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宁思：富士康悲剧撞击当前中国经济发展模式

2010年05月28日 10:38凤凰卫视
富士康再有员工坠楼，事发在26号的晚上11点之后，死者是一名姓贺的23岁男员工，从龙华厂区412宿舍的阳台跳楼致死。自杀原因还在调查之中。台湾的中天电视台今天报道说，富士康27号发生了第13宗跳楼消息。不过后来据联合报查证，证实是一名大约20岁的男员工割脉自杀，不是跳楼。这名员工已经被送往龙华人民医院紧急抢救后，暂时没有生命危险，据说警方中午到医院进行调查。
郭台铭道歉刚落 富士康发生第12跳楼事件
记者：富士康员工连续跳楼的魔咒，似乎并没有因为郭台铭的到来而解开，郭总前脚离开的当天晚上，第12跳的员工身亡的惨剧又继续发生。27号的早上不少的员工聚集在深圳华南工业区的门口，政府也增派了人手加强安保。
解说：27号一早，媒体和富士康的众多员工，又围在了龙华厂区的南门口，现场有众多的便衣民兵和安保人员，对于郭台铭的道歉，不少员工认为有作秀的成份，因为从跳楼事件一开始至今，他们的工资待遇和工作环境并没有发生改变。
富士康员工：在富士康这生活一个多月，发生这么多事情，我感觉不管他道歉也好，还是他以前沉默也好，我们工作也好、生活也好，没发生任何变化，所以我感觉对我们影响也不是很大，所以我感觉他道歉没什么意义的。
富士康员工小秦：在富士康我觉得，说实话，我现在感觉前途一片渺茫。
解说：不过也有员工同情郭台铭的无奈。
小秦：我觉得这事情，跟郭台铭来说有一点在意，不能说没有什么关系。但下面的人做得不好，不是说他个人的原因，总裁根本看不到。
解说：死者家属更是一早在门口喊话，表示没有得到富士康的合理回应。
吕宁思：富士康出现第12起员工自杀案后，已经返回台湾的总裁郭台铭，27号再次回到深圳了解情况。
富士康防下一跳？郭台铭再赴深圳
解说：27号上午，鸿海集团总裁郭台铭与四川省委书记刘奇葆，在日月潭涵碧楼饭店共进早餐。富士康的深圳厂再度传出有第12名员工跳楼，媒体守候在早餐会场外，郭台铭没有现身，由有人代为转述。
记者：郭总心情怎样，是轻松还是很紧张，还是受到影响？
赖正镒（涵碧楼董事长）：我想这种事情一定会有一些影响。
解说：接近中午，郭台铭的妻子曾馨莹现身，不发一语，快速带小孩坐上轿车离开。郭台铭虽然开放厂区，让媒体参观，也鞠躬道歉，还是止不住员工跳楼的连锁效应，连请富士康代工的惠普与苹果公司都表达关切。郭台铭27号中午再度搭乘私人飞机赶赴深圳，坐镇指挥。
总编辑关注点
生命意志幻灭富士康折射时代悲情
吕宁思：富士康员工自杀潮是一波接一波，9、10、11、12或者13，这些数字犹如魔咒，引导着不少人的思维跟着旋转，然而这并不是好莱坞电影，它是发生在我们身边的事实。一个个活生生的年轻躯体，在他们同样年轻的灵魂的指引，一无反顾的走向了另一个世界。中国有民间俗语说，蝼蚁尚且偷生。生存的欲望它不属于理性，而是属于人的内在本质，就是说生存意志是一种本能。当然我没有看到除了人类之外，任何动物都不会有意自杀，既然人类是最懂得生命之快乐的，又为何是世界万物中唯一会自杀的呢？只有一个原因，那就是他们的生命意志的幻灭，或者简言之是生不如死。在这个时候对生的眷恋与对死的恐惧，才会改变。
富士康年轻员工自杀原因引发辩论
吕宁思：当然，我在这儿排除了那些为崇高理想和舍己为人的牺牲者。我们讲讲普通人，基于这样的基本前提，围绕着富士康的悲剧，人们已经开始了大辩论，这些刚刚成人的年轻人，他们到底为何如此轻生，而决然赴死呢？有人以数字的统计论证说，目前中国的自杀率大概是十万分之十六左右，而富士康目前的自杀人数占40多万员工比例大致十万分之二、三，和大学生自杀率差不多，所以他们说富士康的自杀率，仍然是低于全国平均自杀率，乃属正常现象。
也有人以历史经验解释说，当年美国旧金山的金门大桥曾经是自杀圣地。在那的自杀者是数以千计，甚至有人为了自己开创新的数字记录，而愤身投向怒海。比如当数字冲击500、1000的时候，自杀人数会突然的爆增。
还有人说，这是80后、90后一代人整体脆弱的一个典型的案例，相比起他们父辈经历的大动荡和大风浪相比，那些发生在富士康内部的所谓不公平、不人道，简直是不值一提。而且他们的情绪宣泄管道多得多，他们可以通过手机和亲友倾诉一下，也可以通过网络匿名表达不满。也还有人，这是来自于富士康的老板本人，郭台铭先生就表示说，初步结论认为跳楼事件与员工天生的个性和情绪管理有关，工厂管理并无问题，他还不止十次的强调说，希望媒体作为正面的正常的报导，这才能够增强社会的安定。于是也确实有人这样指责媒体说，是你们媒体在富士康自杀潮到报道中，起到推波助澜的作用，这才使得本来不应该关注的事情成了热点新闻。
上述种种解释，其实我们认为都不能说不是事实，然而却都无法直指这次悲剧的要害原因，有些人甚至是相当之片面。几天以来，本台时事评论员何亮亮，还有杜平等都对于富士康悲剧原因做了深刻的分析，我很同意他们的观点。首先我们要知道，人类的每个个体，就本能的需求是生存，并且要追求幸福，这是生物意义上的一种自私，正因为这种自私，个体人才不会以生命去换取深厚的任何利益，一般来说。是的，人类自杀的比例增加，与现代人的各种精神心理状态的扭曲有关，但是我们也要知道，人人心中都有恶魔，人人都是哈姆雷特。但是除了极少数人之外，大部分的自杀者应该并不愿意去告别人生。他们身体中每个心魔的爆发，至少是有客观环境的催化。
金门大桥1937年建成以后，有一千几百人自杀，那是来自于美国整体社会，而这十几个死亡的孩子，却是来自同一个工作环境，社会大背景也不同。所以我们要问，富士康的打工仔，他们与美国金门大桥的自杀者，动因有可比之处吗？特别是用40多万员工与12人死亡之间的比例来证明，他们之死是正常的，那就未免更加无情了。再者，就算按照有着台湾媒体所说，这些中国大陆人是为了抚恤金财赴死的，这样放弃生命难道就是容易的吗？难道不同样是悲剧吗？而且这岂不是又揭示出更加令人扼腕叹息的社会悲剧。
海内外媒体锋芒直指富士康模式
吕宁思：我们看到有台湾电视台今天以“在孤单面前死亡，并不可怕”为标题，没错，但我们也想说，当生命意志幻灭之时，死亡真的就不可怕了。问题是，生命的意志为何幻灭？今天海内外许多媒体都把锋芒直指富士康的模式。什么是富士康模式呢？简单说就是利用亚洲区内，特别是中国这样的地区，他们在廉价劳工成本，以极低的边际利润争夺世界市场。以富士康为例，它的崛起并成为全球制造业的代工之王，是得力于全球化和加工外判的国际大潮流。利用大陆的廉价土地和劳工，富士康得以在控制成本上，力压对手，脱颖而出。
郭台铭曾经透露过叫costdam也是一种服务的策略，企业能够以实本价接单，却以录得盈利、输出货品。那种严控成本以至在微利之间险中求胜，成了富士康的成功方程式。今天富士康自杀潮不仅仅揭示了一个企业内的自身痛苦，即使我们说它的老板再无情，其实也是痛苦的，更不要说那低层的员工们。而且它还揭开了中国无数同类的代工企业的残酷现实，在这一状况，过去是被人有意掩饰或者是故意忽视的。
富士康自杀事件 政府及媒体反应低调
吕宁思：富士康发生员工自杀事件，其实是始于2007年，当时有内地报章就此做过深入的报道，他们披露了富士康内部管理的种种问题，结果反成了被告吃了官司。有关报章为此而败诉还被罚了巨款。从那时候开始，富士康在全球各地的员工陆续有自杀现象。内地媒体虽然陆续又有报道，但大多是欲言又止，仅仅他们在一些表面现象上打擦边球。据统计从2007年6月到今年2月为止，富士康在全国各地的工厂已经发生了九宗员工自杀事件，直到情况急转直下，深圳的富士康从今年1月开始，接连不断有员工自杀，这才真正引起了资方与官方的注意。
今天下午我们的时事评论员杜平就一针见血的指出，对于台湾的企业，大陆当局对它们太过宽容，因为要照顾到两岸关系。所以我们就看到即便是发生了十次连环跳，政府方面的反应也是相当之低调。现在为了在全球竞争中立于不败之地，而实行军事气氛浓厚的办事方式，以求更有效的迎战变化快速的市场，富士康真正的发生危机了。
事件闹大富士康将面临沉重打击
吕宁思：员工自杀事件闹大之后，国际媒体广泛关注，它的大客户包括苹果、戴尔还有惠普等西方的大企业，已经表示对事态关注。苹果更是成立了专家小组，独立评估连串悲剧的影响。倘若富士康赖以成功的一流客户，如果要跟不断发生员工自杀惨剧的企业切割的话，对于富士康无疑将会造成沉重的打击。
富士康悲剧撞击当前中国经济发展模式
吕宁思：最后富士康的悲剧或许将是对目前中国经济发展模式的一个重大的撞击。它不能不令人惊恐的警觉，许多外资企业在中国所做出的贡献，原来都是源自于中国劳工最廉价的投入。果真如此的话，各级政府到底应该站在哪一边呢？老实说，这是一个两难的选择。但是富士康的悲剧，不但令郭先生，也令各级有关政府必须做出正式，必须亮出态度了。如同保护自然环境一样，保护我们中国人力资源环境，也是可持续发展的一种需要。正因为如此，我们似乎可以预感到，富士康悲剧的爆发将可能是迎接一个新时代到来的镇痛，哪怕是痛苦的镇痛。
媒体报道并非促使连跳事件频发原因
吕宁思：对于媒体在富士康事件中产生的影响，引发了诸多的讨论。在本台内部，我们的同事们也有这样的讨论，甚至是碰撞。本台新闻直播中，主播萨文和时事评论员杜平也有过一番交锋，我们一起来看一看，本台内部的画面。
萨文：因为媒体最近一直在报道，它就一直在发生，所以你也不能说媒体做的工作不太好。
杜平：你说你把这个问题推到媒体身上面，就是说推到你自己身上，报道的话。
萨文：如果我可以防止这个事件，我可以宁愿先不报道，我就先冷处理，冷处理也可以。
杜平：我觉得媒体本身应该有什么事情就应该报道，而不是说，有的事情你要承担，你的公司应该承担这个责任，不是这样的，这个责任应该是郭台铭承担的，不是媒体承担的。如果说郭台铭承担的话，他就不应该从台湾带那么多媒体来，他是希望媒体来帮他。
萨文：你从郭台铭的角度来看，这个问题，他其实根本不希望再发生任何的自杀案件出来，对他没有任何的好处，国际媒体都在关注着他，对他有什么好处呢？
杜平：当然没有好处，因为他这事情做的不对，所以他没有好处。那么大的公司赚那么多钱，在中国大陆，就那么多廉价的劳工，然后这样对待他对吗？不对的，如果媒体这样的话，都不敢说的话，为他们服务的话，你应该承担什么样的责任？媒体本身应该做什么？
萨文：媒体对这部分不报道，它是廉不廉价，但廉不廉价的问题，它有一个劳工法在那地方，如果他真的违反了相关规定，中国政府一定要介入。
杜平：我觉得是这样的，现在对台资来讲，中国大陆的政府对他们太宽容，管的不够严，以我个人来讲的话，就包括舆论对他们也太宽容。
吕宁思：由于媒体的报道而促使自杀，真是荒谬之逻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