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书与背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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苗得雨《 人民日报 》( 2009年2月8日   08 版)

读书与背书

 当年上私塾,不写作文,不考试,只背书,只要把要读的书, 背得滚瓜烂熟,就算完成了学业。背书最难的,是各种启蒙书之后的“四书”、“五经”。老师在“正书”时,也做一些讲解,但大多仍理解不了。七八岁的孩子,有什么基础去理解那些之乎者也?

  当时,在第一个老师那里,读了一年半(闹鬼子半道停了);过了一段,去另一位老师那里,又读了一年半多。这后一位老师,不像上一个老师那样严格,读什么,自己可以选择,我便不再啃那些枯燥无味的“子曰”、“诗云”,买了大量杂字韵文和“洋学堂”的《国文》、《国语》读。读得津津有味。然而课余间,有些同学常打趣我:“等到了老来,捋着胡子,咱就说孔子怎么说来,孟子怎么说来,你就只能说‘苍蝇掉蜜罐子里,贪食之蝇,遂死蜜中’……”我读的书中,有那么一课。

  接着大家转入抗日小学,我被编入甲班,读中年级。那些打趣我的,大都也和我在同年级。但到了参加社会工作,开展各种文化活动,办墙报,办剧团,给报社当通讯员写稿等等,我在写作方面就有了显然的优势。我由着自己读的《国文》、《国语》中,都有“五四”以来的新体诗和具有古风味的格律诗,而此时开始读的报纸副刊上的文艺作品,也是我同样喜爱的,都对我的写作有很大帮助。就此,我走上了写作道路,干了文学专业。

  后来,有一次回乡探亲,一位读“四书”时间长,也爱好文艺的小叔,把他的一套“四书”赠送给了我。我得以把那些曾经啃不动的“子曰”,又啃了一下,竟然啃出了兴趣。而且发现那些老夫子的话语,颇感意味深长。如孔子的“人而无信,不知其可也。大车无輗,小车无軏,故其何以行之哉?”孟子的“不以规矩,不能成方员;师旷之聪,不以六律,不能正五音;尧舜之道,不以仁政,不能平治天下。”……这些话,分析起来,都有很深的学问。我此时重读这些老书的感受,是在有了一些年的工作实践和有了文讲所两年大专教育之后。

  当年我们文讲所规定的古今中外必读名著不少,大都由学员自己读,有的请专家、学者讲,重点研读的是《水浒》、鲁迅、莎士比亚和《红楼梦》。“水”“红”均有一次大讨论。每个学期,都要写论文,必交稿,并打分,但印成论文集子的只《水浒》和鲁迅两个方面的研究。我的论文发表在《文史哲》上,被收入几种选编的《关于宋江》,就是第一学期的论文。别的方面的书,自己业余时间可以读,在正式时间里列不上。当然,我们每个人都读了不少别的书,因为校方有一个十分全、十分丰富的资料室,让每人借用,谁借什么,都允许。只要把必读的书读好就行。

  现在想来,读书学习,应循序渐进,由浅入深,并有重点。上私塾第一年就要背熟孔孟,显然太急。等学到了高中毕业,读完了综合性基础性的文化知识,对于经典的理解,可能会容易一些,但也不必一定会背。即便上了大学,是不是一定要背熟某部经典,也可商榷,因为诸子百家,经史子集,浩若烟海,全背下来实际上是做不到的。对作家来说,他若有兴趣,可以逮着某类书猛读。但对学生而言,课程都有预先的安排,若某一项安排多了,必定占了别的课程的时间,顾此失彼,贪多嚼不烂。至于文科之外的各种理科,各有各的专业。专业之外,读什么书,更是可以看情况定、看时间定,不好说不管什么学科,必定怎么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