处于有用与无用之间

来源:百度文库 编辑:神马文学网 时间:2024/05/01 12:36:51
               记不得是从哪里看到这样一则故事了。说的是庄子带学生外出,午饭时候就餐于一户人家。那家人专门挑着宰了只公鸡招待他们。庄子问:“为何只杀这只鸡?”主人答:“这公鸡不打鸣,没有用,所以宰了。”庄子有所感悟对学生说:“做人也一样啊,没有用的人就会被别人遗弃。”
       下午,在路上遇到一群木匠,放着一棵高大粗壮的树不砍,庄子纳闷,就问:“这棵树为什么不砍呢?”其中一老木匠答:“这棵树看着好,实际上纹理都不整齐,砍了也不能用啊。”庄子又对学生说:“人也一样啊,没有被别人利用的价值,才可能保全。”其中一个学生问他:“老师中午说要有用,下午说要没用,那老师是处有用还是没用的境地呢?”庄子笑答:“我将处有用与无用之间。”

        先撇开庄子是否又如同“子非我,安知我不知鱼之乐”地诡辩,说一则禅门故事。说的是某地有两座寺庙,山上山下各一座。山上买东西都要下山去买。有一天山上的小沙弥甲下来买东西,途经山下庙前,山下在扫地的小沙弥乙顺口问了句:“你去哪?”答:“我随风而去!”乙就纳闷了,回去问他的师父:“我看见甲买东西去了,我问他去哪,他说随风而去,这我就不明白了。”他师父说:“你下次再问他,他如果还这么回答,你就接着问‘没有风你怎么去?’”乙又一次碰到甲时候,还是问:“你去哪?”甲答:“我顺路而走!”乙没想到人家换了词了,就又请教师父。师父又指点说:“下次他这样回答时候,你就接着问‘没有路你怎么走?’”第三回,依旧是问:“你去哪?”甲答:“我去买东西。”依稀记得这则故事是说“变与不变”的。

        两则故事虽然不是出于同门同派,但都具有一个共同点——意随心动,也就是言辞随着意和境的不同而变化,但不变的是“我”。这也正是道家学说和禅门学说的最大共同点。

        庄子的学生不明白这个道理,只在言辞上求解,和那个沙弥乙是一样的。而庄子的所谓“处有用与无用之间”,在根本上和乙的师父点拨乙说的“没有风、没有路”的话,有异曲同工的意味。大概是道家和禅门的教导方式有类似的地方,不直接把话说明白,让人从中自己发现、自己领悟。大概是这样两句话说的意思:道在尔,而求诸远。想通事理、发现自我,全在于自己,人往往骑骡找骡,走出大门愈远,就愈迷失自己。所谓的“大道以多歧亡羊”,大概也是由于求学者不看道之根本,执著于其表观各端的缘故。

       但在现实中,“我”受到的外在影响太多,也就难免被蒙蔽在种种事物之中。所以,神秀在偈语说“朝朝勤拂拭,莫使惹尘埃”,大抵是明白了“我”要保持自性,就得时时避免外界的诱惑。如我等俗人,能领悟到这个境界也是很难得了。但慧能更高一筹,一语道破“佛性常清净,何处惹尘埃?”心中有尘埃的意念,那自然就不可避免会“惹尘埃”了,或者说是心中有尘埃的意念,本身就已经“惹尘埃”了。再直接一点地说就是,心中有“名”“利”,那“名”“利”就是“名”“利”;心中无“名”“利”,那“名”“利”也就不是“名”“利”了。

        一句禅语说:“竹密岂妨流水过,山高哪碍野云飞”。心如流水、如野云,本无定形、无定相,即是不变之道;外界影响如何,也是有限的变形、变相而已。所谓的“心如止水”,仍在有形有相之中,“流水不腐,户枢不蠹”,心已成止水又岂能清净?而以不变的“无”,必然能应对外界万变的“有”,虽然形常变,但心常清净。

        反过来再看上面的故事,无用被弃和无用保全是有区别的。被弃的公鸡是因为它平时的作用就是报时,保全的大树是因为还有其他的可用之材。就象处于社会中的芸芸众生,必要的工作、生活、品行、习惯等等如果不去在意,不晓得该怎么做、该如何去做,就必然会被遗弃;而在自己处于大树那样的境地时候,就该注意别人意图利用时候,显示自己没用,以保全自我,或者是给自己留有余地。想起公仪休的不贪一鱼,可谓深知此道——我将处有用与无用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