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格列高利到阉伶歌手

我最早开始对人声有兴趣是初中时候听到Enigma的Sadness，其中参杂了一点格列高利圣颂（Gregorian Chant）。那时候从没听过这么干净和空灵的男声。此后开始疯狂寻找唱诗圣颂，不过失望居多。也难怪，格列高利是一种极为严肃的宗教音乐，只有男声复音，无伴奏，无曲谱，唱的都是些令人头痛的宗教礼仪歌曲。在Enigma里面只不过借用它的形式加以美化罢了。
呃，后来有一段时间，我把注意力转到了花腔女高音上（帕瓦罗蒂我听得腰疼）。原因之一是拜吕克贝松的《第五元素》（Fifth Element）所赐。我相信看过这部片子的人对于里面蓝色外星人姐姐的歌声都记忆犹新。前半段是著名意大利歌剧多尼采蒂《香烟稀起》，后半段的舞曲《女神之舞》（the Diva Dance）都是茵娃穆拉（Inva Mulla Tchako）所演唱，所不同的是《女神之舞》的部分加入了电声合成…那一段音乐实在是…在极高音部翻飞的时候我起了一阵一阵的鸡皮疙瘩…也正是这一段音乐，将我再一次指向中世纪的欧洲，神秘的音乐人—阉伶歌手（castrato）。
（大家可以听听以下链接，就是那一段女神之舞。该段人声虽为现代合成，但我相信阉伶能够达到这种水平：http://mud.our365.net/bbs/UpLoadFile/20043122015947377.mp3）
阉伶歌手的出现是因为早期教堂是不允许出现女性唱诗的，而人们对于高音又有异乎寻常的偏好。童声无暇而清脆的声音引起了他们的注意，于是他们就拿了把剪刀试试（因为过程对于男同胞而言太多惨烈，在此略过不表），结果效果好的吓人。阉伶歌手的声带由于失去性激素而停止发育，保持在比女高音更薄的7-8毫米，同时兼具了男性的肺活量和强劲的横隔膜，结果，各位可能有点猜到了，阉伶歌手的声音能够叫男高音、假声男高音甚至女高音相形失色。吕克贝松正是按照自己对阉伶歌手的想象才创作了这段音乐。
据说早在1599年意大利西斯廷教堂就有可考的阉伶歌手薪水帐（我对那时候的会计准则很好奇耶）。在巴罗克时期阉伶歌手达到了鼎盛，并大举入侵歌剧领域，尤其是意大利歌剧。在当时80%的演员几乎都是阉伶，剩下的正宗男人或女人只能当当配角或反面角色。其中最著名的是Farinelli，他的嗓子可以涵括三个半八度（数据来源于网络，个人感觉保守了），可以在一次呼吸中变换250种音调，可以持续超过一分钟，外星人啊外星人。1994年有一部欧洲三国合拍的电影Farinelli castrato，就是他的传记片。片中为了他的歌唱部分，同样是使用了女高音和男低音的电脑合成。在片中有这么一段，歌剧院中Farinelli正准备演唱一支亨德尔的曲子，而作曲家本人此时正坐在包厢之中，当他听到Farinelli那超级完美而炫技的高音后，竟在华美的高潮中昏厥了过去。这部片子在ED上比较容易找到。懒的话，找找OST就够了。那部片子曾经引起一阵狂潮。
在这一时期由于有了无敌的人声乐器，剧作家们的灵感迸现，在当时为知名阉伶歌手写专门曲目极为流行。结果便是，这些歌剧在阉伶歌手逐渐消失后甚至连女高音都无法呤唱，有些已经尘封数百年了。现在回看这些乐谱，这些作品有无数的大跨度音程的跳音、颤音、捷音以及各种各样的装饰音和变唱，高音往往达到high c（就素帕瓦罗蒂引以为豪的高音C）以上，而又要唱从最高音往下2个半甚至3个八度的低音，而且是大量的低音，甚至在低音区也要唱数不清的装饰音，华丽得要死；绵长的乐句需要极强和平稳的气息支持，这些技术要求可以秒杀现在的女高音。今天世界只有少数几位次女高音能够演唱几百年前专为技艺高超的阉人歌手写的声乐作品，如巴托丽，还有Riccardo Broschi为Farinelli所写的“战斗”类型的返始咏叹调《Qual guerriero in campo armato》，Farinelli后数百年才由次女高音Vivica Genaux完成。连非常不喜欢阉伶歌手的伏尔泰也承认，他们声音确实非常出色。
阉伶歌手同中国的太监一样，在19世纪末逐渐消失，历史上只有一个意大利教堂阉伶歌手留下了录音（大概1922年），而且他演唱的也不是那些技巧性极高的曲目（我没找到他的唱片，不太好评价）。以后看来只有靠电脑和电声设备来重现这些曲目了。
追踪到阉伶歌手，线索似乎在这里掐断了。然而回到开头的Vitas来，我猛然觉悟，不必停留在美声，可以从现在流行乐范畴找找极高音。
说起极高音，大家自然想起的是玛丽亚?凯利。她的海豚音据说是吉尼斯世界纪录上人类的最高音。每次听她的歌我都要扭嘴角。
回来说Vitas。那家伙天生长着一张小白脸，不，小受的脸，还涂口红，咔咔。不过那家伙的高音确实华丽，接近5个音程，据称相当接近阉伶歌手的吐气方法。Nanpa#2里面他的高音拉过常人的音域后呈现出一种灿烂的金属色彩，非常迷人。听过他的四张专辑后，他在男女声之间自由变换的能力也令人印象深刻。只是我贪心的在想，如果给那家伙一刀下去说不定会更好听。
嗯，阉伶歌手的另外一个可考的分支，是50年代时候一群好事者重拾阉伶的艺术，不过他们不是用剪刀而是用特别训练的假声（说起剪刀，我想起王小波提出过牛的“锤煽术”，就是把牛的睾丸掏出，一锤子砸烂，据说效果比直接阉更显著，宰了也不用绳子，不知道用在人身上效果如何---写到这里，我的身上隐隐作痛…）来模仿女声。特定称谓叫做“count-tenor”。不过假声毕竟有其极限，声音偏轻，高音紧蹙，而且一般只能达到此女高音的音域。
到此为止，高音之旅全部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