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介石父子身边的两个共产党员(隐蔽战线系列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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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无名英雄到蒋朝权贵:蒋介石父子身边的两个共产党员(隐蔽战线系列二)

蒋氏父子,尤其是蒋经国,以其出身共产党,较诸乃父更偏爱重用共产党出身的官员。蒋经国为何偏爱重用共产党员?是因为彼此之间有共同语言?或者有共同的思维方式(例如唯物辩证法)?抑或认为对付共产党惟有利用共产党?以共制共?目的何在,颇值玩味。

 

具备共产党背景,炙手可热的蒋朝红人,在特务系统方面,沈之岳是最具代表性的人物。国民党官方文宣材料中,声称沈之岳曾经卧底延安,与江青颇有交情,还当过毛泽东秘书。归返国统区,沈之岳渡过一段蜇伏期,国民党自大陆撤退台湾前后,渐获两蒋重用,并授权大力整顿中统遗绪,成为「调查局之父」。

 

固然意识型态斗争国民党向来不是共产党对手,但是两蒋也从不轻忽意识型态的重要性。任卓宣正是执掌反共理论大旗的头面人物,任氏早年系共产党元老,自苏联返国不久,却发生戏剧性转变,成为反共健将,反共反到甚至连母亲过世都无暇奔丧,对外宣称「局势恶化,不好奔丧,只得留京反共」。

 

沈之岳、任卓宣,一是特务头脑,一是反共理论大师,一文一武,厥为蒋氏父子身边最走红的两员大将。在一九六0年代中到一九七0年代中,蒋经国即将全面接班的这关键十年,沈之岳、任卓宣二人,擎着蒋太子大旗,成为为蒋经国时代打头阵的两员当红猛将。

 

壹、沈之岳

一、一事二主 两边无伤

沈之岳(1913~1994,浙江仙居人),于一九九四年二月二十四日病逝台北,享年八十二岁。三月十二日,台湾「总统府秘书长」蒋彦士、「总统府资政」俞国华、郝柏村、「内政部长」吴伯雄,为沈之岳的灵柩覆盖上「国旗」,王惕吾、宋楚瑜、许水德、吴延环等人,为沈氏的灵柩覆盖国民党党旗。包括「总统」李登辉在内的国民党党政军要员,全都出席了沈之岳的丧礼。

 

他的昔日部属池兰森将军(曾在大陈岛担任「反共救国军」第四大队政治部主任、调查局督察室主任等职,在台北《中央日报》一九九四年三月九日刊载的追悼文章中,有过这么一段话:「……传出中共前国防部长张爱萍对沈之岳先生的评语是:『智勇双全,治国有方,一事二主,两边无伤。』……」

 

为什么会有「一事二主,两边无伤」的月旦之词?这应与国民党情报圈子里,盛传着这么一个故事有关。下面这段谈话大要,是沈之岳生前于一九八三年元月,接受台湾及香港传媒专访时,亲自口述之内容:

 

一九三七年(民国二十六年)春天,戴雨农先生命令沈之岳深入延安,潜伏到共党组织核心去搜集情报。沈之岳表示,他在上海故意以「左倾」的姿态,掩护自己「打入」共党在上海的地下组织。沈之岳表示,他曾为共党做过各种艰苦的工作,骗取共党的信任后,才申请到延安「红军大学」(后改名「抗日军政大学」)

 

沈之岳声称,他的申请很快得到中共中央的批准,接到了军委主席毛泽东和总书记张闻天署名的电报,命他到西安见叶剑英,由叶派人送他到延安。沈之岳声称,他的太太邵达镇也是经他的安排,进入陕北公学,潜伏在中共党组织中工作。

 

延安时期,抓国特抓得很凶。沈之岳说,有一回项英同他说,「你要负责注意国民党特务的渗透。」沈之岳回答项英:「我们共产党组织这么密,国民党特务别讲渗透不进来,即使渗透进来,也起不了作用。」项英听后连声说:「你这话很对!你这话很对!」     

 

在接受记者访问时,沈之岳也不讳言,早年曾和江青交朋友的往事。他说,年轻时候和一位二三流的明星交朋友,应该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沈之岳回忆江青,是一个「很浪漫,很能利用机会表现自己的人。她就是在一次毛泽东向学生讲话的场合里,一直举手发问,引起毛泽东的注意多年,才担任毛泽东的秘书。」

 

沈之岳的后辈池兰深,在一篇怀念文章中提及沈之岳生前跟他讲过之一段往事。延安时期,他做毛泽东秘书,江青要同他拍照,沈之岳拒绝了。池兰深问起沈之岳在延安地处偏远,如何和重庆的蒋委员长连系,沈之岳只说了一句,「是一个卖油茶的老头子。」

 

关于沈之岳的事迹,有些报道或记载比较中肯,有些则是浮夸不实。

 

二、沈之岳同江青的浪漫史

一九五四年六月十七日,在台湾发行的《文艺春秋》杂志,作者「黎阳」,就以〈浙代主席沈之岳间谍生涯与赤色皇后蓝苹十年恩怨史〉主题,作为当期杂志的封面特稿,作了一篇关于沈之岳与江青浪漫史,及沈之岳潜伏延安的报道。

 

这篇报道指出,有一天毛泽东正在课堂上对学生讲课,他突然拖着沉重的湖南腔,手指着后排同学吼叫:「你看,你看,那个国民党派来的特务。」大家被毛这突如其来的动作弄得不知所措,胆小的同学都吓变了脸色。派在学生群中的特务,便把面露惊恐的人名字记下来。因此常常发生一同上坑睡觉的人,到了天明就不见了去向。

 

这篇报道称,沈之岳毕业时考试成绩优良,毛泽东亲自圈选他当区队长,一年后升任队长,党里也评定他为前进份子,一直被提升到政委,参加高层的会议。报道并称,此时沈氏苦心揣摩毛泽东的宠信和蓝苹的喜爱,他可以自由进出毛的住地。

 

关于沈之岳与江青的关系,《文艺春秋》杂志这篇报道有不少着墨:「从此,沈之岳与蓝苹的关系日趋密切,也可以说是蓝苹成了沈之岳的俘虏」,这段叙述显有刻意渲染的痕迹。报道更见夸大不实地指称:「民国廿五年,沈氏向政府发出共匪策动张学良和杨虎城叛变的情报,之后,凡共匪的重要情报,如三分抗战七分对内,以及渗透政策等都是由沈报告中央。共匪鉴于许多重要情报的泄漏,沈氏曾濒临险境,然而蓝苹都从中尽了最大力量;共匪政治局再三开会检讨详查沈氏的历史纪录,都认为纪录优良而消除嫌疑。……」

 

沈之岳潜伏苏区时期,他到底有哪些具体功绩,搜集了哪些对国民党当局有利的情报?事后他又是因何因缘而回到白区的?沈之岳于一九八三年一月十日,接受台湾《中国时报》专访时亲口表示,他长期潜伏在中共地区,不仅共党没有怀疑他,并且非常信任他,毛泽东派他协助收编新四军,国府军事委员会于一九三七年十月发布收编江南共党游击 队为国军新编第四军的命令,并派叶挺和项英为正副军长;翌年一月,中共在南昌成立新四军军部,并分派干部到各处去从事收编工作,沈之岳说,他被毛泽东派到第三支队,协助张云逸司令工作。司令部在江西的石塘,收编闽浙赣三省边界的红军。

 

三、为何中止潜伏?

沈之岳为何离开苏区,中止了「潜伏」岁月,据沈之岳生前告诉台湾《中国时报》记者的说法,某次,他推荐的敌后工作同志不慎暴露了身份,他乃返回国统区,并蒙蒋介石召见,嘉勉甚多云云。

 

从共区脱离之后,一九四0年冬天,沈之岳就任军统局科长。一九四三年,调任军统局东南站站长,之后又继任军事委员会忠义救国军淞沪指挥部政治部主任。一九四七年,沈之岳通过警政人员考试,就任国防部保密局科长

 

前边一篇文章中曾提及,一九五0年,国民党国防部国防部参谋次长吴石共谍案,其中有一名地下党女党员朱谌之,系中共华东局指派之「交通」,负责传递吴石取得的情报。当朱谌之把吴石交付的情报拿到手之后,吴石已被国民党当局逮捕,朱谌之见机不妙,赶紧离开台湾,在舟山准备急返大陆。一九四九年三月以后,沈之岳担任国防部保密局苏浙情报站站长,他得到台北方面的情报,指朱谌之人在舟山,命令沈之岳务必要逮到朱女。

 

沈之岳回忆追捕朱谌之的经过时说,他是在舟山的四、五十万人里边过滤出朱谌之。抓捕到朱女之后,沈之岳以老共产党员的资格说服她,朱女最后供出了和吴石一块窃取情报的经过。侦破吴石案,截获朱谌之和重要军事情报,沈之岳立了大功。吴石及朱谌之案,使得蒋介石父子对沈之岳印象极好。

 

一九五0年离开舟山之后,「总统府资料组」主任蒋经国,任命沈之岳为「总统府资料组」石牌训练班副主任,主任是蒋经国本人。可证,沈之岳之受知于蒋经国,是在一九五0年舟山抓捕朱谌之,蒋经国对沈印象深刻,认为沈氏精明干练,可资运用。

 

一九五一年春天,国民党当局配合美国中央情报局,在台湾搞「西方公司」,中央情报局与蒋介石合作,一方面搜集大陆方面情报,一方面对大陆东南沿海进行袭扰,遥助朝鲜战场上的美军。大陈岛是「西方公司」的重要据点,蒋经国就把沈之岳介绍给胡宗南,调派沈之岳为大陈防卫司令部政治部主任,兼督察专员。斯时,胡宗南化名为秦东昌,官衔是「浙江省政府主席」、「江浙人民反共游击总指挥」。

 

台湾资深报人于衡,在怀念沈之岳的文章中指出,沈之岳在大陈岛局势紧张时,他的任务是照顾大陈百姓随军撤退,因沈之岳在炮火中处理岛上一万八千多居民后撤事宜,井然有序,胆大心细,于衡认为这是蒋经国重用沈之岳的原因之一。大陈岛最后阶段,沈之岳的职务是浙江省政府委员兼政务处长,兼大陈区行政督察专员,兼国民党大陈区特派员。

 

大陈岛撤退之后,沈之岳过了将近一年赋闲在家的日子,蒋介石本来有意要沈之岳接替陈仙洲担任警务处长,蒋介石要蒋经国传达意思,沈之岳闻讯婉拒,因为陈仙洲是他老朋友。一九五六年秋冬之交,蒋介石召见沈之岳,询问他是否有意到调查局任督察室主任,沈之岳欣然接任,并以终生调查局员自许。

 

但是,调查局督察室主任做没多久,蒋经国又有新的任务交代,沈之岳被任命为「中央委员会南方工作组组长」,任务一直到一九五八年春天才结束。沈之岳这趟任务是为何事?显得十分神秘。一九五0年,蒋经国留俄的同学王新衡,曾经在香港遭地下党行刺,殷鉴不远,一九五六年底,沈之岳被派到香港,国共之间在香港的谍报战,更已进入短兵相接的状态。英国殖民当局在香港的情报单位,政治部,对国民党当局派来的特务人员,也格外盯得紧,抓到台湾特务,十之八九,一律遣送出境。

 

某日,沈之岳发觉身后有人跟监,估计是港府政治部的人,他三步化作两步正要冲进住所大门,跟监的人眼看就要近身,这时闯出一个人,对跟监者破口大骂,一边用手推了推沈之岳说,警察是来找人的,你乱跑什么,还不快走,沈之岳明白这人是来帮他解围,他赶紧趁势脱走。

 

一九五八年春,沈之岳结束了香港的任务,回台湾接任调查局副局长。一九六0年冬天,蒋氏父子又调沈之岳为国防部情报局副局长(按:情报局的前身是军统局、保密局),并兼任国民党中央第二组副主任,并连任中央委员十六年。

 

四、圣眷最隆的国民党特务

一九六四年五月,蒋介石父子调升沈之岳为调查局局长。曾经被沈之岳以「匪谍」罪名系狱的前调查局第一处副处长李世杰,月旦沈之岳,说他腰佩蒋经国钦赐的尚方宝剑出长调查局,创下了七个「第一」纪录:沈之岳是第一个共产党出身而担任调查局局长;他是第一个以军统系出身当上调查局局长;他是自徐恩曾以来任期最长的调查局局长(在职十三年多);他是第一个把几百个国民党高、中、低层情报人员当成共谍屈打成招的特务头子;他是徐恩曾以来第一个被聘为「总统府国策顾问」的调查局局长;他是第一个被美国政府宣布为摧残人权凶手而不准入境的国民党特务头子;他是第一个没受过大学教育的局长。

 

李世杰可能因为个人经历,对沈之岳恨之入骨,怀有强烈偏见,但是,不容讳言,沈之岳受蒋介石父子宠信的特殊地位,确实与其它历任中统、调查局的局长显有不同。

 

任职调查局长期间,沈之岳始终低调少言。有一次,他在调查局上班时,不慎在楼梯口摔倒,伤了三根肋骨,他使用化名,悄悄住进台大医院,医护人员不晓得他是调查局局长,依一般民众规格办住院手续。直到某日,蒋经国到医院探望,台大医院医护人员才惊觉此君竟是调查局局长。「身份」曝光之后,探病的亲友如潮涌来,沈之岳赶紧办理出院,回家自行调养。

 

一九七八年元月,担任调查局局长已近十四年,蒋经国调沈之岳为国民党中央社会工作会主任,第二年三月,沈之岳届龄退休,但是,蒋经国不让沈之岳离开他身边,聘其为「总统府国策顾问」后,立刻命令随从,为沈之岳在「总统府」蒋经国的办公室隔壁,设置连间的办公室,享有这项特权的,还有两位蒋经国身边红人──前「国防部长」汪道渊、前「新闻局长」魏景蒙。蒋经国交代沈之岳,有关情报事务方面的重要文件,都归沈之岳负责审阅,并定期向蒋经国汇报情报事务。

 

后来,沈之岳不再去「总统府」办公,蒋经国还三番两次要沈之岳到七海官邸(蒋经国寓所)办公,可以随时就近聊天谈事,沈之岳以包括健康等多项理由,婉谢了蒋经国的盛意。直到蒋经国过世,沈之岳始终是国民党当局最受倚重的特务系统元老。

 

一九九四年二月去世之前,沈之岳曾经到大陆治病(摄护腺癌转移),受到大陆方面高规格接待,大陆最高当局亦殷殷致意。 

 

贰、任卓宣

一、            子弹转弯  刑场枪响任卓宣大难不死 

    任卓宣(又名叶青),一八九六年四月,出生四川南充一个贫农家庭,他是任家五个孩子中的老大,在老家念完私塾,进入南充县立中学,校长张澜。中学毕业后,任卓宣在一所小学教书半年,张澜推荐任卓宣进入北京法文专修馆,以便能参加留学法国之勤工俭学计划。趁此期间,任卓宣在北京大学旁听几门课。一九二0年,四川地方政府拨专款支助川籍青年,赴法国留学,任卓宣启程到了法国。

     

    初到法国,任卓宣在巴黎近郊的一家铁工厂当技工,起先只是一名学徒,后来才有资格当工人,他的专业是锉工,工龄有两年半。任卓宣在法国的时间前后七年,除了刚去法国的前面六个月,在巴黎学法语,再扣除二年半当学徒、工人的时间,其它留法将近四年的时间,全部从事政治活动。在这段期间,任卓宣认识了一些法国共产党员,开始研究马克思主义。

 

几几乎和国内中国共产党建党的同一时间,一九二一年,任卓宣加入了法国共产党,开过多次支部会议,参与多次讲演会及示威游行。此时,他加入了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一九二二年,他又成为国民党党员,因为,共产国际训令所有在欧洲或中国本土的共产党员,必须依附在国民党之下生存,其时,孙中山先生和苏联与共产国际达成协议,国民党实行联俄容共政策。

 

    留法时期,任卓宣也是工读生总会四个常任书记之一,与赵世炎、陈延年(陈独秀之子),对无政府主义和国家社会主义者,发动论战,任卓宣经常在中国社会主义青年团出版的刊物《少年》上发表文章。

 

    一九二二年年底,赵世炎和陈延年去莫斯科,第二年年初,任卓宣成为在法中国共产党总书记。一九二四年,国民党在巴黎成立欧洲总指挥部,任卓宣担任宣传部长,周恩来组织部长,同一时期的骨干成员还有李富春。

 

    任卓宣在法国积累了丰富的群众斗争经验。任卓宣在回忆文章中追述,「五卅运动」的前一年,任卓宣和若干友人参加了在巴黎举行的劳动节大会。工人们步出会场时,但见场外布满了武装警察,工人们无畏警察的干涉,大家排着整齐的队伍,有的喊叫口号,有的高唱国际歌。警察喝令不准工人叫唱,工人不理会警察无理要求,继续呼口号,唱国际歌,警察取出佩刀,最初只打喊口号唱歌的人,后来索性见示威工人就打。任卓宣的朋友头部也在示威中被打伤,有一名阿拉伯工人被打死,任卓宣在内有一千多名工人,参加了这阿拉伯工人的丧礼。

 

    狂热信仰社会主义,青年的爱国热情,让任卓宣尝到了异国牢狱的滋味。

 

一九二五年五月三十日,祖国爆发了「五卅惨案」,法国华侨准备发起巴黎街头的大游行,预计有一千人左右会参加,但是,华侨在向巴黎警察总厅报告时,遭到了拒绝,而且警察宪兵事前封锁了现场,游行活动只好作罢。

 

    在法国人的地盘上游行不被准许,任卓宣和华侨们想到何不在中国人的地盘上表达爱国热情。任卓宣率领一百名代表,进了中国公使馆,派人把守住大门,管制电话,把公使陈箓叫下楼来,备加责骂,并拿出一份事前备妥的文件,要陈箓签名。这文件一共有四份,一份是寄交法国当局的通牒,要求法国放弃在华特权;一份是给法国报界的声明稿,五卅运动是民族运动,而非排外运动;一份是致电上海各界赞成五卅运动;第四份是要公使保证以后切实保护华侨,不得再受外人欺侮。众人看陈箓签了名,还要求他付款代为发出那几份文件。

 

    公使馆对面咖啡馆主人,眼见中国公使馆人声嘈囃,必定发生变故,电话通报警察,看守公使馆大门和电话的华侨数人被捕,公使在众人逼迫下,写字条给警察,准许馆内华侨代表出去,任卓宣等人得以脱离现场。

 

    六月二十一日冲击公使馆事件发生后,法国警方展开了缉捕行动,警察循线查访,搜捕勤工俭学的学生住宿区。任卓宣等三十余人被捕,依侵犯住宅、破坏公物、强迫签字等罪起诉。任卓宣被关押了四个多月,获释后被遣送出境。任卓宣和许多中国同学一道,去苏联莫斯科中山大学,短期学习,一九二六年底回到中国。共产党派遣他到广东区委员会工作。一九二七年,又转调湖南区委员会委员,在长沙领导地下活动。不久,蒋介石「清党」,实施白色恐怖,许多共产党人遇害。

 

从事共产党地下工作的任卓宣,于一九二七年冬天,被湖南省政府逮捕下狱,依从事共党地下活动的罪名,判处死刑。教人不敢置信的是,被绑赴刑场执行枪决的任卓宣,竟然中枪不死,逃过一劫。任卓宣曾把这段在刑场死里逃生的奇遇,向徐业道(军统份子,曾任军统局第三处处长)透露了详细经过。徐业道后来把这段奇闻,发表在一九五五年三月二十七号的台湾《中华日报》。

 

任卓宣的口述如是说:一九二七年十二月三十一日,我被关押在湖南长沙省会警察局,这天中午过后,听到提犯人的狱卒来了,监中犯人个个忐忑不安,依照惯例,午时通常是行刑时刻。隔一会,狱卒念我的名字,马上有二名士兵,把我带到行列里,我排第七人,后面还有三人,总共十个人,狱卒办完提调人犯的手续,就把我们带进法庭,验明正身,即绑赴刑场。

 

我们这十个死囚,有男有女。在绑赴刑场的路上,有人泣不成声,有人骂不绝口,有人一路高歌,还有人狂呼口号,也有像我这样默默不语的人。我心想,死也不过是剎那间的事,哭、骂、唱、喊又有什么用?我惟一耿耿于怀的,是家有老母弱妹,以后再也见不着,想到这里,我不禁悲从中来。

 

押至刑场,死囚排成一列,跪地受死,只听见砰砰砰…,枪声响了七响,我突然感觉有一股力量把自己压倒,倒地之后,动弹不得,模糊之间,我听见执行死刑的人员喊着,这个人还没死,应补枪,又听见几声枪响,所幸没打着我,行刑完毕,刽子手呼啸离去。那时我意识愈来愈模糊,完全不知是死是活,感觉身上疼痛至极,殭卧地上,不久我就晕过去了。

 

那天夜里,天降大雪,雪花覆盖住了尸体,这时我冻醒过来,并且听见谈话声,有人冲我问:你没有死啊?我说我没死,你们补我一枪,让我痛快的死去吧!这人说,我们不是刽子手,而是所谓的剥鬼皮,发死人财的,这人告诉我,你不用怕,我可以救你。这人问我家住何处,可通知家人来救你,带我到附近农家暂时歇息。

 

我老家在四川,湖南当地只有一个表妹。天亮以后,表妹将我送到湘雅医院,院方尽人道急救义务,未深究我的底细,但是,城里已经谣言满天飞,有人说,浏阳门外刑场十命九尸,一具尸首被地虎吃了,也有人传言是死而复生。湖南省治安机关派人到湘雅医院监视,等我养好伤,又把我关押进监牢。

 

在生死之间挣扎,任卓宣兴起背叛组织的念头。他事后声称:这时我自问对共产党已经尽最大的牺牲,共产党一贯的烧杀政策,这让我良心难以心悦诚服,所以我毅然决定投入国民党怀抱,今后有生之日,即为国民革命效死之年。

 

向国民党靠拢以后,他认识了四川同乡,国民党军四十九师师长向时俊,向时俊聘他为军官训练班政治教官,这是任卓宣变节之后,第一份差事。

 

    二、共产党地下工作者,变身职业反共家

任卓宣真正被他的昔日同志斥责为叛徒,是在一九三四至一九三五年间,他为文攻击陈伯达、艾斯奇,被共产党人目为马克思主义的叛徒。一连串的论战之后,任卓宣被迫离开了「辛垦」书店,另外组织了一家「真理出版社」。

 

然而,任卓宣思想上发生基本改变,与曩昔同志发生根本分歧,是在一九三七年抗战爆发以后,他从过去的国际主义者、社会主义者的思想,逐渐转向民族主义者,他开始研究三民主义,并主张孙中山学说才能解决中国问题。

 

第二次国共合作,两党连手抗日大时代氛围,及任卓宣自身意识型态的微妙转变,完全符合当代「政治正确」的时代潮流,一九三七年九月,任卓宣出任中央军校特别训练班高级教官

 

一九三九年,任卓宣经由潘公展(1894~1975浙江吴兴人,时任国民党中宣部副部长兼中央日报总主笔)、叶楚伧(1887~1946江苏吴县人,曾任国民党秘书长、立法院副院长等职)介绍,重新加入国民党。

 

抗战时期,他应江西省主席熊式辉的邀请,向江西省训练团的学员演讲,也曾到过蒋经国任职的赣县发表几次演讲,在军队和学校中推行「三民主义文化运动」,并在中正大学任教。  

 

由于不断鼓吹反共言论,任卓宣受到了蒋介石的注意。一九三八年某日,任氏在湖北江陵为中央军校训练班讲课,蒋介石命令班主任康泽通知任卓宣,任卓宣头一次见到了蒋介石。国民政府从武汉撤退到重庆后,蒋介石又第二次召见任卓宣,任命他当三民主义青年团中央干事,后又任命常务干事;国民党开第六次全国代表大会,蒋介石提名任卓宣为中央候补执行委员。成立中央干部学校,蒋介石是团长兼校长,聘任卓宣为教授。任卓宣坚决反共,正中蒋介石下怀。抗战胜利那年,任氏获颁一座胜利勋章。

 

国共内战最激烈的阶段,任卓宣发表成篇累牍的反共文章、讲演,攻讦共产党,更在淮海战役(国民党称「徐蚌会战」、「徐州战争」)呈现僵持阶段,任卓宣在南京发起十万群众反共示威游行。一九四八年冬天,任卓宣的母亲过世,任氏声称「局势恶化,不好奔丧,只得留京反共」。继续发表反共言论与文章。疯狂反共,可见一斑。

 

蒋介石于一九四九年元月下野,任卓宣原本想去福建工作,临时接到溪口通知,蒋介石召见。任卓宣奔赴溪口,在王太夫人坟庄与蒋介石见面。任卓宣大发议论,认为「戡乱之所以失败,是实行三民主义不够、不快、发生毛病所致」,讲得蒋介石龙心大悦。一九四九年七月,国民党当局发表任卓宣为中宣部副部长,不久升代理部长。迄至国民党败退台湾,一九五0年,辞去中宣部部长职务,蒋经国发表他为政工干校教授,政治研究所主任,之后历任政治大学教授、中国国民党中央评议委员等职务,著作笔耕不辍。两蒋有生之年,始终倚重为反共大师。年轻时代的任卓宣,热情学习共产主义,狂热参与共产党活动,愈到晚年,反共愈见疯狂。年轻时代的他与年老时代的他,尖锐对立,完全判若二人。任卓宣一九九0年,病逝台北,高龄九十四岁。