过来和接走的时候医院有没有让来人出具户口本证明和派出所证明，证明接走他的人是徐林东的亲属？
比较有意思的是，常伯阳律师说你不给复印病历我就报警，后来张科长终于妥协了，此后，我们拿到了关键性的证据——徐林东病历，他是什么时候被什么人送来的，又是什么时候被什么时候接走的，所谓的病情是怎么一回事儿，病历上一清二楚。
然后，我又以徐桂林女儿同学的身份去了大刘镇政(敏感)府，尽管当时大刘镇的工作人员都去区里开会，但一位工作人员还是以威胁的口气证实了徐林东事件的真实性。
22日，最后一关，我们的设想是，徐桂林以家属的名义去漯河市精神病医院接人，院方应该没有拒绝的理由，然而，当我和常伯阳律师以亲属名义进入后，该院副院长丁红运还是断然拒绝了这一请求。说只有乡政(敏感)府有权接人，直系亲属没有。
然后，我们去了大刘镇政(敏感)府，该镇领导又是去开会了，这次暗访的最大成果是正式病历中的“赵振”系副镇长赵廷耀的化名。
然而，就在我们从镇政(敏感)府反悔精神病医院时，徐桂林接到村干部的电话，问他是不是领着一群记者去了镇政(敏感)府，而医院方面，也有不明身份者开始关注我们的动向。
这种情况下，我们一方面让家属守在医院，防止徐林东被突击转院，一方面紧急赶往郑州赶稿，这个时候，能营救老徐的利器可能也就是舆论监督了。
我们到达郑州的时间是下午三点，而我要整理出上午采访录音也耗去了整整一个小时，尽管此前的采访录音已经整理完毕，前期已经写了一部分稿子，但要在四小时内完成近万字的文章组合，难度相当之大。
所以，我和王怡波先分别撰写自己的分工部分，然后根据各自媒体的特点和风格组合稿件，晚上九点交稿。
从专业角度看，这篇报道存在很多的不足和遗憾，但好在证据链应该是清晰的，事件叙述也应该算得上完整。
到了23日的上午九点，网上已经转载了60多家，我趟在床上昏昏的睡去。第二天一早，和张国栋老师再次奔向漯河，而王怡波因为要上夜班回了北京。
血的代价
此后发生的故事，大家可以从后续报道中看到。
我讲述的是一些没有写入报道的故事，25日早上，在我被不(敏感)明(敏感)身(敏感)份人员攻击并受伤后，我在第一时间给我的朋友鲁晟打电话，委托他在微薄和记者群中直播事件进展，在这一过程中，很多新闻界的前辈和老师给予了我们声援和指导，一定程度上，徐林东能顺利出院，和这些同仁的声援不无关系。
在徐林东走出病房之后，李继峰老师对我说，这是血的代价。他指的是我胳膊上受的那点皮外伤，可能还有徐林东六年半的遭遇。
杨桐（东方今报记者，第一个得到线索媒体人） 就于4月29日夜
补记：
4月30日，徐林东跟着哥哥徐林甫、弟弟徐桂林夫妇来到郑州，我陪他们游玩了二七广场和紫荆山公园，而后同常伯阳律师一起接受两家新闻网站的视频专访。
今天，徐林东和大哥徐林甫已到达北京，将在某电视台演播室录制节目，另有多家媒体准备在此地采访徐林东。徐林东事件不仅引起了国内各大媒体的关注，美国的《纽约(敏感)时报》、英国的《泰晤(敏感)士报》均开始采访此事。
昨晚，常伯阳律师及夫人做东宴请徐家兄弟，我终于实现了跟徐林东一起喝酒的愿望，在走出病房的当天，他就说要请我喝酒，但此后来徐家人声鼎沸，媒体越来越多，一直未能如愿。
徐林东酒量惊人，一斤多白酒下肚，面不变色，他给我讲了倔强的父亲、善良的母亲，讲了三兄弟间的性格差异，包括自己少年时一段凄美的爱情。
这个时候，一个新闻之外的徐林东，愈加清晰呈现在我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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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神病院服的徐林东，知道两个自称他侄子的人会给他带来转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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报道见报后，地方政府一改往日嘴脸，派出工作人员在徐林东家院里搞清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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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边，出院后的徐林东在记者陪同下去理发（摄影 杨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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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后的徐林东,看到家已是一片荒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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